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侯的故事 第卅三卷 夕陽 第四章 暗夜
    第四章暗夜

    燕憔悴哦了一聲,饒有興致道:「願聞其詳!」

    我耐心解釋道:「深藍大陸已遭受過太多戰亂侵害,所以新月盟的根本宗旨就是恢復和平,但凡阻礙實現它的人與勢力,都將被無情鎮壓和消滅。路西法皇室成員無疑是最積極的戰爭狂熱份子,因此首當其衝要剷除乾淨,其他人則視其頑固程度而定,當然我們也歡迎願為恢復和平而戰鬥的志士加入新月盟,大家一起奮鬥。」

    燕憔悴大訝道:「啊,難道你的理想不是統一大陸做深藍皇帝嗎?」

    我把深藍聯邦的理念闡述一遍,燕憔悴恍然道:「原來如此,難怪新月盟能得到那麼多人才投靠,那麼多勢力歸附。不過你要做的事情是亙古未有的創舉,任重而道遠啊!」接著微笑道:「從前我倒看扁你了!」

    我輕歎道:「若要稱王稱霸做皇帝,現在何嘗不可?我有最強大的軍隊、最遼闊的疆土、最先進的科技、最團結的部屬,只要耐心等待個十年八載,積蓄足夠的力量,當可一舉摧枯拉朽般掃平孱弱不堪的風雲愷撒,但是屆時兩國百姓卻要白受好多年苦了,輕侯於心何忍啊!」

    燕憔悴搖頭道:「若換做別人這麼說,我只當他誇誇其談或另有圖謀,偏偏是你柳輕侯隨口道來,卻教人心悅誠服不得不信,皆因你已強橫到毋庸說謊的地步,也沒有什麼事值得你堆砌辭藻敷衍他人!」

    我微一錯愕,沒料到她對我評價如此之高,頓時忘記本來要說的話。

    燕憔悴秀眉輕揚道:「你肯定以為我是就四象派覆滅一事,來興師問罪的吧!那可大錯特錯了,風丹霞(註:風師的名字)一貫我行我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此番傾盡全派力量行刺毀滅王,事前也未跟我打過半聲招呼,所以他們的生死與我兩極門全然無關,純屬咎由自取。」說到這兒,她頓了頓,莫測高深地微笑道:「我來只是想看看聽聽,你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現在知道得差不多了,也該走了!」言罷飄然落塔,馭風瞬息遠去消失不見。

    我見狀趕緊遙遙鎖定她的意識海,把與天魔碎片相關的情報傳輸過去,至於她能收到多少,就唯有天曉得了。

    ●●●

    日落西山,夜暮降臨,草木顏色逐漸變深,給人以寒涼之感。護城河岸風化了的石頭上,長滿了紅色的苔蘚。新開的水渠,連通了周圍許多綠沼。遠處孤猿覓群的淒長啼叫稍稍遠去,但近處宿棲在樹上的鳥卻又此起彼落地鳴個不停。

    我透過車窗望向雄偉壯麗的碎星淵要塞城牆,心中感慨萬千,曾幾何時南疆軍再不用血肉之軀阻擋敵人刀矛之鋒,城內百姓也不用害怕淪為任人宰割的奴隸。

    正思忖間,前隊一名新月衛調轉馬頭跑到窗邊,低聲道:「啟稟主公,禮部司司長庫索求見!」

    我不禁暗暗稱奇,素以穩健著稱的庫索,因何今日連短短幾步路都等不及,非要搶在車駕抵達總督府前見面,想必定有十萬火急的要事相商,當即准許覲見。

    馬車駛過下一個街口的通衢處,庫索拉開車門迅速閃入廂內,絲毫未耽誤行進速度。

    我見他行蹤詭秘,而且身畔沒帶一名隨從,忍不住問道:「出了什麼事?」

    庫索沉聲道:「啟稟主公,根據線報,城內突然冒出許多陌生人。屬下參照禮部司掌握的情報,發現他們大部分屬於金雕盟和橫空飛來閣,還有部分一流高手來歷極為神秘,估計是秦皇室秘密訓練的御用殺手。屬下瞧其來意不善,肯定是想圖謀不軌,因此特來請您小心防範!」

    我好整以暇道:「果然不出所料!我就說嘛,梁蘊琦和蘇晚燈何時變得那麼好相與了,原來他們明裡遣使節團到南疆調查秦大遇刺的真相,暗裡卻早已認準我是兇手,派暗殺團來取我性命啊!嘿嘿,好一招瞞天過海之計,可惜太小覷碎星淵的防衛力量了。嗯,你打算怎麼對付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

    庫索冷冷道:「截至昨晚,敵人分批入城完畢,藏匿窩點現已如數被我方監控,只等一聲令下,即可悉數擒拿或格殺。參加圍剿的部門有刑部司的鐵血衛、總督府的新月衛、以及龍騰谷的泰坦步兵,包管敵人難逃羅網。」

