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方一亮。
百里無雙率領大軍,直逼小松山。
小松山下,旌旗林立,百里無雙跨坐戰馬之上,而身後跟隨的,卻不是百里軍團威震卡維爾大陸的騎兵,而僅僅是兩萬重裝步兵。
百里無雙按照五行方位,將步兵擺好陣形,她單人獨騎站在陣前,等待著楊輝的到來……
卯時一過,遠處塵土飛揚,一隊紅色的兵馬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為首一將,胯下騎了一匹白馬,雙鬢已略見斑白,雙目精芒閃爍,氣勢迫人,百里無雙只一眼,就知道此人正是楊輝。
百里無雙和楊輝曾有一面之緣,當時百里無雙併沒有對他留下什麼印象,但是給她的記憶,是這員老將的傲骨錚錚。
當百里無雙離開卡維爾帝國,回到了百里軍團之後,她的養父曾經問過她對楊輝的印象,她想了很久,才回憶起這位傲骨崢嶸的老將軍。
楊輝的鐵騎團在百里無雙三百步外停了下來,楊輝一勒韁繩,伸手將身後的鐵騎止住。
那鐵騎整齊排列,絲毫沒有半點的混亂,顯示出楊輝治軍的嚴謹。
百里無雙暗暗點頭,輕輕一拍座下的戰馬,戰馬腳步輕快的向前竄了幾十步,停了下來!
百里無雙拱手朗聲說道「百里軍團百里無雙,見過楊老將軍。數年不見,楊將軍的風采依然,百里無雙心中十分欣喜!」
一提座下馬匹的韁繩,楊輝向前走了兩步,略一皺眉,拱手向百里無雙說道「無雙將軍,我們之前曾經見過嗎?」
「無雙見過軍團長,但軍團長卻沒有見過無雙。那時候,無雙不過還是個沒沒無聞的孩子,軍團長自然不會有印象的。」
「哦,原來這樣,呵,長江後浪推前浪,如今誰還會說將軍無名!」楊輝點頭一笑道。
百里無雙恭敬的欠身一下,「老將軍,其實無雙十分敬佩老將軍,無雙軍中將士有些驕橫,就連無雙自己身在其中也無法查知,這裡還要多謝老將軍代無雙教訓下屬,無雙甲冑在身,無法行禮,老將軍莫要責怪!」
楊輝眼中流露出一絲異采,接著笑道「無雙姑娘虛懷若谷,楊某更加的佩服,尤其將軍以女兒之身,統領百里軍團大軍,其中艱辛非帶兵之人不能體會。
「不過,兩國為敵,你我各為其主,楊某是一名軍人,沒什麼以大欺小之說,我只能和無雙姑娘一戰,這中間也沒有什麼政治原由,只是由於你我都是軍人!」
看著他露白的鬚髮,百里無雙突然感到這個老人十分可敬,緩緩的,她說道「老將軍,想來你也知道你的處境。既然如此,為何不投靠於我百里軍團?無雙願意以麾下這數十萬軍團長之位相讓。
「說句自抬身價的話,你我都是一樣的人,軍人,生存就是為了戰鬥,何必為了那已經朽敗的卡維爾皇室賣命?
