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侯的故事 第卅四卷 造反 第七章 神罰
    埃德也望向右首端坐的希娃·布爾曼不露聲色的俏臉,沉聲道:「既然大家問起就不應繼續保密了,這事就由你親口說吧!」

    希娃·布爾曼微微點了一下頭,美目掃過與會眾人,緩緩道:「剛剛沙羅葉射長老和憨山長老提出的問題很尖銳,使我不得不對此做出詳細解釋。嗯,從何說起呢,那應該是師尊登陸冰島探索怒炎魔獄前一天的事了。」

    此言一出,眾人均露出凝神傾聽的神色。

    冰島與鳳凰城遙遙相對於玄溟洋東北與西南兩端,中間還隔著半個米洛斯大草原,足有一萬二千里的直線距離。哪管最先進的軍艦裸裝空載極速航行,亦須四天三夜,另加陸上七天八夜馬不停蹄地艱苦跋涉才可抵達。

    本來兩地風馬牛不相及,八竿子也打不著,奈何拜火教的內亂和分裂造成了它們不共戴天的仇怨。當先知羅德·哈特在米洛斯大草原牢牢紮下腳跟,並把拜火教開枝散葉後,就無時無刻不在計劃殺回冰島,剷除伊莉莎鳳凰宗這個心腹大患,從此讓草原一脈唯我獨尊。

    希魯達·布爾曼不過是秉承了先輩遺志,鐵了心準備完成它而已,誰曾想竟會在抵達冰島後不久,便和總壇斷絕了聯絡,過了幾個月又跑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自稱是他的衣缽傳人呢!拜火教高層為了查清這宗懸案,派出過史無前例的龐大陣容,前往冰島進行秘密搜救,但是沒有任何線索,先知及其隨從就像一縷青煙般渺然無蹤了。大家都推測在冰島爆發的激烈戰鬥中,那批遠征軍已經全軍覆沒,這無疑使草原拜火教遭到前所未有的沉重打擊和慘痛損失。此事發生在數月前,可是他們仍覺得就像在昨天發生般印象深刻,最奇怪的是無所不知且無所不能的先知,此番居然連個口信也沒留下來,一切情報更顯示敵人無比神秘、強大和可怕。今天這個謎團總算可由一名當事人親口解說,他們真是萬分期待啊!

    希娃·布爾曼把冰島發生的事件經過鉅細無遺地講述了一遍,最後道:「大家的疑問歸根到底只有兩點,即師尊遺言是否傳位於我和霸王星座會否發生星蝕。這兩個問題在我看來,其實就是一個問題,只要我拿出一樣東西來就真相大白了。大家請看!」

    下一刻,議事廳中央半空中驟然多了一面造型古拙的銅鏡,原地漂浮緩慢自轉。

    這面銅鏡外觀呈圓形,背嵌龜鈕,直徑約有十一寸左右。內囤為四象,依次為玄武、青龍、朱雀、白虎;第二囤為十二生肖所在的十二辰次,依次為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第三圈標記八卦,以先天方位天地風雷山澤水火排列,中間以花朵相隔;第四囤為二十八星宿的星宿圖;第五囤為銘文「長庚之英,白虎之精.陰陽相資,山川效靈,憲天之則,法地之寧,分列八卦,順考五行,百靈無以逃其狀,萬物不能遁其形,得而寶之,福祿來成。」。整個銅鏡構圖完善、優美,星圖羅列井然有序,形象逼真,顯是不可言喻的絕代珍品。

    駐塔帕族紅衣長老摩羅恍然叫道:「啊,那是二十八宿鏡。」接著故意賣弄博學道:「這種紋飾的銅鏡雖然罕見卻不稀有,通常稱為二十八宿鏡,它是把古代龍神帝國二十八宿、八卦、十二生肖這三大體系的知識相互滲透與借用的產品。其中二十八宿是指東南西北四方二十八個星座,宿是指星的位次及集合體。二十八宿確立的主要作用是規定季節、編製歷書,以求掌握季節轉換的規律.同時觀測作為標誌日、月、五星、彗星等的運行位置和其他各星所處的位置。這是龍神帝國星相大師們長年累月仔細觀測天象的結果,而且常與占卜相聯繫。傳說天上的星辰具有超人的智慧和神秘的力量,與人之間相互感應,觀察天象就可預卜國家命運及人間禍福,根據各人生辰所值的天文現象推卜其人的壽天貴賤。先知羅德·哈特所著的lt;萬法之源·天命篇gt;就清楚地說過:『人之吉凶修短於結胎受孕之日,皆卜得列宿之精。』同時用八卦代替星座,宇宙之間的千變萬化,則表現在八卦上。」

