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至德觀門前那條小巷中三個黑影正百無聊賴靠在牆上其中卻有一雙眼睛如同鷹隼一般四處掃視著。
「呵欠!」
張堅聽到身旁的韋韜那聲大大的呵欠頓時沒好氣地在他頸子上使勁一拍然後朝那邊東張西望的盛允文努了努嘴兩個人遂交換了一個眼色同時笑嘻嘻地湊到了盛允文身邊。兩人都是長安世家出身自從跟了李賢幾次三番之後便死心塌地自然而然便把監視盛允文這個新來的當成自己的任務。
「老盛我們都同僚這麼久了你怎麼也不帶我們上你家坐坐?」
盛允文聞言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一絲苦笑:「張兄韋兄不是我小氣實在我那個地方寒酸簡陋得很沒法待客。若是要上我家還不如在外頭找個地方喝酒!」
敢情這傢伙是真的家道中落了!兩兄弟對視一眼韋韜便笑呵呵地道:「誰都知道除了太子陛下最寵愛的便是沛王你重振家門的事情必定是有希望的。不說別的像我們這些學文不成的要想陞遷惟有軍功。沛王是英國公的弟子和軍中那些大佬的關係也不錯海東戰局一起只要他一推薦你的機會不就來了?」
對於韋韜的這種說法盛允文自己也是深以為然。畢竟他學武多年不是為了只給一位朝廷親王當衛士的。正當他想回答的時候眼睛忽然捕捉到了一個從牆上一掠而下的黑影。來不及招呼一聲旁邊的兩人他厲喝一聲便倏地衝了上去。
直到他飛奔出去十幾步遠張堅韋韜方才反應了過來。兩人卻也機靈唯恐是調虎離山之計。計議片刻之後韋韜便立刻上去叩門而張堅則順著盛允文地方向追了出去。
從至德觀逃出來的黑影彷彿對興道坊十分熟悉每每會在不可思議的地方拐彎狂奔。然而。他這一招雖說能在起初的時候拉開距離但只要過一小會便會被盛允文追上。一而再再而三原本過十丈地距離竟被漸漸縮短到了五丈。不但如此只要盛允文振臂一呼驚動了坊間的巡行衛士。他就是插翅也必定難逃。
幾次拐彎看準了追上來的只有一個人他心中一狠忽地三兩下躥上了一處牆頭竟是就這麼翻了進去。雖說此舉極險但他料準此地多是官員宅邸對方乃是沛王親衛必定不會跟著他翻牆。然而。讓他瞠目結舌地是他剛剛落地就只見剛剛那個跟著自己的親衛出現在了牆頭。黑夜中那雙眸子分外懾人。
「他娘的!」
黑影不覺低聲罵了一句右手在左臂上輕輕捂了一下。幹了這麼多次這種勾當。就沒有哪一次是那麼倒霉地先是在至德觀無緣無故挨了那位姑奶奶一下。如今又被別人攆得雞飛狗跳這差事還真不是那麼好做的。
沒待他細想就只見那人如同大鳥一般從丈許高的圍牆上飛身落下。端的是輕盈無比。這一次他再也不敢怠慢慌忙瞅準了一個方向疾奔而逃。
若是換作張堅韋韜必定不會隨便闖入別人宅邸中但盛允文是什麼人?他也就是投軍之後稍稍收斂了一些昔日弱冠之時他可是跟著那些狐朋狗友仗劍游天下的人殺的盜匪何止十個八個。真正囊中羞澀的時候殺人越貨的事情他也幹過幾樁更不用說什麼「劫富濟貧」了。
見前頭那傢伙跑得賊快他氣惱之下便伸手去取佩劍忽然摸到了一把彈弓頓時暗惱自己剛剛忙著追人竟是忘了這一遭。他用最快地度從囊中找出了三個石彈上弦之後看準方向便彈出了一個旋即又是連兩彈這才再次力狂奔了上去。
那黑衣人聽到腦後呼呼風聲一起立刻反射性地朝旁邊一滾果然前頭不遠處忽地傳來了樹枝斷裂的聲音。然而還沒等他慶幸過來右腿便傳來了一陣劇痛的感覺緊接著又是左腳。他哪裡知道盛允文以前便是靠彈弓吃飯的強壓住痛還想再跑忽然感到頸後一涼頓時再也不敢動了。
「尊駕倒是跑得快啊!」
這一段追擊也耗費了盛允文不少體力此時說話便有些氣喘但手中長劍卻是未曾抖動一下。見那黑衣人身子劇烈起伏似乎在動什麼歪主意他便冷哼了一聲:「你最好老實點只要你敢驚動人我立刻一劍刺死了你我倒不信這宅子中還有人能摸到我的邊!」
彷彿是為了昭顯他這句話並非誑語黑衣人只感到背後寒意更盛頃刻間那劍尖忽地往前一
冷地鋒刃彷彿緊緊貼在了自己的肉上。這時他原本地念頭立刻煙消雲散心中禁不住一陣恐懼。
這個親衛什麼來歷怎麼會殺氣那麼重這些世家出身的公子哥不是都多半沒見過血麼?
