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侯的故事 第卅七卷 入京 第一章 夜宴
    笑花城內***通明,南疆軍和哈·路西法部約一百四十萬攻城部隊,佔據了每條大街小巷,遍插鐵血新月大旗,泰坦戰車車輪輾地的隆隆聲響不絕於耳,我站在狼山瑞雲塔頂眺望四周,目力所及已看不見一處仍有愷撒軍反抗的地方,在離天明尚有半個時辰之際,愷撒帝國的首都完全淪陷了。

    眼下大軍正挨家挨戶搜捕勒·路西法部餘孽,同時查封相關官員與貴族的資產,以彌補軍費和犒賞功臣的開支。

    艨艟遙觀南疆軍各部的行動,讚道:「經過南征半年來血與火的錘煉,我軍更精銳了,瞧他們奮戰一夜,仍是秩序井然,氣勢直迫眉睫,足可堪稱天下第一軍哩!」

    我待要說話,階下傳來新月衛的聲音道:「啟稟主公,火源潔求見!」

    艨艟一愣,道:「遍地尋他不見,現在倒自己冒出來啦!大哥,你說他是不是想搞什麼鬼啊?」

    我笑道:「無他,只是擺擺架子而已!嘿嘿,被俘虜和毛遂自薦含義大大不同呢!這個火源潔很有趣啊,我就在這裡會會此君吧!有請!」

    相隔盞茶功夫,塔下新月衛忽然微微一亂,接著又安靜下來,隱隱可見至少增援來兩營兵馬,團團包圍了數十名身穿愷撒軍將領服飾和道裝的人。

    艨艟想下去查看,我搖搖頭,目光投向越眾而出孤身步入塔內的那名文士。此人身形高瘦,挺直如槍,隱現鶴立雞群的超然氣質,顯是那幫人的領袖。

    我手拉艨艟,扯得他一起同往階口相迎,對能透視過去未來的奇人,自然要講些禮數。

    近觀火源潔的神采更勝遠望,他步伐優雅從容。神態輕鬆自在,一身籐黃棉袍,外罩漆黑披風迎風拂揚,顯出一股智珠在握的強大自信。他沒有戴帽子,只用紫金高冠束髮,寬廣光潔的額頭下,一張英俊瀟灑又充滿飽學大儒風範的臉容,暗含著一絲發自內心的喜悅。在他右手裡,輕輕搖動著一把白羽扇,風采直勝畫中神仙。

    雙方在階口相遇,止步停下。

    我仰天笑道:「好!火先生見面更勝聞名,沒有辜負輕侯對你的期望。」

    火源潔苦笑道:「若王爺晚發特赦令一天,源潔可能要魂歸地府做鬼啦!慚愧慚愧!」

    艨艟忍俊不住呵呵一笑,旋又感失態,連忙正容垂首。

    我啞然失笑,目光移往塔下,淡淡道:「把丹元子前輩、燧曇羅統領、壁鮮副統領擋在外面等候。只見火先生一人。是兒郎們招呼不周,輕侯代為告罪,請三位也上來一敘吧!」

    此言一出。火源潔大吃一驚,繼而佩服得五體投地。剛才他上塔前曾用蟻語傳音徵求過三人的意見,結果大家一致決定由火源潔全權代表談判投降事宜,想不到相隔百丈、山風凜冽的情況下,己方的秘談仍被塔頂的柳輕侯竊聽,由此可知對方的武功已臻通天徹地的神魔境界,難怪人送綽號「天敵」呢!

    火源潔心中驚疑不定,暗暗重估柳輕侯實力的時候,三人通過層層警戒魚貫步上了塔頂。

    他們形相獨特,一望而知是獨當一面的大人物。最前面是一名慈眉善目的道裝老者。沒穿象徵掌教身份的天尊道袍,不過半瞇起的眼睛和略微遲緩的動作,均使人感到一派掌門的深沉城府與雍容風度。我知道他就是愷撒道宗四大派(註:兩極門、六合紫府、天師教、四象派、)裡排名第三的天師教教主、太清四真之首丹元子。另兩人均是四十來歲的男子,身著黃金龍鱗鎧,一高一矮各具威勢:高者皮膚黝黑,形如鐵塔,身上甲冑緊緊包裹著他似要裂衣而出的雄渾肌肉,尤其是脹鼓鼓的四肢,有如粗壯大樹相仿,偏是予人靈巧無比的感覺;矮者皮膚白暫,相貌無奇,身材瘦削結實,乍看煞是平凡,但卻有一雙超乎常人的銳利眼神,隱隱透出待人而噬的猙獰血光,非常懾人,顯是殺人無算的頂尖高手。他們正是愷撒帝國御前黃金龍戰士統領燧曇羅與副統領壁鮮。