「無雙保證,若老將軍能夠放棄抵抗,百里軍團絕不會虧待您。」
「呵呵,無雙姑娘說笑了!楊某一輩子為帝國效勞,要我投降……呵呵,楊某老了,不比許昆那豎子,無雙姑娘,你我除了一戰之外,楊某只有一個請求!」楊輝看著百里無雙,緩緩的說道。
「老將軍請講!」
「楊某就算戰死,也要像個軍人一樣戰死!只是麾下這些孩兒,若他們能夠倖存,請無雙將軍放他們一條生路!」
此刻,百里無雙對這個老人,雖然並不贊同他的死板,但是卻不能不敬佩,百里無雙拱手欠身「無雙亂語,老將軍勿怪!普通的士兵,無雙自是不會為難!今日只要將軍這鐵騎勝得了我的兩萬步兵,無雙就自作主張,退去這裡的百里大軍。
「但是,如果老將軍敗了,無雙沒有別的要求,就請老將軍來我這百里軍團,如何?」
楊輝眼中閃現異采,大笑「哈哈哈,如此多謝無雙姑娘了,一言為定,楊某就見識一下無雙將軍的步兵,是否亦如百里鐵騎般強橫!」
百里無雙點點頭,大聲喝道「步軍入陣!」
說完,她扭頭笑道「老將軍,可以開始了,無雙就不參與其中,一旁觀陣去!」
她話音未落,戰馬一聲長嘶,轉眼間離開了戰場,停在遠處的山坡之上。
一陣淒厲的牛角號響過,三個步軍方陣閃出,陽光之下,但見白衣素甲,步伍整肅,矛戈刀劍像一片閃亮的森林。
隨著戰鼓的節奏,三個方陣在陣前隆隆聚合。
號聲大作,方陣驟然啟動旋轉,旗幟紛亂穿插,不消片刻,便變成了一個大大的圓陣。
小松山地處三熊山中間的開闊地帶,雖說是一處山谷,實際上並不是兩山對峙的死谷,而是品字形汕頭之間的丫字形谷地,與周圍山原相連暢通。
但是,如今百里無雙的步卒,恰恰卡住了前邊的兩條通道,後邊的退路也已經被封死,楊輝如今僅剩二萬五千人的騎兵,事實上已經被壓縮在中間的谷地,攻不破百里無雙的圓陣,便只有全軍覆沒!
楊輝一揮手中的令旗,騎兵井然有序的退後三里之遙,列成衝鋒梯隊。這是騎兵發動大型攻勢所需要的最短距離。
楊輝令旗猛然向下一劈,立戈騎兵兩側戰鼓聲大作,號聲齊鳴,楊輝一揮手中的重劍,高聲呼道「將士們,給我衝!」
兩翼各自飛出五個千騎隊,就像是層層紅色的巨浪,呼嘯著向白色的陣地捲來。
這是早年卡維爾帝國騎兵多年來制定的基本陣法——騎步決戰,當然這並非是針對素以騎兵聞名的百里軍團制定。
其騎兵不可全軍而出,只可以能夠展開殺傷隊形的最大容量排定梯次兵力,否則擁作一團,反而會降低騎兵的戰力。
當初曾有帝國名將風仿,為此定下了一條軍規「敵步過萬,則半數擊之」。楊輝對此規定奉若神明,當然遵從了這騎戰的基本戰法,以一萬騎兵做第一輪衝擊。
百里無雙站在遠處的山坡之上,看著楊輝衝擊而去的隊形,對身後的眾將說道「楊輝這樣做,倒是沒有什麼錯誤,但是可惜的是,他並沒有發現我一開始就已經設下了陷阱!
「唉,楊將軍到底也是凡人,沒有想到許昆的叛出,對他心境的影響竟這麼大,如果他知道……」
百里無雙接著道「騎戰之法雖有」敵步過萬,則半數擊之「的教條,但也要根據情況而定。這裡地勢狹窄,限制了騎兵大規模的衝鋒,如果楊輝一開始就全軍衝鋒,勢必加速滅亡。
「我敢說,用不了一個時辰,楊輝定然會開始大規模的自殺衝鋒,如果他能夠保持冷靜,另外選擇地點,那麼我們就不會這樣容易了!所以,你們在以後的作戰中,要嚴記」冷靜「二字,萬不可輕身涉險!」
眾將連連點頭。就在百里無雙評論的時候,紅色的浪頭已經閃電般壓向白色圓陣。
白色圓陣卻靜如山嶽,鴉雀無聲。
紅色浪頭堪堪撲到百步之遙,白色陣地戰鼓驟起,第一道銀白色盾牌牆後,驟然站起層層強弓射手,箭如驟雨飛蝗,勁急嘯著射向紅色騎兵。
瞬息間,人喊馬嘶,騎士紛紛落馬,紅色浪頭驟然受阻大亂。
百里軍團的強弓硬弩卻絲毫沒有停息,箭雨封鎖了整個衝鋒隊形。
在立戈騎兵被這聞所未聞的箭雨壓得抬不起頭時,一陣尖利的牛角號響徹雲霄。五千盾刀手吶喊殺出,三人一組,對亂了陣形的騎兵分割廝殺。
騎兵一旦被步兵衝亂陣形,分開纏鬥,便相互難以為伍,併攏靠近反相互受到牽制。步兵卻恰恰相反,三人結組,縱躍靈便,一人對馬上騎士,一人對地下戰馬,一人左右呼叫掩護,大是得力!
