銀河英雄傳 正文 雌伏篇 第二章 振翅待飛的禿鷹
    雌伏篇第二章振翅待飛的禿鷹

    Ⅰ

    宇宙歷七九八年帝國歷四八九年一月在伊謝爾倫迴廊所生的戰爭就規模而言並不大只能算是一場無疾而終的國境紛爭罷了。

    同盟軍的負責人-伊謝爾倫要塞的司令官楊威利上將為避免擴大戰端迅地將艦隊調回要塞。

    帝國軍方面負責在邊境警備任務的卡爾·古斯達夫·坎普上將向帝國軍的最高司令官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元帥面陳戰敗之罪但萊因哈特只簡短地回覆:「要百戰百勝是不可能的把已經打了敗仗的戰爭再一一搬出來謝罪也無濟於事。」

    身為銀河帝國宰相的萊因哈特必須投注相當的時間與精力於整頓內政及鞏固自身的權力。因此以國家命運為賭注的大型會戰姑且不提對於這場局限於一隅而且既無戰略價值又無外交意義的小規模戰爭是勝是敗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將近二十二歲的萊因哈特近來在他那與生俱來的俊美臉龐上又加添了憂愁的陰霾和支配者的威嚴。士兵們對他是如同軍神一般地既崇拜又敬畏原因之一在於他的生活態度。

    自從姐姐安妮羅傑離去後萊因哈特便遷離史瓦齊別館移居到軍官宿舍這裡雖然是高級軍官專用的宿舍但以堂堂支配著二五o億人民和數以千計恆星世界的權力者而言實在是太寒酸了點。書齋、臥房、浴室、客廳、餐廳、廚房和侍衛用的房間都一應俱全。在庭院的一角另設有警衛兵專用的宿舍。

    雖然如此周圍仍有人不免要替萊因哈特叫屈:「貴為帝國宰相之尊這樣太簡樸了吧!雖然未必要豪華奢侈但起碼也應該顯示出權威感來呀!」

    對於這些反應萊因哈特只是冷冷地一笑置之。

    在物質慾望方面萊因哈特與楊威利是如出一轍的。他所追求的是人世間的權力與光榮這兩者都是無形的。當然權力會保障物質方面的滿足也就是說只有萊因哈特願意他隨時都可以住在大理石宮殿坐擁佳麗三千還有數之不盡的黃金與寶石。不過如此一來又與魯道夫大帝所演出的醜惡連續劇有何區別呢?魯道夫是一個強橫霸道的男人似乎不將到手的巨大權力化作有形的物質絕不甘休似的。他獨佔了所有代表至高權力的事物諸如壯麗無比的新無憂宮、廣闊的莊園和獵園、難以計數的侍從和婢女、繪畫、雕刻、貴重金屬、寶石、專屬的樂園、近衛軍、出巡用的豪華遊艇、肖像畫家、釀酒廠……等等應有盡有。貪婪的貴族們終日圍攏在他四周恭恭敬敬地領取他大方贈予的禮物。

    就某種意義而言他們可以說是善識時務者但在歷史上對於壓搾全體人類的專制君主而言與其說他們是奴隸不如說是家畜要來得恰當。他們沒向魯道夫搖尾巴只是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尾巴可搖罷了!

    魯道夫還不時將後宮的美女下賜朝臣她們通常都是集莊園、爵位、珠光寶氣於一身。因此朝臣們當然是求之不得並且以此為皇帝陛下的恩寵象徵而向其他貴族示威。

    以目前來說這種腐蝕精神的生活方式與萊因哈特無緣。即使有人非常討厭他但也絕對不會批評他是一個沒有創造性與進取心的為政者。「體制上要博取民眾的信賴和支持只有二點:公平的裁判和公平的稅制僅此二者。」

    由這項言顯示出萊因哈特不但是軍事的天才同時更具備政治上的才能這不僅是他個人的雄心壯志也是民眾所深深寄予厚望的。

    萊因哈特大力推動刑法及民法的公平和稅制的改革同時將貴族所擁有的廣大莊園免費賜給農民並且解放莊園的農奴。許多追隨布朗胥百克公爵而滅歿的貴族的宅邸也都悉數改建成醫院等福利設施開放給平民使用。貴族們珍藏的名畫、雕刻、陶瓷器、貴重金屬等名貴物品也都轉往公立美術館公開讓人民欣賞。「……美麗的莊園慘遭賤民們的踐踏在厚重的絨毯上留下泥靴的痕跡讓骯髒的野孩子們在高貴如天蓋般的床上留下口水的污漬。如今曾經如斯偉大的國家竟落入不知美感和高貴為何物的半人半獸手中!但願這種種醜陋和淒慘只是一場惡夢而已……。」

    一個被剝奪特權與財富的貴族筆尖充滿憤怒和憎惡地在日記上這樣寫著。但這位貴族卻從未想過以往他之所以能過著如此優雅的生活完全是那些「賤民們」的辛勤勞動和犧牲所換取得來的而這是一種極不公平的社會體制下的產物。正因為他們只知索取不懂得反省所以才會自掘墳墓走上窮途末路。

    只要大家都一致認為懷念過去奢靡生活的人就是敵人長此以往萊因哈特就不必再擔心了。因為這些人頂多只能動反社會的陰謀和恐怖活動而除了貴族偏激派之外他們無法得到任何的支持和援助。

    現在民眾都站在萊因哈特這一邊充滿敵意和復仇心態的平民們嚴厲地監視著舊貴族們。曾經駕馭他們的支配者如今都被囚禁在無形的牢籠裡。

    不僅財政和法律體系萊因哈特更大刀闊斧大力改革行政組織。一向惡名昭彰的內務省社會秩序維護局是支配民眾壓制思想的政策實行機關萊因哈特為其長達近五個世紀的歷史劃上休止符局長海德裡希·朗古被安排在奧貝斯坦的監視之下。除激進派的共和主義者和恐怖主義者之外所有的思想犯和政治犯一律釋放。一度勒令禁止行的數份報紙和雜誌也都得到再次出刊的許可。

