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侯的故事 第卅六卷 魔都 第三章 殺手
    賴久爾暗呼好險,剛才哈·路西法不經意地問起到會者,實際上是在考量他的智慧與忠誠,若對班伊洛稍微「處理」不當,或者在投降問題上表現出一點點立場不堅定,都將危及性命。值此形勢微妙時刻,哈·路西法對任何阻礙投降的人,都將冷酷無情地清理乾淨。

    一念及此,他心中不禁倍感悲哀,默默歎道:「唉,主公,你老了,已被柳輕侯打得服服帖帖,再不復當年之勇!」

    不過想歸想,賴久爾表面仍恭敬地道:「攝政王閣下召集群臣到中極殿議事,本人卻遲遲未至,宮內也暫無動靜,只是防衛力量比平時增強了數倍。」

    哈·路西法莫測高深地微微一笑,不再言語,邁步進樓,眾人連忙跟上。

    他們一路穿廊過堂,登上七樓。這裡有十多間裝飾華麗的大小包廂,正中一間竟比其它包廂至少大了三倍,裡面***輝煌,正襟危坐著數十名氣度不凡的男子,可是卻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厲王千歲駕到!」隨著近衛高聲唱喏,宴會廳門大開,哈·路西法龍驤虎步地走入,在座眾人立時齊刷刷地起身恭迎。

    賴久爾見受邀者一個不缺,而且臉上並無不愉之色,這才放下心事。這些人是帝國東線戰場的中堅力量,絕對的實力派人物,主要包括第十一軍軍長羅維戈、第四四一軍軍長凌雨樓、帝國研究院院長托克勞、東線總軍需官奧博來,以及其他部門主管和只有旁聽資格、沒有發言權的師級主官們。

    哈·路西法出奇地輕鬆,哈哈大笑道:「讓大家久等,想必都餓了吧!都坐下,晚宴馬上可以開始啦!」

    當下自有人去端上早就準備妥當的美酒佳餚。

    宴會廳***通明,極盡豪華:熊熊燃燒的鼎爐使室內溫暖如春,空氣中飄散著清神醒腦的檀香味,自背北朝南的主席以下。東西兩側各擺放了二十張紫檀木矮几,均為鑲金嵌玉、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當近衛為哈·路西法脫去披風外衣,伺候他坐上主席後,大家才按照爵位、官階和軍銜各就各位。隨同前來的賴久爾、顏公袞和牙鶻都也入座了,而玄機子只是列席,其餘超級高手們都退出了宴會廳守候在門外,他們尚不夠資格旁聽這樣高級別的軍事會議。

    相隔盞茶功夫,美麗性感的侍女們穿花蝴蝶般來來去去。奉上熱酒美味後,相繼退下。

    趁著混亂的間隙,跟賴久爾相交莫逆的羅維戈、凌雨樓均投來問詢的眼神,可惜前者視若無睹,哪管哈·路西法忙於以熱巾抹臉拭手時,也不肯透露半點端倪。這使他們倍感問題的嚴重性,曉得此次會議非同小可。

    賴久爾心中苦笑道:「對不起啦二位老友,主公此番可是要有大動作哩,任何人稍有不慎就可能人頭落地,連我都自身難保啊!」

    這時,哈·路西法舉起酒杯,隔桌遙敬眾人道:「大家盡情暢飲吧!不用顧及我的存在。」

    群雄轟然應諾,盡去擔心,敞開懷來飽餐痛飲。若非漂亮性感的侍女們統統退下,恐怕稍後將無一倖免地慘遭狼吻。

    一時杯盤交錯、酒酣耳熱中,眾人吆五喝六聲充斥整個宴會廳,不知人間何世。這些難料明日是否還有命享受富貴榮華的沙場猛將們,此刻分外珍惜眼前活著的美好時光,沒有人嘲笑他們的粗魯不文,也沒有人責怪他們的放浪形骸,因為是他們在用生命保家衛國。

