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舒宜的頭好像被什麼東西重重的砸了一下,半天來,原來去醫院並不是檢查身體,而是流產了,她反應過來也沒說什麼,心神有點恍惚的把電話掛斷了。她隱約中猜出來,這次流產可能跟陳勇出獄拿她的手機給靜雲打電話有關,但是聽見那個男人低沉嘶啞而痛苦的聲音,她不知道還能再問什麼,一路上樓到家裡,頭都有點暈。醫生早叮囑過她現在要好好保護身體,她的體質不好,懷孕初期前三個月是最容易流產的,所以千萬要保護好自己,走到家裡她想起這句話才漸漸的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靜雲的事,也不去想流產的事。她覺得自己很需要一個人,一個肩膀,或者哪怕是幾乎話也好,但是承瑾卻一直沒有回家。
等到半夜時分,她突然驚醒,額頭上是一陣冰涼的汗珠,她抹了抹額頭把燈點亮,承瑾還沒有回來,她開始不敢睡著,一直睜著眼睛等承瑾。可是承瑾卻足足兩天沒有回家,舒宜第三天的時候才在醫院看見他。
這兩天她在家裡等承瑾等得發瘋,給他打了無數個電話要麼是忙,要麼就不接,到後來她打過去的電話基本上都是被掛斷,她忽然害怕起來,想起那天在大廈樓下見到的那起車禍,心裡總是愛胡思亂想,靜雲的事已經讓她的心夠亂了,現在承瑾又整天整天的見不著人,打電話到公司去,公司裡也說不知道他去了哪裡。舒宜這下是真著急了,她一會想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一會又想,陳勇會不會對承瑾做什麼,這樣想著,接連兩天沒睡好覺也沒吃什麼東西,本來就腸胃有問題,又懷了孕,這兩天一拖。那天打算去找承瑾的時候就在醫院裡暈倒了。
送到醫院,她首先問的是孩子,醫生說:「孩子沒有什麼大問題,只是你的心臟二瓣膜閉合不全,當然這本來不嚴重,只是你現在懷孕了,身體上要負擔兩個人,所以才會暈倒,嗯……其實你的身體素質也不適合懷孕。」
舒宜聽得臉都發白了。她焦急的說:「醫生您的意思是……」她生怕醫生說出什麼來,手緊緊的拽著被單。
醫生看了看化驗單,可能也看出她的緊張來。他說:「不過,如果你真的想要這個孩子地話,你以後注意一下,孩子生下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只是你會比一般人更艱難。可能以後孩子在肚子裡長大了,你的身體負擔更加會加重,那時候你的心臟問題可能就會變得嚴峻,當然也有可能不會那樣。」醫生說話永遠都是這樣自留三分,但卻更讓人揪心。
舒宜訥訥的說:「好,謝謝你!」
醫生微笑:「不用謝。你自己先想清楚吧,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先出去了,有什麼事叫護士。」
舒宜點點頭。
可是那個護士走出去沒多遠,舒宜就聽見她在說:「盧醫生,其實我覺得她這個樣子把孩子生下來會十分危險,我上次也見過,孩子的母親後來懷孕的時候經常暈倒。最後孩子還是沒保住……」
舒宜的心揪得更緊了,她覺得自己需要馬上給承瑾打個電話,她需要馬上見到他,但是為什麼他的電話總也不通,舒宜只能一遍一遍不停的撥他地號。忽然想起她以前也在街上暈倒過一次,那一次沒有覺得有什麼害怕,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可憐,可是這一次她總是撥不通他的電話,忽然就氣苦,還真的哭了起來。但是過了一會她又收了淚。又叫來護士給她把針拔了,她對護士說:「護士小姐。麻煩你,我要出院,怎麼辦手續?」
護士驚訝地看著她,她說:「你剛被外人送進來,連住院手續都還沒辦好呢。」
「那麻煩你,帶我去。」
護士看了她一眼說:「你現在不能出院,你身體十分虛弱,醫生說你有隨時暈倒的可能。」
舒宜忽然就哭了,她哀求著說:「麻煩你,小姐,我必須得回去,我先生可能現在有危險,他失蹤了兩天,我必須去找他,護士小姐,麻煩你……」她不記得自己到底說了多少聲「護士小姐麻煩你」護士才把她帶到醫生辦公室。
但現在又有一個尷尬,舒宜住院沒有交押金,現在身上也沒帶什麼錢,不過醫生看她那個可憐的樣子,心裡也歎,身體這麼虛弱,懷著孩子在街上暈倒,現在還要為失蹤的先生擔心,當然醫生也憐憫她,他說:「那這樣吧,你
