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紫紋從來都是一個敢想敢做的人。既然想到了要讓紫川出國,這其中又有那麼多的好處,林紫紋被這個念頭刺激的興奮起來,用力拍了拍有些丈二和尚的林紫川說:「這事肯定能行!你先坐著,我去給咱姐打個電話讓她來!」
楊霖撂下電話,給眾學員們安排好下午的任務後就往林紫紋家的老平房趕。這段時間她每天都在和一些剛中學畢業的十幾二十歲的小女生打交道,又要從中挑有領導潛力的人出來,又要磨平她們性格中的稜角,培養人才和管理企業還真不是楊霖以前想的那麼簡單,有時候一整天忙碌下來,楊霖總覺得自己心力不足,似乎哪裡出問題了。
林紫紋在電話裡只告訴楊霖說,讓她下午放自己半天假,有件事想找她商量商量,讓楊霖直接去林紫紋家的平房那裡。楊霖也沒細問是什麼事,不過聽林紫紋興奮的語氣,這肯定是件好事。正好這段時間心情有些悶,楊霖出來和兩個小表弟見見面,也能趁機放鬆放鬆心情。
林紫川被堂弟拉著出了門,心情有些雲裡霧裡的,摸不著邊。長這麼大,他唯一按觸過的一個老外還是個J中請來的臨時外教,那老外只在學校給大家上過幾節口語課就走了。萬一真出國去留學,到時候自己就是他們的老外了吧,是不是要每天面對的全是金髮碧眼的洋毛子?林紫川想到這裡,心中直打突,胳膊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兩個小子走到林紫紋家胡同口時。楊霖正站在門前的雨簷下面,擺弄著一串閃亮的鑰匙。楊霖今天穿了件淡藍色的長袖T恤,雪白的牛仔褲,光腳上一雙俏皮的塑料涼鞋,長髮簡單的用橡皮筋束在腦後,淡妝素顏,看得林紫紋眼都一亮。
「有這麼瞅姐姐的嗎?!」林紫紋剛走到楊霖身前,就被她在腦袋上彈了一下。林紫川樂呵呵的看著他們兩人,林紫紋嬉皮笑臉的對楊霖說:「姐。今天看到你,我才知道小說裡那個沉魚落雁是什麼含意了!」
「去去去!」楊霖撥拉開湊到自己身前的林紫紋,哼了一聲說:「小流氓,少跟你姐沒大沒小的,趕緊開門!讓你姐進屋喝口水歇一會兒!」
林紫紋開了大門當先進院。楊霖問走在後面的林紫川:「紫川,見了你姐怎麼連個招呼都不打,唸書念的呆了,連禮貌話都不會說了嗎?」
林紫川心說不好,剛才光顧著看熱鬧,把表姐的老習慣給忘了。這下要是得罪了她,恐怕要有小鞋穿了。林紫川忙點頭哈腰地說:「姐,親姐,多日不見十分想念,老弟有禮了!」
「嗯。不錯!」楊霖十分滿意,不過還不肯馬上放過他,追問道:「光有禮了就行了嗎?一句話就打發你姐了?」
林紫紋已經進了裡屋,邊開窗戶邊嚷嚷:「有話你倆進來說,外面多曬呀!」
林紫川著急進屋,隨口胡說道:「姐,既然你問了,老弟可就想到哪說到哪了。剛才一見到你時老弟都認不出來了,心裡就在想啊,這誰家大姑娘這麼漂亮。怎麼站在我二叔家門口了,走錯門了嗎?」
「……」楊霖一巴掌把林紫川推進屋裡,笑罵道:「老林家到這輩子算是沒個正經人了,哥倆兒全是小流氓!」
林紫川心中鬱悶地想著,你不就是愛聽這個麼,逼人家說了又罵人家是流氓。林紫紋樂呵呵的給楊霖開了瓶汽水奉上。他可一點兒都不在乎被人稱為流氓,這叫食色性也,男人不流氓?發育不正常!