盛允文緩緩上得前去左手忽然扣住了那人頸項右手迅回劍歸鞘旋即竟是一把抽出那人腰帶用極其嫻熟的手法把人捆了個結結實實又隨手扯起一把雜草堵在了那人嘴中。此時此刻他卻並不去扯下那人地蒙臉布而是徑直把人挾在臂彎下飛一般地朝來路退去。
而慘遭擒獲的黑衣人眼看盛允文挾著一個人仍能夠應付裕如地翻牆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心中更是暗歎這趟栽得不冤枉。
「把人跟丟了?」
李賢盯著滿臉沮喪的張堅禁不住搖了搖頭。剛剛韋韜上來拍門的時候正巧他從裡頭出來得知盛允文和張堅一起追了上去他心中還是挺高興的——不管怎麼說兩個追一個這應該還是有一定成功率的。誰知過了老半天張堅居然一個人垂頭喪氣地回來竟是連那個神秘人和盛允文的影子都沒摸著。
韋韜生怕兄長遭責連忙建議道:「殿下是不是要去報萬年縣讓他們派人?」
「這種事情找萬年縣有什麼用你還不如說找羽林軍幫忙逮人!」李賢沒好氣地瞥了韋韜一眼隨便揮了揮手道「算了算了追不著也不能怪你們你們又不是衙門的官差捕頭!」
話音剛落他便看到盛允文大步從門外進來臂彎下頭赫然挾著一個人頓時吃了一驚。還不等他問就只見盛允文把人往地上一扔旋即單膝下拜道:「屬下不負使命!」
「好好!」
李賢上去狠狠在盛允文的肩膀上拍了兩巴掌見地上那人正在咿咿呀呀地呻吟著便示意韋韜拉下他的蒙臉布。這一層遮掩一去他不覺微微皺了皺眉。人他確實是不認識的但是那雙滴溜溜亂轉的賊眼睛卻似乎在別人的臉上也看到過。
對了燕三那個大賊頭可不是也有這樣一雙眼睛!
由於觀主妙惠關照的緣故外頭的動靜彷彿都沒有影響到至德觀中女冠的「清修」。而當李賢命張堅關好大門徑直把人拎到了後院的一個柴房。
把人往地上一扔他便命三人在外頭望風這才轉身悠閒自在地望著那人。上下端詳了一番他忽然嗖的一聲抽出了寶劍在那人身上的重要部位比劃了兩下。只是一瞬間就只見那傢伙的面上便呈現出十萬分緊張的神態兩條腿更是本能地繃得緊緊的。
聽盛允文說了抓人的經過李賢心中已然斷定這傢伙不可能是外邦人也算不得心狠手辣。否則剛剛翻牆往人家宅子裡跑的時候只要隨手放上一把火自然而然就會引起莫大的騷亂到時候跑路是很容易的事。當然這個看上去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大概也還沒學會心狠手辣。
「說吧你是哪裡派來的人?」
「唔唔……」
李賢微微一笑但那笑容中卻流露出了幾分陰森的味道:「我當然知道你說不出來只不過我得事先提醒你一下不說實話的下場。你知道天下最慘的是什麼刑麼?讓我想想應該是這樣的……」
他滔滔不絕說了一刻鐘定睛看時地上那傢伙居然已經嚇得昏了過去。見此情景頗覺無趣的他便拿起旁邊的碗蘸了一點涼水潑在那人的面上旋即掏出了那人嘴裡的雜草卻沒有解開他的綁縛。
「我……我是程家的人!」
「陳家?」李賢莫名其妙地一皺眉頭好半晌才瞪大了眼睛「你說的是盧國公程家。」
「沒錯!」那年輕人恐懼地看著李賢趕緊如實解釋道「我是聽從盧國公的吩咐才跟著殿下絕對沒有其他意思。這些天跟蹤殿下的人不少盧國公派出了好些人幫忙清理我跟著也只是為了防著有其他人窺伺光是這些天盧國公那裡逮著的可疑人就足足有十幾個!」
臨到最後彷彿是擔心李賢不信他乾脆又在那裡賭咒誓道:「要是我有半句誑語管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賢卻沒功夫理會他的賭咒誓他已經幾乎驚掉了下巴腦海中浮現出了程處默那個中年人的嘴臉——居然是程伯虎的老爹派來的人這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