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的西市乃是大批商賈雲集之地其中胡商眾多來特、新羅、大食等國的胡商紛紛雲集於此每日交易量最多的時候往往能夠達到上千萬。既然胡商多毗鄰的各坊自然就成了經商人士的最佳選擇。所以位於西市西南隅的崇化坊也是長安城中胡人的聚居地之一這李治賜第盧迦逸多的時候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一進崇化坊李賢就感受到了一股濃郁的異國氣息。路上往來的行人中布巾包頭長袍裹身的胡人不在少數而沿街的宅院當中不少也是迥異於中原建築風格。兜兜轉轉老半天他甚至還現了一座形狀古怪的寺廟甚至可以聽到眾多男男女女在其中禮拜祈禱的聲音。
此時張堅便笑著解釋道:「這是太宗皇帝當日應胡人之請建造的一名大秦寺又叫波斯寺。這些胡人朝拜不絕聽說供奉的是拜火教的神靈。」
一聽拜火教李賢不覺一怔往裡頭眺望了一陣方才繼續策馬前行心中暗歎這大唐的宗教信仰還真是自由。一路進到深處他就看到了那座新鮮出爐的懷化大將軍府。不得不說這宅子還真是對得起那正三品高官的名頭氣度恢宏自不必說就是那座正門就不是那些光有錢沒地位的商賈能夠比擬的。
「真是好大的氣派!」
聽到李賢這句話。張堅韋韜彼此對視一眼同時聳了聳肩——雖然他們也是出身勳貴地世家子弟可跟著李賢時間長了這種有失身份的動作做起來毫不滯澀。所以剛才那話中蘊含的惱怒他們也不會聽不出來可要說勸諫。這位主兒若是脾氣火爆起來他們哪裡攔得住?
雖說心裡一肚子興師問罪的火氣但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李賢縱使不在乎也不可能做出提腳踹門的事遂打了韋韜上去敲門。不多時裡頭就探出了一個光溜溜地腦袋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年紀。瞧著面目似乎更像中原人李賢仔細一打量便現這小和尚似乎並不在盧迦逸多上次謁見李治那一群弟子中。
韋韜只是冷淡地吐出李賢的身份那小和尚當即便愣了隨後也忘了外頭等候的乃是貴客轉身撒腿就跑。而看到這情形李賢也懶得再等人家出來迎接帶著張堅韋韜便闖了進去順帶還替主人家掩上了門——這門若是不關待會裡頭的動靜豈不是會引起別人圍觀?
那小和尚進去通報才一會兒工夫。裡頭便呼啦啦出來一群人卻不見那個乾巴巴的老番僧盧迦逸多而是以迦摩羅為的眾多弟子。然而一大幫人中間還有某個李賢意料之外的人看到李賢那人滿臉地不可置信。旋即慌忙上來行禮。
「師傅!」
「你怎麼在這裡?」
如今會叫他李賢師傅的除了上官婉兒和阿韋那兩個小丫頭之外就只有他從吐谷渾帶回來的慕容復了。可是這傢伙不是被李弘收到了崇文館讀書學本事麼?於是他的口氣中隱隱便多了幾許不善自然是不滿意慕容復和這群番僧混在了一塊。
慕容復還沒來得及回答裡頭忽然又出來了另一個人。而一打照面李賢再次愣住了。只見那人黃衣黃裳。腰間輕懸瑤佩頭簪珍珠金釵耳佩明璫最顯眼的是手持長卷。令人清新悅目一見忘俗可不是徐嫣然?
問題是這天竺番僧呆著的地方徐才女跑來這裡幹嘛?
見李賢一臉詫異徐嫣然便上前來笑吟吟地施了一禮旋即解釋道:「是家父的一位密友聽說懷化大將軍善於和藥就讓我帶來了兩條丹方以作請教誰知正巧在這裡遇上了慕容公子。殿下今日怎麼有空到這裡來?」
這要不是興師問罪他李賢怎麼會有空到這裡來!