    我看罷大感欣慰,拋開天師教的太清四真不談,其他全是愷撒帝國的黃金龍戰士,他們均值壯年,人人神態彪悍,雄姿英發,若不投降,而是轉入地下造起反來危害巨大,火源潔能說服他們來降,實是一件莫大的功勞。

    三人一齊躬身施禮道:「丹元子、燧曇羅、壁鮮參見王爺。」

    我雙目射出似能把人看穿看透的神光,盯了他們片刻,接著露出友善親切的笑容,道:「免禮!輕侯今日能得見前輩、燧兄和壁兄確是三生有幸,難怪愷撒帝國能稱霸深藍南方八百餘年,道宗和黃金龍戰士名不虛傳。」

    丹元子、燧曇羅和壁鮮表面不動聲色,心底卻翻起滔天巨浪,剛剛對方那一眼有如實質,直把自己的肉體精神遍覽無疑,再不留一絲秘密,這種鬼泣神驚的修為,簡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霎時腦海中便植下令人敬畏的無敵形象,再不敢存跟他較量一下的狂想了。

    我把三人的震撼盡收眼底,待他們恢復正常,才將艨艟介紹給他們認識,霎時引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響。在南疆軍諸將裡,除鐵血三傑外,令愷撒軍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霸王龍」艨艟,可以想像他縱橫戰場所向無敵,斬殺了敵方多少猛將。

    我目光投往無盡夜空,似能窺破宇宙奧秘般凝視良久,淡然自若道:「諸位的來意,輕侯完全明白,若干擔心的解決方案都在此協議內,看過便知!」說著艨艟艟點了一下頭,後者立將之前跟哈·路西法簽署的協議副本遞給四人瀏覽。

    相隔頓飯功夫,四人看罷,協議重新交回艨艟手裡,由他妥善收好。

    火源潔環顧一圈,悄悄跟三人交換眼色後,欣然道:「這份協議處處為吾等考慮,待遇優厚無比,若吾等還冥頑不靈地不答應,就太不識抬舉了。呵呵,一切遵照王爺吩咐就是!」

    我微微一笑,柔聲道:「先生可知我為何這麼做,而非把你們這些風雲帝國的宿敵趕盡殺絕嗎?」

    火源潔默然片晌,忽然歎道:「源潔服啦!」

    我仰天大笑,道:「好!不愧是千年來天問府最傑出的弟子,我柳輕侯親眼看中的超卓人物。所有人給我聽著,我不會再重複第二遍,由這刻開始,火源潔就是南疆軍的軍師,除我之外的第一號人物,任何人都要聽從他的命令。」

    瑞雲塔四周、狼山上下、整個皇城內外千萬兵將轟然應諾,喊聲直衝霄漢。

    火源潔不禁老臉微紅道:「這怎麼成?主公,還是大家商議後再……」

    我嘎然截斷他道:「不要婆婆媽媽,大丈夫做事就得乾脆利落!何況這不是誰的施捨,而是你以自己的本領贏得的,再說眼前的爛攤子千頭萬緒都待有人處理,我等不得那麼長時間啦!」接著露出溫和的笑意,道:「放心,有我你,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這項任命異軍突起,頓時把丹元子、燧曇羅和壁鮮驚得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怎都料不到階下囚忽地一下子變成了座上賓,而且是對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領袖級人物。由此三人更想知道剛剛那個啞謎的答案了。

