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知?鬼不覺?都有責任?都無法交待?」我一步一步緊逼著胡軍醫差點把他頂到了坑道的牆角,面目表情及動作跟游擊隊長抓住了漢奸叛徒要宣佈他的死期,那陣式好像把胡軍醫當成了王厚忠。
胡軍醫這回可是嚇毛了,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被我逼的往後直退差點拌個仰八叉。
「穆童,哦,老穆,你要幹什麼?這事又不是我定的,我連個屁都沒敢放啊,再說也不是我發現的啊,是人家野戰醫院的醫生發現的,要不是我在場恐怕團長、政委都得知道。」胡軍醫也是害怕一時還沒明白我的意思,弄個語無倫次,整不明白他想說啥。
「媽的,不好交待。難道僅僅是向上級交待,我怎麼向全連的弟兄們交待?我怎麼向李運鵬、馮曉還有戰死的那麼些烈士交待?第一次這小子裝死,為掩護他我們犧牲了兩個戰士,我怎麼向兩個烈士的家屬交待?都他媽想過嗎?這事捂得了一時,捂得了一世?」我實在難以控制自己的憤怒,把一腔怒火幾乎都發到了一臉無辜的胡軍醫身上。
「穆童,你冷靜點,這是戰場,你是連長是指揮員,不是在團駐地被營長和教導員寵壞的『孩子』,戰士們可都在旁邊呢。」真是可笑,一向沉默寡言的胡軍醫居然跑到戰場上教訓起我這個戰鬥英雄來了,估計也是被逼無奈。
我也瞬間恢復了冷靜,本來不該人家胡軍醫什麼事,人家還把真相告訴了我,還是咱們營歲數最大的老同志,按輩份人家當兵時咱哥們兒還撒尿和泥呢,真的不該如此不敬。
「嗯,老胡,實在對不起,我不是衝你,我是恨死了王厚忠,也對上級的有些作法不理解。算了,既然答應了你,我不想再提這件破事,但願像他們首長說的那樣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掩飾過去。」
目送營長、教導員和胡軍醫他們下山,我極力的控制著憤怒,其實也用不怎麼控制,還有一件天大的喜事在抵消著王厚忠自傷帶來的義憤。媽的,「獨頭蒜」林小天沒死,除「色盲眼」、「林大白話」、「林大炮」之外,這小子又多了新的外號。
王厚忠的事還真就被壓了下去,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從他在通路中倒地之後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誰也沒見過他,如果不是多年以後他窮困潦倒的找到我,在我的印象中還是那個緊閉雙眼渾身是血的模樣,可惜那血淌得太不值錢,讓人想起來就噁心。我也懶得跟他計較,確切的說是懶得跟營長、教導員乃至更大的首長計較。
該計較的事來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來了,差點讓敵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在我組織防禦的時候設想了多種與敵接觸交戰的情況,也預想到了敵人會進行偷襲,可這回實在太突然了,居然是夜間偷襲。
為了防止敵人夜間襲擊,我除了安排每天夜間的班哨、步哨、流動哨和潛伏哨以及各陣地上的值班火器對敵保持警戒之外,還在障礙物鐵絲網上設置了大量的廢舊罐頭盒及少量的照明雷,只要敵人接近排障肯定會碰響這些東西。
那幾天正面的敵人不斷的集結調動,跟我們進攻之前基本是一個路數,都在不斷的使用零星炮擊、電子干擾、隱真似假和兵力兵器的佯動等手段企圖迷惑我們,導致判斷的失誤,做出有利於敵人的調整。
上級首長並沒有被敵人牽著鼻子走,採取的辦法就一條「以不變應萬變」。做為我們一梯隊防禦連可就不能以不變應萬變了,在戰術上必須跟敵人鬥智鬥勇摸清敵人企圖。
白天敵人都沒什麼大的行動,也沒有進行火力準備,零星的炮火都是飛往我縱深陣地,估計是試射標定射向。我們的炮兵可是沒怎麼閒著,只要沾到我方境內的敵人目標均給予猛烈打擊,敵人想大白天的接近前沿不能說比登天還難,至少會有一半的人要下地獄。