    以貴族為對象的特殊金融機關被廢止了進而針對被解放的農奴成立了「農民基金」以極低的利息貸款給農民以作務農之需。「解放者萊因哈特」、「改革者萊因哈特」……民眾們崇仰誦讚的聲浪不絕於耳。「羅嚴克拉姆公爵不只擅於戰爭對取得民心也很有一套呢!」

    貴族開明派的重要人物-幫助萊因哈特實施改革的卡爾·布拉格向同志歐根·李希特小聲說道。「是啊!或許他是很懂得如何討好民心。不過舊體制的貴族們可是連討好人心都不會喲!他們只會一味地壓搾人民而已兩者相較之下現在真是進步而且文明多了呢。」「但是若不是以民眾的自主性為出點來取得社會進步的話那麼進步之名可就不值一文了。」「進步就是進步啊!」

    對於布拉格的教條主義論調李希特顯得有點不以為然。「比方說上位者即使是仗著強權推動社會進步但一旦民眾的權利獲得擴張那麼想要挽回也來不及了。當前我們的要工作是擁護羅嚴克拉姆公爵推動改革計劃.不是嗎?」

    布拉格頷表示贊同但他的表情除了滿足和同意之外還有一點異樣的感覺……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第二章振翅待飛的禿鷹

    2

    位居銀河帝國軍科學技術總監的安東·希爾曼·馮·胥夫特技術上將是一位擁有工業博士與哲學博士雙重學位的五十六歲男子。頭上雖然童山濯濯但暗紅色的眉毛和髭鬢卻粗厚濃密鼻頭紅通通的像個營養充足的胖嬰兒全身光采煥。乍看之下頗像是啤酒屋的老闆。

    不過他的眼光卻比啤酒屋的老闆高明多了。儘管這位枝術上將並不具備作為一個軍事科學家所應具有的研究開能力但他卻具有趕走上司、越同僚和排擠部下的鬥爭才能也因而穩穩地保住了今天的地位。據說他的野心不在於艦隊指揮官或作戰參謀的寶座而是想躍升為歷史上第一位以一介軍事科學家出身的「帝國元帥」!

    當胥夫特走訪元帥府的大廈時萊因哈特剛好完成上午例行的工作正在用午餐。得知來訪者的名字後他的臉上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六年來科學技術總監部在這位領導人的管理之下除了指向性傑服燃燒粒子外其它可說毫無建樹對於這個以邪惡的政治手腕鞏固了地位與特權的「科學匠」萊因哈特反感至極。

    萊因哈特曾不只一次想換掉胥夫特並刷新科學技術總監部的陣容但是在這六年當中足以與胥夫特匹敵的競爭者都被從中央政府流放了而總監部的主要職位也都被胥夫特派系的人所獨佔了。把胥夫特更換掉再來整理下面的旁支當然是可以可是在目前的組織運作方面勢必會產止不少阻力。更何況胥夫特自始便沒有向大貴族那一方面靠攏對萊因哈特也表示了支持的立場。

    萊因哈特雖然有意要裁掉胥夫特但一時之間還找不到適當的理由。他一方面暗中查訪可以取代胥夫特的人才一方面也按兵不動暫先觀察胥夫特是否犯下大錯或做出假公濟私的醜聞來。再說萊因哈特也不能全心掛念著撤換胥夫特一事因為帝國目前的狀況極須借重萊因哈特在國家建設方面的才華與能力。

    這一天下午他將與內政相關的數名高級官員會面就舊貴族統領的土地權益、關係著徵稅與司法警察的行星層面的權限規定、以及中央官廳的組織重編等數個繁雜的問題聽取說明。這些均是身為帝國宰相份內的職務所以午餐用畢之後他必須離開元帥府往宰相府去。其實萊因哈特只要吩咐一聲就可以叫眾將官來元帥府報到會合但是這位年輕的元帥不知是有潔癖呢?抑或是頑固呢?總是拒絕這種樂得輕鬆的事情。「叫他進來吧但只有十五分鐘。」

    萊因哈特做了一個反常的決定同時通知讓那些高級官員在宰相府等候他。看來為了贏得萊因哈特的賞識胥夫特必須在十五分鐘內施展渾身解數、揮他的辨才才行。「……換句話說你的意思是在伊謝爾倫要塞前面設置一個與之對抗的我軍要塞是嗎?」「是的閣下!」

    科學技術總監用力地點點頭一副等著接受讚賞的樣子但從帝國宰相年輕俊秀的臉上只看到了不悅和失望的神色。萊因哈特的表情好像在說雖然只是十五分鐘也是在浪費時間。「構想本身是不錯但要成功的話必須具備一個條件。」「什麼條件呢?」「條件就是在我軍建造要塞期間同盟軍的眾嘍囉必須一語不地靜靜觀看絕對不可妨礙工程的進行。」

    科學技術總監以沉默來回報萊因哈特看起來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哦……總監這是一個很吸引人的建議只不過實際執行起來就很難說了。你回去研究一下該改進的地方就改進再提出其它的建議吧。」

    萊因哈特舉止優雅地站了起來。胥夫特面對著這位位高權重滿臉不耐煩之色的年輕人神經緊繃著深怕一有疏失便會招來一頓責罵。「請稍待一下!那個條件根本就不需要因為我的想法是……」

    科學技術總監揮精湛的演枝提高聲音說道:「只要把已建造好的要塞移到伊謝爾倫迴廊就可以了。」

    萊因哈特的視線自正面投射在胥夫特那張自信滿滿的臉上蒼冰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散出興趣勃的光采。他再次坐回沙上。「你就詳細說出來吧。」

