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哥們兒當了二十多年兵,除了軍校四年,其餘都是在野戰部隊度過,所說的手忙腳亂的「緊急集合」一次都沒有親身經歷過,包括後來幾次參戰。
沒經歷過你白話個屁?肯定有朋友會這麼問我,向偉大領袖毛主席保證哥們兒沒說假話,說假話的可能是那幫把「緊急集合」寫神了寫出花了的作家。
這裡邊有個概念問題,按照我也算是一位職業軍人較為專業的說法解釋緊急集合是部隊內務條令規定的一章,是日常戰備的重要組成部分,不是那幫作家筆下什麼褲子找不到了,襪子丟了,鞋子穿反了,背包打不上了,皮帶扣不住了,說是抓特務保衛水電站什麼的,結果只跑了一圈東西落了一地,還有的說什麼天黑緊急集合時,首長去檢查專門摸襠部看是不是把褲子穿反了,摸到褲子前邊沒有開口沒有扣的一定是穿反了,結果摸了幾十個全部都穿反了才發現是摸到了女兵連等等,這些事有沒有?可能有,但不是在正規的部隊尤其不是在軍校,而是大中學生軍訓時教官們故意弄的帶有活躍氣氛的遊戲性質,就當玩一把,跟戰備緊急集合風馬牛不相及。
還有一種緊急集合確實發生在部隊,但那是帶有懲罰性質的故意折騰,也不應該說成是嚴格意義上的緊急集合。我所在部隊的一些新兵班、排長專門用這種「緊急集合」來折騰新兵,有的班長甚至一晚上拉十幾次「緊急集合」看那哥們兒的意思是不想讓他班的新兵睡了。按照條令班長、排長根本沒有權利拉緊急集合,連每月、營每季度可進行一次,還是指通常情況下,意思再明白不過時間環境不允許也就不必搞什麼緊急急合,更不允許班、排長們胡作非為。
如果是條令規定嚴格意義的緊急集合或者範圍再擴大點叫「戰備拉動」、「戰備試拉」,那哥們兒親身經歷過無數次幾乎所有戰備行動前都進行了緊急集合,也打背包帶著武器裝備和戰備物品什麼的,而且不局限於夜晚,那是有目的有計劃有組織事先有預案的戰備行動,不是讓弟兄們找不著北的折騰。
言歸正傳,我們在軍校學習內務條令的時候,專門為這個「緊急集合」討論研究過,我和其他部隊來的同志還為此事爭的面紅耳赤,還有人因為「緊急集合」付出了慘重代價也有人因禍得福,哈哈,都是這個讓作家們寫爛了,讓「軍爺」們講遍的折騰人的「緊急集合」鬧的。
說到此事不得不提到一個人,他就是林小天的班副黃志祥。
黃志祥和其他部隊來的學員不一樣,因為一直在部隊擔任廣播員,沒怎麼進行過正規的軍事訓練,所以他的軍事素質並不好,三個月基礎訓練考核,六個科目除了隊列良好投彈和長跑及格外,其他三項都沒有及格早被隊裡列為了重點淘汰對象。
林小天他們的班長就是我們班長的那位老鄉魯海軍為人很霸道平時不怎麼給黃志祥面子,班裡的工作也不跟這位班副商量,兩人一度鬧的很僵。
魯海軍是個「土包子」從來也沒怎麼認真學習過條令,他把在部隊帶兵那套經驗直接搬到了院校,這方面跟我們班長極其相似,怎麼說人家也是老鄉,放的屁想的事都差不多。他居然異想天開的捉摸了個在班里拉「緊急集合」,想折騰折騰本班不聽話的弟兄們,這小子「我的地盤我做主」來個說幹就幹。隊裡正課時間都排得滿滿的,所以他把「緊急集合」時間定在週日早上五點鐘。本來他想勸我們班長與他一起幹,結果那段時間班長忙著擺平「芳妮」沒功夫扯這鳥蛋,於是魯海軍選擇了他們四班單干。
