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當日被榮國夫人硬是從武三思那裡要來一轉眼大宅中呆了將近一年。雖說武三思也住在這裡但她日日跟在榮國夫人身邊基本上無從得見反倒是各種權貴人物見了無數。漸漸的她便從不少渠道聽說了各式各樣的傳聞似乎向榮國夫人開口要人的絕對不止一個親貴。
她只是冠了一個武姓其實真正的身世連自己都不那麼清楚對於自己的未來也不過存著走一步是一步的心思。剛剛在門外看到屈突申若和李賢絲毫沒有避忌地談笑纏綿她竟是鬼使神差地咳嗽了一聲如今見兩人都在那端詳她她不禁有些心慌慌忙低下了頭。
「惠娘有什麼事麼?」
「剛剛宮裡送來了秋季新衣因為知道雍王殿下住在這裡所以連同王妃和兩位夫人的份例都送了過來榮國夫人讓我送來讓殿下看看樣子……」
對於這種穿著上的事情李賢向來不怎麼留心此時趁著這機會便繼續在武惠娘臉上流連。這以前都只是隨便瞥一眼如今細看之下他越覺得她和韓國夫人相似。不單單是體貌還有那種天生媚態那種內在流露出的精氣神而那眼睛同時也像煞了自己的老媽。要知道武家的人無論是老外婆還是武後韓國夫人抑或是賀蘭煙都是這麼一雙鳳目。
「咳!」
這時旁邊又傳來了一聲咳嗽。李賢轉過頭去。現大姊頭正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這才尷尬地笑了笑。想到之前也沒從武惠娘口中問出什麼他也就放棄了這個念頭正想隨口敷衍了打她回去時忽然之間他的腦際閃過了一道靈光。
「惠娘你是幾時生地?」
武惠娘沒料想李賢會忽然這麼問詫異地挑了挑眉這才垂手答道:「奴婢自幼沒爹沒娘。在大公子收留之前我聽前一位養母說過當初我身邊有一塊絹帕上頭寫著永徽五年十二月十四卯時初刻。」
李賢原本只是隨口一問。但一聽說這個頓時心中一驚接下來方才吩咐她把東西擱下旋即就讓人走了。這人一走他頓時支著腦袋坐在那裡起了呆。壓根沒注意到旁邊的屈突申若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六郎可是懷疑她的身世?」
乍聽得這麼一句李賢立刻從沉思中回過了神隨即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我的生辰便是永徽五年十二月十七她只比我早幾天。這聽上去就巧合得緊。再說和煙兒比起來她看上去竟是更酷似姨娘。你說我怎麼能不疑?」
先頭關於李賢的身世風波曾經傳得沸沸揚揚。屈突申若自然不會不知道。可即便如此。她聽李賢明白無誤地傳達出這麼一個信息還是不禁悚然而驚。想到榮國夫人一見到人就硬是留在了身邊。只怕是早就有了一定的猜測即使聰慧如她也感到一種莫名的心悸。
「總而言之又沒有證據天塌下來也反正有老外婆在我才懶得管!」
李賢懶洋洋伸了個懶腰笑嘻嘻地出手抱住了屈突申若的腰。這年頭大唐地審美觀還沒有那麼變態大姊頭雖說比尋常女子豐腴些但這腰肢上卻沒有半點贅肉入手結實卻不乏彈性最是一種愜意的感受。
「明兒個就回去了等我參加完朝會從大明宮回來大夥兒在後院燒烤怎麼樣?」
對於李賢層出不窮的新花樣屈突申若早就領教過多次卻不料想他打開死結之後這麼快就故態復萌。她亦不是那種羞澀的女子任由他將腦袋擱在自己地肩膀上聲音變得慵懶無比:「好啊只要某人不怕別人罵偷懶我當然樂意奉陪!你不在這些日子哈蜜兒已經是排練了一場新舞那些挑選出來的舞伎等著在你面前演上一場呢!」
「這是不是太招搖了?」
李賢聞言不禁有些猶豫。老爹和太子都病著他和三個妻子玩鬧一下不打緊若是連歌舞都拿出來了豈不是真真正正的沒心沒肺?
