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給皇帝和太子算過命這兩位的命還長著呢!
興許是李賢習慣了煞有介事侃侃而談因此根本沒有人懷疑他這話是信口胡說於是這麼一句話就以光在大街小巷中傳揚了開來。緊跟著雍王第門前的人便一天比一天少最後雖然不至於恢復往日的冷清但稀稀落落的樣子已經不復前幾日的全盛光景。
這李大帝萬一病好管事來個清算誰知道會怎麼樣?萬一這太子病好了呢他們對李賢的慇勤可就白費了!
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這一日徐家的私家道觀中便來了一位麗人。只見她一頭青絲只用一根黃色緞帶束起既不簪金也不戴玉身上的鵝黃衣衫和襦裙也只是在邊上有一圈刺繡看上去樸實得緊渾身上下唯一的亮點便是頸項上的一個纓絡項圈。她叩門進去便熟門熟路直奔後院見一個老道正在那裡一邊掐手指頭一邊觀賞著滿池荷花不禁莞爾一笑。
「袁真人!」
「是嫣然啊!」袁天罡轉過身上笑瞇瞇的臉上雖然滿是皺紋看上去卻異常慈祥「讓你常常跑這裡探望我這個老頭還真是辛苦你了!想不到我袁天罡也會有騎不得馬走不動路的那一天。」
「袁真人言重了嫣然日日請教打擾了真人清修這才是罪過。」徐嫣然親自上前將袁天罡扶到石凳上坐下猶豫了片刻。便將日前李賢的宣言複述了一遍面色頗有些古怪「如果我沒記錯地話真人似乎沒說過這種話……」
「哈哈哈哈!」
袁天罡早就知道自己的大限快到了因此蝸居這道觀一年多來竟是把什麼修身養性都丟開了。該笑時則笑該睡則睡該吃則吃該暢飲時則暢飲。此時此刻他這大笑起來就一不可收拾最後竟是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我就知道雍王是個有趣人旁人給自己編織天命。他卻用我的名義宣揚人家的天命好好!怪不得他曾經說過不信命如今舉止果然不差。確是表裡如一之人!」
徐嫣然本擔心袁天罡得知此事之後有所不悅卻沒料到他是這麼一番反應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瞧見對方那高興勁不似作偽她頓覺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面上露出了一絲動人的微笑:「看來真人還真是豁達若是別人聞聽此事只怕決不會如此淡定。」
「他若是不瞭解我。知道我不會拆穿。又怎麼會編造如此謊話?」
袁天罡依舊是笑呵呵地。從旁邊的風爐上拿起茶壺親自為徐嫣然倒了一杯茶。也不管她道謝不迭便悠然自得地道:「自古以來少有人不信天命縱使號稱更相信自己的人潛意識之中又何嘗不信命?雍王當初說過那句話之後若是違心之言就應該派人迂迴向我打探或是乾脆派人除掉我他卻什麼都沒做即使聽說我給屈突申若和賀蘭煙斷過命數也是如此。和他比起來我又哪裡談得上什麼豁達?」
聽袁天罡這麼看李賢徐嫣然心中也覺得歡喜卻不敢表露在面上。然而有一個問題一直鬱積在她心中許久此時便再也憋不住了:「真人還是頭一回如此稱許人我只是不明白真人見過雍王那麼多次難道就沒有為他看過相?」
儘管是炎炎夏日但這院子中滿是鬱鬱蒼蒼的大樹酷烈的陽光只能從樹葉地縫隙中灑落下一星半點再加上旁邊有荷花池非但不熱反而還有一種難得的涼爽。一陣微風吹來荷花池上的荷葉微微顫動著幾顆水珠輕輕滾落忽地響起了一聲蛙鳴。
袁天罡沉默片刻忽然撫掌笑道:「好好嫣然你來過那麼多次我一直等著你問這個今天你終於忍不住了!」
「我平生看過無數人的面相斷過無數人地命數但雍王此人卻無相可看無命可斷!」見徐嫣然一下子愣在那裡他便自嘲地笑了笑「當初我一見他就覺得奇怪天下竟有無相無命之人而此人卻恰恰不信天命!其實若是他真的用強逼我我倒要為難了少不得胡說八道一番如今卻省了老大一樁麻煩!」
袁天罡當然不知道倘若李賢在這裡聽到這麼一番話絕對會豎起大拇指讚揚他神了——他李賢可不是不信命?
