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鐵哥們兒一個個成了連職幹部,連李運鵬、趙繼軍都紛紛當上了指導員,黃志祥更不用說,自從寫了一遍「將軍兒子的婚禮」加上比廣東月餅還厚的剪報馬上身價倍增,很快就被調到團裡組織股,接著就是師組織科、軍組織處,不到二年就進了軍區機關。可我就完了,在尖子連隊累的要死,可進步居然比他們慢,實在讓人憋氣。
我拒絕了所有「外事」活動,連林小天來找我喝酒也推脫不去,不想看著他們趾高氣揚的牛逼勁頭,更不想讓自己丟人難堪。咱也是前線下來的戰鬥英雄,是師政治部主任要來的人,還專門安排到最艱苦最具有歷史榮譽的尖子連隊,從哪方面比也不該比他們差。
我抱著一肚子委屈跑到連長家,當著黃嫂面罵了半天。
「媽的,也不知那幫兔崽子腦袋有病還是怎麼著?臉再長再驢也不能把眼睛頂到腦門子上邊去看不到下邊吧?沒看到我劂個腚玩命的幹工作?這六連是人呆的地方嗎?我倒不是嫉妒幾個鐵哥們兒當了連職幹部,他們的工作有目共睹,關鍵是我也不差啥,甚至比他們付出的辛苦還多,遭的罪更大,獲得的榮譽也一把把的比他們不差啥。不能平時總表揚,關鍵時刻不任用吧?連長,我要請假回家,自從畢業以來我他媽就沒回過一趟家。」
連長、黃嫂光忙著給我做飯了,那麼一大塊堆台詞就像沒聽著似的,估計他們是把我的話當成放屁了。
「我說連長,你到給個動靜啊,沒聽到我請假回家嗎?」
「請假回家找指導員,別找我。餓了,這有吃的;饞酒了,這有二鍋頭;想瞎白話,你嫂子是聽眾;發牢騷,給我滾一邊去。」
「喂,你說話不會小聲點?語氣那麼生硬幹嘛?小穆這麼鬧心憋屈的要死你不會勸勸?這事放誰身上能不發牢騷?他是那麼要強的人,跟你干了二年,你不瞭解,我可是瞭解老弟,如果你不能幫他找幹部股,我可以出面去找,發揮我們女將的優勢,找那幾個大姐去,我就不信團長、政委在家裡不服從領導。」黃嫂平時說話都是非常向著我,真把我當成親弟弟了,只要看著我不順心,她就心疼,甚至比我還鬧心。
「你別跟著添亂行不?誰說我不想辦法了?小穆提不起來比我自己提不起來還憋氣,可現在有什麼辦法?人家那幾個提的,都是本連的連長、指導員提了或者調到機關了,咱們這不是沒位置嗎?有了位置除了穆童,還能有別人?」連長說的是實話,說到底就是一個位置問題,連長不提,我就沒戲。
「那你就快提呀,混個一官半職的,我也跟著你光榮,還能解決小穆的正連。」
黃嫂的話一下提醒了我,這事也怪不得團裡,誰讓連長還沒找到位置,他找不到,自然我就跟著提不了,想來他比我還鬧心,牢騷話估計比我還得多。
「我也想提啊,也想給穆童盡快的倒地方,可現在沒有位置,我也是沒辦法,實在不行等年底,就是不提我也要求到機關作訓股去當參謀,那時連長的位置一定是穆童的。」
連長說的是真心話,年底的時候為了讓我能盡快當上連長,他親自找參謀長和團長談了好幾回,說什麼要到作訓股當參謀,還採取了很多軟磨硬泡的辦法,把幾個團首長也弄得沒撤,只好答應下來。
我還沒忙著感謝連長的脫袍讓位,新的困惑接踵而至,連長可是調到作訓股當參謀了,可六連連長的人選卻不是我,而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排長,比我早畢業一年的陸院師兄。
這位叫彭勃的哥們兒在我眼裡也算一條漢子,軍事素質應該沒什麼問題,不過跟我比可能要差很多,至少槍打的沒我准,手榴彈投的沒我遠,五公里、五百米障礙跑的沒我快,群眾威信沒我高,說到這好像全是哥們兒在吹,他好像也沒剩下啥比俺強的,估計最後這條是最關鍵的,他的父親是一位離休的老將軍。
據我的分析判斷,團裡也是照顧老首長的面子,另外人家彭勃畢竟工作干的也很出色,儘管沒在我們六連這樣的尖子連隊混過,可畢竟比我早畢業了一年,任職年限也到了,再不提就要落後。