    哈·路西法輕搖皓首,眼中抹過一絲悲憫又堅決的神色,歎了口氣。暗忖道:「看來我投降的決定做得對極,在面對人數八倍於我的南疆軍、戰力十倍於我的先進武裝、沒有一絲獲勝的把握下,哪能叫這些熱血男兒白白犧牲呢?可笑王兄還在妄想維護皇室的尊嚴而拒絕投降,豈知此刻正是柳輕侯最需要我方妥協,以應付國內反對勢力之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無論如何,不惜付出任何代價,我都要促成和談。因為那才是愷撒人的最佳出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忽地響起三聲繞樑金鐘,由側門走進兩隊侍女,把殘羹冷炙、狼藉杯盤細心收拾乾淨,再奉上每席一壺熱氣騰騰的極品香茗,才退出廳外。

    眾人皆知今晚地正戲就要上演,立時安靜下來,表情嚴肅地端然穩坐,等待哈·路西法的訓示。

    可是哈·路西法看著整個過程,忽然陷入了沉思裡,不知想到什麼問題。

    相隔良久,賴久爾見他始終不見醒轉,在大家敦促的目光下,硬著頭皮叫道:「主公!」

    這一聲含有輕微內力,頗具穿透性,頓時把哈·路西法從虛無縹緲中拉回現實。

    他搞不清自己為何會短暫失神,吐了口濁氣後,拋掉尋根探底的念頭,微笑道:「大家對目前戰勢有何看法?可以暢所欲言,本王絕不怪罪!」

    霎時間,廳內靜得墜針可聞,眾人均面面相覷,不敢去做那只先飛的笨鳥。

    哈·路西法好像早知如此,等了一會兒見仍無人應答,直接點名道:「院長大人有何高見?」

    托克勞沒想到會問自己,愣了一下,實話實說道:「我認為眼下不宜跟南疆軍硬拚,其原因有三:第一、武器裝備不如他們;第二、官兵士氣不如他們;第三、兵源和後勤保障難以為繼。若要解決上述三點困難,我軍又必須狠狠挫敗南疆軍,以換取發展技術、鼓舞士氣、穩定西南的寶貴時間。這是一個自相矛盾的死結,我天性愚魯,不知如何解決,還請王爺明斷!」

    此言一出,眾人皆對他刮目相看,怎都想不到平日沉默寡言、一心撲在研究上、保守呆板的老古董,居然胸藏這等卓絕見識。

    哈·路西法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望向左下首的三軍第一猛將,道:「你也說說!」

    顏公袞沉吟片刻,肅容道:「末將以為眼下對敵有三策可用:下策是原地駐防,中策是退守帝都,上策是移兵西南。誠如院長大人所述,我軍最需要的就是時間,以上三策依次可取得更多的時間,但也需要做出更大的犧牲,末將不敢妄議取捨。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柳輕侯應該比我們更急於結束南征,以應付國內的反對力量,他很害怕我們跟風雲帝國朝廷聯手,使南疆軍陷入兩線作戰的糟糕境地裡,這一點可以好好利用。」

    話音才落,坐在他下首的羅維戈沉聲道:「我反對,此計萬萬不可施行!」

    顏公袞素來崇尚武勇,鄙視文官出身的將領,聞言忍不住悶哼道:「為什麼?」

    羅維戈夷然無懼,不卑不亢地道:「因為移兵西南後,我軍必將迅速潰敗,最終全軍覆沒。」接著在廳內一片嘩然中,朗聲道:「首先西南並非善地,它內有以百萬計的平民揭竿而起,外有日爾曼和亞馬遜兩族大軍窺伺,當地官方統治早已名存實亡,堪稱內憂外患兼備;其次笑花城乃帝國中心和愷撒象徵,無論從戰略意義還是政治意義來說,都絕不可在山窮水盡前輕言放棄,棄之則軍心民心盡喪;最後按兵不動更要不得,雖然不知南疆軍為何突然延緩攻勢,但是任其隨心所欲地休整兵馬和積蓄力量,只會自取滅亡。所以我認為要麼動員一切力量,不惜任何代價全線進攻;要麼乾脆利用對方的國內矛盾,逼其坐下來談判;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解決目前的不利局面。」