林小天、黃志祥他們好不容易盼來了休息日,還想在被窩裡多捂一會,沒想到被魯海軍的「緊急集合」給攪了。
魯海軍還沒傻到家,他沒有吹哨,這小子明白他們班單獨行動如果吹哨容易惹出眾怒,將會「大水沖廁所——激起民奮(糞)」他用那野狼嚎般的破嗓子在屋裡大喊了一聲「緊急集合」,沒人應聲,接著又連喊兩聲一次比一次聲大,連隔壁屋裡的我都差點沒打背包你說他們班的人能不醒?可林小天他們也真能沉住氣,醒是醒了,可都半睜半閉半夢半醒的瞅著魯海軍,意思是「你瘋了?」
魯海軍一看不能號令諸侯馬上來了脾氣,擒賊先擒王,他沒有奔平時最看不上眼的林小天而是奔著黃志祥殺馬過去。
聽到第一聲沙啞的「緊急集合」黃志祥就醒了,可他等魯海軍喊完三聲也沒睜眼,人家在師裡就是廣播員什麼起床號、開飯號、熄燈號都歸他放,當然緊急集合不用吹號也不歸他拉警報,但基本上部隊那些事都裝在心裡,根本沒把魯海軍的「野狼嚎」當一回事。
黃志祥睜開眼睛是因為他感到一陣的涼爽,仔細一看身上的被讓魯海軍給掀了,只看到自己下身那條褲衩。這還了得,太他媽不把爺們兒放在眼裡了,於是用那廣播員特有的渾厚嗓音來了一句「你他媽給我蓋上!」
魯海軍當然不能蓋,於是兩人動起手來,結果未分勝負兩敗俱傷,魯海軍腦袋縫了三針,黃志祥也遭到重創兩個眼睛「捂眼青」腫得像個熊貓。
區隊長、隊長和教導員及時趕來嚴厲批評了魯海軍的擅自篡改條令和粗暴的管理辦法。後經隊黨支部開會決定給予四班長魯海軍行政警告處分。對黃志祥的處理就更嚴厲了,頂撞上級,不服從領導,還先動手的罪名加上訓練成績太差成了隊裡第一個被淘汰退學的學員。
黃志祥滿腔悲憤在班裡收拾著行李,以林小天為首的班裡弟兄們都在說著勸慰的話。教導員也來到四班最後找黃志祥談話,畢竟教導員一直對這個嗓音極好的學員很喜歡,可沒辦法誰讓他訓練成績差還死掘死掘的。
「啪」的一聲一個牛皮紙封皮厚度超過廣東月餅的一個大本子掉在了地上,黃志祥拾起本子準備裝到包裡。
「等一下,什麼東西?」教導員看到那很古老的大本子突然來了好奇,不等黃志祥同意就把本子搶到手中,政治敏感性可見一般。
「我靠,怎麼不早把這東西拿出來?」教導員興奮得差點跳起來,就像破獲了敵特組織的密電碼。
「快停下,別他媽收拾了,還退他媽什麼學?你就給我在這老老實實的念吧。」算上那句「我靠」據說四年當中文質彬彬的教導員只爆過四次粗口,竟有三次發生在這會兒。他也不按慣例報大隊、學院審批了,也來個「我的地盤我做主」。
教導員說完大家都愣住了,不知道那個大本裡藏了什麼秘密居然能挽救黃志祥在部隊的前途命運。
其實也沒什麼,一本剪報而已,可如果仔細看的話,每一篇從報刊雜誌上剪下來又貼在本上的「蘿蔔條」、「豆腐塊」下面可都署著黃志祥的大號,足足幾十篇啊。
「軍文、軍文全是軍文!」教導員拿著本子大聲呼喊著向隊長屋奔去,那聲音蓋過黃志祥的渾厚中音,比那天衝著我和林小天喊「刀下留頭」還脆亮,讓魯海軍那三聲沙啞的「緊急集合」自慚形愧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