這是百里軍團在休養生息三百年中,研究出來的新型戰法,取自草原上狼群襲擊的方式,相互配合。
百里無雙當時看到這個戰法後,就覺得這是一個騎步決戰時絕佳的步兵方法,於是就引進了百里軍團之中。
沒有出乎百里無雙的意料,沒有半個時辰,立戈騎兵第一次衝鋒的一萬騎兵,丟下了幾千具人馬屍體潰退。
白色步兵在和紅色騎兵的搏殺中,始終和圓陣主力保持一、兩百步的距離,只殺眼前騎兵,絲毫不做追擊。
見紅色騎兵潰退,白色步兵反而立即撤回,嚴陣以待。
這是百里無雙事先佈置好的方略一擊即退,逐次殺敵!
百里無雙很清楚,只要楊輝來到這個地方,那麼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逃脫,這是他軍人的秉性,絕不臨陣脫逃的秉性。
所以他不衝殺就要投降,只要百里軍團步兵陣地巍然不動,立戈騎兵不是瓦解投降,就是全軍覆沒,完全不需要急於攻殺。
楊輝身經百戰,做出決定之後,他很快也明白,從他答應了百里無雙挑戰之後,就已經落入百里無雙的陷阱。
他突然大笑,臉上的陰雲轉眼消失,但難掩苦澀,朗聲道「百里無雙,百里無雙,我沒說錯,長江後浪推前浪,看來我還真是老了,我一直以為我已經沒有輕視你之心,現在看來,我還是小看你了。
「枉我楊輝一生自認謹慎,最終卻還是大意,就算我自己不想承認,但作為主帥,我還是失了平和的心態,從我亂了心境的那一刻,就已確定敗戰。
「哈哈哈!能夠和無雙將軍交戰,果然無憾,做為軍人,也算我楊輝沒有白活一場!百里無雙!楊輝佩服!」
說完,他扭頭看著自己身後的兵士,笑道「是我累了你們,立戈軍團沒有降將啊!」
「不降!」
一萬多騎兵同時高聲喊道,他們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如同楊輝臉上的笑容一樣透著堅毅,沒有半點的恐懼之色,他們看著楊輝,眼中充滿了對他的尊敬。
楊輝的聲音清楚傳到了百里無雙的耳中,還有他那一萬餘鐵騎必死的決心,她馬上明白了將會發生的事。
楊輝此刻手中重劍一揮,臉上的笑容依舊,大聲喝道「將士們,拚死一戰,作為戰士在這最後的一刻,不要丟了我立戈騎兵的名聲!殺!」
說著,他自己一馬當先,風馳電掣一般衝殺出去。
一萬多騎兵一聲吶喊,排山倒海般壓了過去。
百里無雙輕輕的閉上眼睛,不用再看,她已經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果,這樣一個結果,絕不是楊輝想要的,但這個發展卻也不在她預料之外。
正如楊輝所說的,都是軍人,各為其主。
「元帥,楊輝發瘋了嗎?」一旁的參軍小心的問道。
百里無雙搖搖頭,「這就是軍人,一個真正的軍人,不,是一群真正的軍人!尊嚴、名譽遠遠的大於生命,當他們在面臨尊嚴和生命的選擇時,他們選擇了尊嚴!
「這樣的一支鐵軍,我百里無雙卻無法納為麾下,莫非真的是我百里無雙福薄?」
沒有人反駁,百里無雙身後的人,大都是征戰沙場多年的將軍,他們明白她的話。
在這一刻,參軍似乎體會到了什麼,他緩緩的點頭,幼稚的面孔上露出了一絲成熟的悲哀,在這一刻,他似乎真正的明白了什麼是軍人,什麼是戰爭!