    他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通,本以為即使不贏得大家的掌聲,也會感受到眾人崇拜的目光,結果卻獲得了與預料截然相反的待遇。

    希娃·布爾曼俏臉一沉道:「這不是二十八宿鏡,而是我教世代只傳教主的至高無上法器——神罰鏡。」說著抬起右手食中二指遙點鏡面,霎時間它猝然爆發出萬道銀芒,鏡背的文字和花紋就全部投射在四面牆壁上映入影內,繼而又統統消失無蹤,驟變為先知希魯達·布爾曼向希娃·布爾曼傳授衣缽的場面,背景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奇異環境,顯非任何一處人間地域,最後是用斯圖亞特文書寫的遺囑,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拜火教教主之位傳於希娃·布爾曼」的字樣,而且確鑿無疑是先知親筆,這一點在座紅衣長老們莫不可做明證。

    眾人見狀無不動容。

    等到影像消失,希娃·布爾曼神色凝重道:「我正是通過神罰鏡看到了未來霸王星座星蝕,在此之前亦象沙羅葉射長老和憨山長老一般絕不相信那麼荒謬可笑的事情。嗯,問題的癥結就在於緊緊挨著霸王星座還有三個一貫鮮為人知的姊妹星座存在,即法雨星座、慧濟星座和靈隱星座。它們本來位於霸王星座背後,衰老的群星黯淡無光,但是在一片空前規模的流星雨即將穿過三大星座的中間地帶隕落前,卻會受到影響迴光返照,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不但會遮蔽整個霸王星座,還會形成神秘且巨大的磁場,把霸王星座跟瑪雅星之間的所有聯繫統統切斷。」

    駐納穆族紅衣長老顏烏赤道:「噢,我明白了,原來傳說中虛無縹緲的隱士星座們真的存在呢!哈,如果霸王星座成功星蝕,我們即可利用柳輕侯無法攫取黑暗能量且功力盡喪的間隙痛打落水狗,對他展開最強大的攻勢,哪怕其不乖乖束手就擒呢!嘿,命運真是奇妙,想不到盛極一時的柳輕侯,也要在我們拜火教手中遭到厄運,最後連一塊骨頭也休想剩下。」

    駐格薩哈族紅衣長老撒離喝蹙起威嚴的臥蠶眉,先冷冷地看了得意忘形的顏烏赤一眼,才道:「柳輕侯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晉級十階職業的人。他身懷世間最可怕的lt;黑暗不死魔功gt;,而且臻達可能我們永遠都無法企及的神魔境界。偏偏在歷代先知遺留下來的珍貴典藏裡,我們卻只能找到與lt;黑暗不死魔功gt;相關的一鱗半爪,並無詳細資料可供參詳。所以我有個疑問,若當我們找到了柳輕侯,卻發現霸王星座星蝕對他未發生作用或只發生部分作用怎麼辦?這次行動在我們與冰島伊莉莎鳳凰宗以及新月盟的殊死鬥爭中,將產生舉足輕重的作用,萬萬疏忽大意不得,必須有萬全準備和周密計劃才行,除非我們比他們的更強橫十倍。」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希娃·布爾曼肅容道:「沒有人能預知這次行動會產生甚麼結果,可是在異族聯盟生死攸關的時刻,我們不得不抓住每個稍縱即逝且充滿危險的機會傾盡全力去算計敵人,殲滅敵人。霸王星座星蝕正提供了這樣一個最重要的也是我們阻止新月聯軍進攻的最後機會。我們別無選擇。」說到這兒,她頓了一頓,續道:「其實柳輕侯的黑暗不死魔功威力並不會比我們合力施法優勝多少,最大的分別只是他乃一人,我們卻是一百零八人,精神操控方面較他遠遠遜色罷了。」