    科學枝術總監紅光滿佈的臉上又添加了一抹勝利的神采。萊因哈特雖然不欣賞他諂媚的嘴臉倒是很有興趣聽聽他怎麼說。

    第二章振翅待飛的禿鷹

    3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批評卡爾·古斯達夫·坎普上將是一個「嫉妒成性的人」即便是往後也不會有人這樣說他他是一個豪氣干雲、光明正大的人所表現出來的統率能力和勇氣都非泛泛之輩。

    但是坎普的自尊心和競爭意識都很強烈去年和貴族聯合軍之間的內戰-以把貴族聯合起來的利普休達特盟約為名統稱為利普休達特戰役當中米達麥亞和羅嚴塔爾功勳彪炳他們都同時晉陞為一級上將唯獨坎普仍停留在上將階段即使他心中沒有任何不滿但難免也有所遺憾。更何況他今年已經三十六歲又比他們都還年長。

    後來新的一年方過不久在伊謝爾倫迴廊的國境紛爭中他轄下的艦隊又傳敗績!坎普的自尊心大受打擊因此他一直盼望能再有個機會扳回顏面和聲名-這個機會就是戰爭。但是為了挽回一己的自尊心而再度引戰爭是不可能也不應該的。現在他除了擔任部屬的訓練和國境的防衛工作之外就只能意氣消沉地過著日子了。

    這一天萊因哈特下達一道命令命他立刻回師帝都奧丁到元帥府報到。

    在副官魯比茲的陪同下到元帥府報到的坎普受到流肯中尉的熱烈歡迎。流肯曾是坎普的部屬去年以來就直屬於元帥府是一個年方二十二歲的年輕人。在他的引導下坎普走進萊因哈特的辦公室。除了一頭金、冰藍眼眸、年輕又俊美的元帥之外他還看到另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胥夫特技術上將。「你來得真早啊坎普。奧貝斯坦和繆拉馬上就來先等一下。」

    坎普遵照萊因哈特的話坐了下來心中同時感到無比的訝異。因為他記得年輕的元帥一向討厭俗不可耐的技術上將-胥夫特。

    不久巴爾·馮·奧貝斯坦一級上將與奈特哈爾·繆拉上將相繼趕到。

    奧貝斯坦身兼代理帝國統帥本部總長與宇宙艦隊參謀總長二職所以他出席此次重要會議並不足為奇。他可以說是後方作戰集團的代表人物倒是擔任實際作戰指揮官團體代表的羅嚴塔爾和米達麥亞二人反而沒有出席。

    在擁有上將軍階的提督當中繆拉的席次在坎普和畢典菲爾特之下年紀也較小。由於他具有非凡的作戰執行能力又建立了不少功績所以年紀輕輕就受封提督之稱號。不過在同儕之中他的聲名還不夠穩固。「大致都到齊了吧。那麼胥夫特技術上將請跟大家談談你的提議吧。」

    向萊因哈特點頭示意之後胥夫特站了起來他的樣子讓人聯想到雞冠直豎、向人誇示勝利的矮公雞。看他一付精神昂揚的樣子給人的感覺並不是自信而是太過自信。

    他打了一個手勢透過操作室的操作空間中浮現出立體影像是一個銀光四射的球體-乍看之下只是個不怎麼樣的東西但是凡是帝國和同盟的軍人無一不知它是什麼。「這是什麼您知道嗎?坎普提督。」

    聽起來不像軍人的腔調反而像是老師的口吻。胥夫特用這種口吻詢問的原因之一是因為兩人的年齡差距達二十年之久。「伊謝爾倫要塞。」

    坎普彬彬有禮地答道。他之所以特意壓抑聲調是顧慮到萊因哈特就在身旁繆拉也畢恭畢敬地端坐一邊。胥夫特滿意地點了點頭挺起胸膛說道:「對人類社會而言我銀河帝國是唯一的政體但卻有一班罪大惡極的叛徒在長達一世紀半的時間中不斷製造流血和破壞事件!這群匪類就是僭稱自由行星同盟的那些傢伙竟還不自量力地自封國號究其實只不過是一群激烈派暴徒的後代子孫偏離了遠古帝國臣民所遺留下的正道兀自演出夜郎自大的荒唐鬧劇罷了!」

    這個一向不懂得尊重學問的俗人究竟想說什麼呢?-坎普在心底暗暗地咒罵著。聆聽的四個人表情與態度各異但對這番了無新意的演說都毫不動容。胥夫特接著說:-

    為了追求宇宙恆久的和平與人類社會的統一我們必須消滅自稱自由行星同盟的一干叛徒。有鑒於此在敵人進攻時予以反擊還不夠我方也應該主動起攻擊壓制敵人的根據地。

    但是敵人的根據地太遠了從都出的話補給線與通訊線鞭長莫及更何況雙方之間只有一條隧道狀的伊謝爾倫迴廊可供來往。迎擊的一方可以集中戰力比較有利;攻擊的一方則適得其反在戰術上很明顯地受到限制-

    以前帝國軍之所以能長驅直入敵人的勢力範圍是利用伊謝爾倫要塞做為橋頭堡進而成為補給據點。但是現在伊謝爾倫要塞落入敵人手中帝國軍無法通過迴廊直搗敵人的根據地。

    而當前由於亞姆立札會戰的慘敗和去年內戰的打擊同盟軍元氣大傷一時之間還站不起來只要攻陷了伊謝爾倫要塞帝國軍就有可能一舉征服整個同盟領土。還有就人材資源的角度來看駐守伊謝爾倫要塞的是同盟軍的第一智將-楊威利只要在攻陷伊謝爾倫的同時將他捕殺就能給同盟軍一記致命性的打擊-

    但是單就硬體方面來看伊謝爾倫要塞的確堅不可摧。直徑六十公里的人工球體表面一層結合著耐光束鏡面處理的硬度鋼、結晶纖維與硬度陶瓷所形成的四重複合裝甲護膜包裹其上就連巨型戰艦的高性能主炮也無法傷它一根寒毛。這並不是理論而已事實證明了一切同盟軍曾數度強攻其外側但伊謝爾倫要塞仍屹立如山、不動分毫!-

    既然一般的艦隊無法攻佔伊謝爾倫要塞那要怎麼辦才好呢?唯一的方法就是集結與伊謝爾倫要塞旗鼓相當的火力和裝甲與之一決雌雄!也就是說以要塞對要塞。把一個足以與之相抗衡的要塞移到伊謝爾倫前鎖定目標動攻擊!