    我仰首望天,豪邁地道:「人人均以為我野心勃勃,是為個人名利南征北戰東討西伐,豈知富貴榮華熏天權勢對輕侯來說只是過眼煙雲,算得了他娘的怎麼一回事!我為的是深藍億萬百姓的福祉啊!由古到今,遍覽黑暗戰國時代、龍神帝國時代、風雲愷撒對峙時代,所有君主從沒有一個人真正考慮過百姓疾苦,徹底解決戰亂的源頭,就是一代天驕始皇帝龍之魂也不過爾爾,最終仍對深藍六族無可奈何。可我柳輕侯不信邪,就要利用全部心血,永遠統一深藍大陸,再不讓它分崩離析,飽受摧殘。」

    說到這兒,我頓了頓,繼續道:「在我眼中,沒有風雲人,也沒有愷撒人,更沒有日爾曼人、亞馬遜人、印第安納人、高唐人、斯圖亞特人、贊布人、冰島人,只有深藍人。我們深藍人不應該自相殘殺,更不應該爭權奪利,因為那就像一個人雙手各持利刃互砍,或者把左邊口袋裡的錢放進右邊口袋一樣,最後受傷的只有自己,口袋裡也不會多出一枚金幣。那種行為太愚蠢了,所以我一定要結束它。想要砍人、想要發財,我們深藍人何苦糟踐自己呢?為何不團結起來,把眼光放遠一點,譬如到西邊的萬千島國,東邊瑞斯洋彼岸的深紅大陸,以及瑪雅星上其他千百倍於深藍的未知區域去殺去搶呢?那總比成天到晚對付自己人爽吧!要知道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難道我們勇敢睿智的深藍人連兔子也不如嗎?」

    三人身軀劇震,也像火源潔先前般現出佩服至五體投地的神色。

    我欣然道:「你們明白啦!」

    丹元子點頭道:「吾等愚鈍,到此刻才明白。」

    我目掃眾人,神態回復絕對的平靜,輕輕道:「鏖戰整宿,大家都該倦了,去營地安歇吧!今晚輕侯會在無極殿設宴,屆時宣佈具體任命。」

    此時天色漸明,笑花城裡安靜下來,除巡邏隊外,剩餘南疆軍皆迅速往城外宿營地方向撤出。

    ●●●

    宮城是愷撒人奢侈的象徵,亦是笑花城的標誌。走進這個城中之城,就似走進了奧丁神殿,豪華非筆墨可言喻,從用作君王代步工具的那輛由一ま八匹黃金甲馬牽轅的黃金馬車可略見些許。在一刻鐘的行程裡,我盡情欣賞皇宮壯麗的景觀後,黃金馬車才緩緩停靠在天壽宮前。

    乍一進宮門,兩側的水池,就噴出經過精心設計的水舞,清晰可見池內各種水族歡暢遊戲,令人很難相信現在是北風刺骨的寒冬。天壽宮內部更是極盡奢華之能事,觸目皆金,連門釘、地磚、庭柱,甚至是一張白紙邊緣都「爬」滿黃金。雖然是鍍金,但要所有細節都優雅不俗的以金裝飾,真不知需費多少功夫。

    給我感受最深的,應當是裡間的皇帝寢殿,裝飾典雅輝煌不說,還有搜羅自大陸各地的擺設,甚至衣帽間的面積都比一般貴族府第的客廳大逾二十倍。更特別的是天花板上有一面與床齊大的鏡子,顯出愷撒皇帝的極度自戀和變態,浴室裡的所有用具也都是黃金的,整個浴池足可容納千人而綽綽有餘。

    御書房裡。

    我悠然自得安坐主位上,示意來訪的火源潔在右下首的椅子坐下,微笑道:「為何不去休息?」

    火源潔歎道「睡不著。「我微一錯愕,旋又啞然失笑道:「為什麼?」

    火源潔英俊的臉容露出一絲苦澀,搖頭道:「源潔本想低調加入。主公卻弄得滿城皆知,怎不教人輾轉反側難以安眠?」

    我感到他在坦然說出內心感受,不覺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問道:

