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山城告別了連雨季節,早晨晚間開始涼爽下來,下午艷陽高照,行人都找陰涼的樹蔭下走路避暑。郭德州帶著幾個新召上來的銷售員在東北三省的各大城市東奔西走,很快銷售員們熟練了業務,開始各自去中小城市開闢市場。外面做銷售的捷報頻傳,家裡牙膏廠抓緊生產,廠裡每天不斷的接到訂貨電括、楊霖開始有些吃不消了。
缺人手,缺人手啊。所有人都是相同的想法,生產工人和銷售員隨時能召到,培訓幾天就可以上崗試用了,可是領導班子不是一下子就能湊出來的,僅有的兩個挖角來的技術員也每天忙得飯都吃不安穩,這樣下去早晚會出問題的。
怎麼辦?楊霖實在堅持不住了,讓林紫紋趕快出主意。林紫紋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從自身上加強,招聘的話倒是能迅速湊齊一套領導班子,但那些在國營企事業單位退休下來的人都端了一輩子的鐵飯碗,肯定難於適應自己牙膏廠的快節奏和新制度,不如暫且忍耐一段時間,從手裡現有的員工中培養出來更適合自己需要的人才。
挫子裡拔大個吧,誰長得快,誰就是把握住了機會。林紫紋讓楊霖從基層挑選出一批表現優秀的人員輪流到領導崗位上工作幾天,擇優升職,而缺少普通工人的事比較好辦,這幾年山城已經開始有了一定的就業壓力了,缺人就找政府要。
找政府要,這林紫紋太敢想了,楊霖雖然這麼想著,第二天還真就到東平區人民政府去找人談了這件事。讓她意外的是前些時候為了辦廠的事來這裡蓋個公章都要連續跑了好幾天,現在人家一聽說她是要雇工,馬上熱情招待。很快就和幾個學校接洽好,把夏天剛畢業的一些正愁著分配工作的職高學生交給了她。這些學生多數是學了服裝加工或車鉗工和建築等專業的,落伍的教學和社會上早已飽和的工作崗位讓他們正為找工作的事而發愁,區政府把這燙手的山芋丟給楊霖。讓她在這些人裡面任挑任選。
牙膏生意風生水起。林紫紋讓李澤濤等人抽空也去牙膏廠觀摩觀摩,為以後的發展先做做準備、長長知識。這天林紫紋不在,六猴兒和三胖子兩人到牙膏廠轉了一圈出來找了家餃子館吃飯聊天,三胖子說出了自已的疑慮。
「六猴兒,紫紋這又買地又建廠的,還要開什麼美容院,遊戲中心幾乎都不管了。你說他下一步打算做什麼?」
六猴兒一笑:「那小子貪財,賺多少錢都滿足不了他。要說他下一步的打算的話,還是那兩個宇。掙錢。」
「掙錢?他要是把那些遊戲廳都賣掉,得的錢夠他全家花好幾輩子了。可我者他又不往家裡花錢,掙到多少錢也好像不在乎一樣,你說他是怎麼回事?」三胖子理解不了,他覺得林紫紋現在每天不用幹別的,光數錢玩就能生活一輩子了。
六猴兒拿筷子揮趕掉幾個蹭吃喝的蒼蠅,喝了口湯對三胖子解釋說:「濤哥問過紫紋一次,紫紋說,閒著也是閒著想找點事情做,就決定掙錢玩了。」
三胖子差點把剛喝進嘴裡的茶水噴出來,瞪著六猴兒問:「玩?!他爸他媽一天累得要死要話的,倆人加一起一個月才能賺不到四百塊錢。他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說自己要掙錢玩,一天就好幾千塊了吧?」
六猴兒搖頭:「恐怕已經上萬了……不過他說過,要準備把賺錢的事告訴他爸媽了,讓他爸媽辭職下來、自己開個廠。」
三胖子揉揉腦袋。六猴兒說林紫紋每天收入過萬了,對他的衝擊不小。在山城挑好地段買一處七十平方的新暖氣樓大概需要五六萬,林紫紋現在每個月能賺五六間這樣的樓房?那個每天東遊西逛著剛上初二的小孩,一年能賺整個一棟樓?