    此言一出,眾人齊齊為之色變,因為大家都聽懂了她的潛台詞。

    原駐納蒂族紅衣長老繆胤吁出一口涼氣道:「你是想要長老會全體成員一起施展靈魂獻祭,把所有法力都過渡到神罰鏡上,由你發動攻擊嗎?」

    希娃·布爾曼沉聲道:「這是我和埃德大主教詳細反覆地研究過柳輕侯生平作戰記錄後得來的結論,也是唯一能在霸王星座星蝕發生意外的情況下做的補救措施。若讓比我們更強橫的新月聯軍攻入鳳凰城,大家只有成為奴隸的悲慘命運,所以若不想任人魚肉,我們只能背水一戰!」

    議事廳內大部分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希娃·布爾曼不知所措,因為她描述的情景太可怕了,讓這些平日養尊處優的紅衣長老們無法想像和難以接受。

    坐在埃德大主教左首的達姆·布爾曼點頭道:「如此甚好,這樣威力驚人的打擊下,我不信有任何人能抵禦得住,包括『黑暗魔君』柳輕侯。」

    希娃·布爾曼冷冷道:「我也不信。不過我們仍須按照原定計劃做好『撕裂』行動的所有準備工作,待霸王星座星蝕出現時,立即著手施行。」

    達姆·布爾曼皺眉望向她道:「你現在可否肯定那個萬年難遇的良機何時發生?」

    希娃·布爾曼道:「那麼龐大的霸王星座星蝕,很難準確預估它的演變時間,我只能說從今天午夜開始的未來三天裡,任何一個時刻都有可能,所以你該馬上去稟報可汗調兵遣將,否則會使我們因不及趕到而致功敗垂成。」

    達姆·布爾曼冷靜地點頭道:「是,我明白了!」

    ●●●

    近衛騎兵廣場以北的綠地上聳立著一座宏偉雄奇的巨型宮殿,這就是斯圖亞特最著名的黃金汗宮。它長二三七步,寬一九七步,一度是斯圖亞特汗朝強大的象徵。異族聯盟總部就在黃金汗宮東區,正面為三層樓,寬約百步,中間聳起一座七十四步高的方形釧塔,全用金色琉璃磚砌成。在它門前鑲著各族族徽,塔尖上高高飄揚著盟旗,旗的上下方各嵌有一道金邊,中間為綠底紅鳳凰。

    基茨·布爾曼靜靜佇立在三樓窗前,面無表情地凝神看著宮牆外幽涼肅殺的深秋景色。

    在米洛斯大草原境內,自己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從沒像今天這樣狼狽過,鳳凰城這座微不足道的彈丸之地,也從未像現在般讓他絞盡腦汁卻又無可奈何,甚至需要去求助外力來解決敵人造成的困擾,若這換成一個月前的他,是絕對做不出的事情。深藍大陸縱橫捭闔的無敵統帥柳輕侯,異族聯軍眼下最孱弱窘迫的境況,兩種截然相反的因素融合一處後,就像一座大山壓向了他這只苟延殘喘的螻蟻身上,令他不得不沒有任何保留地施盡手段去搞垮對方,使所有族人和盟友能避過這場天翻地覆的滅頂之災。他相信一切都會因上午拜火教總壇召開的那場長老會議而改變。

    鳳凰城的街道和建築在基茨·布爾曼眼下延展開去直至天邊,正午陽光普照下,多少給人們帶來了幾分暖意,使殘酷戰爭造成的心理陰影略微淡薄。他倏覺這種晴朗的天氣真好,雖然北風依舊寒冷冰凍,但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異樣美態,強烈地給人充滿希望的感覺。遠處的一截城牆上坑坑窪窪斑斑駁駁,猶使人想起月前北疆軍投機石不斷把巨型石丸砸下撞擊牆面時的狂暴情景。不過這都是以前的事了,也許過了今晚城外的新月聯軍就會全部自動消失吧!