喝了幾口汽水去了暑氣,楊霖輕鬆下來,問林紫紋道:「大熱天的讓你姐專門跑一趟,什麼事呀?」
林紫紋放下剛喝空的汽水瓶子打了個嗝,反問楊霖:「姐,你是什麼文憑來著?」
楊霖白了表弟一眼:「中專、咱家誰不知道?問這個幹什麼!」
「那小郭呢?」林紫紋甩了鞋爬上炕,這炕已經多日未燒了,在這大熱天裡也是涼冰冰的,坐上去舒服得很。
楊霖想了一下:「他?高中畢業吧,你問這個幹什麼?」
林紫紋把剛才給林紫川講的那段又複述了一遍:「姐,我爺爺那個年紀的人很少有讀書的吧;到你爸媽那時期的人好像都讀過小學和初中;比我爸媽再小一些的人就很多都上過高中和中專了;我猜過幾年就會有更多的人上大學,讀博士什麼的,等七八年後我和紫川大學畢了業時,大學生肯定就像現在的中學生一樣,遍地都是,一點兒都不稀罕了!姐,你說我想的對不對?」
「嗯!」楊霖點頭:「去年我在北京時就注意到了,那的孩子幾乎都讀高中,考上大學也不是稀罕事。我還聽說,挺多有錢人家都給孩子辦出國留學呢。」
「真的嗎?」林紫川聽說有挺多人給孩子辦出國留學,馬上睜大了眼睛,追問楊霖:「姐!出國難不難?那些人都是多大出的國?」
楊霖猶豫著說:「我也是和別人閒聊時聽說的,好像手續挺難辦的吧……那些人留學的人多大我也不知道。」頓了頓,見表弟林紫川瞪著眼晴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奇怪的問:「你怎麼突然關心起這個了?」
林紫川抓耳撓腮,不知道怎麼說。楊霖又去看林紫紋,林紫紋直接了當地說:「我想讓他出國唸書。」
「讓他,出國?!」楊霖驚訝得合不攏嘴,用手在兩個小子臉上指劃了半天,最後從衝擊中緩過神來,不解地問林紫紋:「你怎麼突然說這種沒邊兒的事?」
「怎麼能是沒邊兒的事呢?」林紫紋反問:「姐。你去區政府給廠子辦手續時不是認識了個姓王的麼,回來還給我講過他的事呢,忘沒忘?」
「你說那個王志鋒?」見林紫紋點頭,楊霖回憶了了一下說:「記得,他不是前年從英國留學回來的麼,春天時又升職了,現在都快當局長了,聽說年底要調進市裡呢。」
「對,就是說他。」林紫紋擺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炕上。說道:「告時你說,他辦事效率一般,為人處事一般,工作積極性一般,什麼都一般。對吧。可他為什麼整天升職提干呢?」
「嗯……他們一個科室的老李和我聊過,這王志鋒家也沒什麼背景之類的,能升這麼快主要因為他是出國回來的,文憑高,在國外時認識了幾個家庭背景好的同學,回來後就有了靠山,所以就步步高陞了。」
林紫川插嘴問道:「姐。你說的這些我都不太懂啊,能講詳細點兒嗎?」
「沒什麼複雜的。」楊霖說:「那個姓王的比我大幾歲,大學畢業後到英國去留學了,前年回來後到區政府參加工作。因為文憑高,又有朋友給他找關係領路,所以現在陞官發達了。」
「嗯,就像報紙上說的一樣,外來的和尚好念徑。」林紫紋解釋說:「一個人在家門口再有出息,別人也只會認為他不過比某某強些而已。可這個人要是出去兜一圈再回來,就高深了,誰也不知道他有多大本事,再有人把他一吹棒,這地位可就起來了。」
林紫川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也就是說,甭管是誰,出國留學幾年再回來,就肯定比一直在國內學習混的好了唄?」
楊霖和林紫紋同時點頭,楊霖是覺得那個王志鋒能平步青雲的確是因為出國了幾年,林紫紋的感觸更深一些。當年剛流行海龜派的時候,連那些出國打工順便念兩年語言學校的人回來後都能在各行各業假裝成功人士,外來和尚的作用的確大得驚人。
「那,紫紋,你說我要是出國留學幾年回來後該做什麼呢?」林紫川活了心,聽表姐楊霖講的,那個王志鋒大學畢業後去英國學了幾年回來就能進政府了,這剛在區政府呆了兩年就又提干又陞官;要是自己高中、大學、大學後都在國外學習,將來回來還不得當個區長什麼的呀?
