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驟起,灰霧彌漫。
只見人影一閃,東面的周粲撲了出去,雙爪劈頭蓋臉往烏衣老嫗插上。乍看那只是簡單直接的一記強攻,但落在我眼裡,卻看出這一擊大巧若拙,妙到毫巔。不但手法玄奧,而且變幻莫測,金燦燦的雙爪十指不住顫動,每一顫真勁均暴漲幾分,速度亦有小幅提升,其爪法已到超凡入聖的境界。
烏衣老嫗雖語帶輕蔑,但神情卻凝重之極,兩條膨大異化的手臂從袖內滑出,再度化作湛藍巨蠶,裹著浩瀚潛力迎上雙爪。
“轟!”蠶爪相撞,四周立時傳來令人牙酸的龜裂斷折聲,廟內陳設再無一件保得囫圇了。
烏衣老嫗腳下一個蹌踉差點跌倒,周粲卻不乘勝追擊,只是退回原位,獰笑道:“吳清雅,我周大神君新創的《幽冥鬼爪》第五十式‘兩情繾綣’滋味如何?恐怕比你玄牝教老掉牙的‘驚濤拍岸’,要強上那麼幾分吧!”
吳清雅此時才剛站穩,那張慘白馬臉上湛藍之氣忽隱忽現,也不知是在運功平復體內真元波動,還是因為周粲的話惱羞成怒,反正始終都沒出言反駁。
我躲在廟頂卻是暗暗心驚,忖道:“他***熊,這回可碰上大魚啦!‘白骨神君’周粲、‘玄牝姥姥’吳清雅,兩人分別為魔宗白骨教和玄牝教教主,輩份與‘睥世君’冷笑平齊,隨便一個現身,都能橫行大陸,除深藍三大宗師外無有懼者,眼下竟有兩個之多,一旁還站著許多厲害角色,我要應付全部肯定會感到非常吃力,乖乖觀戰等他們兩敗俱傷才出手收拾殘局為妙。”
正思忖間,一陣刺耳尖笑聲從南面傳來。緊接著破鑼般的男音道:“周兄,吳姐,距上屆龍神大會已三十年了,想不到你們這回見面仍要像當初那樣狗咬狗,二位不怕在小輩面前丟人,我馮萬敵還要保存點前輩的臉面呢!看小弟薄面就暫時罷手,待辦完正事,會後再了斷私人恩怨如何?”
我心中叫娘。暗道:“暈啊,此君是第三個老怪物了。這些歸隱多年的魔頭一個接一個地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為的都只是追求魔尊的虛名而已嗎?所謂拜祭龍神又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這些疑問走馬燈似地在腦海裡盤旋一圈,讓人更富耐心靜待下面的好戲上演了。
這時人影一閃,一個肥胖圓滾的灰衣道士出現在吳清雅身旁,關切地向她伸手,狀似要幫忙療傷。
吳清雅嚇得見鬼般橫移兩丈,全神戒備道:“你想作甚?”
周粲插口道:“馮賢弟只是看你真元受損,欲助一臂之力罷了,吳姐怎不識好人心呢?”
馮萬敵聽得周粲挑撥離間。微微一笑道:“無妨無妨。吳姐不需小弟幫忙,那我助周兄理順經脈也無不可。”
此言一出,吳清雅如釋重負。輪到周粲臉色大變,連忙謝絕且岔開話題道:“不必不必,我好得很哩!咱們還是快點辦正事吧!”
我聽得納悶不已,搞不懂吳清雅和周粲為何如此懼怕馮萬敵,當下留神打量此人。
馮萬敵腦袋光禿,雙眉卻長逾尺許,跟山羊胡子糾纏一處垂於胸前,皮膚呈棕褐色,疙疙瘩瘩地長滿核桃大小的肉瘤,一對金魚似的泡泡眼,鼻梁粗短朝天,目光閃爍不定,充滿狠辣無情的味道。不過,此君雖相貌丑陋無比,但身軀穩立如山,兩手攏於袖內合抱胸前,氣勢迫人。
馮萬敵嘿嘿陰笑,正欲說話,北面震天長笑響徹雲霄。隨即一把清越的男音緩緩道:“難得天殘流馮掌門慈悲心腸,他們不敢要你襄助,就讓我費無極代為接受吧!晚輩對‘蛤蟆功’和‘斷腸指’素來仰慕已久,總想找機會領教高明,今日正是時候,前輩可願讓我一償夙願嗎?”