    顏公袞哪曾想過文質彬彬的羅維戈戰術如此激進,居然遠勝自己,頓時心底暗暗萌生敬佩之意,覺得此君順眼了許多,也就不再故意找茬了。

    其他人聽到西南形勢如此惡劣,大軍顯然已沒有退路,也不由琢磨起羅維戈提案的可行性來。

    哈·路西法把眾人表情盡收眼底,卻不表態,目光落往跟羅維凌雨樓恭聲道:「末將以為羅維戈將軍的提案可行與否取決於三個因素:西南叛軍的情況,日爾曼族和亞馬遜族的情況,以及新月盟的情況。在沒有詳細確鑿的情報之前,妄下結論是極度不負責任的行為,所以末將不敢胡說。」

    哈·路西法首次輕點皓首,讚許道:「不愧是『鬼狐』啊,果然穩重謹慎,這很值得大家學習嘛!」說著頓了頓,繼續道:「其實戶、禮、兵三部下屬的情報司,已把雨樓想知道的情況,統統匯總到了最高統帥部,本王在這裡給大家唸唸,以供參考!」

    眾人聽到凌雨樓言之無物地打馬虎眼,本以為他會受到哈·路西法的嚴厲訓斥,哪知反倒得到了表揚,頓時大感意外。更奇怪的是,哈·路西法似乎非常贊同他的觀點,並且做足了相關功課,當下皆留神聆聽起來,以便在後面的質問中對答如流。

    哈·路西法歎道:「現已查明,西部叛軍傅霜笙部六十萬人,南部叛軍喬夢符部四十萬人,總計百萬之眾,並以星火燎原之勢與日俱增。究其能夠迅猛發展的根源看,除了西南權貴無能外,與新月盟利用日爾曼族、亞馬遜族提供輜重糧草、武器裝備是分不開的。他們甚至在叛軍中安插了大量細作,起到訓練和控制部隊的目的,即使說傅霜笙和喬夢符部已經成了南疆軍的一支也不為過。」

    他環顧了一圈眾人沉重的表情,火上澆油道:「更值得憂慮的是,帝國在亞馬遜地區佈置的兩枚棋子,即為牽制日爾曼族、風暴部大力扶植的戰略夥伴豺狼部、象牙部,眼下前景堪憂,估計是挨不過新年了。屆時後顧無憂的日爾曼族和亞馬遜族大軍,將長驅直入挺進帝國西南,偏偏我方根本無力抵擋。那無疑會是一場災難。眾所周知,帝國跟兩族間的仇恨由來已久,根本無法調和,一旦給他們逮到機會,必將施行最殘酷的報復行動。」

    哈·路西法欣賞著眾人愈發慌張的神色,落井下石道:「不過最大的麻煩卻非來自上敘兩者,而是南疆軍本身。根據可靠情報,目前風雲帝國朝廷確有跟我們聯手之意,但是新月盟對此早有對策。他們在風雲帝國北疆邊界部署了三支集團軍,即米洛斯第一、第二、第三集團軍,同時另有控奴族、鄂倫族、塔帕族、納穆族在內的四支集團軍正在積極籌建中,番號為米洛斯第四、第五、第六、第七集團軍。由於異族全民皆兵且飽經戰火,預計成軍速度極快,可能不用等到新年,就已整編武裝完畢。他們還在風雲帝國天賜府西路邊界集結了兩支集團軍,即贊布第四十一、第四十二集團軍,而剛剛組建完成的第四十三集團軍,將作為留守部隊和總預備隊。隨時可以分出一支奉命參戰。另風雲帝國帝都南面駐紮的是慕容氏的兩支集團軍,即第二十、第六十集團軍;東面駐紮的是麥哲倫氏的兩支集團軍,即第三十五、第三十六集團軍。」

