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話叫什麼來著?小時候聽評書總有那句,對了,好像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教導員穿的是皮鞋踏在水泥地面的動靜比鐵鞋還鐵,「卡、卡、卡」聲音剛落估計也就進了隊長屋不到兩分鐘,全隊集合的鈴聲驟然響起,接著就是值班區隊長大聲的喲喝「到大教室集合,到大教室集合」隨後幾個班長也開始原話照搬大聲通知,聲音特耳熟,除了沒有梆子怎麼聽怎麼像「到村頭大廟集合」。
「靠,不會架著機槍逼我們交出遊擊隊傷員吧?」我並不知道黃志祥已「起死回生」,也不知道教導員偶然發現了他的剪報如獲至寶,還以為隊幹部藉著退掉黃志祥的東風對我們這些擬淘汰對像來個大掃蕩大清洗呢。
「懸」本班另一「重點人」呂寵斌操著山西口音答了一個字。
「壞了,果然是『三光』」看到黃志祥沒走還坐在教室裡,我心裡更是擔心,看來他們是要搞「連坐」對我們這些擬淘汰對像動真格的了。
「不太像,充其量也就是個殺雞警猴吧。」呂宏斌感覺問題不大。
教導員把那個大厚本舉過頭頂讓他家看個仔細,那興奮崇拜虔誠的神色好像在搞什麼神聖的祭祀活動。
「大家看看,大家看看,這是什麼?」
「完了,全完了,一定是『黑名單』一定是我們的斑斑『劣跡』彙編成冊了,他們整理了比廣東月餅還厚的材料,看來哥幾個這回是在劫難逃」除了林小天以外我們幾個「黑名單上的人」都低著頭在心裡嘀咕著,誰也不想再抬頭看。
「穆童、林小天」教導員大聲叫著我們兩的名字。
得了,啥也甭說了,已經進入『驗明正身』程序,接下來就是代表黨代表人民宣佈哥們兒的『死期』
「是死是活鳥朝上」反正事已至此哥們兒也不懼了,迅速起立大聲的答了一個字「到」聲音震聾發聵氣沖牛斗氣貫長虹氣沖宵漢。
林小天好像什麼都知道一點也不怕簡單答了「到」不像我這麼壯烈。
「穆童、林小天,你們平時不特能白話嗎?看看人家,看看人家黃志祥,從來不白話,把要白話的話都寫下來讓鋼筆字變成鉛字那叫本事」
「把鋼筆字變成鉛字?」我小聲的問了一句覺得情況沒預想那麼糟糕。
「對,就是要報上、雜誌上有名,電台有聲,屏幕上有影,投稿的明白?」教導員費了半天勁其實哥們兒早明白了。
「同志們,從今天起大家都向黃志祥同志學習,每天利用業餘時間練筆,向軍報、軍區報紙和其他各類地方報刊雜誌投新聞稿件,也可進行文學創作,只要在軍區以上級別報紙見稿十篇以上即可榮立三等功一次,這話可不是我說的,這是院裡的規定,在我們隊裡我和隊長商量了一下,如果見稿五篇以上,組織問題優先考慮」
媽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還猶豫什麼,會一開完我馬上跑進小教室拿起軍報和軍區報紙先簡單翻了翻然後就奮筆疾書開始寫稿。
不到一周的時間,我就向各類報刊雜誌投稿七八篇,肚裡墨水一點沒留全部射出直至彈盡糧絕,然後就是漫長而又焦急的等待。
黃志祥因「緊急集合」遭災但憑他的「蘿蔔條」、「豆腐塊」起死回生還因禍得福,多次遭到教導員狠狠的表揚還牛逼閃閃當上了隊裡「新聞報道小組」組長。
更牛逼的還有林小天,他沒像我獨立自主搞創作,人家近水樓台先得月又使出那套「紅塔山」攻略,幾盒半煙就把自己的名署到黃志祥後邊共同在軍區報紙上了幾篇稿。
我等了一個多月也沒見動靜,連退稿信都沒有急的抓耳撓腮,開始也想像林小天似的走個捷徑,可轉念一想,不行,別人屁股後面跟風算什麼本事?哥們兒丟不起那人,再說他們寫那東西哥們兒也看了,「某某陸軍學院某大隊某中隊在中隊長某某的帶領下堅持學雷鋒做好事,利用節假日和業餘時間到駐地附近為某某孤寡老人洗衣服曬被子」有什麼呀?就那麼幾十個字就算中稿一篇比哥們兒玩的朦朧詩難度差遠了。
於是我拿起相機也利用休息時間到學院各處轉各處拍,很多學員隊的崗哨看到我在那鬼鬼祟崇,還以為哪國派來的間諜特務刺探軍情,幾次都把我叫過去好一陣盤問。
哥們兒拍了照片也像他們似的來個圖片報導「某某某某在某某帶領下到某某」除了沒洗衣服沒曬被子大體內容都差不多,於是心急火燎滿懷希望的連照片帶文字都投了出去。
又是漫長的等待結果還是沒戲,媽的,一定是黃志祥他們已經趟出了路子認識了編輯混成了臉熟,否則都是「某某」那套為什麼我的「某某」就不行?
哥們兒思前想後,新聞稿件沒有素材跟編輯沒混熟,文學創作太難實在沒那兩下子,寫小說什麼的字數又多還累,最後沒有回音容易瞎忙乎浪費時間和精力,乾脆還是乾哥們兒老本行寫詩,這東西字數少弄得朦朦朧朧誰他媽也不明白怎麼回事。
動起筆來才知道寫詩比寫小說還難,我寫那東西月朦朧鳥朦朧山朦朧水朦朧最後把自己都朦朧了估計編輯肯定沒跟我一起朦朧,又是石沉大海不見一點回音。
我又嘗試著把別人的詩拿來「臨摹」改動一下,人家寫「秋天」哥們兒改為「冬天」,人家寫「拾起一片落葉」哥們兒改成「捧起一束雪花」就這麼毫不費力的改了數首最後的結局不說誰都知道「石沉大海」它兄弟「泥牛入海」反正都是掉海裡沒動靜了。
經過多方嘗試歷經坎坷挫折哥們兒棄而不捨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不拋棄不放棄終於開發出一條新路,哈哈,鋼筆字終於變成了鉛字而且一次就變出了兩篇。
一篇是在某日報「讀者來信」欄目見稿,「益民編輯同志:我是某陸軍學院某中隊學員穆童請問我買了一雙某某牌旅遊鞋,現在發現不合腳,商店不給退怎麼辦?益民回答:可以投訴到消費者協會」
另一篇是娛樂雜誌的「歌迷問答」見稿,「請問,軍旅哥手董文華的通信地址回答:某某地址某某郵編」
我興高彩烈的拿著兩篇成果敲開了教導員的宿舍。
要說人家教導員是文化人就是有水平,看了半天摘下眼鏡又瞅了我半天才弄出兩個字「我靠」沒想到教導員的第四次也是最後一次粗口竟是與我單獨交談時硬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