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臨 第一卷 滄州之圍 第四十六章 幽禁深宮(下)
    天已微明明末習慣性的睜開雙眼映入眼內的依舊是軟軟垂下的華麗帳幔一縷晨光透過鐫花的窗欞斑駁的映在床幃之間。

    她圓睜著漆黑的雙眼定定出神。

    「每天都醒來這麼早麼?」身邊的人側身面對著她坐起輕輕問道。

    明末轉過頭略微有些恍惚的看著身邊的男子。

    晨光下君可載的黑散落在頸間映襯著陽光的面容此刻竟是逼人的美麗。

    他伸出手輕輕替她掖了掖被角「再睡會兒吧你看眼睛下面都黑了一圈了。」

    明末突然一把掀開被子赤腳躍下床「不睡了。」

    瘦小的身子包裹在薄薄的白色單衣裡她披散著頭走到桌前替自己倒了杯水一雙黑眸偷偷注視著同樣已經起身的君可載。

    他果然言而有信昨夜未曾逾矩半分。

    君可載拿起床榻旁的外袍隨意繫上然後走近明末身邊輕輕挽起她垂落下來的絲「第一次看見你不束的樣子……」

    「反正被關在這裡以後我索性就不洗臉不洗澡不束」明末冷笑了兩聲「讓你這上寅宮臭不可聞。」

    君可載微愣了一下隨即臉上浮起忍俊不禁的笑容「你想怎麼樣都可以。」他拉起明末走到雕花衣櫃前「來挑件衣服。」

    「幹什麼?」

    「你打算一整天都穿著這樣的衣服麼?」君可載掃了她身上白色的單衣一眼。

    「反正我不穿你準備的衣服。」

    「我想看你穿女裝的樣子。」

    「不穿!」

    「來嘛。」

    「說不穿就不穿。」

    「天氣尚有寒意你這樣會生病的。」他饒有深意的看著她「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心情好了願意放你出去走走……」

    「給我。」明末一聽有望釋放連忙伸出手。

    君可載優美的眉眼中盈滿笑意「這才乖……」他隨手從櫃中拿了一件鵝黃的薄紗宮裝遞給明末。

    明末細細的眉皺到了一塊她抖開手中的衣裙鵝黃的輕柔布料上繡著朵朵盛開的曇花手微微抖動薄薄的裙擺便如浮雲般飄蕩

    「我沒有穿過這樣的裙子……」她略帶窘迫的說道。

    自幼年時候起她便以男兒裝束出現在世人面前這樣華美婀娜的衣裙她連碰都沒有碰過。

    只是還小的時候和無雙一起出去辦事看到那些在無雙面前嬌羞了雙頰的美麗女子廣袖羅裙柔媚如裊裊凌波站在玉樹挺拔的無雙身側如同壁人一般讓人移不開眼也曾暗自羨慕和傷心過。

    「不會穿?」君可載秀逸的眉微挑。

    明末抓了抓亂一咬牙將衣服胡亂往身上一套。

    「呲」的一聲裂帛聲頓時響起。

    「嗯?難道破了?」她連忙將衣裙重新脫下拿在手裡仔細察看果然細細的卡腰處已然裂開了一條大縫。

    君可載在一旁頭痛的看著她「公子無雙沒有教過你怎麼穿衣服麼……」

    「不要你管!」明末瞪了他一眼氣沖沖的走到櫃前重新拿了一套藕色的衣裙看也不看君可載一眼又氣沖沖的躲進屏風後面。

    屏風後她提著手中的衣裙清秀的臉上五官都皺到了一團這種破衣服到底要怎麼穿……

    君可載靜靜的外面等了很久不見人出來臉上不由得浮起無奈的笑容。他搖搖頭輕輕走到殿門前將廊下守候的兩名宮人喚了進來。

    「去教明將軍穿衣服。」

    秀麗的女子捂著嘴輕笑了一聲才走進屏風「明將軍我們來幫您吧。」

    半晌之後明末才從屏風裡走出來瘦小的身軀包裹在一團藕色的薄紗中襯得皮膚更加白得幾近透明胸口露出一片白白的皮膚上面有或淺或重的傷痕那是戰場上留下的痕跡。

    穿上女裝她身上那抹堅韌冷硬的氣息便瞬間淡漠了下去披散的下竟散出幾許柔和的女兒味道。

    她手忙腳亂的一手拉住裙裾另一隻手摀住自己胸口皺眉嘟噥道「怎麼有這麼麻煩的衣服……」

    君可載雙手環胸站在前面靜靜的看著她嘴角浮起優雅至極的笑容。

    明末艱難的走了兩步突然一不小心踩到長長的裙裾身體頓時直直往前面倒去。

    「啊!」

    君可載連忙上前一把將她瘦弱的身軀攬進懷裡。

    明末站直身子有些惱怒的伸出手用力的推著君可載的胸膛惡聲惡氣的說道:「這裙子怎麼這麼長?是給男人穿的嗎……」

    君可載沒有出聲只是用力收攏了放在她纖細腰上的修長手指讓她不得不更加貼近他。

    面頰緩緩貼近明末的頸側他輕歎「怎麼辦?這樣的裝扮讓我忍不住更加愛慕……」

    一旁的宮人一臉曖昧的退出了內殿輕輕關上殿門。

    「要死了快放開我!」明末無法動彈雙手握成拳重重的砸在君可載肩上。

    軍營中成日的操練她手上的力道自然比一般女子大上許多倍一拳一拳的砸下去君可載竟然毫無反應彷彿砸下去的只是幾片羽毛。

    「你在輕薄我!」明末漲紅了臉忍不住低聲怒吼。

    君可載抬起一隻手輕輕撫過她披瀉肩頭的黑「日後不要再勉強自己恢復女兒身我給你一個名分。」

    「我不要你給的名分!」明末別過臉。

    「為什麼?」

    「不要就是不要!」

    君可載掰正她的身子認真的凝視她「你當初拋卻女兒身的目的是什麼?」

    她一時愣住蠕動了嘴唇竟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其實答案是呼之欲出的在心裡盤旋糾纏了那麼多年可是面對著面前這漆黑如墨的一雙眼眸卻偏偏無法開口。

    若是名男子就不用這樣處處謹慎處處小心天生勇武豪邁可以不顧一切放開手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午夜夢迴時那一抹不甘和幽怨便也可一笑置之。

    若是生為男子也就不必為了那樣一份不能說不能道暗自傷心卻又無人訴說的情愛纏繞困擾可以和愛慕多年的那個人比肩站在同樣的地方可以狂放無肆的疾馳疆場快意人生。

    這麼些年雖然艱辛自知可是回經過的那些苦難卻仍只有淡淡的兩個字不悔。

    「身為罪臣之後我可還有其他選擇。」她低下頭。

    君可載輕歎一口氣再次將她擁入懷「日後有機會我替你洗刷你父親的冤屈。」

    溫柔如水的語氣溫暖有力的懷抱明末將額抵在君可載的肩頭那一瞬間她竟恍惚覺得這個懷抱可以一直依靠下去。

    一直仰望著無雙的那顆心臟曠日持久的蒼涼守望終於還是覺出了冰冷疼痛麼。

    原來她也是貪戀著那一抹溫柔的啊……

    「我將你囚在深宮之中的確是出於自己的私心你恨我也罷。但是若是再放任你為了公子無雙三番五次的將自己置身危險之中那我寧願你恨我也不願將你放到他身邊去。」

    明末的身子僵在他懷中纖長的手指用力抓緊他的衣襟她咬緊下唇「放過無雙我願意拋卻女子的身份永遠被隱藏在你身後只要你保得無雙一世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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