我終於色變,吃驚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那非因來者為費無極,也不是他敢挑戰馮萬敵的非凡勇氣,只因此子那聲響徹雲霄的震天長笑,表現出來的功力太詭異也太霸道,竟完全超越了《青魔手》《修羅陰煞功》《孔雀翎》等心法范疇,三合為一去蕪存菁蛻變為某種嶄新的可怕魔功。
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要知縱以上代魔尊“睥世君”冷笑的天才橫溢,也只把《青魔手》《修羅陰煞功》《孔雀翎》分別煉至登峰造極的境界,此後再無寸進,最終慘死於關山月劍下,而由費心、蘇晚燈、秦五分別繼承後,憑他們毫不遜色於乃師的超人智慧,數十年後依然無法突破,現在區區一個費無極竟做到了,豈非天方夜譚嗎?究竟是兩代四雄厚積薄發的結果,還是費無極另有奇遇呢?可惜無論是哪種原因,也不管我願不願意相信,費無極武功已臻達三級武神境界卻屬不爭的事實,一躍成為了場內最強橫的高手。
我透過瓦縫望下去,角度恰好可見馮萬敵,當費無極聲音傳來時,他先是丑臉微顫,才露出滿不在乎的獰笑,可知心中亦像我般震駭和不敢相信。
下一刻,北面一前二後慢慢走出三人,為首者正是費無極。
費無極乍一出現,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統統吸引過去,再無暇理會它事。此子穿著紫袍,身材魁梧雄偉,比場內最高者“白骨神君”周粲還要高出小半個頭,快及得上我的高度了,傲然行來隱有不可一世的豪雄霸主氣派。若非其臉容輪廓仍清奇英偉,沒有改變,只看那對紫電伸縮的雙目,真讓人懷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看來他魔功大成後,無論身材相貌還是思想性格,均跟從前大不一樣了。
費無極身後跟著兩個美麗女子,在旁觀者眼中,引人矚目程度絲毫不比充滿男性魅力的他差多少。
左邊女子全身緊裹在銀光閃閃的武士服內,英氣迫人裡帶著無限嬌媚,只是與生俱來那種霜雪般冷漠神情,教人望而生畏,不敢親近,正是“邪帝”費心的掌上明珠費夜。
右邊女子身穿宮裝麗服,腰系五彩寬帶,使她看來分外修長婀娜,而且眉如遠山,眼若秋水,天生是美人胚子,從我藏身的角度看下去,可以見到她一截雪白的胸肌閃爍生光,充滿熟女誘惑,忍不住咽了一口涎沫,那除了九公主秦明月還有誰呢?
武功突飛猛進的費無極已非常棘手,再加上媚力無敵、顛倒眾生的秦明月,以及深淺難測但肯定身懷絕技的費夜,想想都叫人頭疼。於是,我更不敢有絲毫動作,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惹起三人的警覺。
馮萬敵下意識地挪開少許,避過三人結成一體的可怕陣勢,哪敢隨便答話,只是沉默不語。
費無極不屑地冷哼一聲,環顧眾人一圈,仰首望天道:“三十年啦!今日難得咱們魔宗各派再度聚集一堂,我先代表家父謝謝諸位賞臉赴會,他若泉下有知,亦肯定老懷大慰。嗯,廢話少說,紫龍佩就在我手,你們誰有信心勝過小弟的紫炎大法,盡管上來搶奪便是!嘿嘿,不過我要提醒諸位一點,若功力不濟,就別獻丑了,否則可莫怪小弟心狠手辣,不留活口。”
話音才落,周粲、吳清雅和馮萬敵均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望向費無極。
我亦幡然醒悟費無極為何會突然變得如此厲害,那皆因《屏風十四扇門》的進階魔功紫炎大法,只是沒想到它的奠基武學竟需要《青魔手》《修羅陰煞功》《孔雀翎》。這到底是巧合,還是“睥世君”冷笑未竟之功呢?當年他連滅萬毒流、七煞流和極樂流,奪得上述三種鎮派絕技,悍然建立血焰道,莫非亦是有志於此,只可惜生前無法完成,遂讓三大弟子在自己死後潛心研究,直到第三代費無極身上才一償夙願?