    「先生可是擔心百姓的唾棄嗎?」說著恢復古井不波的冷靜,朝他瞧去,眼神深邃不可測度,淡淡道:「那就大可不必啦!因為先生的所作所為很快會讓他們閉嘴,轉而歡呼雀躍。真正憎恨先生的人。將是魚肉百姓的貴族門閥,換作我情願那些人渣恨得越深越好,因為雙方立場本來就勢不兩立。「火源潔還想說什麼,我舉手截斷他的話頭,單刀直入地道:「任命先生為愷撒區執政官的話,有什麼困難?」

    火源潔想不到我有這句話,呆了一呆,苦笑道:「若說沒有,是欺騙主公,源潔根基淺薄。恐怕除投降的黃金龍戰士和天師教對我略存感激之情外。其他人根本不會把我放在眼裡呢!所以源潔希望您能另選賢能,屬下定當全力輔佐。」

    我一拍扶手,哈哈笑道:「先生指的是賴久爾他們嗎?」

    火源潔道:「是。還有愷撒道宗,唉!」

    我沉吟不語,好半晌道:「夜宴後,我會去拜見天尊,相信以她老人家的深明大義一定不會成為你施政和改革的阻礙。何況,我會囑安德魯協助你,憑他大日賢者和天尊繼承人的身份,道宗各派怎都要給點面子哩!至於賴久爾他們嘛,毋庸擔心,我已有計較。」

    火源潔愕然道:「主公的意思是?」

    我洒然一笑,淡淡道:「夜宴時自會分曉!」

    火源潔欲言又止。

    我微笑道:「先生是否想問我,既然風雲帝國已四面楚歌,為何不好好經營愷撒,待秦室更虛弱時才出兵?」

    火源潔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問題,另一個問題是想問主公,與關山月決戰真有那麼重要嗎?」

    我抬手輕壓御案,淡淡道:「為何你想知道?」

    火源潔坦然道:「夠資格與主公決戰的高手,天下屈指可數,我雖無緣見過關山月。卻可從蘇小橋推想他的可怕,這才忍不住好奇一問,主公不覺得太冒險了嗎?」

    我目光落往隱沒在左腕的黑暗圖騰,搖頭道:「我著急入京的原因不是為和關山月決戰,但我確曾想過要算清舊賬。若非老關一直龜縮在皇宮大內,我早就把他做掉了。哼,劍神算什麼玩意,卑鄙小人的自誇罷了!關山月至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隨時找上門來,卻讓我苦候經年不至,太令人失望了,直到最近才像個男人!」

    火源潔聽得肅然起敬,世上敢如此評價劍神者,恐怕也就主公一人了。可他不是大言不慚,而是有無數輝煌戰績證明。也許就算關山月親至,亦難以反駁吧!何況對已突破武道極致,進入神魔之境的主公來說,根本無人能從蛛絲馬跡掌握到他的深淺,因此怎麼說都不嫌過分。

    我沉默半晌,苦笑道:「先生莫再勸阻,輕侯實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火源潔愕然道:「天下間竟有人能令主公去做不願做的事情嗎?」

    我歎道:「這有什麼稀奇?南疆軍、風雲百姓,還有艾丹妮……許多人都可以哩!我不能眼見他們流血犧牲,所以甘願以一己性命赴險去力挽狂瀾。」

    火源潔一震道:「原來如此!主公悲天憫人,真乃救世主也。」

    我沒有回應他的讚譽,回到先前的話題上,道:「我貌似送死的入京行動,實際上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危險。首先朝廷敢不敢冒著失去民心的危險,殺掉南征最大的功臣,就是一個未知數;其次如何殺,單挑老關不是對手,群毆我有絕對把握衝出重圍;再次朝廷內部就秦九登基一事,已分裂為獨孤家和蘇家兩派水火不容,蘇小橋曾當面求助,此點大可利用;最後外有新月盟,內有艾愁飛為首的中立派,加上我軍新勝導致的其他因素變化,此行大有可為,說不定無需大規模戰爭,即可定下乾坤。」