白色陣地一陣戰鼓,一通號角,步卒們驟然縮進事先挖好的壕溝,彷彿突然從地面神奇的消失了一般。
楊輝發覺有異,想勒馬叫停,但是已經來不及。
這騎兵大陣一旦發動,極難驟停,這就是其所以需要起碼的縱深原因。
此刻衝鋒的潮頭已經迫近了步兵陣地,前面縱然是刀山火海,也要捨身衝鋒,否則,前停後沖,必然自相踐踏。
剎那間,紅色的浪頭已經覆蓋了白色的陣地,刀劍劈下,卻砍不到一個人。
整個壕溝地面卻是一片銀白色盾牌,戰馬踩踏過去,猶如卷地沉雷!前鋒堪堪衝到,紅色巨浪已經全部覆蓋了白色陣地。
就聽見鼓號齊鳴,白色步兵萬眾怒吼,挺劍持盾從壕溝中躍起,吶喊著(禁止)騎兵縫隙廝殺!
一時間,兩萬多騎兵和兩萬步卒,便密密麻麻的分割、糾纏在一起。
立戈騎兵大是驚慌失措,稍有不留神,便馬失前蹄,栽進壕溝,馬上就人頭落地。慌亂之下,人喊馬嘶,自相踐踏,一片混亂。
而百里軍團的步卒卻是有備而來,三三兩兩,各組為戰,殺得痛快淋漓!
片刻之後,立戈騎兵銳減一半,卻也清醒過來。壕溝此刻也被五、六萬人馬踩成了坑坑窪窪的平地。戰馬腳下陷坑消失,頓時靈活起來。
渾身是血的楊輝奔馳衝突,將所剩的騎兵聚攏起來,與百里軍團的步卒展開了浴血拚殺。
猛然,一聲尖利的呼哨聲響徹雲霄,百里軍團的步卒一起後退,後陣數千名步卒驟然變得強弓硬弩,向聚攏成陣的騎兵,猛烈射出密集的箭雨。
與此同時,前陣的步卒一起扔掉手中的厚背短刀,每人手中驟然出現一支白光森然的大頭兵刃,左手鐵盾,右手異兵,一聲吶喊,盾牌排成城牆一般,步伐整齊的向立戈騎兵推進。
立戈騎兵在箭雨激射之下正在後退,又面對這轟轟而來的怪異兵器不知所以,一陣慌亂之間,楊輝大聲喝道「馬頭披鐵甲,殺!」
只聽一陣叮噹聲響,立戈騎兵突然放下馬頭鐵甲面具,洶湧巨浪般衝殺過去……
兩軍轟然相撞,展開了一場卡維爾大陸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騎步搏殺。
百里軍團步卒手中的白色短槌,就是百里軍團日後威震天下「無雙槌」!
乃是百里無雙某次看到草原牧民玩耍時所使用的兵器,對於這種取材方便,使用簡單、威力奇大的步兵武器讚賞有加。
只是,這使槌之人需要極好的臂力,百里無雙針對此兵器特點,特別挑選出合適的步兵人馬,在此軍中人手一支,務必訓練純熟。並請來了當地牧民指導,辛苦訓練,使得每一個步卒都運用自如。
今日上陣,果然是威力勢不可擋!
推進的步卒每遇到騎兵,左手盾牌抵擋騎士,右手便一槌猛擊馬頭。
饒是立戈騎兵馬頭戴著鐵甲,也被砸得鮮血飛濺,撲倒在地。
渾身鐵甲的騎士轟然落馬,不及翻身,便被隨著而來的大槌,砸得頭顱開花,腦漿飛濺。
立戈騎兵驚駭之中,吶喊一聲,回馬便撤,但是衝殺期間,強弓硬弩已經將退路封死,退回者一律被射落馬下,無一漏網……
一陣鳴金之聲響起,步卒瞬間退下,楊輝的身上已經插著無數的箭支,他用重劍拄地,戰馬早已經被射殺。
他站在戰場之上,一手執著長劍,笑看著滿地的屍體,僅僅兩個時辰,他的立戈鐵騎就無一生還,這些都是他一手帶起的人馬,可以說都是他的孩子,可是現在,孩子都已經睡了!