這時,周粲陰惻惻道:“費盟主不等化血教教主獨孤飛鷹了嗎?”
費無極眼中閃過幸災樂禍的光芒,嗤笑道:“他前天剛被人打得嘔血十升,昏迷不醒,此際尚自顧不暇,怕是來不了啦!”
吳清雅插入道:“是你下的毒手吧?”
馮萬敵也幽涼地道:“費盟主好狠的心腸!”
忽然意識到真正敵人是誰的三個老怪物,驀地團結一致,攜手共抗起費無極這個最強的大魔頭來。
費無極若無其事地道:“你們愛這麼想,我也沒辦法,可惜費某欲出手時,卻晚了那人一步。唉,跟高手失之交臂,實乃平生憾事!”
沉寂片晌,秦明月眼波流轉媚態橫生地掃視全場後,柔聲道:“除化血教外,現在魔宗三教九流都有代表到場,龍神大會可以正式開始了。剛剛費盟主已經說過,要在手底下見真章,來決定紫龍佩的得主,我畫眉流是堅決擁護他做魔尊的,不知其他門派意見如何啊?大家別做悶嘴兒葫蘆一言不發,倒是說兩句啊!”
此言一出,東北角發出一陣夜梟般難聽的怪笑,有人陰陽怪氣地道:“費無極,你胎毛未褪乳臭未干,就妄想成為魔尊,號令天下三教九流,也不怕笑掉別人大牙,真當魔宗無人能制你嗎?來來來,讓我王光宸掂量掂量你有多少斤兩!”說著神余後的陰影中踱出一個漢子。
王光宸臉如黑炭,瘦骨嶙嶙,一副三餐不濟的潦倒模樣,滿面都是深刻皺紋,也不知有多大年紀,整個人沒馮萬敵一半重量,好像風一吹就會被刮跑似的。他的鼻子比周粲更勾,嘴唇比吳清雅更厚,須發奇密色澤烏亮,最特別是一對黃睛吊如猛虎,眼神深處隱隱流露出的冷酷和暴虐,令人不寒而栗。他身穿斑瀾錦袍,寬大袖口下,是一雙碩大無朋的古銅色巨手,沒有紋路、褶皺、指甲和青筋,仿佛百煉精銅打造多於血肉之軀,跟全身相配極不和諧,偏偏又靈巧無比。
我知道混元流鎮派武學《混元一氣功》和《大須彌掌》同時練至頂峰,就會擁有這樣一雙可怕的手,看來王光宸確有痛斥他人的本錢,只不知對象換成費無極時,是否能渡過此劫。
費無極仰天大笑道:“好好好,你比他們三個幾十年來仍毫無長進的家伙可強多了,至少明白世上勝者為王弱肉強食的道理。哈,就讓我大開殺戒,用你的鮮血教會別人為何要乖乖依從本人的吩咐吧!”
周粲陰沉著臉,手撫骷髏項鏈默然不語。
吳清雅冷冷地盯著場內,不知腦子裡轉悠著什麼歹毒念頭。
馮萬敵笑瞇瞇地若無其事,對一切充耳不聞,好像那跟自己沒有半點關系。
忽然間,一聲沉喝在眾人耳鼓內響起,以我的功夫,竟也感到輕微的頭暈目眩。
費無極驀地消失不見,廟內同時響起風暴狂嘯聲。接著風暴像漣漪般擴散。一剎那整個天地盡是鬼哭神嚎的可怕聲音。
我知道這是費無極做的手腳,利用強大的精神氣場,使人感覺如置身於風暴核心,再分不清東南西北,伺機一擊致命。
紫炎大法尚未出手已如此厲害,的確不愧是人世間第一流的恐怖魔功。
只見王光宸在風暴漩渦中神情困惑,腳步不穩,要以無上的意志才能勉強保持平衡,完全不明白費無極如何能令他生出這樣的錯覺。
下一刻,驚濤裂岸洶湧澎湃,一道滔天巨浪從頭頂拍下,聲勢驚人之極。
王光宸生出感應,曉得這回再不是錯覺,而是費無極趁他心神受制的一刻,發動的突襲。
值此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王光宸倏然排除所有雜念靜下心來,腳步雖仍有點不穩。但直覺卻清晰把握到了身周全部細微變化。