    胥夫特技術上將突然住嘴不語環視著在座的四個人已經知道談話內容的萊因哈特仍然面不改色;奧貝斯坦的內心即使大吃一驚也不會在表情或動作上顯露端倪;但另外兩人就不同了坎普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強而有力的手指不住的敲打著椅子的扶手而繆拉則一面喃喃自語一面連連搖頭。

    胥夫特再度打開話匣子-

    在銀河帝國境內堪與伊謝爾倫相抗衡的要塞當推去年內戰中貴族聯合軍的根據地一一「禿鷹之城」這座要塞曾一度被放棄但只要修復好之後裝上空間瓦普跳躍與一般航行用的引擎就可以一萬光年的航直搗伊謝爾倫進行要塞與要塞之間的決戰。

    以現在瓦普跳躍引擎的運作力而言仍無法使偌大的要塞航行起來必須把十二個引擎排成輪狀同時動才行。技術上是沒有問題了其它就要看指揮官的統率能力與作戰執行能力如何了……。

    驕傲之色溢於言表愈來愈自我膨脹的胥夫特坐回椅子上。萊因哈特接著站了起來說道:「這就是請眾卿來此的目的!」

    蒼冰色的瞳眸銳氣迫人地掃現在座的提督坎普和繆拉挺直了背脊。「我任命坎普為司令官繆拉為副司令官按照科學技術總監的計劃進攻伊謝爾倫!」

    新的作戰行動中由卡爾·古斯達夫·坎普上將擔任司令官奈特哈爾·繆拉上將擔任副司令官的人事命令在軍隊內部引起軒然大波。在一般的看法上規模如此龐大且獨立的作戰行動其指揮理當由羅嚴塔爾和米達麥亞執掌才是。

    當然他們兩人對一切都沒有公開言過但在彼此之間失望之意溢於言表。「反正是按照奧貝斯坦總參謀長的意思決定的。」

    米達麥亞之所以如此斷定與其說是推理毋寧說是偏見不過他的想法也已八九不離十了。

    當萊因哈特問到作戰指揮官的人選時奧貝斯坦並沒有立刻回答他詢問了屬下參謀團的其中一員-菲爾納上校的意見。菲爾納的回答是:「如果羅嚴塔爾和米達麥亞兩位提督再次建立功勳的話就只能用帝國元帥的地位來酬謝他們了。一旦他們獲封帝國元帥階級就與羅嚴克拉姆公爵一樣。就人事上的秩序而言這樣做不太合適!倒不如從上將當中選擇一適當人選作戰成功的話就將其升格為一級上將如此一來還能制肘羅嚴塔爾和米達麥亞避免他們因位高權重而鋒芒太露。而如果失敗了由於不是本軍的王牌大將損害也比較小。」

    他這番意見與奧貝斯坦的想法不謀而合為了維持人事秩序鞏固最高位者的權威絕對不能培養出第二號人物來。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在世的時候奧貝斯坦深為顧慮的原因也在於此。

    吉爾菲艾斯為了保護萊因哈特而身亡身後受封榮譽不計其數。對於死去的人贈予再多的榮譽也無所謂但對於活著的人可就不同了。

    吉爾菲艾斯亡故之後米達麥亞和羅嚴塔爾並沒有取代他的地位。凍結第二號人物的空缺。製造眾多的第三號人物分散他們的權限只有這樣才能鞏固萊因哈特的獨栽體制。

    值此期間如果奧貝斯坦想將第二把交椅握在自己手中免不了會被旁人指謫為自私自利而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甚至連一向討厭他的米達麥亞也認為奧貝斯坦目前並沒有篡奪地位的野心。他所希冀的乃另有其事。「就選坎普吧!他一心想洗雪先前戰敗的恥辱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奧貝斯坦提出了自上將級的提督當中挑出人選的建議萊因哈特遂據此下了決定。而副司令官的地位必須在坎普之下於是年齡和經驗都較淺的繆拉就被選上了。

    這時在萊因哈特精神世界的某個角落裡從前那種無比熱烈的漏*點被一張看不見的膜隔絕起來。他把自己帶到遠遠的地方漠然地眺望著這一切這該叫做冷卻了的熱情呢?抑或是空洞虛無呢?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的腳是為了飛翔在高高的天際而生的但他卻可以感覺到飄揚的能力似乎已明顯地下降了。

    他明白其中的原因但他卻不敢正視它。「我是一個堅強的人無需他人的幫助或理解。」

    萊因哈特這麼認為。

    從前他根本不用花費心思去想這種事。而現在有時候驀然回一看想確定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就在身後半步之處跟著的身影但一定神一切都化為烏有了。啊!-只有在共同擁有時夢才有其價值啊!所以他更必須實現非專屬於他自己的夢想。

    把宇宙掌握在手裡!影子消失了一方羽翼折斷了還有利牙。一旦利牙也掉了也就意味著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的生命意義消失了。無論何時會毀壞現在只有磨礪以待。「吉爾菲艾斯我不明白我們曾說過要永遠並肩作戰的但是為何為何你卻又要離我而去?……」

    第二章振翅待飛的禿鷹

    Ⅳ

    去年忠誠心、膽識與能力均無人能比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去世之後萊因哈特麾下的提督米達麥亞和羅嚴塔爾就被喻為「帝國雙璧」。