連長走之前特地交待我不要輕舉妄動,一定要新連長的工作,不要鬧情緒。其實他心裡更鬱悶,本來是給我讓位置,結果中間讓別人插了一槓子,等於賠了夫人又折兵。
指導員也用話安慰我:「穆童,別著急,正連的位置有的是,接不上連長還有我這個指導員的位置,也就半年的事,你就好好的幹吧,別讓人看出什麼不成熟的地方。」
也只好如此,人家的連長命令已經下了不可更改,反正自己才幹了兩年多,排長的任職年限也沒到,還是讓老首長家的孩子當這個連長罷。只是當指導員不是我的意願,總覺得幹那活跟「騙子」似的只知道動嘴。後一捉摸,咱的嘴皮子也夠利索,發揮這一強項也是不錯的選擇,畢竟能調個正連。營長和教導員也多次跟我談過,將來可以由指導員改連長,畢竟彭勃帶兵的本事沒我強,有點偏軟。
好不容易又盼了半年,終於把指導員靠到了機關。半年的時間可我把憋屈壞了,好像沒臉見林小天和魏如海他們似的。人家可是怕我自卑,有事沒事的跑來慰問關心請我喝酒,他們越這麼做,我的心裡越難受,恨不得指導員趕快一步登天。
總算等來了機會,我心裡想「這回讓出來的位置應該沒什麼問題,如果再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那可就別怪哥們兒不客氣了,咱可是「一下幹掉六個」的戰鬥英雄,在團裡也是號稱「三小虎」之一,其他二小虎已經當了連長,如果不讓哥們兒當這個指導員,那咱哥們兒肯定撂挑子不幹了,還沒有這麼耍弄人的。」
程咬金是沒來,來了個「二郎神」。
這「二郎神」可不是一般人物,其貌不揚,長的五短身材,蹦起來能有一米七高。沒念過軍校,原來幹的是司務長的活,後來志願兵轉干,也跨入軍官行列,七弄八弄的居然進了政治處當幹事。此君農家子弟卻一身豪氣,結交天下朋友,軍中關係網織得跟蜘蛛網一般嚴實,團範圍內連以下級別還沒有他辦不成的事,神通廣大,據說比孫猴子還猛,加上名叫楊印與楊戩諧音,人送外號「二郎神」。
我一聽說「二郎神」來連隊當指導員,當時腦袋翁的一聲,心說「媽的,真他媽不能幹了,換任何一個人來當指導員咱也說不出啥來,唯獨這路貨色的『網編』高手能到咱們尖子連來當主官,讓我氣不打一處來。」
這回我的牢騷可不光是上老連長和黃嫂家發,還專門跑到機關向給我讓位置的老指導員家狠發了一通。兩位老主官就像做錯事的孩子,那個慘樣甭提了,從心裡往外的覺得對不起我,可話裡還是不住的勸我,什麼還年輕啊,還有機會啊,你現在基礎好啊,日後大有發展啊,一套一套的。
得,我也不聽「二老」白話了,咱玩個直接的。**起連隊的電話直接要通了營部,找到了教導員,沒等他那邊「喂」,我這邊先開喊:「教導員嗎?我是穆童,想回趟家。」
教導員一愣神順嘴很自然的來了一句「啊?」
我也不管他那個「啊?」是問句的口氣還是同意的「啊!」,反正只當是他同意了,不等教導員再說話,放下電話,抓起預先準備好的兜子直接往營門外邊跑去趕團裡到火車站的班車。
教導員覺得很奇怪,這個小排長穆童突然在這個時候請假,還端起好大的架子,居然不親自前來反而用起了有線聯絡。老政治工作者都有一套管理幹部的經驗,很敏感的意思到了哥們兒要鬧情緒,放下電話就從營部下來直奔我們連隊趕來。
外號「佟老棍」的教導員急匆匆往出跑倉促間忘了帶那根破拐棍,甚至連鞋帶都沒系,下台階差點沒摔個仰八叉,他也顧不上了,一路奔來,還極有前預判性的超近路奔著車站追而不是向我們連方向去。
「穆童,穆童,你小子給我回來,給我回來,我沒同意你回家,沒同意」
教導員那老胳膊老腿哪是俺的對手,等他叉著腰大口喘氣斷斷續續的叫喊之時,我已經上了班車,故意把臉別到另一頭連聽都不聽。你「佟老貴」愛他媽喊啥喊啥,我可是要回家休整一段,好好跟女朋友親熱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