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御史台三日游的經歷紀王李慎從不避諱逢人問誇獎一番狄仁傑的博學不免讓別人一愣一愣。而當某次上朝前遇見和自己同病相憐的越王李貞時他免不了也笑嘻嘻地問了幾句誰知往日交情甚好的兄長卻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人家套你的話都不知道你這個賢王的名聲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不止如此越王李貞還恨鐵不成鋼地狠狠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別看我們都囫圇從御史台出來了但這事情還沒完!我看阿武是不會那麼輕易放過素節的你就看著好了!」
這話讓紀王李慎一愣一愣然而不等他再問一個子丑寅卯越王李貞便揚長而去。待到下朝的時候他連個人影都沒找到專程跑到越王第去找人卻吃了個閉門羹——原因很簡單越王李貞還在齋戒當中這上朝也是逼不得已見客就不行了。
「八哥究竟是在御史台中遭了什麼罪居然會齋戒不近女色?」
李慎心裡頭的疑惑那就別提了這誰都知道李貞雖說有才但在女色上頭那不是一點點盡心就是看到屬下官員的家眷中有美色的也會想方設法勾搭到手。作為親王又是長得俊朗手段又高這基本上都是手到擒來節欲的說法幾乎從沒有出現過。
想來想去想不通他也就不管了。於是繞著越王第打了個轉他便興沖沖地前去找自己的外甥周曉——雖說成婚之後不曾分家但這一位大約是怕極了臨川長公主。因此特意在旁邊買下了一座宅第和和美美過起了舒坦小日子。這些天他幾乎常常去那裡閒逛自己姐姐的宅第卻很少去了。
什麼問他為什麼不去看看另一個同病相憐的王素節?這不是廢話麼誰都知道那一位不受武後待見雖說平平安安從御史台出來了但天知道武後會不會翻舊帳他幹嘛要給自己找麻煩?
事實上太醫署雖然斷定了素節身體很好。但自打從御史台回來頭兩天睡了好覺從第三天開始素節就再度陷入了極端的彷徨無主之中。要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固然沒做什麼很大地虧心事——因為他根本沒有那個條件和實力——但小偷小摸的事情他卻做了不少尤其是趁著上金忽然病故之後玩了一把吐血。
然而這事情那天被狄仁傑拆穿了個正著而且回來之後太醫署的人就忽然上門讓他的裝病大計全盤落空。這上金雖死得蹊蹺父皇卻根本沒有徹查。那份冷漠令人心寒。一想到兩位姊妹都已經出嫁他若是再留在長安。將來只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便打定主意離開這塊險地。
畢竟希冀父皇忽然動了舊情照顧他的念想已經全部斷了他也從來不曾奢求什麼皇位那麼還不如回到封地上去。雖說貧瘠一些但好歹性命還是有保障的。然而這先頭是李大帝親口下令他和上金留在長安如今他忽然想走這又該去求誰?
思來想去他只想到了唯一一個人選。雖說知道自己和對方沒什麼親情交情。但他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登門拜訪。他雖說拿不出讓人家心動的東西但只要咬咬牙未必不能讓對方滿意。
「什麼王素節前來拜訪?」
李賢好容易找到空子。剛換上一身衣裳準備去李家探望一下李敬業忽然聽到這麼一個消息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麼問題。王素節自從他從遼東回長安的當口見過一面。之後除了上朝抬頭不見低頭見幾乎就沒有任何私人往來。這個四哥對於他來說象徵意義遠遠大於實質意義就連家宴上頭他那個薄情地老爹也不曾想過捎帶上這個庶子。
他本想信口想個由頭回絕但忽然考慮到人家這是光明正大地找上門來他若是不見反而顯得自己這個做弟弟的不夠地道。於是仔細考慮了一番他便吩咐將人請進小廳堂自己則到裡間把外頭那身素白的衣裳給換了這才優哉游哉地前去會客。
「四哥真是稀客啊!」
李賢的臉皮厚度本就非同小可因此笑嘻嘻踏入廳堂之後就拋出了這麼一句話。見人家的臉色由白轉青他便咳嗽了一聲:「無事不登三寶殿四哥今天找我大約不是喝茶敘親情的有話不妨直說。我也不說那什麼推搪的話看在兄弟一場份上只要不是太有干礙的能辦的我一定盡力不能辦的我就只能說一聲抱歉了。」