他感到痛心之餘,就是驕傲,因為他的子弟兵沒有一個是怕死的,從頭到尾,他的鐵騎沒有一個退縮,沒有一個求饒,這是他的驕傲,他的自豪!
若帝國之兵皆如是,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烈焰飛馳而來,百里無雙來到戰場,看著猶自驕傲的站在那裡的楊輝,眼中有著哀傷,對同為軍人的楊輝的惺惺之情,她淡淡的道「楊將軍,你這是何苦呢?」
楊輝聞之呵呵笑了起來,臉上沒有一絲的憤恨之色,緩緩的他說道「百里將軍,我們都是軍人,而我是帝國的軍人。」
百里無雙一楞,看著楊輝,沒有說話。
「呵呵,軍人最自豪的,就是他永遠無法摧毀的驕傲,永遠的使命就是為保衛國土而戰鬥,為國富民強而戰!能夠戰死沙場,能夠馬革裹屍,才是軍人最大的快樂,也是最好的去處!」
楊輝又是大笑。
「無雙將軍,你能告訴我,三大要塞現在如何了麼?
還有何啟安。「楊輝看向百里無雙。
百里無雙揮退一旁的將官,來到楊輝身前,幽幽的歎氣後,輕聲道「既然將軍將去,我也就不瞞你了。卡雅要塞已經被百里大軍包圍,何啟安在那裡堅守。
「楊將軍的立戈軍團大部隊,如果妄想過來救援將軍,就將會受到百里大軍的襲擊。而且許昆現在,也去迎接立戈軍團的大部隊,戰鬥是必然的,不過是正面交手,抑或是在其不防備許昆之下被突然襲擊,就不得而知了。
「凡斯要塞一直在許昆的控制之下,自是沒有什麼攻打之說。
「而土龍要塞,有以百里鳴的百里衛遠軍團為首的三個軍團在攻打。相信百里軍團的全線勝利指日可待……」
正說著,一個將官上前,在百里無雙身邊低語,百里無雙聞言面色微變,揮手叫其退下。
轉而望向小杜口方向,片刻後轉向楊輝一笑,百里無雙輕聲歎道「有一個對將軍來說的好消息。呵,看來立戈之內不乏能人啊,是我因許昆那個頂著虛名的人而輕視你們了。不知現在帶著立戈大部隊的將領是何人?」
「他叫蔣豪,一個很有希望的年輕人。」楊輝沒有猶豫道,這根本不是什麼秘密,就算他現在不說,很快百里無雙也會知道的。不過此時百里無雙的話,倒是給他帶來了很多的希望。
「蔣豪……」百里無雙重複了一次這兩個字道,「我會記住這個名字的,還有何啟安。
「現在那個蔣豪,應該是接到許昆投靠我們百里軍團的消息了。許昆的人馬被蔣豪襲擊。而在他襲擊許昆之後,並沒有去搶修小杜口趕來救援將軍,而是將軍隊向卡雅要塞靠攏。何啟安也沒有自卡雅要塞出軍。」
百里無雙說這話,語氣有些沉重,楊輝則聞言,露出欣慰的笑容道「蔣豪果然沒令我失望,他是真的成長,懂得冷靜思考權衡利弊了。
「今日,我敗了,帝國少了一個軍團長,可是卻多了兩位未來的將星!」
楊輝記得自己不止一次告訴他,遇事要冷靜,多思考,不要感情用事,這樣就永遠不會被假象蒙蔽眼睛。蔣豪做得很好,倒是自己沒有做到。
他現在放不下的,就是他的一雙兒女了,他不是一個好父親……
「我的最後一個問題,許……許昆他為什麼要叛出帝國?難道他的前途還不夠光明?」
百里無雙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道「權力而已,楊將軍太過於以己度人了,都說將軍無慾則剛,可是將軍對親近之人過於信任,又何嘗不是一種欲呢?你所沒有料到的、投靠我百里軍團的帝國之官員,又何止許昆一人而已……」
「百里將軍多謝了,我不想繼續知道了。」
楊輝咳著,打斷百里無雙的話,似乎拼盡最後的力氣,有些痛苦而又平靜的道,「無雙將軍,拜託你將這些戰士埋葬了吧,他們都是最好的戰士、最好的軍人!」
說著,他的話語中有些哽咽,眼中充滿了淚水,掃視著戰場上的屍體。