    說到這兒,他暫停片刻,給眾人充分考慮的時間後,總結道:「從這些情報可知,若風雲帝國朝廷跟柳輕侯翻臉開戰的話,在北疆將是一面倒的態勢。因為他們手中的籌碼只有新敗的蘇飛的第二十三集團軍、上官驚夢的第十四集團軍。合計約十五萬人可用;而他們的對手卻是新勝的均使用南疆制式武裝的七支滿編集團軍,約一六八萬人;加上夏侯一貫在北伐失敗後被閒置,堪稱前景一片黯淡。在西面雙方倒是勢均力敵,很可能進入持久戰。在東南兩面,風雲帝國朝廷是最被動地,因為敵軍已經兵臨城下,幸好防禦力量也最強,共有六支集團軍,即第十一(註:皇家騎士團,團長關山月)、第十七(註:帝都禁衛軍。指揮官艾愁飛)、第十八(註:帝都城防軍、指揮官東方文明)、第九、第十六、第三集團軍。總兵力二ま四萬人。但是為確保北疆不被突破,他們已急調第九、第十六、第三集團軍同時北上增援,所以只剩下一ま八萬人駐防帝都了。這跟慕容氏和麥哲倫氏聯手後的九十六萬人相差無幾,甚至還要略微吃點虧,因為後者有一支非常強大的內河艦隊,完全佔領了贊高江中下流域,不但可以保證陸上友軍側翼無憂,而且還能隨時運來增援部隊和物資。所以說,柳輕侯盡快結束南征、全力回援的想法並非極度迫切,因為國內戰事根本不像我們所想的那樣危急,他完全可以只調走部分軍隊,譬如常勝軍。或者乾脆不動愷撒戰場的南征軍,僅僅調遣原來駐守南疆本土的預備役,就可以達到加強前線力量的目的了。那對我們來說,將是一場滅頂之災。」

    眾人聽罷皆面如土色,誰曾想局勢竟比想像中更糟糕萬倍呢!

    哈·路西法見已達到預想中的震撼效果,不慌不忙地重新揀起剛才的話題,問道:「如今這種嚴峻形勢下,諸位有何退敵良策啊?你說說!」

    牙鶻都一直都在裝聾作啞,這時被點名質問。知道自己的戲分到了,恭聲道:「末將一介武夫,不懂軍國大事,只知以王爺馬首是瞻,讓俺往東俺就往東,讓俺往西俺就往西,全憑您老人家吩咐。」

    哈·路西法噗哧一笑,被他逗樂了,擺手道:「嗯,是本王難為你啦,坐下吧!那換你說說,宴會開始就一言不發的,想必是心中早有定計嘍?」

    賴久爾起身施禮道:「卑職以為羅維戈將軍所言甚是,既然打不過,還是與南疆軍和談為妙!目前愷撒戰場仍是柳輕侯一塊不大不小的心病,我們應該好好利用這個時機,否則錯過了,一旦國內形勢變得對他有利,恐怕再無可能獲得更好的談判籌碼了。」

    作為跟牙鶻都一樣、早知內幕的賴久爾,其實事先約定扮演的是一心求和的反派,這個角色本來很容易招人罵和露出破綻,幸好羅維戈早前有言在先,被他斷章取義地引用後,居然變成了附和前者的話,也更加不著痕跡地成功完成了哈·路西法佈置的任務。

    哈·路西法暗暗好笑,表面卻一本正經地問道:「你倆的意見呢?」

    羅維戈和凌雨樓何等精明,在哈·路西法著力描述新月盟的強大時,心中已有所悟,待牙鶻都與賴久爾唱起雙簧時,更確定了心中想法,當下均從善如流道:「吾等同意賴先生的建議!」

    哈·路西法哦了一聲,轉向閉目冥想的玄機子道:「賢者大人的意見呢?」

    玄機子緩緩睜開雙目,低誦一聲無量天尊後,說道:「凡是能予百姓造福之事,貧道保證兩極門上下一定全力!」

    這句話的份量極重,擺明了他代表著天尊燕憔悴的態度,一時間托克勞和奧博來父子倆,以及與會群雄均知何去何從了,遂全體表示贊同和談。

    哈·路西法總算鬆了口氣,知道自己度過了最難熬的一段辰光,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他思忖未已,廳外忽然走進一名近衛,遞給賴久爾一物,後者不敢怠慢,立刻上交給自己過目。

