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所居住的中宮殿後種植著一大片茂密的竹林,雲蘿本熟悉,秋夜月涼如水,宮中往來穿行的侍女們並不多,她獨自沿著御花園的小石子甬路,很快就來到中宮殿外。
中宮殿內***通明,隱約傳來一陣絲竹管弦之聲,其中似乎還夾雜著男子的開心笑聲。
雲蘿心中極度不安,沿著竹林小徑一步步走向後殿,就在她即將登上台階的一瞬,和祥的身影倏地從廊柱下冒出來,輕巧地伸出佛塵擋住她的去路,謙恭說道:「奴才叩見長公主。」
雲蘿抬頭見是他,向殿內看了一眼,輕聲問他說:「三哥在裡面嗎?」
和祥態度仍是謙和,說道:「皇上聖駕此刻就在殿內,不過……」他似乎面帶難色,吞吞吐吐說道:「不過皇上剛才叮囑過了,今晚任何人都不得進殿打擾他,否則拿奴才是問。」
恰在此時,殿內傳來一陣女子的嫣然巧笑和嬌聲低喃,那聲音十分嬌嫩動聽,令人產生無限遐想。
雲蘿忍住心中的不安,向和祥溫柔說道:「和公公,三哥知道我今天回宮嗎?煩請你轉告他一聲,我只要見他一面就好,不會打擾他太久的。」
和祥依然十分為難,說道:「公主今日歸來之事,奴才已經稟報過皇上了。皇上確實沒有詔見公主的旨意,請公主恕奴才無能,不敢再說……」
他話音未落,只見雲蘿秀眸一閃,纖細嬌柔的身影頃刻間從他眼前掠過,她身穿的淺粉色羅裙飛快地飄過廊下的幾級階梯,在他幾乎還沒有反映過來之前,她已伸手推開了虛掩的殿門。
後殿滿室均是旖旎香艷,寢榻附近的地面上,凌亂四散著幾件色澤鮮艷的女子外衣。
祁舜僅著一件月白色的輕袍,閒閒斜倚在寢殿內的寬大床榻上,他胸口衣襟半敞,露出一大片結實的男子肌膚,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他的頸項間隱約留著淺淡的紅痕,彷彿是親密過後的印跡。
他懷中一左一右擁著兩名豆蔻年華的美貌舞姬,年紀約在十六七歲上下,她們緊緊依偎在他胸口,身上都僅僅穿著一件小抹胸,雪白的肩膀肌膚和豐腴的大腿暴露無遺,盡顯無邊春色,一名美人正伸手替他輕輕按揉著太陽穴,他的手溫柔撫摸著另一名美人的烏黑髮絲,不知在她耳畔說了一句什麼,引逗得那美人嬌笑不已。
雲蘿怔怔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那撫摸美人青絲的雙手竟是他的,她清澈的眼眸中透出深深的失望之意,豆大的淚珠頃刻之間沿著臉頰滾落,她用力咬緊唇瓣,幾乎將下唇咬出血來。
祁舜彷彿對她的驟然闖入十分不悅,迫不得已放開那兩名美人,整了整衣襟坐直身體。
那兩名舞姬不料會有人突然闖入,其中一名舞姬似乎認識雲蘿,急忙匆匆下榻撿拾起散落的外衣,含羞向她行禮說:「奴婢叩見慶安長公主。」另一名舞姬看見雲籮,同樣窘得手足無措,忙亂穿衣不迭。
祁舜揮手讓她們退下,黑眸冷靜地看著她,若無其事一般,輕聲說:「你來中宮殿,為什麼不命人提前傳報我?」
雲蘿硬生生將快要傾盆而下的眼淚忍住,揚眸說道:「我記得你在劍湖宮時曾經對我說過,只要我想見你,隨時都可以來找你,不存在什麼打擾。」
他走下寢榻,輕輕合攏衣襟,淡淡道:「雖然我這麼說過,可你今天確實打擾了我,還驚嚇了她們。難道和祥沒有對你宣過我的旨意?你是祁國公主,怎麼可以如此罔顧禮儀?」
雲蘿踉蹌後退了一步,她伸手扶住一株高大的松枝盆景,含淚搖頭說:「你說我驚嚇了她們?她們在你心目中……竟然如此重要嗎?」
他定定看著她,毫無半點難堪的神色,平靜說道:「這幾個月來她們一直在我身邊侍候陪伴我,雖然我沒有還賜予她們正式的名分,將來必定會給她們妃位。她們在我心目中,當然比平常侍女們重要得多。」
雲蘿只覺一陣胸悶氣短,她雖然很想大聲質問他,為什麼在短短三月內他就寵幸了兩名舞姬,為什麼將她拋棄在劍湖宮不聞不問,為什麼一邊對她許諾不會今生決不再喜歡別的女子,一邊與那些美人做出種種風流行徑?但是,這些話只在她腦海中盤旋,一句都說不出口。
她身子一陣發軟,整個人再也站立不穩,向後摔倒在地面上。
她隱約看見祁舜臉色突變,似乎準備向她摔倒之處直奔而來,然而,她並沒有得到他的攙扶,只聽見他輕淡而冷漠的聲音吩咐小內侍說:「將長公主扶起來,送她回西苑去歇著。」
雲蘿掙脫了小內侍的攙扶,她努力站起,明眸含淚看向祁舜,問道:「你接我回來,就是為了讓我看見這一切嗎?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讓我安心留在劍湖宮裡?或者送我去花溪?」
祁舜語氣依然冷漠,說道:「冷千葉連夜送信給我,是他告訴我你心意堅決想回臨安。」他的言下之意即是假如不是雲蘿自己要求返回臨安,他永遠都不會想到要接她回來,花溪之盟約,如今似乎早已被他拋諸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