「他們都是我一手帶起來的戰士,我不能將他們扔下!」楊輝抬起頭,看著百里無雙,「無雙姑娘,楊輝不能遵守我們的誓約了,呵呵,楊輝一輩子沒有失過言,今天就嘗一次失言到底如何!」說著,他突然看著百里無雙的身後,神色怪異。
百里無雙連忙扭頭看去,什麼都沒有,她馬上意識到了,扭過頭來,只見楊輝手中長劍一揮,血光迸現,身體緩緩的倒下……
「楊將軍!」百里無雙輕聲幽幽道「將軍你這是何苦呢?」
緩緩睜開眼睛,楊輝用沙啞的嗓音說道「無雙姑娘,我和這些孩子一起多少年了,他們走了,我不能活著,不要告訴我那些我不想知道的了,免得痛苦和遺憾更多,不夠無情,也是將領的致命傷……」話音未落,他已經氣絕身亡。
百里軍團的將領和百里無雙,都神色肅穆的看著楊輝的身體,沒有人出聲,他們的眼中都透著尊敬,對敵人的尊敬。
「行百里軍禮,為楊將軍送行!為無視生死、戰鬥到最後一刻的戰士們送行。」
百里無雙將楊輝的身體放在地上,放在隨他出生入死的長劍旁邊,放在立戈軍團士兵的屍體旁邊。
百里軍人高舉兵刃,齊聲怒吼,表達著他們的哀思和尊敬。
當小松山這邊傳出吼聲之時,蔣豪突然感到遍體冰冷。
雖然他沒有過得了小杜橋,也看不見這邊的情況,但蔣豪卻隱隱知道,楊輝已經成就了一個軍人應該擁有的榮譽,霎時間,他淚流滿面。
但他並沒有命令大軍回返,甚至做任何停留,而是立刻回兵,向卡雅要塞急行而去。
楊輝說的不錯,蔣豪確實很理智,也很冷靜,也確實在戰場上成長了,他明白如果此時和百里軍團交戰的話,立戈軍團難逃覆滅的命運。
所以,他只有選擇退避。
當百里無雙率領大軍趕到小杜口時,看見的只是為了阻斷楊輝退路而炸斷了的小杜橋,現在也同樣阻止了她前進的步伐。
她端坐戰馬上,看向卡雅要塞方向。
蔣豪?
百里無雙皺了皺眉,將這個名字再次重複。
意興闌珊的回轉大營,百里無雙感到心中有些空空的,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但絕對不是好受的。
她說不出這種感覺到底是為什麼,也許,楊輝所率領的鐵騎團,給她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也許是惋惜一個將星的逝去,又或者因為同為軍人的她,更能體會楊輝的心情,更多的可能,是她為楊輝的死而感到不值,因為信任之人的背叛……
軍人的榮耀,在那三萬鐵騎身上表露無疑。
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放下武器,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停止過戰鬥。
以前,百里無雙一直認為,卡維爾大陸上除了百里軍團,再也沒有人能夠像他們這樣成為不屈的軍人,但現在她不得不承認,她錯了!
就是在她頗為瞧不起的帝國軍隊中,也有這樣的軍人,也有這樣的將軍。
小松山之戰,是百里軍團勝了。
但卻沒有能夠將立戈軍團完全消滅,即使現在追擊上去,待立戈軍團進入了卡雅要塞之後,單看今天那位蔣豪的冷靜,她要想拿下卡雅要塞,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再也不像她當初所想那樣有完全的勝算了。
何況,還有個何啟安,今天他能僅派人送消息給蔣豪,而並沒有派人出城,也證明他並不是一個魯莽之人。
現在,如果不是許昆的人還控制著凡斯要塞,那許昆的作用就接近於零了。
此次行軍,百里軍團所耗費的無數金錢和人力,難道僅僅是為了領略一下卡維爾帝國軍人的表現?