    這時,天際掠過一行大雁畫出了優雅華麗的軌跡,繼續往南飛去,彷彿把基茨·布爾曼的心也給帶走了。

    圍坐紫檀木會議桌旁的諸人都耐心地等候著基茨·布爾曼,自鳳凰城會戰結束,他把風雲帝國超級名將夏侯一貫和不可一世的北疆軍打得潰不成軍狼狽逃回長城要塞後,無論是他從前的崇慕者又或敵人,均不敢再打攪這位當之無愧的斯圖亞特戰神的靜默和思路了。

    與會者代表了異族聯盟的最高領導層,計有狴奴族副族長達姆·布爾曼、鄂倫族族長羊舌赤、塔帕族族長娜塔莎、納穆族族長拓跋雲、副族長澹台轔、格薩哈族族長迪米特裡。這些人是異族聯盟總部的老班底,本來部族已經名存實亡了,基茨·布爾曼就想把他們趁機甩掉獨掌大權,可惜突然冒出來的新月聯軍,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就把僅存的狴奴族和鄂倫族正規軍精銳幾乎統統消滅乾淨,這就使大家的地位重新回到了原來的起點,跟攻打長城要塞前毫無二致了。

    基茨·布爾曼終於把流連窗外美景的眼光收回來,環視與會諸人,微微一笑道:「我們現在開始吧!」

    一旁漂亮健美的娜塔莎率先發言道:「我想提醒盟主閣下,城外的新月聯軍隨時都有可能發動第二次鳳凰城會戰,如果這次會議內容非關眼前戰爭,請恕我要巡視軍營無法繼續奉陪了。」她的語氣平淡無波,貌似在談論午餐吃啥般隨意,不過那副冰冷玉容,加上秀眸中刻骨銘心的嫌惡神色,白癡也能瞧得出這位美人跟基茨·布爾曼的矛盾之深,已經到了無法化解的地步了。

    基茨·布爾曼虎目精芒暴閃,卻不立刻發作,而是向這一直覬覦他盟主寶座且最近因族滅家亡對他恨之入骨的美女悠然道:「你放心吧,不會耽誤你很多時間的,而且此次會議的內容,我敢保證大家都一定喜歡,不聽絕對後悔。」

    娜塔莎不屑地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臉上一副看你搞甚麼鬼的表情。

    此言一出,在座諸人的目光刷地全集中到基茨·布爾曼身上,事實上除了剛從拜火教總部趕回來的達姆·布爾曼外,其餘人等包括他最忠實的走狗鄂倫族族長羊舌赤,亦不知道這次會議要討論的內容,大家都對此興致盎然,好奇得要命。

    基茨·布爾曼能率領狴奴族在半年內就把米洛斯大草原整個北方劃歸名下,其政治手腕和軍事手段早已臻達爐火純青的境界,這時見眾人的注意力都已集中在自己身上,反倒並不著急轉入正題,而是向羊舌赤吩咐道:「你先介紹一下阿拉希河——塔納利斯河戰役後,鳳凰城周邊地區新月聯軍的部署情況吧!」

    羊舌赤點點頭,表情凝重地道:「形勢看來有些不妙,最近派往兩河對岸偵察敵情的探子回報說,新月聯軍部隊調動頻繁,除了我們已知的冰島第一集團軍和米洛斯第一、第二、第三集團軍外,又出現了三支集團軍規模的增援部隊,而且他們要比前者更加訓練有素、裝備精良和紀律森嚴。大致判斷西方和西南方應屬於冰島皇家艦隊與七海盜盟玄溟洋艦隊的海軍陸戰隊,東北方是高唐北方集團軍,分屬海盜王『黑鬍子』愛德華·蒂奇、新晉天王魏良政和那最不要命的『虎煞』潘德拉指揮。我預計敵人總兵力刨除上次傷亡後,仍有可戰之兵一百五十萬以上,是我軍近六倍規模。至於這三支集團軍背後是否還有援軍尚屬一個未知數,因為傳回這個情報後,探索更遠地區的探子全都一去無蹤,使我們完全不知道在那片廣闊的地區,究竟存在多少敵軍和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眾人都默然無語,心情無比沉重,雖然截至目前為止,他們仍保有鳳凰城和部分周邊地區,可是若敵軍各部把所有通道盡數堵死,那麼即使不一齊發動進攻,只需築寨圍城就可把異族聯軍統統困住餓死。何況鳳凰城外的地區全落到了新月聯軍手裡,那也就代表整個斯圖亞特已全部被置於新月盟的勢力範圍內了,軍心民心渙散下,這場戰爭也不用打了,直接投降吧!