但這時候袁天罡卻生出了天命不可測的感慨認為這是老天對他洩露天機太多的警示。當然這些話他不會對徐嫣然說橫豎他已經百歲高齡已經活得夠長了。
外流言紛飛宮牆之內由於武後地高壓政策嚼舌頭多但是津津樂道於蓬萊殿那幾位歌女的人卻著實不少就是武後自個也不得不承認那從蓬萊殿飄出來的歌聲確實動人最難得地是曲調特別顯見李賢是花了真心思的。
至於所謂的袁天罡斷語她則是嗤之以鼻——她和老袁地緣分不淺就在年前還剛剛召見過那老傢伙狡猾得緊根本不可能有這樣輕率地說辭足可見李賢只是蒙人而已。
恍惚間看見前頭地太醫崔元昌躬身而立她方才覺察到自己走了神略吸了一口氣方才問道:「你剛剛說陛下如今精神大有好轉風眩或可減輕那這失明之症真的有法可解?」
「天後陛下天皇陛下地風眩乃是頑疾可緩解不可根治至於這失明應只是一時之症但是否會復明臣不敢擔保。只是臣觀這幾日陛下心情愉快常常還會去太液池走走光感似有增強因此興許還有轉機。倒是太子的病較為棘手但有秦鶴鳴如今一直守在那裡料想也會是無礙的。」
「臨川長公主薦人無雙陛下的病我就放心交給太醫署了。」
武後的面上露出了讓人如沐春風一般的笑容直到崔元昌受寵若驚地退去她方才收起了那一臉笑意。她不是第一次臨朝主政了但完完全全把握玉璽一言九鼎的這種體驗卻還是第一次。就比如今天她一口氣擢升了十幾人同時又讓十幾個囉嗦的傢伙退休左遷每一次都是以皇權作為借口偏偏李治不在這比二聖臨朝更符合她的心意。
政事堂才三個人太少了若是她再安插幾個人進去到了那時還會有什麼事情脫離掌控麼?
對於老媽愈加成熟的政治手腕李賢早就是見怪不怪了但別人可不這麼看。由於東宮不再處於封鎖狀態李弘又確確實實身體還沒好他素日裡培養的幾個心腹終於派上了用場源源不斷地把各色新聞傳遞了進來其中就有近期的大規模人事變動。
李弘不比李賢當聽完了整個事情經過的時候他當即倒吸一口涼氣那一張臉頓時比剛才再白三分胸口更是一陣劇烈地疼痛。使勁壓著捱過了最初的時分他終於漸漸恢復了過來面上不知道是悲傷還是失望最後又歸於一片死寂。
於是李賢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自個的哥哥面朝外頭滿臉呆滯的表情。雖說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他估摸著大約是李弘知道了某些事情於是便揮手打了別人決定先給這位太子兄長打一劑強心針下去再說。
「五哥我知道你一直惦記著那個沒福氣的孩子但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對你提一聲。」見李弘還是一丁點反應都沒有他不得不加重了語氣「申若前幾天去看過明徽正好撞見她一時想不開要自盡。雖說她確實狠毒不可饒恕但她如今已經懷胎四個月了!」
聽到這話的最初李弘還是沒反應過來但只是頃刻間他就一骨碌坐了起來滿臉不可思議地盯著李賢直到覺對方滿臉正經不似安慰他方才一下子癱倒了下來心中亂七八糟什麼情緒都有。以往師傅都是教他家事在後國事在先誰知今天聽到的家事國事都太令人意想不到他就算鐵打的也感到心灰意冷更甭說他原本就不是鐵打的。
「你……你說的是真的?」
「廢話我是那種開玩笑的人麼?」
李賢直接翻了個白眼順帶心裡鬱悶不已——算起來李弘身邊的三個妃子已經先後有過身孕可偏偏自己家裡三個半點反應都沒有。賀蘭煙幾乎恨不得天天診脈就是大姊頭許嫣也同樣是面上不說辦法用盡難道他李賢命數一改連命中注定的兒子也給折騰沒了?呸他就是不信命!
說不儘是驚喜還是別的情緒李弘終於一口氣緩緩吐了出來原本低落下去的情緒又恢復了八分遂請求李賢暗中照顧明徽。
得到了肯定的回復之後他便提醒道:「六弟你不在的時候我聽說越王和明崇儼交往甚密並曾經把他推薦給父皇雖說因郭行真阻撓沒有成功但此人幻術出神入化深得達官貴人喜愛母后也曾經聽說過他。雖說不該論長輩的不是但我們那些叔伯幾乎沒一個省油燈你可千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