百里無雙越想越覺得頭疼,到了最後,她竟然有種全身被撕裂一般的感覺。
如果這一次不能拿下卡雅要塞,今後再想奪取,恐怕將會難上加難。
她突然伏案疾書一封,並命人快馬立刻送往百里軍團的本部,給百里軍團的軍團總長百里洪夫大人,她的父親。
她要讓她的父親大人知道今天的事情,她也想知道父親大人的看法。
百里洪夫雖然是她的養父,但她卻從來沒把自己當成他的養女,父親大人是她最敬愛也是最尊敬的人,父親大人的每一次教誨,她都視若珍寶,不敢或忘。
派人送走了書信,百里無雙又吩咐下去,全軍撤回,伺機而動。並命人加緊對卡雅要塞周圍的封鎖,絕不能再讓任何消息流出卡雅要塞。
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百里無雙才長出了一口氣,坐在大帳中望著帳頂,靜靜的沉思,她現在只有等待……
第二天一早,百里無雙還沒有睜開眼睛,耳邊就聽到一陣嘈雜的喧鬧聲。
她不快的睜開朦朧的睡眼,披上盔甲,走出寢帳。
原來,是奇襲立戈軍團不成,而被蔣豪反襲大敗的許昆回來了。
當百里無雙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面色平靜的吩咐親兵升帳,而她則回到寢帳洗漱一番後,大步向帥帳中走去。
無雙軍團的帥帳之中,氣氛顯得極為陰沉,百里無雙緩步走進大帳的時候,就看到許昆一如預料之中,灰頭土臉的站在帳中。
四周百里軍團的將領無人理睬他,而且一個個都或明顯或不明顯的露出鄙夷的目光。
一見百里無雙,許昆頓時如同在冬日裡看到了燦爛的陽光,眼中一亮後,連忙恭敬的躬身道「末將許昆參見無雙將軍!」
百里無雙沒有理睬他,而是逕自走到帥案後,在帥椅中坐下。
美麗的面容不帶絲毫的表情,她冷冷的打量了許昆一下,沉聲道「許將軍,卡雅要塞想來你一定已經為我拿下了吧!」
許昆頓時露出尷尬之色,他這才想起來,臨走時他拍著胸脯對百里無雙作下的保證。他感到四周百里軍團將領的目光,都帶著嘲諷的意味,當下臉一紅,輕聲道「許昆無能,未能為將軍拿下卡雅要塞!」
「哦?為什麼呢?」
百里無雙嘴角逸出一抹冷笑,道「我記得,許將軍前兩天曾向我保證,只要我能將楊輝困在這裡,你就一定能拿下卡雅要塞,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這……」許昆滿面通紅,輕輕頷首,道「末將是這麼說過!」
「那我現在不但將楊輝盯住,而且他麾下三萬鐵騎團無一人能夠逃生,許將軍那邊怎麼會失利了?」
「這……」許昆道「末將以為,定是那何啟安處走漏了消息,蔣豪對末將突然發動襲擊,令我措手不及,才會有今日之損失。將軍放心,末將……」
「還怎樣?」百里無雙面無表情的問道。
許昆感到百里無雙那冰冷語氣中蘊含的殺機,心頭不由得一顫,連忙說道「請將軍讓末將重新組織,拚命強攻,雖然卡雅要塞的防禦十分厲害,但要塞之內資源不足,只要末將率人圍而攻之,卡雅要塞早晚都是將軍囊中之物!」
「哦?」
百里無雙一笑,許昆看得頓時呆了一呆。
何啟安加上蔣豪的卡雅要塞,真如許昆說的那般容易拿下?只怕他們會誓死守衛,最後反而將百里軍團進攻的人馬消耗殆盡。
若是誘攻,那兩個冷靜之人,又會不會輕易上當呢?