林紫紋和楊霖都不知道這小子心裡的算盤,要是林紫川把自己當區長的志向說出來,兩人還不得被笑死才怪。林紫紋聽他問到將來回國的事,開玩笑說:「先給你媽找個外國兒媳婦再想回來後的事!」
林紫川楞了,傻乎乎的問楊霖:「姐,出國還能找外國老婆嗎?」
楊霖強忍住笑說:「能啊,怎麼不能呢,你可以在咱家這找一個,國外再找一個,到時候就是倆老婆了!」
「倆老婆?還有這種好事?!」林紫川有些兩眼放光,激動的問林紫紋:「紫紋,咱姐說的是真的嗎,那我什麼時候能出國啊!」
林紫紋一下子趴在炕上,笑得摀住肚子說不出話了。楊霖也躺倒了炕上背對著林紫川,兩肩不住抖動。林紫川馬上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表現太丟人了,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尷尬著解釋說:「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們想哪去了啊,我就是隨便問問嘛。」
楊霖笑了半天總算夠了,按著林紫紋的腦袋坐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表情對林紫川說:「紫川,出國這事紫紋什麼時候和你說的,你怎麼想?」
林紫川的心情忐忑中又有些希冀,即害怕不適應陌生的環境,又像一個盼望著到未知地方去玩耍的孩子,思考了一會兒還是猶豫不決,如實對楊霖說:「我現在腦子裡一團糟的,自己也不知道想不想去。」
楊霖想了一聲,十幾歲的孩子遇到這種需要做大決定的時候都是拿不定主意的,何況林紫川對出國這事一點兒概念都沒有。這事如果可行的話,還要和大舅兩口子談,到時候還要涉及許多事情,經濟方面、安全方面、將來的安排等等許多。不過,楊霖思考了一下也覺得,紫紋想讓紫川出國的主意的確不錯,既然現在家裡的各方面條件允許,為了紫川的將來打算的話,出去學習歷練幾年,確實是件非常好的事。
「這樣吧。」楊霖說:「牙膏廠新來了兩個老技工,有個四十多歲的人是北京來的,他兒子現在就在美國唸書呢,我領你去和他好好聊聊吧,也能知道的多些。你要是真想出去唸書,我幫你說服你爸你媽,然後找人給你辦手續、聯繫學校,這事要是真成了,你就是老林家第一個留學生!」
林紫紋大人一般的拍拍小堂哥的肩膀,笑嘻嘻的說:「紫川吶,將來娶個外國老婆,再生倆洋娃娃,到時候咱老林家租墳可就真冒青煙啦!」
林紫川不好意思的直撓頭,想起電影畫報上金髮碧眼的外國女人,那成熟豐滿的身體和異國風韻,有些心癢癢的。林紫紋看到他的表情頓時又大樂起來,看來相對於事業、前途和其它事,出國對小堂哥誘惑力最大的,還真是娶個外國媳婦呢!
事情基本算是聊完了,林紫紋又和楊霖聊了些美容院工作方面的事,楊霖報怨說最近總覺得工作太累,每天忙得焦頭爛額的。林紫紋不用想就知道,這是因為美容院的制度太按近於個體戶企業,既不如牙膏廠那種企業制度,也比不上遊戲廳那種分工明確的管理方式。
林紫紋開導楊霖說:「姐,別什麼事都親自管,有些權利該放就放,開除個不盡職的員工這類事能交給店長就交下去,等有人能替你獨當一面時,你就能抽出身來了,秋後淡季的時候,你自己安排一下時間給自己放放假,出去走走也行,參加些管理人培訓也行。」
「嗯,還是紫紋最好!」楊霖滿意地拍拍林紫紋的肩膀,「那個死小郭,連個休息天都沒有,還讓我向他學習呢,你姐要是真像他一樣了,還活個什麼意思,都成機器人了!」
又聊了一些工作上的瑣事,三人出了林紫紋家,在路邊隨便坐了輛出租車,去牙膏廠找新來的技術員給林紫川取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