    火源潔恭聲道:「主公英明,一席話教源潔茅塞頓開,不過世事無常,攸關生死的大計仍需慎重啊!」

    我別過頭來凝望他半晌,微笑道:「先生在裝傻,這些事都擺在明面,憑先生的智商焉能不知?嘿嘿,先生算過了,曉得我入京凶多吉少,所以才一直點醒,對嗎?」

    火源潔愕然道:「源潔不懂主公在說什麼!」

    我知他不敢洩漏天機,遂岔開話題,充滿霸氣地道:「請先生相信,天下只有我柳輕侯夠資格統一深藍,所以入京之行一定會圓滿成功的。賊老天的預示讓他見鬼去好了,我命由我不由天!至於愷撒事務我和南疆諸君皆不宜直接插手,必須由你想辦法一一解決。還有其他事嗎?」

    火源潔心悅誠服地道:「源潔怯懦,沒有主公那麼自信,有些杞人憂天了。愷撒事務全包在源潔身上,絕不會讓主公失望。源潔回去後,立既著手制定計劃施行!」

    我仰天笑道:「好!這才像是我的軍師,其他的事你不用分神去理會,我自會在入京之前,為你掃清所有障礙。」

    ●●●

    帝國歷八一一年十二月六日黃昏,天壽宮寢殿衣帽間內。

    我望著滿櫃的服飾,愁眉苦臉地道:「這麼多?」

    完顏照露出可迷死人的風韻,微笑道:「不止呢!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旁邊那些櫃子裡都是哦!皇家禮儀繁密,等級森嚴,皇帝在何種場合穿何種衣服,都有正式規定。每個新建立的朝代都要重新制定本朝的輿服制度,規定服色(註:即為何種顏色為尊)。簡單地說,皇帝的服飾包括衣、冠、腰帶、佩飾、靴襪等物。具體地講,衣服有冕服、弁服、朝服、常服、行服、雨服;冠有冕、通天冠、皮弁;腰帶赤黃縹紺四色相間;佩飾有印、玉、朝珠、劍等;靴襪有軟靴、皮靴、赤襪(註:雙層夏季用)、羅帛千重襪(註:十二層冬季用)。」

    我忍不住撫頭呻吟,深悔不該嘴快答應兩女,任她們決定自己夜宴的穿著。

    秀兒見狀恐我賴帳,激將道:「男子漢大丈夫要一言九鼎,不許賴帳哦!」接著仍不放心地威脅道:「否則今晚你就一個人睡吧,看完顏姐姐和我會不會理你!」

    我不知她們搭錯了哪根筋,搖頭苦笑道:「穿龍袍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情,動輒朝野震驚,民心大亂啊!我最多答應你們在這裡試試,外出則半步也休想。」

    秀兒白了我一眼,望向完顏照。

    完顏照眼光落到我身上,美目亮起,柔聲道:「我和秀兒只是鬧著玩罷了。天底下皇帝的服飾最講究也最好看,夫君體型完美,無論哪家女子都會忍不住想一睹你的君王風采呢!」說著話鋒一轉,正色道:「不過你的屬下好像都很認真哦!若你今晚不穿上龍袍,他們肯定會非常失望哩!」

    我微皺眉頭,略作思索後,感激地道:「謝謝!」

    在南征進入尾聲之際,將領們中間出現擁護我稱帝的思潮是很正常的事情。這怪我平時只顧行軍打仗,忽略了宣傳教育,看來是時候把他們分批投入格米亞大學政治學院,進行社會制度方面的思想改造了。

    正思忖間,性急的秀兒已開始幫我寬衣解帶,完顏照則將挑選好的服飾一件件穿戴到我身上。片刻後,我整個人煥然一新,望向鏡子,差點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

    鏡中人頭戴海龍皮烏紗暖帽,前後十二縫每縫綴龍眼大小的五彩玉、一顆;身穿漆黑常服,上繡十二種紋飾,即日、月、星辰、群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頸戴朝珠,由一百零八顆冬珠組成,串珠為玄色的絲帶;腰繫墨綬,為黛蠶絲織成,內襯赤龍皮,綬上裝嵌方形龍紋金版四塊,飾紅寶石、藍寶石、綠寶石和黃玉,每塊版上還嵌著冬珠二十五顆,綬左右各有一鏤金小環,左環懸太陽神護身符,右環掛十方俱滅魔劍;足登黑暗精靈之靴。

    總而言之,全身裝束無非都是昭示慈善、仁義、清潔、濟養、智勇,把天下一切最美好的比喻和形容,統統灌注在服飾裡,以顯示君王「至高無上,完美德慧」。其中最特別的是那條「龍」,爬滿了漆黑常服,盡顯古代神話中瞬息萬變、威力無窮、升天潛淵、吞雲吐霧、翻雲覆雨的威勢,或許是因為人間只有皇帝才能像龍那樣變幻莫測、神威無限的緣故吧!