聽說徐嫣然也是來代人請教丹藥上的勾當李賢只覺得這世道著實是沒辦法說了。在人群中掃了一眼他便沉聲問起了盧迦逸多的去向結果那個迦摩羅笑容可掬地給出了一個讓他更加火冒三丈的答案。
「盧師奉皇帝陛下諭命正在閉關煉丹。」
正主兒見不到本就咬牙切齒地李賢登時耐不住了。再加上他越看迦摩羅這和尚越覺得不順眼便借口自己有事情要請教把人單獨請到了一旁隨便東拉西扯了幾句便耐著性子問起了對方的來歷。果然不出所料迦摩羅坦陳自己乃是慶州人士自幼出家到天竺求佛學真義之後就拜到了盧迦逸多的門下。
聽到這傢伙滔滔不絕吹噓起了煉丹李賢愈懷疑這傢伙究竟是道士還是和尚冷不丁就出口打斷道:「你知不知道前天
是服用了你那個盧師煉製的丹藥結果沒有強身健體了!」
迦摩羅聞言一驚但很快鎮定了起來自信滿滿地道:「盧師丹藥神妙無雙那必定是太醫醫治不好存心推諉……」
不等他說完李賢就冷冷打斷了他的話:「你知不知道當初給太宗皇帝獻丹藥的那個天竺僧人因為丹藥出了岔子差點連腦袋都掉了?我父皇最疼愛地就是太子倘若太子有什麼意外這宅子上上下下的人頭拿來祭奠只怕也難以彌補父皇的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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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對方的身子微微顫動他忽然抽出了腰中佩劍重重地一劍劈在了桌角上只見那堅硬的楠木桌案彷彿豆腐渣似的一下子崩落了一個角。
「這平常人家若是吃丹藥吃死人自然沒法怪罪煉丹的可皇家卻不一樣。就算父皇還被你們蒙蔽著這群臣的公憤可是不饒人地我這手中劍也不會饒人。你既然出身我大唐慶州就該知道天子一怒的光景!」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而且李賢連佩劍都拔出來了因此迦摩羅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沒了早先伶牙俐齒滔滔不絕地光景光顧著抖了。大唐如今佛門雖然還算繁榮可在天子的怒火面前這再繁榮也只是虛文——當然他可以上天子面前控告李賢的失禮行為可那結果用腳趾頭也能想到鐵定還是他倒霉。
本存著大鬧一場的心理但李賢最後離開的時候這座懷化大將軍宅邸最後還是幾乎分毫未損只有一張楠木桌案少了一隻角。而一路出崇化坊的時候眼看李賢悶頭不作聲徐嫣然忽然開口問道:「你可是不相信這些丹藥之學?」
李賢幾乎不假思索地冷哼一聲:「當然不信都是些騙人的玩意!」
「六郎可聽說過一句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徐嫣然微微一笑見李賢忽然勒住馬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她便抬頭望著天空悠悠歎了一聲「九天之上是否有神靈誰都不知道這種不可知正是大家最懼怕的。君王求的是人道也是天道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天人合一成就長生不死而其他人又何嘗不是?」
這話說得雖然婉轉隱隱約約卻流露出了一種點撥和批評的意思。李賢本有心反駁可轉念一想老爹固然是在抓救命稻草太子李弘時時刻刻被人周全照顧著提醒著他身體不好這個事實何嘗不也是希望能夠借用丹藥來獲得強健的身體——儘管那是自欺欺人。
這種事情張堅韋韜不好表示自己的意見旁邊一直側耳細聽的慕容復好歹還算聰明終於明白這兩位在討論什麼忍不住便插上了一句。
「吐谷渾對佛教也頗為尊崇昔日也曾經接待過不少天竺僧人。我這次也是想為可賀敦求取一些丹藥怎麼師傅認為這都是騙人的?但父汗和可賀敦服用丹藥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就連蘇度和盧也曾經用過。」
徐嫣然對慕容復笑著點了點頭又繼續解釋道:「我那位父執長輩老來體弱多病卻想多延幾年壽命然而大夫束手他自然就只能在丹藥上頭求。雖說明知這可能有害可難道我這個作為晚輩的就忍心揭穿他對他明說這丹藥有百害而無一利而讓他自暴自棄?」
於是李賢的臉色瞬息萬變了一陣最後露出了誠服之色在馬上朝徐嫣然拱了拱手:「看來這堵不如疏若非徐才女提醒我這錯只怕就犯得大了。不過我倒是想請教你用重金求了丹藥回去難不成就這麼給你那位父執長輩服用?」
此時徐嫣然的面上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六郎難道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偷梁換柱?只要肯下功夫這自己製造出來的丸藥和這丹藥有什麼兩樣?」
慕容復和張堅韋韜固然是吃了一驚李賢也是為之瞠目結舌最後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高實在是高!這又盡了孝道又沒有危險他怎麼就沒想到?虧人家還說他機靈百變鬼主意多看來火候還差得遠呢?
於是他乾脆策馬靠近了徐嫣然打聽起丸藥的製法來。不打聽還好這一打聽他愈鬱悶了——徐嫣然的心得很簡單找個可靠的道士幫忙橫豎就是蜜糖丸子保管吃不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