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三的賞原本是古人作巫事祈福的盛事但傳至後春遊一般的遊園盛會所謂流杯更是在那一場廣為流傳的蘭亭詩會後為眾多文人雅士所推崇。
流水泛觴暢飲吟詠賦詩抒懷而時至今日儘管早就過了早春三月的好日子但流杯聚會依舊是廣為流行。尤其是大唐風氣開放往往男女一起盛裝出遊掩不住的奢靡艷麗再加上流杯的高雅每場都是讓時人讚口不絕的盛會。
洛陽宮中的流杯殿是當年隋煬帝楊廣所建相傳當年工匠洛陽宮西苑內造山為海引龍鱗渠繞十六院入海猶如水景院一般整個西苑內水系眾多游時可泛輕舟畫舸升飛橋閣道正是數不盡的風流。雖然大唐幾代君王都不是好奢靡的但總不能把好好的宮殿拆了所以常常在這裡召集寵信的臣子吟詩作對飲酒作樂只是召集一應年輕人卻還是次。
李賢從郝象賢那裡得知了整件事的經過又問清楚邀了些什麼人頓時啞然失笑。不消說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在山水之中而是在另一樁事情上頭。
忖度這一次老爹肯定也是要拉上自己頂缸的他遂令盛允文直接扔下了象賢一群人拍馬疾馳回宮。
在洛陽橫行這麼久郝象賢卻還是頭一次吃這麼大的虧在那邊捶胸頓足叫罵了一通便灰溜溜地召集了僕從回家去。他固然是頭臉難看他那一群僕從也好不到哪裡去個個是灰不溜秋鼻青臉腫這麼多人被三個人教訓了一頓傳揚出去自然是笑話。
李賢一進應天門。早有等在那裡的內侍匆匆迎了上來滿臉堆笑地道是皇帝在貞觀殿等著。情知是哪門子勾當李賢急忙跟去結果。一見自己那皇帝老子事情果然是和他想像的差不多只不過。這一次他多了一個甚是光榮的名頭。
詩會的評判?
李治見自己地兒子在那邊瞠目結舌頓時笑吟吟地鼓勵道:「歷來評判應是選德高望重之輩不過這一次朕召集的是京城各家子弟。一幫年輕人在那裡取樂帶上一群古板的老傢伙自然不免掃興。六郎你雖年輕卻早有大作在坊間傳唱再說又是沛王這個評判自然當得!」
對於老爹似乎想都不想就送上這麼一頂高帽子李賢頓時頗覺無奈但無奈又有什麼用難道這種事情他還能誠惶誠恐讓老爹收回成命麼?於是。他乾脆也不謙遜了直截了當地答應了下來心中卻自知評判不好當。那些世家子弟哪個不是眼高於頂的角色倘若不是他這個沛王不怕得罪人只怕其他人還真地當不起。
答應得爽快。但一轉頭他就找上了阿芊而後者猶如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張長長的名單。計有男男女女總共三四十餘人年齡從十五歲到二十歲不等男地固然是尚未舉明經授官的。女的也全都尚未婚配可以想像到時候鴛鴦配對地事情恐怕是少不了。
不出他所料徐嫣然的名字赫然在其中。
「看來陛下定然是為了看這一位方才來了一出流杯殿飲宴。」
阿芊盯著那個刺眼的名字看了老半晌忽然冷笑了一聲。而李賢不等她說什麼忽然打斷道:「這事情你先不用報上母后否則萬一動了胎氣便了不得。反正明兒個我是評判先看看狀況再說!」
次日天公作美風和日麗應邀前來的大批年輕男女全都起了一個大早。於是天津橋前原本的朝臣隊伍之外便多了這麼一批年輕亮麗的人影。因為來的大多是各家大臣的子侄因此各大臣都不以為怪少不得在那邊耳提面命地叮囑一番無非是到時別說錯了話之類。
由於是赴君王盛會各人自然都是盛裝打扮男地為了求一個英俊瀟灑大多在面上敷了厚厚的粉間簪花身上留香簡直比女人還更加細緻些;女的則是個個花枝招展卻不似那些男人一般塗脂抹粉反而倒是素面朝天的居多。見此情景看熱鬧的百姓頓時在那邊議論紛紛。
男人不敷粉地只有一個李敬業程伯虎和屈突仲翔都是好武不好文的薛丁山家世不夠不在名單上所以沛王伴讀來地只有他一個。他跟著李賢廝混多年自是對男子敷粉的習慣深惡痛絕。
至於應邀而來的女子之中除了道裝打扮地屈突申若和賀蘭煙之外便是徐嫣然最為引人注目。前兩人都是艷名遠播至於徐嫣然本是養在深閨人未知卻因為閻立本一幅畫而名聲大噪如今要說大唐美人在屈突申若和賀蘭煙之外便得加上她一個。
頭頂步搖
金銀珠釵分插兩邊身上是對襟繫帶大袖海棠色衫子束胸寬擺曳地的藕色長裙臂間搭著蘇方青白色帔帛極其富麗。至於臂間金釧手上指環無不是極盡奢華之物就是那些出自富貴之家的少女也看得呆了眼。
「好一個徐嫣然!」
屈突申若在不遠處望著徐嫣然見其在眾人的關注下依舊面色沉靜隱約流露出一絲高傲不禁暗自讚賞。她當然知道徐嫣然平日並不高調如今一反常態地盛裝再擺出傲然的架勢無非是在樹敵。只要看到時她在流杯殿中的表現就能知道她真正的心意了。
賀蘭煙只是瞥了徐嫣然一眼便垂下了眼睛自顧自地思忖今兒個李賢的吩咐。她孝期未滿雖說出家之後可以不用理世俗言論但如今既是公開場合她便著了一身素白道袍間也只用了一根白玉簪見徐嫣然搶去了自己的風頭也並不覺得懊惱。
女為悅己者容她的打扮只是給那傢伙一個人看的!