    那是一封十萬火急的密報,哈·路西法看罷不動聲色地讓近衛轉給前排大佬們一一過目。

    相隔頓飯功夫,當信件重新送回矮几上的時候,哈·路西法醞釀已久的怒火,終於像火山般爆發,大喝道:「攝政王閣下被勒·路西法那逆子謀害了,他居然謊稱是病故,還大肆捕殺朝中大臣,想藉機排除異己登基稱帝,這簡直是癡心妄想!所有人聽令,立刻各就各位全軍備戰,本王要討伐這大逆不道的混蛋!」

    此言一出,就像晴天霹靂般把所有人震得呆若木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賴久爾見狀生怕哈·路西法太激動忘記了那件事,連忙湊近低聲提醒了一句。

    哈·路西法幡然醒悟,補充道:「各位毋庸擔心囚禁在西大營的家眷安危,盡可放手施為,本王以項上人頭擔保,他們最遲明晨定可安然無恙地跟你們團聚。現在大家立刻回去,隨時準備行動!散會!」

    頃刻間,與會者盡數散去,廳內只剩下哈·路西法與一干親信,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這個突然傳來的噩耗,讓哈·路西法悲痛欲絕。儘管兩人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在皇兄寧·路西法駕崩後的歲月裡,他們一文一武聯手共同支撐起愷撒帝國的整片天空,那份同舟共濟惺惺相惜之情,遠比同胞骨肉還要真摯三分。要知即使在和柳輕侯談判成功後,考慮到思·路西法可能會成為最大阻礙時,他也只想通過規勸,而沒想通過暗殺來實現目的呢!現在知曉一向體壯如牛的兄長意外「病故」,哪能不把狼子野心的二殿下勒·路西法恨入骨髓,因為只有他一人夠本事無聲無息將思·路西法致於死地。

    不知過了多久,哈·路西法深吸一口氣收拾情懷後,正要向賴久爾說話,廳外風聲驟起,接著是近衛的聲音斷喝道:「什麼人?」

    「鏘!鏘!」連串激響伴著連串慘叫,在寂靜的午夜,顯得分外駭人。

    玄機子低垂的雙目猛地睜開,暴射刺目電芒,但仍是四平八穩地坐在原地沒動。畢竟這裡不是智珠山插箭園,就算有刺客,也輪不到自己多管閒事,哈·路西法身邊的超級高手絕非擺設,何必搶他們的功勞和風頭討人嫌呢?

    他如是想,別人卻屬職責所在不敢怠慢,賴久爾、顏公袞、牙鶻都立顯高手風範,從廳內各個角落倏地閃到哈·路西法四周,全神戒備。

    膽敢行刺哈·路西法的高手,讓三人感到期待又驚懼,若被得手,在場眾人可就百死莫贖了。

    下一刻,兩扇厚重的廳門寸寸皆裂,一個渾身裹在奇異盔甲裡的怪人,挾帶著漫天刀光闖入廳內,後面追來的只有四名超級高手,顯然已有兩人在一個照面內殉職了。

    顏公袞和牙鶻都同聲暴喝,一齊亮出成名兵器火龍槍與破天錘,驚濤裂岸般往刺客擊去。

    哈·路西法也往刺客望去,神色不由一動,但很快便恢復冷靜,不過那種熟稔的感覺,卻怎都驅散不掉。他更仔細地觀察後發現,刺客身上的那套奇異盔甲質地非金非玉,色如青霞光華閃閃,通身盤踞著一隻虎首雙翼、獰惡非凡的怪物;鎧面上還鑄著許多魑魅魍魎、魚龍蛇鬼、山精水怪、雷雨風雲之類,堪稱包羅萬象。更引人矚目的是刺客手中那柄八卦刀,居然像極了忘年老友的祖傳寶物。

    看到這兒,他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小心,這廝用的是盜自納蘭氏的天璇神虎鎧和龍象鍘!」

    此言一出,眾人都大吃一驚,想不到「石佛」納蘭天祐屍骨未寒,武聖遺物就被盜來,用作狙殺哈·路西法的凶器。這刺客也太無法無天了,簡直未把正氣浩歌樓放在眼裡,更無視觸怒整個愷撒帝國億萬武聖崇拜者的嚴重後果。