「六猴兒,你說他爸媽要是接去他的生意,我們這些人怎麼辦,會不會被他們換成自己家的親戚啊?」這是個切身利益的問題,三胖子十分關注。
六猴兒已經不擔心這件事了,一臉輕鬆的樣子說:「濤哥說了,紫紋現在不缺機會不缺錢,就是缺人手。咱們這些最開始就用心跟著他幹的人,只要別犯錯誤,將來跟著吃香的唱辣的不在話下。你算算,從去年紫紋找濤哥去兌那第一家遊戲廳到現在還不到一年呢,你看這一年過的怎麼樣,再有一個月,咱們這些跟著跑腿的可就連暖氣樓都住上了。」
三胖子連連點頭,見那一年前又瘦又干的六猴兒的臉上也有些肉了,看起來順眼了許多,想起這六猴兒怎麼就什麼都知道呢,問道:「六雅兒,你小子怎麼比我多知道這麼多事,又從來不告訴我?」
六猴兒點上支煙,翻了三胖子一眼說:「你整天像頭豬一樣,除了認吃,就發情一樣的去找對象。我和你說不說的,有個屁用?」
三胖子有些不好意思,笑得把雙小眼睛瞇的都看不到了,「你看我以前又窮又醜,光棍了這麼多年,現在有錢了又打扮得人模人樣的,手裡還有暖氣樓,我當然得好好挑挑啊。你猴子不也沒事就上老張太太家相個親麼。」
六猴兒把桌上的煙盒往兜裡一裝,喊老闆結賬。對三胖子說:「剛才楊霖不是說了麼,只要咱倆跟著紫紋好好幹,將來咱娶了誰,那都是誰的福氣!」
三胖子跟著六猴兒出了餃子館,樂得嘴都合不上了。心裡面那個美、又想起以前連正眼都不瞧自己的那些女人。你們以前不是看不上三胖子,嫌我又窮又醜麼,現在還不乖乖的站成一排,由著我挑。
牛萬里考上了成都的一所三流大學,高高興興讀書去了。用他自的話說就是,不為學習知識,只為去見識遍地都是美女的天府之國。名落孫山的李永順即嫉妒又眼紅,準備在J中發奮重讀一年高三,爭取明年考到大連去。閒聊時林紫紋問起他為什麼偏偏要選擇大連的高校,李永順理直氣壯的說。咱眼光比老牛同學高上許多。所以只喜歡東北的長腿美女。
原來這兩個齷齪的色狼加淫棍放著身邊的大好費源不去利用,卻想著一些遙不可及的事。林紫紋覺得應該成為不恥與這種人為伍的人,又隨便聊了幾句、自己跑到操場找女生踢毽球去了。
牙膏廠第一次擴建結束,廠子裡已經有了兩大排廠房,新車間、新食堂,員工休息活動室和浴池馬上投入了使用。郭德剛終於培訓出了銷售團隊,獨自回來了,接過楊霖的工作做起了廠長。明白牙膏至今未花過一分錢去做媒體廣告,銷量卻漲得讓郭德剛感覺自己的血壓也隨之升高。第二次擴充生產線後。紫禁城牙膏廠的第二種產品,明白長效牙膏開始批量生產。
楊霖開始忙碌起美容院的事,每天都去監督工人們裝修仿古樓,還招聘了一批小女孩開始崗前培訓。有天林紫川跟著堂弟去看表姐,見到清一色的妙齡女孩坐在一起說話聊天。頓時腳下就挪不動步子了。楊霖怕他給自己丟人,推說工作太忙,把兩人打發走了。兩人出來後林紫紋覺得這事挺有趣的,奇怪的問小堂哥。
「紫川,你是不是喜歡比較大的女生?」
林紫川腳下一個趔趄,忙站穩了身子,搖頭擺手死活不肯承認。
林紫紋見他那表現。頓時恍然大悟,以前他就注意到了,所有和白泓陳小蕾按觸的男生都多少有些失態,而這小堂哥卻與眾不同,今天才知道、原來他是嫌人家兩人年紀太小了。
林紫川見他忍著笑沒說話。知道被發現了,連忙說:「你千萬不要對別人說啊,傳出去可就太丟人了。」