    兩人都是用兵高手智勇雙全只要情勢所需不論中央突破及背面展開全面直進攻勢或據點專守防衛他們都能依照實際情況通權達變揮最高水準的用兵技術。米達麥亞作戰行動快如閃電;羅嚴塔爾攻守俱佳相當冷靜又具持久力兩人的才能都是舉世難尋;而在狀況判斷的準確度、當機立斷的果決性、彈性的應變能力和準備的周密程度等方面兩人旗鼓相當、難分軒輊。

    渥佛根·米達麥亞一級上將恰好三十歲有一頭蜂蜜色的頭和活力充沛的灰色眼睛。體格短小精悍全身肌肉結實均整像位體操選手給人一種俊秀靈敏的感覺。

    奧斯卡·馮·羅嚴塔爾一級上將三十一歲頭是接近黑色的深棕色具有貴公子般的美貌與修長的身材但他給人印象最強烈的地方是黑色右眼和藍色左眼的組合-金銀妖瞳。

    他們兩人的聲名和戰績不相上下但彼此並沒有自擁派系互相對抗。不但如此在戰場上還多次並肩作戰、出生入死平均分享宏偉的戰功;離開戰場後兩人互為好友、情誼深厚。地位相同、氣質互異的兩人能夠保持這樣的關係週遭有人甚感訝異有人視為理所當然。

    米達麥亞出身平民家族的社會地位和生活水準算是中等程度。父親是造園技師以貴族和富裕的平民為服務對像從事誠實信用的生意。「在這樣自上而下結構完整的人世之中平民的生路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父親這樣訓誨兒子。為人父親者認為兒子做技術師也好工匠也罷只要能平平安安地過完一輩子就好了。結果兒子是成為工匠了並且跨進了名人的領域。只是他所專擅的技術既不是建造庭院也不是手工藝術而是充滿風浪波折的「戰爭」……。

    米達麥亞在十六歲那年進入預備軍官學校羅嚴塔爾比他高一個學年但在學期間兩人都沒有相識相知的機會。預官學校裡面高年級的學生可以集體對低年級的學生施予各種干涉和壓力然而羅嚴塔爾對這種集團活動卻毫無興趣。

    經過一段漫長的時間在他成為二年級學生那年的夏天米達麥亞得悉家中將多了一位成員而由寄住宿舍趕回家中那是母親遠房親戚家的女孩父親在戰場罹難後被帶回家裡來。

    這名十二歲的少女名叫艾芳瑟琳。乳白色的頭、深紫色的瞳眸和薔薇紅的雙頰雖然談不上是國色天香的稀世美女但舉止輕巧靈活只是很少展露笑容當她睬著蓮步跑開時妨若飛燕在春天的藍空裡輕輕轉身翻飛一樣予人輕快明朗的印象。「蜜海兒蜜海兒蜜海兒-起床嘍!天氣多麼清爽明亮啊……」

    她的歌聲聽起來也那麼輕快動人!「真是一個溫柔可愛的女孩子啊!渥佛根。」

    被母親這樣一說軍官學校的學生裝作若無其事地含糊答應著但自此以後只要有休假他一定會老老實實地回來因此雙親很快就看穿他的心意。

    不久米達麥亞自預備軍官學校畢業官任少尉在雙親和艾芳瑟琳的目送下奔赴戰場。對於這位俊秀聰敏又勇敢的年輕人而言做為軍人是一項無可取代的天職。在短短的時日之間他樹立了大大小小的功勳階級也不斷提升。但凡事果敢、戰決的他卻有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嚴重煩惱結果在決定向深紫色眼眸的少女求婚之前足足花了七年的時間。

    那一天他放假來到鎮上好像怕給人看見似的先環視了四週一下突然不知何故地快跑穿過人群生平頭一次走進花店。看到這位身著軍眼、一頭闖進來的青年花店的女主人差點失了神因為臉色怪異的軍人慌慌張張飛奔而至通常都不是什麼好事。「花!花!我要花!只要是花什麼花都可以!哦!不!不!我要那種非常漂亮、女孩子最喜歡的那種花!」

    女主人知道不是強制搜查也不是鎮壓行動後心情漸寬這才回過神來建議他買黃色的薔薇花米達麥亞把花店裡一半的黃色薔薇都買了下來。之後他走進一家糖果店買了巧克力和含有萊姆酒成份的海綿蛋糕。當他經過珠寶店門前時猶豫了一下要不要買戒指呢?不管了先走再說吧因為錢包已經快空了只好打消這個念頭。

    捧著花束和蛋糕禮盒米達麥亞回到家中。在庭院整理著草坪的少女當她抬起頭來深紫色的瞳眸中映現出青年軍官俊挺的身姿她吃驚地站了起來。「渥佛根-先生?」「艾芳請接受我的誠意。」「是送給我的嗎?謝謝!」

    少年的緊張心情與在戰場時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花般的笑靨使米達麥亞感到一陣暈眩。「艾芳瑟琳-」「是渥佛根先生……」

    為了這次求愛的壯舉曾多次演練台詞但當他看到少女深紫色的雙眼時那曾充滿羅曼蒂克的文學修辭都飛到一oo光年以外的對岸去了。現在他只覺得自己是個傻瓜。「在做什麼?加油呀!怎麼這麼膽小呢!」

    在遠處看見這番情景米達麥亞的父親瞠目結舌。他對兒子在戰場的情況並不瞭解但七年以來對他求婚之前所表現的優柔寡斷一向感到很不耐煩。造園技師手裡握著園藝用的剪刀靜靜地觀看著。只見兒子一面比手劃腳一面吞吞吐吐的說話少女低著頭凝神聆聽著。突然出乎意料之外造園技師的兒子抱起少女鼓足全身的勇氣笨手笨腳地與少女接吻了。

