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孫猛帶著六個弟兄已經與敵人激戰了近兩個小時,四周的敵人越打越多,他們早已從慌亂中解脫出來,認準了要把幾個折騰他們一夜幹掉了數十同夥的對手趕盡殺絕。
打到此時我的七個弟兄恐怕沒有一個想活著了,援軍遲遲不到,敵人越聚越多,包圍圈越縮越小,幾個人已經退到一個大土堆後面,那是敵人挖工事掩體沒來得及運走的土堆成的,現在被孫猛他們利用成隱蔽工事。
那土堆的形狀很特別,從外觀上看居然像個屁股,還是那種豐滿女人的屁股,左右兩瓣土層較厚圓滾滾的,中間一道溝,有想像腚溝子,還有點像媽的,不聯想了,愛他媽象啥象啥,我的七個弟兄沒功夫研究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沒那心情,現在性命不保,除了忙著射擊投彈躲避敵人的子彈,那是什麼也顧不上。
孫猛他們就藏在那條狹窄的寬度不超過三米,長度只有十米不到的「腚溝子」之內,那細扁的造型實在讓弟兄們憋屈。正面、左側、右側都有敵人的步機槍實施壓制射擊,還有部分敵人在火力的掩護下低姿接近。
咱們的弟兄是沒辦法,被敵人一路追殺迫不得已才逃到「腚溝子」之內規避。敵人也夠憋氣窩囊的,就這麼幾個人居然敢來劫營還端了已方的指揮所,一路大鬧連扔手榴彈再投炸藥包,打得雞飛狗跳牆,整的火光沖天雞犬不寧,己方數倍於敵可打了半天硬是沒傷著他們半點毫毛,又搭上幾十條人命,越想越來氣,越想越恨不得把孫猛他們活剝了皮。
儘管射擊追求精度,盡量節省著打,可七兄弟隨身攜帶的彈藥已經告罄,很快就要彈盡糧絕。
孫猛仔細觀察了當面情況,敵人從多個方向接近,還有幾挺重機槍加入戰鬥,在後面打著超越射擊形成交叉火力,掩護攻擊的同伴,把弟兄們壓制得抬不起頭。
想跑是不可能了,跟上級無法聯繫,也不知道有沒有救兵,即使有接應的弟兄,也不知在趕到前,七個弟兄還能不能活著。上級炮兵實施了幾次火力急襲並未達到解救的效果,緩過勁來的敵人不依不撓,他們一邊救火,一邊兇猛的進逼,分工還挺明確,並沒有太受指揮所被打掉的影響。
戰至此時,抬不起頭來的弟兄們只是聽槍聲判斷著敵人方向和圍上來的人數,幾乎觀察不到敵情。其實真正的危險並未來自正面,而是有五六個敵人已經悄悄運動到了側後,他們正在準備手榴彈,準備將我的七兄弟全部炸死。
誰的腦袋後面也沒生眼睛,正面的敵人打得那麼急,七兄弟光顧著對付當面之敵了,哪能想到還有後面啊。此時孫猛還沒想放棄,他的想法跟其他六個人不一樣,他是此次行動的指揮員,肯定比別人想的周全想的仔細。
「媽的,看這意思老子今天是回不去了,這一百來斤今天鐵定扔在這『屁股溝』裡了。」孫猛自己先心裡活動了一番,怎麼想怎麼覺得活不了,哪怕有一線希望他也想活著,但現在是辦不到了。即然活不下去,那就想辦法讓跟隨自己的其他兄弟能活一個算一個吧。
孫猛沒怎麼細想就做出了果斷決定,七個人兵分兩路,一夥掩護,一夥撤退,能有一個突圍出去就是大功一件。
想逃必須要考慮向哪逃的問題,當然是從那條屁股狀土堆的後側比較保準,那是敵人的射擊死角,敵情顧慮相對不大。未下命令之前孫猛很自然的向後側看了看,這個時候還能冷靜的觀察撤退路線實屬不易,應該具備了一名優秀指揮員的素質。
「我靠。」孫猛突然一激凌,後路原來也他媽斷了,幾個敵人正在五六十米的距離上向土堆運動,還有兩個敵人正在架設機槍實施瞄準。
孫猛回身的功夫敵人又接近了十來米遠,輕機槍還沒射擊,三個敵人的投彈動作已經做了出來。只能用反應神速來形容孫猛的動作,他沒玩什麼單手舉槍的花活,還是我們六連戰士那種純樸實用的跪姿射擊打點射,兩個短點射出去,兩個敵人的手榴彈居然未出手就倒地不起,除了中彈還讓自己的手榴彈又炸了一遍,應該是屍骨無存了。
另一枚手榴彈在距離「屁股」土堆四十米遠的地方出手了,飛行距離較遠,三點幾秒的時間基本在空中耗去,彈著點也很精確,居然落在了「屁股」土堆的「腚溝子」一側。