    羊舌赤頓了一頓,偷眼看看基茨·布爾曼並無阻止之意,繼續道:「另外根據邊區各個前敵觀察哨所匯報說,敵人先鋒部隊日以繼夜地在搬運物資和裝備,其中包括大批的攻城器械,同時對我方邊區的例行轟炸和陣地衝鋒減少到了往常的一成不到,估計是在近期要醞釀一場超大規模的戰役,其下一個要攻擊的目標,很可能會直指鳳凰城。」

    拓跋雲拍案怒喝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跟他們拚個你死我活。這樣起碼能夠擾亂他們的攻城計劃,如果能夠收復部分失地,即使他們真的前來攻城,我們也可憑借地利多抵擋幾日。上次戰役我們輸在準備不足和對敵人實力一無所知上,可是這回經過我們將近一個月的研究後,已對敵人有了充分瞭解,相信官兵們亦有了對付他們的經驗和把握。」

    澹台轔搖頭道:「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新月聯軍之所以能勝過我們,並非單純在數量上超越了我們,而是他們的武器裝備、作戰經驗和官兵士氣都比我們更優勝,所以才能以最小的傷亡換取最大的勝利。而且柳輕侯久經沙場生平未嘗一敗,連『軍神』哈·路西法都要在他手中慘遭失敗,其防禦戰術早臻達登峰造極的境界,我料想值此攻城前的關鍵時刻,他定不會給我們任何一個可乘之機,即使表面好像存在破綻,也極可能是預先佈置妥當的陷阱,若我們冒然出擊,定會中招慘淡收場,何況再次遇上時,加上他們佔了地利,我們將只是重蹈覆轍,不會有突發的奇跡出現。」

    拓跋雲差點氣炸心肺,做夢也沒想到站出來跟自己唱反調的居然是本族副族長澹台轔。

    他兩眼凶光一閃,正要發飆,基茨·布爾曼淡然道:「嗯,你的看法很有見地!這個判斷跟我想的一樣,憑借我們目前的實力,就算是動員全城百姓參戰,恐怕也只是以卵擊石罷了,徒然給新月聯軍找到趕盡殺絕的最佳借口,實乃智者所不為也。」

    拓跋雲見狀立時冷靜下來,他再蠢也看得出基茨·布爾曼明目張膽地在給澹台轔撐腰,其目的無非是想於眾人面前擺明車馬的同時打擊自己的威信,藉機扶植走狗上位。想到這兒,他馬上忿忿不平起來,胸臆中的怒火也熊熊燃燒,但是表面上卻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對,而是三緘其口保持沉默。在納穆族族長位置上待了二十二年的他,早就學會了忍耐和謹慎,在沒有絕對把握前,就算是對方騎在他頭上拉屎,他也會睜一眼閉一眼,權充不曉得的。

    這時,娜塔莎接口道:「哦,我的看法倒跟拓跋兄不謀而合。假設我們重整旗鼓,積極出擊的話,可是有很多顯而易見的好處哩!首先是能爭取戰略主動,並藉機試探出敵人的真正實力,而且可以攻代守,集中所有的優勢兵力直搗黃龍,這該怎都勝過分散力量,每日都提心吊膽地不知道敵人會在何時何地出現強吧?」

    迪米特裡也附和道:「不錯,我同意拓跋兄和娜塔莎的看法。新月聯軍已經整整一夜都沒有作出進一步的侵略行動了,說不定他們現在仍未能修補好所有防線的漏洞,又或者內部有甚麼矛盾無法調和,若我們再不趁勢反攻,極可能會坐失良機呢!」