    看來是成功了!-父親滿意地嘟囔著。

    這時蜂蜜色頭的青年軍官認識到這世上有一樣東西對自己來說是貴重得太多了他懷內的人兒使他全身漲滿了真實感。

    簡樸的婚禮終於舉行了渥佛根·米達麥亞二十四歲艾芳瑟琳十九歲。六年之後他們還沒有小孩但這對他們的幸福生活並沒有任何影響。

    奧斯卡·馮·羅嚴塔爾不像故人齊格飛·吉爾菲艾斯一樣心中有座聖殿住著傾慕的女神。也不像好友渥佛根·米達麥亞一樣與一位惹人憐愛的少女認真地談一次戀愛。

    自少年時代開始就有不少女性非常關心他。他那深沉的黑色眼眸和銳利生輝的藍色眼眸所組成的金銀妖瞳令人感到有種神秘莫測的吸引力。從年輕的小姐到中年的貴婦人無人不對他傾倒三分。

    這位智勇兼備的年輕人被稱為銀河帝國屈指可數的名將。身為軍人他一向對敵人絕不寬容對女性也是出名的冷漠無情。對於那些單方面的追求者和對方有過關係之後他就會將對方拋棄。

    從軍官學校畢業後的幾年間他與渥佛根·米達麥亞成為知己在戰場上多次並肩作戰。出身與性格迥異的兩人彼此產生難以言喻的好感情誼日益深厚。米達麥亞得艾芳瑟琳為愛侶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而羅嚴塔爾仍是單身一人在旁人眼中來者不拒地亂搞男女關係。「不要作孽太深啊!」

    實在看不過去的米達麥亞不只一次兩次地告誡他羅嚴塔爾點點頭但並沒有接納忠告還是依然故我。但是米達麥亞在得知羅嚴塔爾內心的曲折之後也不再說他什麼了。

    那是帝國歷四八四年兩人參加行星卡普蘭卡戰役。在酷寒、高重力、水銀性氣體的惡劣環境下敵我雙方展開淒慘的地上作戰當時仍是中校的羅嚴塔爾和米達麥亞在前線所在無法確定的混戰中陷入苦戰。在能源彈匣消耗殆盡之前他們以粒子光束槍連連射擊。能源耗盡後便反手握住槍身打得同盟軍士兵在零下3oc的泥濘裡屍橫遍野。戰斧劃破寒氣噴出的血漿在瞬間凝結無色彩的酷寒世界綻滿了火紅的花朵。「喂!還活著嗎?」「總算還活著!你幹掉幾個了?」「大概有十來個吧……」

    戰斧不見了沾滿血的槍身也彎曲變形不能再用敵人又團團包圍過來他們早已覺悟必死無疑了。在勇猛苛烈的戰鬥下他們給予敵人非比尋常的重大損失因此是不可能被允許投降的。米達麥亞默默在心中向妻子告別。然而在此時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音帝國軍的大氣圈內戰鬥機急下降以極低周波飛彈擊中了同盟軍部隊的正中央。凌空飛舞的冰塊和土沙完全遮住了微弱的太陽光擾亂了雷達。包圍的一角崩塌了在混亂與黑暗中兩人才終於得以逃脫出來。

    當夜在基地的酒吧中兩人舉杯祝賀死裡逃生在洗澡水裡放洗潔精可以洗淨身體上的血漬而要清洗精神上的血漬只有酒精才能辦到。他們隨意地適量喝酒但羅嚴塔爾突然坐直身子正色看著好朋友。顏色不同的雙眼帶著醉意和異樣的感覺。「米達麥亞好好聽著你雖然已經結婚了但要記住女人這種生物是為了背叛男人而生的。」「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啦!」

    想到艾芳瑟琳的笑容米達麥亞極力地否認著而金銀妖瞳的友人則激烈的搖著頭。「不我母親就是個好例子說給你聽好了我的父親是空有其名的下級貴族母親則是從伯爵世家下嫁過來的……」

    羅嚴塔爾的父親在大學畢業之後成為財務省的官吏但他早早便對閉鎖性和階級觀念強的官界死心轉而投資鎳及白金的礦山開採。五年之後他成功了雖談不上有鉅億的財富但累積的資產也足夠後代子孫享用了。

    他到了四十歲仍獨身一人在將囤積的資產轉買可靠的債券和不動產讓生活完全安定下來以後才開始考慮娶個老婆成家。他打算娶個資產相當、門當戶對的姑娘這時一位朋友替馬爾巴哈伯爵家的三女蕾歐娜拉來說媒了。

    在銀河帝國名門貴族不論在政治或經濟上都受到妥善的保護但即便如此仍避免不了家道中落的情形。馬爾巴哈家接連兩代的主人都放蕩成性只會悉數變賣廣大的莊園和宅邸以供揮霍連高登巴姆帝窒賜予的高利率債券也都賣掉了。

    看到蕾歐娜拉在立體照片上的美貌連一向善於精打細算的羅嚴塔爾的父親也一時呆若木雞。他一肩挑起馬爾巴哈伯爵的債務迎娶年齡相差二十歲的美麗新娘回到新居。

    這個婚姻給夫妻雙方都帶來莫大的痛苦-隨著時間的流逝兩人的磨擦愈多丈夫為自己的身份和年齡感到自卑因此盡量以物質來掩飾這方面的缺憾甚至對妻子背著他和情人們的幽會的事也故作不知。漸漸地致命性的錯誤造成了物質真正助長的不是信心而是慾求不滿妻子66續續向丈夫央求買回高價商品但一旦買給了她她卻又失去了興趣。

    羅嚴塔爾的母親有時很像標準的封閉上流社會的女人寧願相信占卜與命運也不相信科學。自己和丈夫都是藍色的眼睛所以當她產下金銀妖瞳的嬰兒時腦海裡所湧現的不是遺傳上的正確機率而是黑色眼睛的情夫。