“殺!”王光宸暴喝一聲。大須彌掌驟發,朝頭頂排山倒海而來的攻擊核心處擊出。
殊料滔天巨浪倏地變成了一個深不可測的渦漩,大須彌掌如泥牛入海。連帶王光宸也被硬扯過去。與此同時,廟內肆虐的風暴也全部收斂,顯示費無極正在傾力進攻,再無暇他顧,若非如此可能連我都要敗在他手上。
此時,王光宸已先機盡失,眼看就要命喪黃泉。
周粲、吳清雅和馮萬敵再不猶豫,猛地分左中右往冉冉下落地費無極攻去。頃刻陰風大作,冰蠶暴現,蛙鳴咕咕。三人均施展出畢生絕學,試圖聯手一招鏟除掉這個頭號大敵。
費無極不慌不忙,一雙完美無缺的手掌似緩實疾地從袖內探出,十指在空中連劃種種玄奧無匹的復雜動作。
王光宸一邊被紫炎大法扯得身不由主朝他疾沖過去,一邊駭然驚覺費無極雙手的動作,竟隱隱封堵了自己所有可能進攻的路線,並還不停削弱著體內真氣,料想當欺近對方三尺時,正是真氣耗盡的一刻。等於送上門去給他屠宰,不禁魂飛天外。
生死關頭,王光宸急中生智,已發出的大須彌掌驀地連環反拍已身,由於混元真氣同源同流,他不但沒有受傷,而且功力驟增,立時感到渾身輕松,颼地竄出了費無極紫炎大法凝成的可怕氣場。
費無極嘿然道:“不知死活!”
王光宸心知不妙時,一道熊熊燃燒的深紫火柱已緊粘著他撤回的大須彌掌襲至,貼向胸口。幸好他身經百戰,早猜到費無極有此一招,混元真氣只是在體內打個轉,就統統聚往右腿,奮力踢出。
“蓬!”掌腿交擊,費無極的紫炎魔氣立時給滅掉絕大部分,但仍有一縷攻進王光宸體內,沿著右腿經脈,一路向上燒去。
王光宸慘叫一聲跌落塵埃,臉色煞白地疾點右腿多處穴道,直到大腿根處豪無征兆地狂飆出一道隱帶紫芒的血箭,這才如釋重負地收手裹傷。
費無極咦了一聲,顯是對全力一擊下,王光宸仍不當場喪命,很是驚訝。
這時,周粲的幽冥鬼爪、吳清雅的冰蠶魅影,以及馮萬敵的斷腸指,不約而同攻至。
費無極輕歎一聲,暫壓想將王光宸趕盡殺絕的念頭,鬼魅般射向三人,寬大袍袖迎風暴漲,重重拂在了他們的爪、臂、指上。
此招平平無奇,卻讓我暗豎大拇指,贊歎不已。因為周粲、吳清雅和馮萬敵已施盡渾身解數,在攻擊途中千變萬化,力圖使費無極眼花繚亂,無法判斷他們的真正目標。可惜仍瞞不過費無極,被他以簡御繁,輕而易舉破去殺著,想躲都躲不開。
“蓬!蓬!蓬!”三聲氣勁爆鳴後,周粲、吳清雅和馮萬敵觸電般渾身劇震,往後仰跌。
費無極亦感體內真氣激蕩,很是難受,一時無力追擊。他本想先殺一人立威,懾服眾魔,哪知王光宸那麼棘手,更沒料到其他三人會聯手對付自己,並且功力深厚異常,不禁暗悔求之過急。
眼見費無極遭遇圍攻,費夜和秦明月豈肯干休,立時想上前幫忙,卻被一旁虎視眈眈的其他魔頭截下,分別是西溟三鬼、竺木青光和一個衣飾素雅的蒙面女子。
當我看到那女子時,不知為何心中忽生警兆,於是愈發留心觀察。
只見她身形婀娜修長,秀發烏黑亮麗,一舉一動均令人心曠神怡,不忍移開目光,卻又跟秦明月顛倒眾生的嫵媚不同,極度含蓄內斂,整個人充盈著高貴典雅的氣質。
蒙著臉仍有如此強大魅力的女子,我實乃生平僅見,卻又隱隱覺得似曾相識,偏偏絞盡腦汁也想不起在何時何地遇到過。