    基茨·布爾曼淡淡地瞅了一眼娜塔莎,目光隨後掠過拓跋雲、迪米特裡的臉容,把他們的表情心思盡收眼底。其實他是故意澹台轔按兵不動的主張的,原因無他只是想看看三人的默契程度,然後再決定是否把「撕裂」行動告訴他們。事實上無論主張積極進攻還是鞏固防守,都有一定的道理在,關鍵非是採取甚麼戰術,而是一定要藉著施行戰術的同時達到既定的戰略目標。現在與會的六名大佬裡,一半是強硬的主戰派,均傾向於來一次轟轟烈烈的全線反攻,這何嘗又不是一件好事呢!

    基茨·布爾曼思忖未已,娜塔莎冷冷看著他問道:「此乃關乎聯盟存亡的大事,半點也馬虎不得。我想請問盟主一聲,您究竟決定是戰是守。如果決定守的話,又有何退敵良策呢?」

    基茨·布爾曼聞言心中暗歎,這娜塔莎著實難纏得緊,沒枉他在從長城要塞撤退時狠狠地擺了她一道。只可恨這女人太狡猾,居然毫髮無損地在北疆軍重重封鎖下突圍而出跑回了鳳凰城。儘管塔帕族正規軍全滅,但是她愣把盜賊團和傭兵團招募過去重組了軍隊,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這回她借題發揮,無疑打的是如意算盤,即若他拿不出切實可行的計劃來拯救鳳凰城,那麼在異族聯軍最高統帥部的威信就會一落千丈,這個異族聯盟盟主也就不用當了,乾脆讓給娜塔莎好了。

    眾人精光灼灼的目光都落到他臉上去,靜靜等待著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出現輸贏結果。

    基茨·布爾曼哈哈一笑道:「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想請大家先看一封信。它是從拜火教總部捎來的,發信人是我們尊敬的埃德大主教閣下,他有特別重要的事情通知各位,如果看不太懂的話,可請達姆可汗隨時從旁解釋和補充。」

    這番話絕對是異軍突起,趁著眾人露出愕然表情之際,達姆·布爾曼早把六封除了收信人和稱呼外內容一模一樣的信函彈射到了每個人的面前。

    下一刻,室內只剩下紙張顫動和倒吸涼氣的聲音。

    良久,眾人才如夢初醒般望向基茨·布爾曼,後者平靜地道:「現在整個聯盟的存亡已變成一個賭注,全都壓在了這個『撕裂』行動上。它的成功與否,也將決定我們的未來是悲慘還是輝煌。如今拜火教長老會已全盤通過了同意施行它的決定,眼下該輪到我們表決了。哈,是人是鬼全看這一鋪了,你們有誰反對這個計劃嗎?」

    沉默漫長得像過了一個世紀,終於拓跋雲率先表態,說道:「一切遵從盟主吩咐。」緊跟著餘下諸人紛紛同意,只有娜塔莎坐在那裡臉色陰沉,沒有表示意見。

    基茨·布爾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靜靜地待她發言。

    終於,娜塔莎吁出一口氣,無奈地道:「既然盟主有一個如此完美的計劃準備施行,我就不再堅持在短期內發動反攻了,等『撕裂』行動的結果出來再做決定好了。」

    基茨·布爾曼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瞅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在這一場權力角逐中,他毫無疑問地又獲得了勝利。看著對手受到挫折的模樣,他感到了極度的愉悅,但是那種快感迅速又消失無蹤。兩者根本就不是一個級數的對手,那就像是一隻猛虎戲弄狡狐般沒有任何成就感可言,因為勝利乃是必然的事情,但是若對手換作狂龍就完全不同了。