「將軍,只要……」
許昆不知百里無雙心中所想,還以為她是同意自己所言,繼續道。
「許昆,你還記得你臨走前立下的軍令狀嗎?」百里無雙打斷許昆接下來的話,一笑後輕聲說道。
許昆身體顫抖一下,輕聲道「末將記得!」
「那就好辦,來人呀,將許昆拿下!」
話音未落,數名親兵已經大步閃入帳中,上前一把將許昆按住。
「無雙將軍,無雙將軍,您這是何意?」許昆也曾想到百里無雙會怪罪他,但卻沒有想到會是這般情形。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許將軍以為我百里軍規是兒戲麼?」
百里無雙的臉上看不出什麼,心裡已起了殺機,對於許昆,身為軍人的她,一直是瞧不起、厭惡、甚至痛恨的。
以前不過是為了利用他取下卡雅要塞罷了。現在,他失敗了,也就失去了應有的利用價值。
此時他正犯此軍規,自己殺了他,也沒人能說出什麼。
許昆此刻才意識到自身的危險,臉色一白後,百里無雙笑了,「我只是在執行軍法!」
「百里將軍……」許昆眼見百里無雙似乎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臉色大變,一聲大喝,真力迸發,將幾名上前的親兵震開。
親兵和帳中的將領立刻上前擋住許昆,眾人將他團團圍住,呼喝不停,只是由於大帳地方顯得狹小,人多了反而有些擁擠一時間眾人也無法將許昆奈何。
眼見戰況有些膠著,百里無雙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皺眉頭,心中也不由得暗自稱讚,不愧是楊輝曾經中意的人物,單這一身功夫,足以自傲。
可惜,武功雖好,人品卻……
此時,一直站在百里無雙身後的兩名親兵,飛身上前。
兩名親兵都是百里無雙養父親手調教的好手,只見兩人腳步交錯間,都透出了一股莫名的殺氣,如同千軍萬馬縱橫沙場一般,有一種迫人心寒的慘烈殺氣。
這兩人才一走出,眾人立刻散開,只是將許昆牢牢圍住,一個個臉上露出鄙夷神色。
許昆在兩人出現的剎那,已經感受到了那股強絕的氣勢,並且,兩人的氣機宛如天成,將他牢牢鎖住,於是,未等兩人出手,他心頭已經有些慌亂,這心神一亂,手上就露出了破綻!
兩人功力不弱,一見許昆破綻露出,同時輕喝一聲,向許昆飛撲而來。
兩人的功夫很奇怪,一個出手如清風拂面,掌勢輕飄,彷彿天上的雲彩,飄忽間令人難以捉摸,羚羊掛角,不著痕跡。
而另一個,卻掌出風雷之聲,如同山嶽移動,透出強絕的剛猛之氣。
一剛一柔,兩者相得益彰,霎時間兩人一出手,許昆立時感到壓力倍增,瞬間被擊中多處。
他連連躲避間,只感一股強橫的力量朝著他狂湧而來。
許昆心中不由得大驚,想要躲避,卻為時已晚。一股陰寒勁氣撞入他的心脈,許昆的身體被撞出老遠,口鼻中鮮血狂湧,全身再也沒有半點力氣。
就在這一瞬間,數把閃亮刀劍架在了許昆的頸中,他不由得暗自一聲歎息,不再反抗。
「慢!」此時百里無雙的聲音對許昆來說,無疑是天籟一般。
眾人驚愕的散開,只見此時百里無雙黛眉輕顰,似有不悅地輕道「我只是說笑罷了,大家怎麼如此魯莽,許將軍怎麼能和普通人相比?」
許昆驚疑不定的看向百里無雙。
百里無雙繼續幽幽歎道「希望將軍體諒主帥難為,如果不罰將軍,難安軍心,如今他們魯莽令將軍受傷,就全當罰過了吧!望將軍等早立軍功奇以平眾議。」
「許昆定當為將軍鞠躬盡瘁!」許昆此時死裡逃生,以有些顫抖的聲音感激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