正思忖間,五人已分作兩撥交上手:一邊是費夜鏖戰西溟三鬼和竺木青光,另一邊是秦明月對陣蒙面女。
本來四個大男人是極不願去圍攻一個小女人的,初時還抱著單挑的念頭,哪知費夜武功之高,遠超他們想象。
“嗚!”魔音穿腦,四人身周驀然變成一片無涯血海,凜冽罡風夾帶萬頃赤濤毫無征兆地從八方湧來。如此暴虐惡劣的幻境,縱以趙過、錢聰、孫溢和竺木青光的身經百戰,也不由心中懍然。他們自問雖有本事讓敵人產生幻覺,但卻絕不能像費夜般持久和真實,只此一手強橫無匹的精神力場,已知她達到了費無極那種級數。
霎時間,四人提聚全身功力抱元守一,一面抵抗驚濤裂岸般的幻像,一面提防隨時可能降臨的致命打擊,那種感覺教人遍體生寒,汗毛倒豎。
趙過鐵鑄般的臉膛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低呼道:“大家小心,這娘們兒也練成了紫炎大法!”
他已盡量壓低聲音,但仍瞞不過隱身血海某處的費夜,身為金枝玉葉的她何曾聽過如此粗俗的稱呼,禁不住勃然大怒,以冷若冰霜的聲音喝罵道:“混帳!竟敢對本小姐出言不遜,找死!”
四人心知不妙,尚未來得及反應,目光就被一蓬銀雨吸引,它破空襲至,瞬息化成萬道光芒灑落,將他們統統罩入其中。
眾人中只有我看清那是一柄通體晶瑩剔透,以秘銀制成的尺半新月彎刀。
這一刻費夜已暴走,橫空挪移的身法之快,簡直令人瞪目結舌。
“鏘!鏘!鏘!鏘!”趙過的水磨鋼鞭、錢聰的青蜃尺、孫溢的金翎劍,以及竺木青光的子母陰陽鉞同時擎出,齊心協力迎向費夜的璀璨刀雨。因為他們曉得來人乃血焰道宗師級高手,若給她一絲銀雨碰到,保證魂飛魄散,十死無生。
費夜夷然無懼,身法反而近乎奇跡的倏然加快一倍,如雲秀發無風自動,遍體放射紫紅異芒,霜雪般冷漠的眼神裡亦露出狂熱的嗜血魔焰,形態詭異至極點。
我雖不知紫炎大法的修煉秘訣,但它是否全力催動,卻休想瞞過耳目,此刻見費夜准備痛下殺手,鑒於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連忙傳音提醒道:“快閃開,你們接不住的!”
四人中竺木青光站的位置離費夜最近,本來首當其沖,但突聽“救命恩人”出聲提醒,想也不想就雙腳踢在立柱上,暴退兩丈。
可西溟三鬼卻不識好心,對我的警告置若罔聞,組成一座古怪陣法凌空旋轉,像個大風車般繼續往費夜撞去。最奇特是陣內的真氣越轉越盛,但沒半絲洩出,轉眼間三人均袍袖膨脹欲裂,有如驟胖十倍。
費夜美目閃過訝異之色,幽靈般迅速升起,當西溟三鬼來到腳下時,驀然探出左足,足尖快捷無倫地點在風車陣核心。
“蓬!”一聲轟隆巨響同時,風車陣土崩瓦解,西溟三鬼被迫降往地面,人人灰頭土臉。
這一次交鋒費夜明顯技高一籌。
趙過心知若給她搶得先手,必是糟糕之極,仰天長嘯聲中,一對水磨鋼鞭像雷霆閃電般,隨著飆射向前的腳步,往身在半空的費夜橫掃過去。
霎時間,山崩海嘯似的強烈勁風,立時彌漫全場。
竺木青光雖勉強躋身一流高手行列,但比之趙過仍相差半籌,只和錢聰、孫溢是伯仲之間。此際趙過全力進攻時,他馬上感到在趙過四周生出無數爆炸性氣旋,割體生疼,駭然下知機往後退出老遠。