費我暫時幫你交了,我給你個電話號碼,到時候你再吧。」
舒宜真是千恩萬謝,其實新聞裡經常說很多地醫院裡如果不交押金根本是不讓住院的,可這個醫生還主動幫她墊付醫藥費,舒宜心裡真是感激,她連連鞠了好幾個躬,那醫生才說:「你情緒不要太激動,回去找你先生吧,要不要幫你報警?」
舒宜一愣,這才說不用了,那我先走了。
護士小姐對著她的背影歎氣:「唉,真是可憐的女人!」
但舒宜走出醫院門診大樓,沒幾步就碰到了承瑾,她傻了一樣站在那裡,怔怔的看著承瑾,眼淚一下子噴湧而出,短短的兩天,就好像隔了了千年萬年,到現在看見他,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悲是喜,可是慢慢地,她胸口上又湧上了一層委屈,那是種深深的委屈,堵得她喘不過氣來。這個人明明說過以後會一直在她身邊,明明說過讓她不要害怕,可是偏偏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不在她身邊,還讓她擔驚受怕。其實剛才在街上暈倒,身上沒有錢交醫藥費,即使被護士那樣可憐的目光注視,她都沒有感覺到自己有多麼可憐,有多麼委屈,那個時候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承瑾不能有事才好。可是現在這一刻,看著承瑾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她心上所有的委屈難過都翻湧起來,像千萬個漩渦在心裡打著轉,她
這個時候看見他,她忽然起了一陣莫名其妙的委屈,明明上一刻還擔心得他要命,這一刻她地鼻子卻被那陣委屈頂的鼻子酸酸的,眼淚一流,於是更加不想理會他。
怎麼能不生氣,她甚至想自己也這樣莫名其妙的失蹤,也讓他到處找總也找不到,也好讓他著急一下,讓他體會一下那種感覺。但看著承瑾那個樣子她到底不忍心,她回過頭去看,他正坐在那個凳子上抽煙,其實他已經很久沒抽煙了,頭髮和衣服都亂糟糟的,舒宜有點擔心。她終於走過去,叫了一句:「承瑾。」眼睛又酸又澀,但是她到底忍住了沒掉下來。
承瑾聽見這個聲音,如遭雷擊,他猛地抬頭看見了她,眼睛裡有點迷惑好像面前這個人不是真實的一樣,但是等他看清楚了,目光漸漸變得冰冷而陌生,眼睛裡有一種讓舒宜說不出來的東西,卻是讓她心裡狠狠的一痛,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目光射過來的那一瞬間猛地刺穿了她的心臟,一箭穿心,尚來不及體會有多痛,只是一片麻木。
其實她剛才看見他真地很想撲進他的懷裡告訴他,他消失地這幾天她有多擔心,很想很想告訴他,她心裡深深的委屈,很想很想告訴他,以後他都不能這樣做了。還有,還有,她要告訴他,她已經懷了他的孩子,那麼不容易,那麼小的幾率,但到底懷上了,這算不算是老天對他們網開一面的憐憫?她要告訴他,他們有了共同的孩子,然後她要狠狠的撲進他的懷裡大哭一場,告訴他,為了找她,她又暈倒在街上了,他以前說再也不會讓她一個人暈倒在街上沒有人理的;她還要告訴他,方才護士是怎麼說她的,她連醫藥費都沒有;更加要告訴他,以後再也不能這樣莫名其妙的失蹤,讓她難過,讓她害怕。
但是她什麼都沒來得及說,他的冷冷的目光把她的話逼退到肚子裡,那目光生生的將她的心從懸崖上推下去,然後跌入萬丈深淵,然而粉身碎骨居然還在後面。他冷冷的看了她兩眼,將她滿心的委屈,滿腔的期望全部看得一分一分的冷下去,然後看也不看她一眼,擦著她的袖子轉身走過去。
舒宜的身子完全冰了。
她本能的想要追上去,可是卻沒注意腳下,不知道踢到了一個什麼東西,忽然一下子滑下去,差點要摔倒,還是她死命的抓著一旁的椅子才沒有摔下去,雖然手被椅子堅硬的外殼烙得非常痛,但她忽然想起了黃醫生的話,她千萬不能讓自己有事。
最無助的時候她本能的把頭轉向了承瑾,而那個身影在她摔跤的時候居然沒有伸手扶她,甚至在她看著他的時候他也只是身形微微一滯,終是掉過頭去,然後提步往前走。這一下,才真真是冰徹心扉,舒宜委屈的哭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