    用去大約頓飯工夫,我好不容易適應了這身奢侈誇張的行頭,新月衛已跑來提醒,夜宴即將開始。

    「他***熊,為了安撫大家,我只好委屈自己一晚當回皇帝啦!」念罷我向眼神熱情加火的二女揮手告別,轉身走出衣帽間,在近百名新月衛簇擁下。朝宮外的黃金馬車行去。

    ●●●

    無極殿上。

    我背北朝南地高踞寶座,俯瞰階下群臣以文東武西分列左右,一直延伸到殿門附近,粗看足有千餘席。與會名單是麒麟、孔龍、火源潔、賴久爾四人一起商定,再呈報給我批准的,只是萬萬沒想到人數如此誇張。不過若這些人統統都是有用之才,區區酒菜和賞賜倒也不值一提,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斯役抄沒的財物可是天文數字啊!

    最讓我欣慰的是眾人的服飾:文官為狐皮暖帽、絳絲衣、玉帶、素襪、黑履,鉤懸蒼玉;武官為虎皮暖帽、赤絲衣,革帶,絨襪、皮靴,環掛朱玉。看到他們一個個正襟危坐的模樣,讓我本來頗為緊張的心情放鬆不少,原來大家都要如此鄭重其事地打扮呢!再留心觀察,只見隨著官階升高,紫服和紫招皮帽愈來愈多,俗話說:「紅得發紫」。正是指紫色乃高官顯宦的顏色。他們穿衣、裳、鞋、襪的形制、樣式、種類與其他人差別不大。只是所用的質料比較精細、貴重,還有衣上紋飾也由五種增加到了八種不等。紋飾通常為華蟲,每種圖案都各有其象徵意義。頗有講究,但是再高貴也沒有蟒袍,因為除我外,尚未有人封王。

    莊嚴肅穆的金鐘三響過後,無極殿靜得墜針可聞,夜宴正式開始。首先是我的祝酒詞。

    我環顧四周,沉聲道:「三千九百年前,龍族在這個大陸上創立了第一個帝國,它孕育於對自由和平的嚮往之中,到了統治末期卻奉行了種族歧視和不平等的殘酷剝削制度。雖然現在龍神帝國滅亡了。但在風雲、愷撒仍有殘留,我們正從事一場偉大的內戰,以消滅這種人吃人的制度。無數烈士們曾為使這個大陸能夠實現真正的平等而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也許我們今天在這裡所說的話,天下人不大會注意,也不會長久地記住,但烈士們在這片土地上所做過的事,天下人卻永遠不會忘記。我們這些還活著的人,應該也在這片土地上把自己奉獻於烈士們尚未完成的崇高事業。我們要使自由平等的深藍大陸,要使百姓深深嚮往的和諧社會永世長存。乾杯!」

    這番慷慨激昂的演講,加上香醇的美酒,頓時把宴會氣氛調動起來。

    隨後公佈的是南征軍封賞令,由南疆兵部司副司長麒麟宣讀:「鑒於諸位在南征中英勇卓絕的表現,現晉陞戚臨淵、孔龍為元帥,一等平南公;晉陞歐陽紫龍、古輝、辛辣、艨艟為侍元帥,二等定南公;晉陞……」被點到名字的將領依次起身,向我施禮謝恩。由於時間倉促,這次僅為通報,不是正式嘉獎,所以免去了賜予新軍服和勳章的過程,但是也佔用了很長的時間。直到念完最後一名師團長的晉陞軍銜和爵位,麒麟的嗓子都有些啞了。

    接著公佈的是愷撒區官方人事任命,由火源潔宣讀:「茲任命火源潔為愷撒區執政官,任命賴久爾為副執政官,任命……」後面是一連串部門官員的名字,從中央到地方,從六部主事到各郡郡守概莫能外。