費夜沒料到趙過如此悍勇,卻夷然不懼,發出一串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嬌軀一閃,不但避過了趙過暴烈的雙鞭,還欺入三人之間,接著纖纖玉手一揮,登時爆起鋪天蓋地的璀璨刀光,把三人籠罩其中。
她的刀法無論速度勁道,均達至驚世駭俗的地步,最厲害是每一刀都生出若有若無的紫炎,使人難以抵擋,一時噬噬之聲不絕於耳。
此刻功力遠遜費夜的錢聰、孫溢和竺木青光。只是她新月彎刀帶起的駭人高溫,已令他們體內真氣開鍋般沸騰不已,無奈下只得拼命退往廟外。
這一刻,場內僅剩趙過凝立不動掩護大家撤退,他冷喝道:“紫炎大法,果然名不虛傳。”說著手中雙鞭幻起成片魅影,密不透風地守住全身,背後還隱隱顯出一頭遍體包裹熊熊業火的冥河魔豹。整個人恍若凶神惡煞相仿。不過,以他一向悍勇無倫的性格,此際亦只敢采取守勢,不敢貿然出擊,可知費夜的攻勢是何其猛烈。
“鏘!鏘!”金鐵交鳴之聲不絕如縷,平添許多險惡氣氛,兩人眨眼間互攻三招。
趙過殺得興起,瘋狂咆哮著展開貼身肉搏的招式,硬撞入費夜的刀光裡,一派拼命三郎的架勢。
我看到這兒不禁暗暗搖頭。心道:“本就功力不及。還肆意猛攻,恐怕……”
思忖未已,費夜驀然一刀刺出。正中趙過揮來的鞭頭,沛莫能御的紫炎魔氣潮水般透鞭而入,震得他觸電似的倒退兩步,攻勢立時冰消瓦解。若非趙過在本命圖騰附身後功力暴漲,只是這一刀便足可教他嘔血受傷。
費夜得勢不饒人,再次揮手,變化無邊的刀光從四面八方往趙過攻去。
趙過招招硬架,化解了一波接一波地凌厲攻勢,雙鞭烏光如電,竭力守穩陣腳。
忽然,刀光鞭影倏收,兩人身影連閃跳出了戰圈,只見費夜傲然卓立氣定神閒,趙過卻退到門口,手按左胸不住急劇喘氣。
錢聰和孫溢來到他身旁,一邊輸送真氣,一邊關切地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趙過慘笑道:“小命算保住了,但要休養個一年半載才能養好傷勢。”接著向費夜道:“我們西溟流斯役算是栽了。再不敢窺探魔尊之位,待諸位決出正主後,請派人往牛耳寨相告,敝寨上下定當聽命行事。嗯,就此別過吧!”言罷拉著兩個結拜兄弟,頭也不回地離去。
竺木青光則沒說話,只朝費夜深施一禮表示臣服,亦跟著西溟三鬼離去。
轉眼間,兩流人馬敗退了。不過這也難怪,皆因被迫出手的費夜刀法已臻達出神入化、超凡入聖的境界,那柄新月彎刀在她那只纖纖玉手中,簡直無法形容,不但剛柔兼備,還可發出可怕紫炎,變化無邊,層出不窮,教人完全沒法掌握,如此厲害的招數,比之費無極亦毫不遜色。而她的內功更是深不可測,竟除了趙過外,其余三人連想靠近些都辦不到。若非她心腸還算仁慈,消氣後手下留情,恐怕四人均沒命出廟。
比較起來,一旁秦明月和蒙面女的戰斗則要更安靜和更凶險。
由始至終秦明月都在尋找對方的破綻,伺機發動致命打擊,卻一直沒有收獲,蒙面女就像一座堅不可摧的城堡,無懈可擊。
相隔良久,徒勞無功的秦明月忽然緩緩呼出一口濁氣,俏臉紅暈一現即逝,向蒙面女微笑道:“你不是幽魂流掌門鄭倫,因為武功要比他高得多。那你又是誰呢,為何蒙面,難道是我們的老熟人不成?”
