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舟大步走近明末的營帳,一把掀開帳門,對著帳內道,「將軍,季端得手了!」
坐在矮几前的明末霍然站起,「當真?!」
「方纔收到的密報,一刀斃命。」
明末呆立在書案前,怔忡了片刻,才緩緩坐下,「居然這麼輕易就得手了……」
默然片刻,她低頭端起桌上的茶杯,以掩飾自己剎那間的無措,「無雙什麼反應?」
「她遇刺後公子一直沒有在眾人面前出現,季端……已經被擒獲!」不待明末有所反應,顏錦舟又開口喚道:「將軍。」似乎欲言又止。
「怎麼了?」
「謝炎伶遇刺時……已有身孕!」
「身孕?!」明末猛然抬起頭,盯著顏錦舟,「誰的?」
話一出口,她已經明白,謝炎伶懷上的,會是誰的孩子。
「趴!」手中的茶杯頹然落地,明末呆坐在矮几前,靈魂彷彿瞬間被抽離。
孩子,謝炎伶居然懷上了無雙的孩子!
她的雙眼瞬間變得赤紅,那一剎那,愧疚,嫉妒,傷心,恐懼……悉數湧上心頭,她失控的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越過身前的矮几,走到顏錦舟面前。
「錦舟,會不會弄錯了,怎麼會突然之間有了身孕?!為什麼之前沒有一點消息!怎麼可能突然就有了無雙的孩子!」她臉色慘白,伸出手抓住顏錦舟的衣襟。
顏錦舟扶住她的肩,滿面歉疚地說道。「將軍。就連公子,也是在她遇刺前一刻才得知這個消息……」
明末鬆開顏錦舟地衣襟,呆立在帳中。
良久。她才顫抖的伸出手,摀住自己的臉,手指用力按上額頭,幾乎要洞穿皮膚,刺入骨髓。
她想要保護無雙,卻無意間殺死了他地孩子!
她竟造出這樣的罪孽!
「將軍。這不是你的錯……」
「錦舟……」明末眼眶深紅,聲音抑制不住的顫抖,「日後,我還有什麼面目去見無雙!」
她是徹頭徹尾的罪人,她原本有很多辦法將謝炎伶弄走,可是最終,卻選擇了這般殘忍的方式……
最終,自己吞食了惡果!
「將軍。這件事是錦舟做地!季端也是錦舟找來的!日後在公子面前,將軍什麼都不要說,出了紕漏錦舟一力承擔……將軍,不要再難過了!」顏錦舟緊緊扶住明末的肩膀。
「自己做錯的事怎麼能讓旁邊的人來頂罪。」明末咬緊嘴唇,「錦舟。此事與你無關……無雙一到,我便去向他請罪!」
「將軍!」顏錦舟的聲音裡是少見的激動,「將軍為了公子所承受的苦楚還不夠多麼?如今還要忍受公子地怪罪和仇恨,眼睜睜看著你們多年的情義化為烏有麼?!」
「可是……無雙的孩子是我殺死的啊!無雙地第一個孩子,他是那麼喜歡孩子的人……」明末地聲音帶上了一絲哭腔。
「撲通!」顏錦舟跪在了明末面前,堅實的鎧甲重重砸在地上,「將軍!錦舟從不曾求過將軍什麼,可是這次,將軍一定要答應錦舟,見到公子什麼都不要說,一切自有錦舟來承擔!在鋒南軍裡,將軍和公子是互相支撐和依靠的兩個人,你們不能出現裂痕!」
明末連忙躬身扶起顏錦舟,抓緊他的手臂,要你找人刺殺謝炎伶麼?」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因為我嫉妒她啊!我嫉妒她可以和無雙同床共枕,嫉妒她可以和無雙如影隨形,嫉妒她可以名正言順的挽著無雙的手臂,出入各種場合,我明明知道謝清遠雖然投身君可載麾下,絕不會對無雙不利,卻還是下了這樣的命令,一直自欺欺人,告訴自己刺殺謝炎伶,是想保護無雙,可是,真的是這樣麼?!錦舟……錦舟,我是壞人,我為了一己之私陷害了謝炎伶,最終害死了無雙的孩子!我不再是一心只要無雙開心的明末,我開始想要無雙注意我,哪怕是一點點!我已經變成了一個壞人……壞人……」說到這裡,她忍不住蹲下來抱住自己的頭,泣不成聲。
顏錦舟再也看不下去,用力的將明末擁入懷,「將軍,去將一切告訴公子吧,這麼多年,你對他的情意,為他所作出的犧牲,心底的煎熬和掙扎,統統告訴公子,讓公子來評判,將軍究竟是不是壞人。」
仰昭關內,清瘦的人影臨風而立,孤月高懸,寒意蝕骨。
飄搖在關外的唯一一線骨血牽掛已經驟然切斷,從此世間,便只剩他孤寂一人。
「清遠,我已經知道了……」君可載一襲黑衣,靜靜站立在謝清遠身後,俊美的面容上,是極盡無奈的神色。
「殿下,她果然有手腕,知道用這樣的方式拔除公子無雙身邊的威脅……」謝清遠面容籠罩著月光的寒輝,看著遠處緩緩說道。
「清遠,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補償你。」君可載注視著他,沉默片刻,才輕聲說道,「不要怪罪末兒。」
「殿下心愛的人,清遠怎敢怪罪……」謝清遠面上浮起笑容,那笑容卻無比苦澀,「其實早該知道,公子無雙那樣的人,是不可能付出太多心力在炎伶身上的。他要思量的事太多,男女之情,在他心中根本不佔重量。炎伶自幼便癡傻,如今,苦果自食。」
他轉過身,月光下一雙淡定的雙眼注視著君可載,「殿下看上的女子,果然殺伐決斷,狠辣果決,炎伶……的確比不上她。」
「清遠,我知道你心中有怨,」君可載將目光投向城下的營地,彷彿想穿過閃爍的火光,尋覓到那抹瘦削的身影,「但是末兒此舉,想必也是不得已為之。心懷叵測的美麗女子,亦是心愛之人的側室,換了任何一名女子,都無法裝作不在意吧……更何況,她也許根本不知道令妹已經有孕在身。」
謝清遠是何等聰明的人物,他笑了笑,緩緩低下頭,「殿下不必多慮,清遠不是不知輕重的人,不會做出逼明將軍以命抵命的傻事。」
君可載點點頭,「清遠,你知道末兒的性子,你若以仁義逼她,她必然會鑽牛角尖……這次,算我君可載欠下了你一個人情,日後你可以隨時向我討還。」
「清遠不求其他,只要仰昭關的第一次守衛戰,殿下交給清遠全權負責便可。」
君可載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微瞇起眼,意味深長的看著謝清遠,「清遠,你已經決定了麼?」
「是,還請殿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