    這時,「抓刺客!」的吶喊聲此起彼伏,大批近衛緊跟在四名超級高手身後衝進廳內,湧向哈·路西法,欲要組成層層人牆掩護主公。

    賴久爾曉得只要堅持數息,就可高枕無憂,當下打開長約尺許、削鐵如泥的泣血扇,守在哈·路西法身前,擺出最嚴密的防禦姿態。

    面臨背後潮水般湧來的敵人和身前兩個無敵猛將的圍追堵截。刺客鎮靜自若,衝刺速度不減反增,驀然化身成三,從左中右三個方向同時突破。

    「嗤!嗚嗚!」顏公袞的火龍槍與牙鶻都的破天雙錘全部擊空,只破掉了兩尊栩栩如生的幻影,刺客真身幾乎是貼著地毯行雲流水般滑行過去,穿過了兩人進攻中那一閃而逝的空當。

    玄機子看到刺客距離哈·路西法已不足兩丈,局面危急。立時騰空而起,居高臨下地遙遙向刺客點出一指。

    「絲!」尖銳得足以刺穿耳膜的厲嘯驟起,一股先天無上罡氣閃電般襲至。

    刺客早就探明哈·路西法身邊高手中最可怕者莫過這牛鼻子老道,因此對玄機子極為忌憚,馬上雙手擎刀由下至上反撩,霎時邪芒暴漲,刀氣像堵牆般迎上破去那能無堅不摧的指勁,然後鬼魅似的帶著一串殘像極速彈起幾乎貼上天棚,人影一閃,劃出一道完美圓弧。往哈·路西法的方向電射過去。

    這一招不但避過了顏公袞和牙鶻都如影隨形的左右夾擊。更讓此時已由空中落下的玄機子也遲了一步,來不及攔截,至於蜂擁而至地其它高手就更不用說了。差出十餘步呢!

    整個過程非常短暫,只有一眨眼的功夫,但是刺客顯露出的絕世輕功刀法和詭變百出的戰術,卻均精采絕倫,讓眾人歎為觀止。要知縱使強橫如三大宗師,亦不能在三招兩式間殺傷顏公袞、牙鶻都和玄機子等三大高手中的任何一人,而只要被纏住耽擱少許時間,就會被後方湧至的無窮無盡高手圍攻,最終力竭而死,由此可見刺客的功力見識。都已臻達頂尖高手境界,否則斷難那麼游刃有餘地做完這一系列高難動作。

    值此千鈞一髮的時刻,哈·路西法仍半步不退,只是一對虎目射出奇怪的神色,呆呆望著那刺客的眼睛有點發愣。

    賴久爾哪知主公已經無聲無息地中了暗算,一見刺客避過了玄機子地阻截,只知要靠自己獨力支撐到援軍抵達,當即運足畢生功力,裹入碧森森的千百扇影裡凌空彈起。悍不畏死地迎向破空而來的刀芒。

    「嘶!」人未至刀氣已及,賴久爾如墜冰窖,差點全身僵硬,曉得若讓對方刺中,哪怕只是破了一點油皮,恐怕也要小命休矣。危急關頭,他厲聲狂嘯,泣血扇倏然奇跡般一分為二,一個旋割向刀鋒,另一個迂迴朝對方後心遙擊過去。

    賴久爾出身愷撒道宗著名旁支純陽山白鶴觀,作為派內這一輩的首席高手,在全力施展師門絕學「迴光返照」後,還從來沒遇到過能囫圇離去者,今天卻破天荒地遭遇了一個。

    「鏘!鏘!」金鐵交鳴連響,刺客手中地龍象鍘,彷彿脫離了時空的限制,幾乎同時擊中了前後一實一虛兩道扇影,再不可思議地由胸前標射而至,直取賴久爾眉心。

    賴久爾看到刺客眼中閃過的嘲弄光芒,不禁幡然醒悟,原來對方隱藏了絕大部分實力,為的就是剛才一擊。現在泣血扇已脫手而飛,不知落到何處,自己赤手空拳想要抵擋刺客無堅不摧的刀氣,簡直是癡人說夢,但是躲避也不是辦法,且不說躲不躲得過對方追殺,光是身後屹立不動的哈·路西法,就有讓他哪怕付出生命也必須堅持下去的理由了。