從山下的敵人頻繁開始調動那時起,我就堅持每天早中晚各檢查一遍陣地的情況,都是通過電話有線聯繫,距離最近的幾個陣地還一天數次的親自過去查看。
上級通報的敵情與我在望遠鏡裡觀察的出入不大,正面之敵編製有坦克和裝甲車,還有大量的火炮等壓制火器,這些都能看個一清二楚。敵人進攻的時間無法得知,但肯定在近期就會有所行動,這幫猴孫子也懂得咱們《孫子兵法》上講的「兵貴勝,不貴久」的道理。
我也料到了敵人會在夜間行動,但沒有料到敵人會在無火力準備的情況下實施特戰進攻,來的是小分隊,是鬼一般出沒的敵特工。
我在構工設障和組織防禦部署的時候就多次想過這個問題,陣地算得上堅固,如果說連隻鳥都飛不過去,那是胡吹扯淡,可如果以一營乃至一團之敵前來攻擊的話,恐怕沒個三五個月達不成戰術目的。我所擔心的是敵人的超常規行動,會不會玩出什麼迂迴包抄的路子。
雖然開始階段是倉促的野戰陣地防禦,但可以利用的敵人即設坑道和工事也很多,後來團裡又調動大量人力物力幫著構築,不到半月的時間整個防禦的「抗、打、藏、住」等設置基本完備,可以說基本形成了環形防禦體系,功能配套設置也逐步健全。可我還是非常擔心,因為陣地是死的,人可是活的,我的陣地會不會被敵人迂迴繞過,就像二戰時德軍繞過那條著名的「馬其頓防線」而直接攻擊法軍側背,讓一個號稱的軍事強國幾天就成為淪陷區。
問題是想到了,可覺得敵人應該無法繞過,雖然我們防禦的南坡地勢趨緩,但那是相對北坡而言,想包抄到我後側也得克服類似孫猛、李玉明他們攀爬的那種懸崖峭壁,否則不會突然出現在我防禦縱深內。正面的衝擊、穿插和突破都不是簡單的事情,因為我相信本連的實力和友鄰五連、七連的戰鬥力,還有全團眾多的預備隊隨時可以投入戰鬥隨時可以接替我們防禦,還有更強大的炮兵火力支援,巨大的裝備技術優勢是敵人無法比擬的。
戰場上沒想到的事情總是比想到的多,敵人並沒有在正面衝擊,也沒有選擇我翼側的懸崖,他們只派了一個班的兵力不到,在我障礙區前玩了把滲透襲擾。
這仗打的有些窩囊,儘管幹掉了七八個敵人,我方無一損傷,可我認為敵人的行動算是成功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偷襲,完全是一種小規模的戰術偵察,是那種引誘我開火,掌握我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系的手段。
可惜一排長曹紅軍不知是計,他的工作一直很認真,每天晚上都查三次哨。一排的哨兵也非常機警,敵人剛剪斷鐵絲網就被他發現,馬上鳴槍報警。由於不知道敵人來了多少,所以向目標位置開了幾槍就停止了射擊。
一排長還是剛出道不久的新排長,沒什麼太多的實戰經驗,尤其是防禦作戰的經驗更是缺乏,他聽到槍聲連想都沒想就按計劃通知二號高地的孫猛前出佔領警戒陣地,並命令部分人員佔領排主陣地,開始向敵人開火,自己還親自操起了輕機槍玩了把身先士卒。也難怪,小排長兵頭將尾,作戰時就跟戰士一樣,當年那麼有謀略的陸排長戰鬥中也是經常抱著輕機槍。
孫猛可是有經驗得多,按說他們佔領了警戒陣地應該最先開火,可當發現敵人的數量較少,還沒有坦克、裝甲車伴隨行動,馬上停止射擊,並發信號通知一排長不要輕舉妄動。
我得到信號第一時間並沒有上陣地,而是在坑道裡不斷的打電話尋問,結果一排長已經上了陣地,只能在電台裡聯繫。
「連長,敵人利用夜暗掩護,正在偷偷破障,可能是敵人的工兵和少量步兵,現在敵情還不清楚,估計敵人提前發起了攻擊,後續梯隊很快就會跟上來,我已經上了陣地,正在觀察和抗擊。」
「曹紅軍,你給我聽好嘍,不要暴露火力,讓孫猛他們前出邊打邊觀察,看看是否有大批敵人的跟進,如果只是小股兵力,就讓孫猛他們將其驅逐即可,你們千萬不要動。」我聽完一排長的報告,馬上就知道事情壞了,這小子已經上了陣地,我說什麼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