    一念及此,基茨·布爾曼虎目射出森冷寒芒,極目遠眺東南方,呢喃自語道:「柳輕侯啊柳輕侯,我會運用手上所有力量去對付你的,希望你莫要讓我失望才好啊!」

    ●●●

    天福鎮位於鳳凰城東南六十里,是阿拉希河與塔納利斯河交匯地帶的一座小鎮。這座小鎮的周圍散佈著許多斯圖亞特貴族的陵墓、古廟遺址,以及城堡的殘垣斷壁。鎮內建築則是依照龍神帝國時期的風格建造的,街道均為東西或南北走向,所有房屋都是瓦頂。戰前的居民估計為十萬人,而現在的人口逃得七七八八剩下不足三千了。

    帝國歷八一一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傍晚時分,我坐著一輛普通馬車悄悄地進入了天福鎮。此行完全屬於心血來潮,只是準備明日在最近距離內目睹攻陷鳳凰城的過程而來。其實我這段日子一直在塔納利斯河戰場上東遊西逛,因為法塔娜、耶律旻寧、金破天等三人均到最前線慰問下屬官兵去了,作為盟主我總不好意思甚麼都不做吧!於是就主動跑去擔下了米洛斯第二、第三集團軍的慰問工作,省得他們自司令埃克特和拉塔盧以下,始終覺得自己象後娘養的孩子沒人疼一樣。

    天福鎮以紅磚、鵝卵石鋪成的街道和古老的建築裝潢充滿了典雅別緻的味道。當我透過車窗望向那些老屋細細觀賞的時候,驀然發現建築結構是那麼緊密,牆壁雕紋是那麼精細,不由得不佩服舊時工匠的高超手藝。這裡的房屋二層通常都有向外突出的騎樓,騎樓下是早先懸掛肉脯的地方,現在當然早就被匪兵和盜賊掃蕩一空了。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馬車來到鎮中心的楓樹廣場停了下來。這裡有酒館、旅店、賭場、妓院、當鋪和高雅的服飾店。我的目的地是去天福鎮最有名的酒館——洗石齋,找闊別月餘的副官龍疆喝酒聊天。他無法駕駛魔將機,只好車船並舉,輾轉多次才好不容易來到米洛斯大草原並托人帶信給我。一路上受了那麼多苦遭了那麼多罪,我怎都要好好慰勞他一下不是嘛,所以就在決定前來天福鎮後,通知他到此處相會了。

    路旁的街燈發出桔紅色的光彩,使整個小鎮悄悄蒙上了一層浪漫旖旎的氣氛。可惜眼下不但沒有美女陪伴身旁,而且由於連日戰亂,楓樹廣場上不言而喻地一片荒蕪連個鬼影也看不見,只剩下嗚咽呼嘯的寒風和漫空亂飛的垃圾。

    我輕歎了一口氣,心中暗忖道:「他***熊,老子這不是自討苦吃嘛!軍營裡的山珍海味不去享受,偏來這陰森森的鬼地方找罪受。嘿嘿,待會兒找到龍疆後,得趕快離開這裡,回去喝熱乎乎的貢酒『量天尺』!」

    我邊走邊想,很快來到洗石齋前,「咿呀!」一聲推門而入。

    酒館內暖暖烘烘熱熱鬧鬧的,能容納一三○○人的大廳早已賓客滿座,大廳中央有一支異族樂隊,用琵琶、羌笛、馬頭琴等樂器演奏著歡樂的民間樂曲,每個人都高舉著滿滿的酒杯,相互碰杯。忙碌的侍者左右手各拿三五杯,甚至八杯能裝兩斤馬奶酒的酒杯,穿梭於每張桌子之間。

    我為避免引人注目,趕緊找了個遠離中央樂台的靠牆空位坐下。

    與我同桌的一對男女青年顯是格薩哈族人,男的穿著一身筆挺軍裝,那是慕容世家白曜研究院專為米洛斯軍區下轄官兵設計的深綠色秋冬常服,外型非常美觀大方。儘管他的左臂軟綿綿地垂吊在脖子上,稍許影響了形象,猶掩蓋不住骨子裡散發出的狂野彪悍之氣,那亦是桀驁不馴的軍中猛士特有氣質。果然我很快發現了鑲在他左袖上兇惡猙獰的地獄三頭犬,認出是格薩哈族最精銳近衛騎兵軍官的特有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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