手榴彈的殺傷面積和殺傷半徑之類的數據我早忘了,可有一條,只要這枚滋滋冒煙的手榴彈爆炸,我那七個弟兄肯定一個也活不下來。「腚溝子」裡空間太狹小,手榴彈爆炸產生的那些生鐵疙瘩和碎片大部分不會糟賤,每個人身上被崩個四五處創口都是少的。即使弟兄們都做出了臥倒縮身護頭的防護動作,那也無濟於事,幾乎就是等著挨炸。
關鍵時刻,我們的爬樹高手,身手最敏捷的兄弟魯樹德出場了,不光是因為他動作最機敏,那手榴彈離他也最近,別人都幫不上忙,只有他能解救大家。
半秒鐘定生死的時刻到了,魯樹德連想都沒想的撲了過去,還是那標誌性的翦式側踢,類似於球門前的倒地鏟射動作。此時任何人已經沒有膽量用手去撿那手榴彈,用腳是最佳的選擇。
魯樹德知道這一倒地飛鏟的份量,他的六個好兄弟的命可全靠這一腳了,必須將手榴彈踢出去還來不及擺腿,只好用那招連人帶球貼著地皮的猛鏟,我們的好兄弟是連人帶彈一起鏟飛,自己也跟著那枚手榴彈一同滑出去四五米。
轟的一聲巨響,臥倒在土堆中間的六個弟兄幾乎同時將身體抬起,又迅速站了起來,都像溝外魯樹德的位置曲身跑過去。
魯樹德倒在血泊之中,身體仍然保持著那樸實無華世界級優秀後衛才能做出的翦刀叉側身飛鏟動作。運動到近前的弟兄們禁不住興奮的狂呼,同時他們也驚呆了,魯樹德人還在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可腿恐怕永遠都是那經典的「翦刀叉」造型了。
魯樹德的右腿,也是他賴以自豪的能瞬間爬上十米多高大樹的腿從膝蓋向下的小腿部分齊刷刷的被炸斷了,白花花的骨頭茬外露,血不斷的向外湧,稍稍沾連一些的皮肉向外翻著,誰看了都不忍心再看。
這個時候再剛強的硬漢恐怕也難以控制痛苦的呻吟,什麼刮骨療毒,現在看來都是扯淡。我們的兄弟魯樹德已經疼的昏死過去,起初還在大聲吶喊著叫喚和呻吟,現在已經沒了動靜。
孫猛他們都學過戰場緊急救護,知道如何止血,隨身也攜帶了急救包和止血繃帶、夾板之類的戰場緊急救護用品和工具。他們先是把魯樹德抬回土堆中央的溝內,三個人負責警戒,另外三個緊張的進行簡單的止血包紮。
難題擺在大家的面前,想突圍出去幾乎不可能,呆在原地還沒有多少彈藥,只能是等死,或者等敵人上來弄個同歸與盡。可是狡猾的敵人,根本連同歸與盡的機會也不會給,他們一定會慢慢的磨下去,知道我們的弟兄人數不多,還沒有多少彈藥,最後弄不好還要抓活的。
孫猛的決心未變,他要讓其他幾個弟兄能活著衝出去,儘管離開土堆並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運動當中更容易被敵人擊中,可呆在原地等著敵人再次將手榴彈什麼的投進來,同樣是死,莫不如殺出一條血路,興許還會有求生的可能。
「華成龍,你帶著王大雷、吳慶抬著魯樹德準備從左側突出去,我和袁軍、張春暉以火力掩護你們,我們先投手榴彈,等爆炸後,你們迅速利用爆炸產生的煙霧出去,什麼也不要想就是向小河方向跑,連長肯定能派人在河對岸接應你們。」
這個時候用不著再爭什麼誰撤退誰掩護的問題,死亡的概率幾乎一樣大,唯一的問題就是傷員我們的好兄弟魯樹德,帶著他行動的三個人肯定會被拖累。
過去腿腳最靈便的,現在居然成了累贅,大家都很痛心,可大家都是朝夕相處的親兄弟啊,尤其是這次前出敵進攻出發陣地打掉敵營指揮所又一起與敵人周旋浴血奮戰,在戰鬥中結下的友誼是世界上最純樸最無私也是最偉大的感情,這種戰友情懷幾乎無法詮釋出她的全部內涵,我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去描述出來,只能簡單的概括成一句話:
「媽的,我們是親兄弟,要死就死在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