自從到了洛陽之後李治就基本上沒有召開過大朝會與其說是百官上朝還不如說是宰相在中書省聯合處理政事——全都是從長安東宮批過轉送來的表章。所以天津橋一開兩撥人便分別各自趕往自己的目的地。一群年輕人雖說大多進過宮但是單單召集他們的飲宴卻還是第一次無不多加了幾分小心。
而當李賢得到消息說人已經到齊的時候他正在那裡慢條斯理地用點心自不免狼吞虎嚥了幾口旋即忙不迭地命人取衣裳心中連連嘀咕。
有沒有搞錯這離正點還有一個半時辰人就全都來了趕早也不是這麼趕的吧?
果然等他帶上侍從遠遠望見流杯殿的時候眾多男男女女已經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不少人正在用帕子擦汗。雖說上頭有亭子下頭又是曲水流波頗有陰涼之意但站久了自然覺得燥熱。儘管四周早已鋪好了座位但是幾乎沒人敢在主人沒到的時候坐下——尤其是那個主人是當今天子!
之所以說幾乎便是因為有一個人很是大剌剌地坐在那裡。那繁複的金銀珠釵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而其人卻靜坐在那裡閉目養神不是徐嫣然又是誰?
這一位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呢?
李賢正覺得疑惑難解忽然看到一個人正在拚命地往後躲頓時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拽住了那人的袖子似笑非笑地道:「只不過隔了一天大公子就不認識我了麼?」
象賢絕對沒有想到昨天在街頭教訓了自己一頓的居然是沛王李賢那股子後悔就別提了。早知如此他哪裡會說那種鬼話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地步。
「沛王殿下您大人有大量……」
李賢卻笑得爽朗絲毫不在意地大手一揮道:「咳說什麼呢?若不是你告訴我我哪裡知道今兒個居然有這麼一場盛會?也不會順勢搶下了評判的差事是不是?」
一聽今兒個的評判居然是沛王李賢剛剛拿捏尺寸不敢走得太近的眾人頓時紛紛圍了上來寒暄行禮之外便在那邊絞盡腦汁地盛讚李賢從才華橫溢說到脫口成章反正能用的贊語都被他們用上了一遍。要知道行前他們全都得到了長輩關照此次的表現事關前途誰敢馬虎?
此時李賢卻看到了亭子一邊倚柱而立的屈突申若和賀蘭煙還有和兩女故意維持著三尺距離的李敬業便撇下了那幫世家公子小姐們上去笑嘻嘻地打了個招呼。
對於這種風雅差事李敬業其實半點不敢興趣無奈是皇帝的欽點李績的派他也只能勉為其難地來摻和一下此時見李賢上來他眼珠子一轉索性代李賢下去和那些世家公子哥說起了話。
「再過幾年敬業可就真的要成了你的左膀右臂呢!」
對於李敬業的變化屈突申若自是看在眼裡此時便笑著開了一句玩笑旋即閃開身子往徐嫣然身邊而去竟是也坐了下來。這個時候李賢方才心中一動隱約猜到了徐嫣然的用意不覺朝那邊多看了兩眼這才在小丫頭耳邊嘀咕了幾句。
終於皇帝的鑾駕終於出現在眾人眼前自是激起了一陣慌亂。除了李賢和屈突申若沒有人注意到剛剛有兩個中年內侍在四周晃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