「怕什麼這是天後陛下也過了眼的除了舞伎之後還有歌姬過幾天會送到宮裡給陛下唱歌解乏你先檢查一下她們地排練結果有誰能夠說不是?」
有了屈突申若這樣一句話李賢頓時精神大振。眼下這種狀況一味的愁眉苦臉實在是於事無補還不如先拿出無憂無慮的興頭來!於是他重重點了點頭少不得抱著這位年長自己好幾歲的妻子揩了一回油等到夕陽西下之後
雙去前廳用餐。
就在這邊傍晚連日在雍王第找不到李賢蹤影地人終於看到了大隊車馬停在門前緊跟著就看到久違的李賢一家子施施然從馬車上下來。看到這光景雖說連日的等待頗為疲憊但還是有不少人整理官服三兩步衝了上前預備把自己好好包裝一下介紹出去。
「諸位!」
前頭有霍懷恩攔人李賢就在後頭笑吟吟地衝著眾人拱拱手:「勞煩諸位在這裡等了我好幾日實在是榮國夫人身體不適所以我在外頭住了幾日。大家地意思我都明白國有大事自當齊心協力不過也不必太過緊張。吉人自有天相昔日袁天罡真人曾經為父皇和太子看過相道是他們皆為有福之人只要過了這一道坎將來必是一帆風順!這天色已晚只怕再過一陣子就是閉門鼓大家還是先回去吧!」
見眾人聽了他這話雖說各有各地表情卻仍是不情願散去他便又補充了一句:「之後我自會住在家裡大家有事但可明日再來何必一定要彼此都沒趣?」
此話一出那放眼看去一片青綠地人們方才漸漸挪動開了步子三三兩兩地散去。直到這時李賢方才鬆了一口氣偕同賀蘭煙三人進了門。一到前院便有總管和幾個管事迎了上來個個都是彷彿見了救星似的痛訴這幾天地悲慘境遇。
「被人堵了門沒法出去採買?」
李賢還沒開口訓斥許嫣就先接上了話頭:「你們怎麼這般軟綿綿的若是讓別人知道豈不是笑話!正正當當出門難道他們那些官員還能和你們拉拉扯扯的?宅子裡頭還有親兵拉上兩個護持總不成連出門都辦不到……」
眼見那一位擺出了內宅主婦的模樣教訓李賢便順勢一手一個拖著賀蘭煙和屈突申若到了裡頭。在外飄蕩好些天終於到了自己家一口熱茶下肚他自覺心滿意足瞇起眼睛閉目養神後不多久竟是不知不覺睡著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翹以待的官員們果真沒有失望真真切切看到了李賢正兒八經地和幾個宰相商量起了國事那雷厲風行的果斷讓他們看到了更大的希望。然而就在散朝之後的他們議論起野馬終於也有回的那一天時又得到了一個讓人驚掉下巴的消息。
李賢邀請了上官儀李敬玄郝處俊到家裡喝酒順便考察要獻給李治的一批歌姬的技藝!
上官儀向來是百官心目中的風儀楷模若不是風度翩翩的他不能去教坊只怕一把年紀的他會有無數人肯倒貼對於李賢的邀請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李敬玄雖然對女色不怎麼感興趣但既然是李賢邀請他忖度必定有事也就沒有拒絕。
而郝處俊是個出了名的古板人一聽是這麼一件事立刻吹鬍子瞪眼可最後也不知李賢是如何花言巧語總而言之他也準時准點地出現在了安定坊的雍王第。
結果門外等候了一天卻被以各種理由拒見的小官們就慘了他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高牆裡頭聽著那隨風飄出的陣陣笙歌管弦三三兩兩面面相覷——似乎李賢原本就是這做派可現如今他不是普通的親王怎麼還這麼幹?
美酒佳餚絲竹管絃歌美舞絕。柔美的水袖白玉似的赤足玉臂纖腰媚眼如絲。面對這些明明白白的挑逗座上的三個老頭都漸漸放開了心懷。這年頭可不講究什麼滅絕人欲講求的是及時行樂。所以雖不至於人手摟一個美女開懷但看笙歌曼舞老上官三人還是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剛剛李賢說的一番似是而非的話。
「各位父皇和太子雖然病了但宰相若是成天愁眉苦臉別人會怎麼看?就比如我一向懶散的人忽然變得朝乾夕惕人家是不是會認為狀況大壞?總而言之該幹什麼幹什麼各位也是該放鬆時放鬆些否則反而更容易出亂子。」
這三位都是老謀深算之輩李賢能想到的事他們也不會想不到再加上最近長安還算太平用不著自亂陣腳——再說雖說尚書令沒給李賢爭取到但總算是有人管事了。至於他懶散的脾氣……無論是上官儀和處俊都有充分的信心。
只有李敬玄有一種古怪的感覺——身病好治心病也好治似乎懶病就不是那麼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