    她相信神所降臨的報應因而被恐懼所攫住了。在丈夫財力的保護下她窮奢極侈並常與其他男子廝混在一起。她空有美貌卻欠缺生活的能力若將她與她所暗中資助成日耽於嬉戲的青年一同放逐到社會上會有什麼下場呢?毫無疑問不僅在物質上再也得不到安定最後情夫也將棄她而去。「……所以我的眼睛甫一睜開在見到親生父親之前親生母親的手就想要挖出我的右眼!」

    羅嚴塔爾略顯生硬的微笑在唇角綻開米達麥亞一語不地注視著好友。

    羅嚴塔爾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

    年輕優雅的女性自床上坐起纖細的臉上肌肉緊繃著目中泛著火光把嬰兒抱到胸前拿起水果刀就要往嬰兒的右眼直刺過去。門打開了給女主人送熱牛奶過來的女僕見狀出尖銳的哀號地毯上牛奶灑了一地杯子打碎了。許多人立刻飛奔而至刀子自白晰的手中掉到床下嬰兒淒絕的哭聲劃破了凝結的空氣……。

    他應該把這些景象忘掉的然而金銀妖瞳的青年只要是雙手所能觸及的實體都會熾烈地灼燒他的視網膜和內心。這些記憶使他對所有的女性都失去信心並在他的精神意識裡根深蒂固。

    米達麥亞度瞭解好友貪歡好色背後真正的心結所在。他沒有說什麼喝了一口啤酒眼睛看著別人內心在同情朋友與為妻子這方的女性辯護之間掙扎。

    這時基於理性、教養和其它因素應該對自己的立場做一抉擇。米達麥亞是幸福的但此時他卻反而為此感到不安。「嗯……羅嚴塔爾我的看法是……」

    一回過頭來米達麥亞立刻就閉口不語只見金銀妖瞳的青年軍官已趴伏在櫃檯上任恁睡眠之神輕輕地愛撫著全身。

    第二天一夜宿醉的兩人在軍官餐廳碰面兩人看起來都沒什麼食慾米達麥亞正拿起叉子要插向蕃茄和臘肉時一臉不悅的朋友開口說話了。「昨天晚上借酒裝瘋說了很多無聊的話不要放在心裡。」「你在說什麼事啊?我完全不記得了。」「……哦這樣最好。」

    羅嚴塔爾一副皮笑肉不笑到底是在笑米達麥亞那不高明的謊話呢?還是嘲笑自己借酒裝瘋表白了輕蔑女性的原因之愚蠢呢?-他自己也分不清了。總之自那天以來兩人絕口不提這個話題了。

    他們就是這種好朋友。

    第二章振翅待飛的禿鷹

    Ⅴ

    有一段漫長的時間擔任萊因哈特副官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在成為獨立部隊的指揮官之後曾有幾位軍官接替了那個位置不過沒有一個人能坐得長久因為再也沒有人與萊因哈特有共同的心思。而他們也有所顧忌由於在精神上與萊因哈特欠缺相同的步調他們的關係往往僅止於單方面的接收或傳達命令。

    吉爾菲艾斯健在的時候萊因哈特想要一位參謀奧貝斯坦就是這樣來的。現在他需要一位忠實而能幹的副官這位副官只要能及於吉爾菲艾斯的萬分之一就好了。

    一日修特萊前來拜訪萊因哈特。

    修特萊曾是貴族聯合軍的盟主-布朗胥百克公爵的部下他因惹怒舊主君而被罷黜。原因在於他不願意看到出現大規模的內戰使帝國上下捲入戰禍之中而提出了暗殺萊因哈特以打開新局面的大膽腹案。當他落入萊因哈特手裡時態度磊落具有堂堂男子的氣概使得萊因哈特反而對他產生好感還了他自由之身。

    萊因哈特對人的行為美醜相當敏感即使是對敵人也從來不吝嗇自己的讚美。

    去年九月比兄弟還親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去逝之時所帶給他的衝擊與悲哀幾乎使他的人格崩潰瓦解。然而儘管如此對於殺害吉爾菲艾斯的安森巴哈萊因哈特竟然一點也不憎惡他。這固然是由於萊因哈特自責太深無有以之;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從安森巴哈不顧自己生死、誓為主君復仇的行為中萊因哈特感受到一種美的存在。

    而對於布朗胥百克萊因哈特則是輕蔑與憤怒交加。不論是安森巴哈或是修特萊他都未能善用這些有能的人材而在極盡虛榮和驕傲的最後悲慘地死去實是一個令人唾棄的男子。「這男人罪該萬死!根本就不是死在我的手中。」

    萊因哈特在心底暗忖著對於這件事情他絲毫沒有感到良心的苛責。

    修特萊前來拜訪是礙於親族的苦苦哀求。這位親族曾有恩於他由於這人是貴族因此他的財產勢必會毫不留情地被全部沒收屆時全家將走投無路。為此他央求修特萊去向萊因哈特求情不敢說全部財產但只要留下一部分就可以了。已經誓言絕不再過問世事的修恃萊只好強忍著羞辱在舊敵的面前跪了下來。

    萊因哈特明瞭他的來意後微笑地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不會為難他的。」「非常感謝您。」「不過有個條件。」

    萊因哈特的笑容消失了。「做我的部下成為統帥本部的一員。」「……」「對於卿的膽識和智謀我都極之欣賞。你閒賦在野也將近一年了現在又適逢歲月更新對於舊主所付出的忠誠也正好可以告一段落了吧。」

    低頭不語的修特萊不久抬起頭來。眉宇之間神色堅決。「閣下大量寬容敞人無以為報。不肖之身承蒙您如此厚愛敝人願將滿腔忠誠敬獻給您。」

    修特萊受封少將擔任萊因哈特的席副官。另外迪奧多爾·流肯中尉升任次席副官與新任少將的修特萊成為搭檔。吉爾菲艾斯的位子不能由單單一人接占的說法自此確立了。不論是階級或年齡流肯副官都可算是修特萊副官的副官。

    大家都知道修特萊是萊因哈特的舊敵因此當萊因哈特決定任命他接掌副官要職時人人無不駭然。「這個決定太大膽了!」

    一向大膽不落人後的米達麥亞也不禁為之咋舌。

    奧貝斯坦總參謀長會反對吧-有人這樣認為但還是沒有猜對奧貝斯坦接受了上級這項大膽的人事命令。因為他知道修特萊是個有才能的人而且正因為他以前曾效忠於布朗胥百克所以如今他投誠於萊因哈特其政治價值是頗堪玩味的;將來當修特萊獲得非必要的勢力時他就會削減這種價值吧?