這種事情丟人麼,林紫紋可不這樣覺得,不過他卻沒和林紫川研究這個問題,而是打趣說:「最先喜歡的是不是咱表姐呀?」
林紫川騰得羞了個大紅臉,這個小秘密已經被他藏起很久了,沒想到今天卻被堂弟說了出來,頓時不知所措了。林紫紋一見果然猜中,笑著拍了拍他肩膀說:「這其實也沒什麼,我剛才是瞎猜的,我想咱姐應該知道這事,大人們可能也知道一點兒吧、不過沒人會說的。」
林紫川慌張得感覺自己快要尿褲子了,抖著嘴唇說:「紫……紫紋!咱……咱姐也知道了?你不騙我?!」
林紫紋樂了,這林紫川沒事總拿眼睛往年紀大一些的女孩胸脯上瞄,對同齡人視而不見,不是明顯的戀姐情節是什麼。
「慌什麼呀,也沒人說你做的不對,假裝沒那回事就行了!」
林紫川猶豫地問:「那,那表姐怎麼從來沒訓過我,我一直以為她不知道。」
林紫紋一笑:「訓你幹什麼,你也不想想,誰知道她像咱這麼大的時候喜歡過誰呢,現在不也都過去了,什麼事都沒有。」
林紫川一想也有道理,不就是年紀小不懂事的時候喜歡過幾天小表姐麼,將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於是多少算是放下心來。「紫紋,你說我喜歡年紀比我大的女人,是不是不對啊,人家談戀愛結婚都是男人比女人大。」
林紫紋想起自己好像比白泓和陳小蕾小,沒接他的話。林紫川想起了點什麼,搖搖頭自言自語說:「問你也是白問。」
林紫紋奇怪他為什麼這麼說,問道:「怎麼問我就是白問了,你不是有什麼事都喜歡讓我幫忙參謀麼,我不也都幫上了?」
林紫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擺出一個近而遠之的神態說:「你小子好像同時找了兩個,自己都弄不明白了吧,還能幫我參謀什麼呢?」
這小子知道的還不少!林紫紋抬腳佯踢,林紫川抬手虛擋,得意地說:「表姐和小象的事,你不說我也不說,怎麼樣!」
以林紫川對自己的瞭解。這件事肯定早就猜到了,林紫紋倒也不準備用大嘴巴對別人亂講林紫川的糗事,不過卻不滿他要挾人的態度、兩人馬上追逐打鬧起來。嘻鬧著沿著馬路遠去。
劉宏宇讀了幾天夜校。困為遊戲中心突然缺乏人手,又被暫時召了回來。原來李澤濤突然張羅著要和許紅霞盡早結婚,連新房都不等了,打算先在老房結了婚,等新房蓋好後再搬進去。
不是商量好了元旦再辦喜事,怎麼突然就提前了?腦筋笨的人只是表示了一下不解,之後就不想什麼了,聰明人猜想著是不是有家裡催促之類的原困,而林紫紋略猜便知,這是奉子成婚。
擱在林志文結婚的那個年月。如果有新人是奉子成婚的話也不必瞞誰,大家還會說一聲恭喜新郎新娘雙喜臨門,然後少給新娘子敬幾杯酒。可此時的山城,婚前懷孕會被許多人背後議論閒話,有些守舊的長輩乾脆會指著鼻子罵。媳婦過門後也許多年都抬不起頭來。
很快,婚禮選在了十月底的一天舉辦了起來。李家和許家都是林紫紋爺爺家附近的街坊老戶,現在也算是門當戶對,所有道賀的親友都稱兩人是好事一樁。林紫紋這個正牌的證婚人倒沒去參加婚禮,他上午忙著期中考試,下午跑到各遊戲中心轉悠,這種所有人都把他當成孩子的場合會讓他很不耐煩。所以乾脆避開了。