蒙面女一言不發,倏地縮地成寸,倒射出廟門,消失不見。
秦明月欲追又止,因她本人毫無自信留住對方,而費夜在旁袖手旁觀,根本沒有節外生枝的意思,她地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費無極和四個老怪物身上。
費無極環顧周粲、吳清雅、馮萬敵和王光宸一圈,傲然道:“化血教沒來算是棄權,西溟流和魍魎流退出,幽魂流來的是冒牌貨,估計鄭倫凶多吉少,眼下只剩白骨教、玄牝教、天殘流和混元流了,各位想怎麼著,請劃下道來,我代表血焰道統統接下就是!”
此言一出,四人均神色微變,心知費無極是在下最後通牒了,一言不合,包管立時會跟費夜和秦明月聯手,將他們趕盡殺絕。本來單是費無極一個人已很可怕,如今再加上絲毫不亞於他的費夜,以及同樣具有宗師級實力的秦明月,這場戰斗結果不言而喻。
想到這兒,受傷在身的王光宸率先表態道:“技不如人,無話可說。我認栽!”說著瘸著一條腿,緩緩走出廟門。
吳清雅不悅道:“老娘可不同意,少說廢話,大家手底下見真章好了,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周大神君、馮老四,你們怎麼說?”
馮萬敵倏地移到她身旁,並肩而立道:“小弟自是跟吳姐共同進退!”說著無聲無息地一掌重重擊在吳清雅後心。
吳清雅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整個人拋飛數丈,撞在廟牆上,反彈落地。
同一時間破空聲起,周粲閃電般追上尚差幾寸著地的吳清雅,凌空抽射一記窩心腳。
“蓬!”吳清雅應聲再次飛起,這回直接撞破廟牆,遙遙飛出十余丈,撲通落入潭中,瞬間沉沒不見。
卑鄙無恥地聯手偷襲斃敵後,周粲和馮萬敵沒有停留飛快出谷,只說了聲:“吾等願謹遵魔尊號令,這不識抬舉的老妖婆就算是見面禮吧!”
一旁偷窺的我哪想得到有此變化,一時看得目瞪口呆,頭皮發麻,暗忖道:“他***熊,如此凶殘狡滑、無情無義的混蛋,老子尚是生平僅見。他們果然不愧為絕代凶魔啊!原來我還嫩得緊,需要學習之處多多哩!”
當廟內只剩下三人時,秦明月嬌笑道:“恭喜費兄一統魔宗登上魔尊大位,今後號令天下三教九流,哪個敢不遵從?”
費無極哈哈大笑道:“這除天命所歸外,亦多虧三師叔指點迷津。你放心,我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他想要的東西,金雕盟和魔宗一定全力以赴幫忙得到。”
秦明月連聲道謝後,忽然轉移話題道:“噢,對了,不知費兄掌握到那人的行蹤了嗎?”
費無極悶哼道:“尚未得到任何消息,但我懷疑前兩日在臥牛關外重創獨孤飛鷹等人的就是他,因為除此獠外,天下只有三大宗師可以辦到,卻萬萬不會像其那麼鬼鬼祟祟、藏頭縮尾!”
一旁的費夜插口道:“不管是不是他都無關緊要,反正新年前此獠都要進京,屆時讓他有來無回就是!”
聽到這兒,我忍不住暗暗竊笑,心道:“還以為是誰,原來在說我呢!看來入京後,日子將過得精采絕倫,都讓人有些迫不及待啦!哈,屆時老子倒要看看,憑你倆新練成的紫炎大法,如何能讓本魔君有來無回!”
三人又聲討某人十惡不赦的罪行片刻,終於聯袂離開了廟宇。
我正不知應否立即追上去繼續偷聽時,忽感有異。
那扇廟門無風自動地往外張開,緊接著一道人影倏地挾帶雷霆萬鈞之勢,現身在五丈高處,然後像一支離弦之箭般人劍合一,筆直往我射來,整個過程全無聲息,似乎她比羽毛還輕。
我驚異得差點掉下屋脊,皆因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剛才就連全場武功最高的費氏兄妹,都不能發現我的行蹤,此人又是如何探知的呢?難道她的武功更勝費氏兄妹一籌,已臻達三大宗師級數了嗎?
但想歸想,我的反應卻一點也不慢,深吸一口氣後,驀地像一塊大石似的迅疾墜落地面,以最笨拙的方法破去了對方最精妙的招數。
與此同時,我亦看穿了對方身份,哈哈大笑道:“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