    最後公佈地是愷撒區軍方任命,由我親自宣讀:「茲任命傅霜笙、喬夢符、顏公袞、羅維戈、凌雨樓、牙鶻都、燧曇羅、壁鮮為愷撒區侍元帥、一等黃金龍侯,分轄愷撒區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八軍團;任命……上述部隊將從整編西南起義軍、『光輝歲月』黃金騎士團、『末日戰狼』黃金騎士團、禁衛軍,以及其他部隊獲得,訓練過程採取優勝劣汰制,最後剩下的四十萬精銳會被賦予南疆最新制式裝備,希望各位將軍莫要輕忽對待。」

    大規模裁軍是經過我深思熟慮的。因為愷撒區西南只剩下部分貴族武裝在負隅頑抗,要消滅他們有南疆軍協助最多只需半個月時間,根本無須維持太多軍隊。對於南征後千瘡百孔的愷撒區來說,一百多萬農民起義軍、十五萬民團和二十萬正規軍人數實在太多了,讓財政難負重荷,把其中七成壯丁遣返原籍從事生產發展才是正途。另外,愷撒裁軍將作為一個試點,成功後經驗會推廣到新月盟各成員區施行,以淘汰老弱殘兵,大幅提高盟軍戰鬥力。當然那要等到消滅風雲帝國之後,還有腐朽墮落的政治制度、混亂不堪的經濟秩序需要整頓和恢復……想到這兒,我頓時頭大如斗,屆時只能希望多找幾名像火源潔這樣的天才幫忙了。

    說完正事,餘下均為娛樂時間。

    宮女們穿花蝴蝶般來來去去,接連不斷地奉上美味佳餚。當每張桌子上都擺滿酒菜時,忽地管弦絲竹之音響起,四支百人隊的女樂師拿著各種樂器,由側門走了進來,坐到大殿四方細心吹奏。一時間仙樂飄飄,音韻悠揚,伴著眾人的鼓掌叫好聲熱鬧非常。

    豈知這只是序幕罷了,真正的戲肉還在後面。

    側門再開,千餘名盛裝美女踏著輕快的步子,來到每座席前載歌載舞,那動人心弦的歌聲、那曼妙無倫的舞姿,讓眾人如陷眾香國,不知人間何世。最難得的是,這些舞姬年齡不過雙十,容貌身姿均屬上品,舉手投足艷光四射非常誘人,看得與會群雄暗流口水,恨不得馬上抓來一個就地正法。

    我雖沒有他們般心猿意馬,亦是嘴角含笑,心情大佳。

    稍停舞姬們唱罷跳畢,在滿殿掌聲呼哨中,漫天飛花般飄入席裡,填滿了所有文武身邊的空位。霎時衣香鬢影嬌嗔軟語不絕,群雄驚喜之餘大暈其浪,什麼都忘了,只知盡情歡樂。

    我趁著眾女跟文武連連勸酒、紛紛調笑的空隙,悄悄退出了無極殿。因為這種場合繼續待下去,不但影響大家的興致,使他們放不開手腳,稍有不慎還會降低我在大家心目中的領袖威信,並且舞姬是預先安排好的,一一對號入座,事前並沒有準備我的份兒。

    側門外的迴廊裡很安靜,殿內的喧囂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顯得格外遙遠。

    我倍感落寞,正待擺駕回天壽宮,找完顏照和秀兒填補空虛,背後門響又走出一人。

    霍然回頭,見來者乃是南疆軍第一帥哥兼好男人孔龍,不禁幡然醒悟。想必他是受不了這種曖昧放縱的氛圍,才緊跟著我偷跑出來的吧!

    我暗暗壞笑,表面卻佯裝不解地問道:「你不喜歡那個叫苗苗的女孩兒嗎?她在千多舞姬裡艷色穩居前三哩!我特意叫火先生為你選的。」

    孔龍苦笑道:「主公莫要耍屬下,這些年您何曾看見過孔龍跟阿雪外的其他女子親熱過?」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勿要認真,只是開個玩笑罷了,就算你肯,我也要幫小雪把關呢!」說著頓了一頓,續道:「你們打算何時完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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