爸爸林從武在單位的工作也是順風順水,上面的領導雖然很想用親信取代他的那個好位置,但也擔心把有能力的人都換掉了會讓單位的生意又變回以前那樣不景氣。沒事時林從武和王再梅兩口子聊起天來,總感歎退休開了蛋糕廠的那個老王運氣太好了,開個小蛋糕坊就發了財,前些日子搬了新暖氣樓。一口氣買下同一層上的三戶房子和兒子同住,連房子帶裝修花了將近二十萬。
兩口子聊完羨慕人家發財的事,又把話題轉了回來,打算過年給領導送點小禮,為來年定職稱漲工資做打算。見他們又去計較那每個月多漲的十塊八塊錢工資,林紫紋考慮著該盡快對兩人攤牌了。爸爸媽媽也辛苦養背了自己這麼多年,趁著他們還年輕,讓他們腰包鼓起來之後享些福,也能讓他們有時間幹些一直想去做卻做不了的事。
學校新來了一個體育老師,困為教學經驗豐富、資格老,被校長任為體育組的組長。新體育老師姓佟,滿臉的絡肋鬍子從不刮淨,一對天生的卷髮大波浪式的盤在頭上,脾氣暴踝易怒,還經常動學生,學生們背後拾他取了個外號叫「佟大浪」。
上月底全校運動會結束後佟大浪有了幾個大發現,初二四班的幾個好體育苗子居然全部都不是校體育隊的?這還得了!佟大浪老師先後找了校長、教務主任、初二四的班主任陳老師,最後被層層推諉下來,所有人都是這麼答覆他的:「你希望他們進體育隊,我們也不反對,不過你得自己去和他們說。」
三個小毛孩子而已,既然你們默許了,那我就自己和他們說。佟大浪見校領導和初二四的班主任並不在意這幾個學生去體育訓練影響學習成績,馬自己找上門去。佟大浪老師先後找到三個學生談了話,在初二所有長跑項目都得了前兩名的白泓說,怕影響學習成績,不想參加,佟大浪一想也是,這小姑娘學習成績年級第一,將來肯定是學校的大學生苗子,看來她是用功學習型的,不能參加;萬里挑一的運動苗子陳小蕾答應的挺痛快,說是先回家和家長打個招呼,然後就去體育組報到,接著暫時沒了動靜;佟大浪又找上林紫紋,聽說這個個年比賽裡得了三項第一的小男生去年就跑了個長跑第一名,當時全年級男生裡他最矮,佟大浪很看好他的發展潛力,沒想到林紫紋的答覆非常簡單,身體不好,大夫不讓做激烈運動。佟大浪當場就怒了,若不是想拉林紫紋進體育隊,他馬上就能踢這小子幾腳。這不是胡說八道麼,這林紫紋的身體狀況看起來簡直好得不能再好了,而且剛剛得了三項體育比賽的第一名,這種運動神經發達的學生,大夫會說做不了激烈運動?
第二天林紫紋拿了幾張病例交到體育組,和佟大浪打了個招呼之後揚長而去。佟大浪一看沒話說了,病例上說這小子一年住院三四次,每月吃藥七八盒,這病例的內容怎麼看怎麼像是在說,林紫紋活不了多久,快要夭折了。這麼明顯的真病例假內容當然瞞不過他的班主任和學校,既然別人都不管他,佟大浪覺得自己也管不了了,沒有辦法,隨他去吧。
期中考試後佟大浪再找陳小蕾時,陳上蕾滿臉委屈的答覆他說,因為爸爸說要讓她轉學,所以不能參加學校體背組,讓她對老師抱歉。佟大浪只好放棄,為這事他還難過了一陣子,這陳小蕾如果堅持培養,沒準還能參加個女排國家隊呢,錯過這個好苗子實在太可惜了。讓佟大浪沒想到的是,學校快放寒假的時候他還是能在操場上見到陳小蕾那出眾的身影,找她的班主任陳老師一打聽才得知,根本沒有什麼轉學的事,原來他被這小丫頭擺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