    奧貝斯坦沒有家庭在官捨有隨從在自宅有六十歲的執事夫婦為他照料身邊的瑣事。除此以外他還有一位「同居者」。「他」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達爾馬辛犬一看就知道是條老狗。前年春天「利普休達特戰役」戰情尚未白熱化之前有一天在外用餐完畢折返萊因哈特元帥府大樓的奧貝斯坦踏上階梯正要走進大門時衛兵舉槍致禮但臉上卻有著奇怪的表情。他回頭一看現有一隻又瘦又骯的老狗正親呢地緊隨著他。是想討人喜愛吧有氣無力的尾巴慢慢地搖擺著。「怎麼有這隻狗呢?」

    以冷酷無情出了名的總參謀長漫不經心地問道。衛兵看到他那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投射過來表情緊張狼狽至極。「報告!嗯……不是閣下的愛犬嗎?……」「哦?他看起來像我的狗嗎?」「不、不是嗎?」「是嗎?看起來像我的狗嗎?」

    一股莫名的感動沖上心頭奧貝斯坦點了點頭。於是從那天開始這只無名的老狗正式成為銀河帝國軍總參謀長家族的一員了。

    這隻老狗雖是被撿回來的流浪狗了無特殊之處但卻只吃煮熟的鳥肉。因此連一向毫無惻隱之心的帝國軍一級上將也會在半夜親自到肉店去買鳥肉回來餵它-在勤務結束的回家途中看到這番光景的奈特哈爾·繆拉在提督俱樂部中向大家大肆宣傳。

    當時米達麥亞和羅嚴塔爾雖然想說什麼但後來還是沉默不語。「哼!我們的參謀長閣下不討人喜歡倒是受到狗的歡迎大概是狗與狗之間比較合得來吧。」

    大謬論的是「黑色槍騎兵」艦隊的司令官弗利茲·由謝夫·畢典菲爾特。

    畢典菲爾特是一員名譽卓著的猛將有人給他這樣的評價:「如果戰鬥限定在二個小時之內進行羅嚴塔爾和米達麥亞只怕也要略遜一籌。」

    但是這個評語也說明他用兵欠缺韌性。他擅長一鼓作氣全面攻擊若最初一擊沒有成功接著便後繼無力了。不過能擋住他第一擊的敵人在世上倒還不多……。「畢典菲爾特的確很強。如果要我和他在戰場上對壘戰鬥之初他佔優勢但戰鬥結束時站著的會是我。」

    羅嚴塔爾曾如此自信地告訴過米達麥亞當然當時在場的只有他們倆而已。能讓金銀妖瞳的提督有敗北之覺悟的敵人在這宇宙中只要一隻手掌上的手指頭就數得完了。

    在萊因哈特大刀闊斧的改革中是沒有聖域存在的。極盡奢華浪費的宮廷也必須納入改革之列。

    皇帝居住的「新無憂宮」並沒有拆毀不過半數以上的廣大庭院和壯麗的建築物都關閉了許多侍從和婢女也都隨之被遣散留下來的多半是垂垂老矣的人。眾言盛傳「羅嚴克拉姆公爵很討厭華麗的宮廷」而萊因哈特實則有所顧慮。高齡的侍從和婢女在宮廷內度過了數十個寒暑現在大部份的人都已無法適應外面社會的生活而年輕的一輩體力好適應力強甚至連勞力的工作也可以做生活上較不成問題。

    萊因哈特在冷酷野心家的面具之下還有這樣溫和仁厚的一面對他這個特點向來心照不宣的只有亡故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萊因哈特不會自己說出來去求得別人的理解一向頑固的他也不要求別人理解他對皇帝的惡意。事實上他對皇帝一向厭惡有加……

    不僅銀河帝國本身全宇宙的人都在屏息等待想要看看這位年輕的權臣-羅嚴克拉姆公爵何時會廢掉幼帝自己加冕為王?

    宇宙歷三一o年魯道夫·馮·高登巴姆廢除民主共和制建立銀河帝國以來經過了五個世紀與其說他是皇帝不如說是高登巴姆家族的族長。一個家族、一支血統將國家據為私有財產獨佔最高權力。五百年過去了獨佔成為正統的體制神聖不可侵犯成為理所當然的事實。

    然而誰說篡奪一定比世襲壞呢?那不過是權益既得者為一己支配理論圓場的說詞罷了!為打破權力獨佔的狀態假使除了篡奪或武力作反別無它法的話以改革為志者當然只有選擇篡奪或武力作反的唯一途徑了。

    有一天奧貝斯坦走訪萊因哈特的新居有意無意地問起他對於年幼皇帝的處理態度。「我不會殺皇帝。」

    萊因哈特手中拿著水晶杯杯中鮮紅欲滴的液體輕輕搖起來與蒼冰色的眼眸相互輝映出一種異樣的感覺。「讓他活著才有利用價值吧。你不如此認為嗎?奧貝斯坦。」「的確。目前這樣較為妥當。」「啊目前……」

    萊因哈特仰頭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熱熱的感覺順著液體流入胸腔深處。液體灼燒著胸膛內部卻仍然無法填滿內心的空虛-

    銀河的歷史,又翻過了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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