    豈知生死一瞬,賴久爾突然驚喜地發現,刺客收回了刺向自己眉心的龍象鍘,卻反手往背後虛空中的某一點挑去。

    「轟!」春雷綻響,磅礡氣浪橫掃大廳,碰到的物品盡數化為齏粉。

    那是三軍第一猛將百勝侯顏公袞,見已救援不及,索性棄槍放箭的結果。要知他號稱「槍箭雙絕」,射術之精就連愷撒第一神箭手「刺天脊」蕭晚都要讚不絕口,加上使用的是深藍七弓裡排名第三的「涅盤」(註:用鳳凰的羽毛和麒麟之骨製作而成的神弓,射出的箭速度甚至可以超過聲音)和「流星箭」,方才來得及搭救賴久爾的性命。最精彩處莫過於,他這一箭是待刺客刀勢去盡,再也難生變化之時才射出的,所以儘管對方暗藏了幾分實力,倉促應變中仍要吃個悶虧,被逼落往地面,失去了一直以來的進攻主動權。

    刺客見機不妙,雙眼綠芒劇盛,用一種艱澀難懂的語言大喝三聲奇咒的同時,毫不停留地射往牙鶻都那方。

    牙鶻都大喜,破天雙錘化作千百烏光,鋪天蓋地地往刺客罩去,倏忽間砸出三十六錘。

    刺客連連擋過,終於在其他人趕到前一剎那凌空彈起,弓背撞向天棚。

    此時玄機子也來到了哈·路西法身側,防止對方還有同黨趁亂偷襲。

    顏公袞是三大高手中最後抵達的,因剛才那一箭未能奏效,心中早已憋滿怒火,哪肯輕易放對方離去,一聲斷喝,連人帶槍迅猛無儔地刺向升到廳頂的刺客頸側大動脈。

    「鏘!鏘!」一連串金鐵交擊聲爆豆般響起,刺客悶哼一聲,灑下漫天血雨,終破頂而去。

    顏公袞則落回地面後,仰天狂噴一道血箭,臉色忽而鐵青忽而赤紅,來回變換數次,才恢復平素神采奕奕的模樣,看來無甚大礙。

    他療傷完畢,感覺一身輕鬆,正待奚落好友牙鶻都幾句,怪他表現不利,否則定能將刺客當場擒獲時,驀然覺得廳內氣氛異常,竟聽不到任何聲響,安靜得有如墳墓一般,待順著大家直勾勾的目光,轉身望向哈·路西法,整個人不由得呆若木雞。

    只見那位威震天下的「軍神」,此刻雙目圓睜,筆直地盯著前方,傲然屹立在大廳中央,可是心跳、脈搏、血流均停止了,他竟無聲無息地離開人世,而且是死不瞑目。

    沒有人哭泣,也沒有人落淚,悲憤到了極點,人都變得極度冷漠了,現在唯有敵人的鮮血,才能撫平大家心靈的創傷。

    不知不覺中,賴久爾面向哈·路西法跪倒在地,接著顏公袞和牙鶻也跪了下去,隨後是四名超級高手和近衛們,轉眼間所有人都矮了一截,在廳內跪倒一片。

    仇恨的種子開始萌芽、生長,最後形成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矛頭直指尚在帝都做著皇帝美夢的二皇子勒·路西法。

    這一刻,錦江樓殺氣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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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泉皇家圍場位於愷撒帝國西部天水、曲子、玉門三個郡交界的青龍山脈之間的大片原始森林裡,總面積八九まま余谷。圍場內森林佔九成左右,水面占一成左右,最大的湖泊是龍泉湖,最大的河流是龍泉河。東、西、北三面山峰起伏崎嶇,山山之間有峽谷,道路坎坷,山巖嶙峋;間或河、湖、溪、泉、塘和大小瀑布應有盡有,有的從雲端直瀉而下,有的自山谷奔流而出,有的從地下湧現;還有水禽、飛禽及麋鹿、黑熊、駝鹿和大角羊自在遊逛。

    辭別哈·路西法後,我就駕駛著「深藍」號魔將機,逕直飛往這座人間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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