別說官場上地官員就是尋常老百姓彼此請托辦事也不曾這樣
當不拐彎抹角因此素節在李賢這樣坦蕩蕩的態度下時愈青了。雖然有些惱火但他不得不承認李賢這樣直接地態度省去了他很多說辭於是沉吟片刻他也顧不上什麼面子了。
他霍地站起身來對李賢深深一揖道:「六弟向來有擔待我此來只為了求一件事。長安雖好但如今卻不是我長留之地而且父皇也已經探望過我希望能夠回封地繼續當我的刺史。」
咦這傢伙居然想著要回去?李賢這回真的詫異了要知道此前他那皇帝老子心血來潮惦記著這個兒子的時候還曾經托他在老媽面前轉來著。微微一怔之後他立刻上前去將素節扶起把人按在位子上坐下他這才慢吞吞地在房間中踱起了步子。
他老媽當然不樂意素節在眼前晃悠人要走估計也不會挽留只不過沒逮著機會弄掉這個眼中釘大約會有些不舒服。至於他那皇帝老子……只要不是心血來潮這件事大約根本不會管。所以與其說這是什麼為難的事不如說那是對於素節而言對於他自個那只不過是小菜一碟。
然而小菜一碟並不意味著這事情就應該輕易答應否則他豈不是太吃虧了?素節又不是李弘也不是李顯李旭輪李令月他從沒得過對方半點好處豈能白白做事情?
於是他很快就轉過身笑道:「四哥當初你留長安是父皇親自下的旨意你如今要走只怕被人說起對父皇面上不太好看。事情也不是辦不到只是你得拿出點誠意來。」
誠意……此時此刻素節的臉忍不住連連抽搐了好幾下。雖說自從母親蕭淑妃死後他就從最受寵愛的皇子變成了最不受待見的皇子但被人這麼赤裸裸地索要好處還是第一次。雖說覺得屈辱然而他早就是做好了準備的因此當下就咬了咬牙。
「六弟若是肯盡力我願意以萬貫相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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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貫是什麼概念?以一貫錢一千文計算萬貫就是千萬錢這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於是李賢貨真價實嚇了一大跳。要知道這素節地母家在武後的高壓手段下已經全部敗落了李大帝就算有賞賜也未必想得到這個已經疏遠的兒子這點錢大約已經是素節的全部家當了。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李賢雖說從不認為自己是君子但凡事莫逼得太狠這種道理他還是知道地。況且萬貫雖多他卻還不至於放在眼裡他如今還不至於缺錢。
然而他這一沉吟素節卻誤以為他嫌少那牙齒幾乎把嘴唇咬出了兩道血痕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把價格加了上去:「六弟若是真能做成此事我還有一個價值連城的藍田玉枕……」
「我不是這個意思!」李賢一回頭看見素節已經是臉色白得可怕趕緊出言撇清「我所謂的誠意和這些無關只是想就有些事和四哥你交換一下消息。這長安城中近日風雲四起總令人覺得不爽快這個節骨眼上四哥你要走難免會有人藉機做文章不是麼?」
只要不是你那母后留難還會有誰在乎我這麼一個微不足道地皇子?
素節心裡這麼想但卻沒敢說出來。他的家底並不厚能夠剩下錢財寶物自然是樂意的只不過他的某些消息渠道卻來自當初蕭家在事敗之前留下的最後一點班底若是洩露出去只怕將來再無東山再起之機。但轉念一想武後膝下四子就算李弘病懨懨的那一天真的死了他也不會有任何好處因此他很快就下定了決心。
於是兩兄弟很快就頭碰頭商量了起來。雖說不久之前兩人還形同陌路但此時那親密樣子無論落在誰眼中都只會得出兄弟情深四個字。不多時李賢便親自把素節送到了門口看著那馬隊消失他方才伸了個懶腰慢條斯理地回轉了身結果回到剛才那個廳堂就撞見了屈突申若。
「你這麼赤裸裸相逼就不怕人家惱羞成怒?」
「這分明是親情疏遠硬是要裝作情深一片的樣子噁心不噁心?」李賢伸手在那沒有一絲贅肉的腰身上輕輕一攬隨即笑吟吟地說「我直截了當他心裡只會一時不痛快這明白過來反而只會認為我厚道。否則我要是當面假惺惺答應背後卻使壞他豈不是更鬱悶?再說禮尚往來我給他辦事他給我好處這也是應該的!既然沒感情就不要惺惺作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