    我點頭道:「那就照你的意思辦吧,不過需要重點注意敵方高手。」言罷略做思索又覺圍剿部隊裡高手匱乏,遂道:「哈,反正閒來無事,乾脆我也湊個熱鬧,給十方俱滅開開葷好啦!」

    庫索恭聲應允後,難掩喜色道:「就算您不說,屬下也要鬥膽相邀同行哩!說實在的,秦皇室派出的暗殺團裡小角色倒也罷了,若出幾名風雲衛或秦五級數的頂尖高手,只憑上述力量圍剿,還真略顯單薄呢!」

    我沒好氣地擂了他一拳,笑罵道:「他***熊,你小子跟我還耍心眼兒啊!」

    庫索不敢躲避,乖乖挨了一下後,借勢一蜷一伸,渾身柔若無骨般滑出窄小的車窗,頭也不回道:「屬下先去安排了!」言罷頃刻隱入街角黑暗中無影無蹤。

    我凝望著長街前方烏沉沉的街道,心中殺氣沖天。

    「朝廷裡有些大佬實在欺人太甚了,真當我南疆後方空虛無人,可任由殺手任意來去不成?今夜我就要你們知道知道『天敵』柳輕侯的手段!」

    我的坐駕在兩百騎新月衛簇擁下,不久會合了庫索和他的手下,所有人棄馬,徒步沿著街道***皆無的陰影高速潛行,不一會就到了那所藏有刺客的商號附近,登上北面一座小樓的頂層。

    極目向下望去,眼前除了商號門外高挑的兩串氣死風燈外,整片宅院都被參天古樹遮掩,沉浸在幽冷黯淡的夜色裡,有種淒美肅殺的感覺。

    我冷笑道:「好一處易守難攻的所在,看來敵人費了不少心機哩!」

    這時,庫索湊過來道:「啟稟主公,參予圍剿的所有人員均已各就各位,請指示!」

    我乾脆利落地道:「開始行動!」

    話音才落,「砰!砰!」之聲連響,三顆銀燦燦的信號彈接連升空,爆開朵朵美麗銀花,照亮了昏黯的街道。隨即分散在各處要地的鐵血衛,攀上附近房舍樹木等制高點的新月衛,以及組成密集陣形扼守關卡的泰坦步兵,都顯露身形,把商號四周方圓一里地域重重包圍完全封鎖。

    戰鬥開始,一時刀光劍影,箭矢如雨,殺聲震耳,慘叫不絕。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戰事已變成一邊倒的屠宰格局。在庫索精心部署的的天羅地網中,猝不及防的敵人非死即傷,又或當場被擒,根本沒有一搏之力。

    附近居民皆被驚醒過來,不過沒人敢來看熱鬧,即使有也被嚴陣以待的泰坦步兵以執行公務的名義趕了回去。

    又過了一頓飯功夫,這地區重新恢復了安寧,整個圍剿行動歸於尾聲。

    當我和庫索進到商號院內時,發現被活捉的刺客全已穴道受制,仰面朝天地躺在廳前空地上動彈不得。

    負責具體行動的歐陽控跑過來報告道:「啟稟主公,斯役殺敵一百五十二人,擒敵七十六人。俘虜全部在此,請指示!」

    我嗯了一聲表示曉得,遂把目光落往俘虜身上,只見他們滿臉血污且心勞神疲,但人人臉上都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不禁心中暗歎費無極和秦五御下手段高明,一時真讓人不知該如何處置他們才好。

    正躊躇間,庫索傳音道:「主公,好像不太對勁!雖然敵人數量上與之前偵察相符,但是質量上卻有天壤之別,至少那群疑似廷衛的高手一個不見。屬下懷疑他們故佈疑陣,企圖調虎離山。」

    我經他提醒幡然省悟,怪不得戰鬥如此輕鬆。起初我還暗怪庫索有些小題大做,殺雞用了牛刀,此時才知原來誤中副車,正主兒根本不在現場。

    我忍不住微皺眉頭,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梁蘊琦和蘇晚燈要對付我,穩妥起見怎都要派秦五級數的頂尖高手親自出馬才合情合理,這些蝦兵蟹將純屬濫竽充數,為的肯定只是轉移我方視線而已。

    想通此節,我容顏轉冷,冰寒的目光緩緩掠過俘虜們的面孔,淡淡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柳輕侯願給你們一條活路走,只要誰能告訴我,你們中間哪個是首腦,或者其他人去了哪裡,我就放那個人活著離開南疆,否則必殺無赦!嘿,就從他開始吧!」

    新月衛上前解開了右首第一名俘虜的啞穴,那名蜷發虯髯的大漢立刻對我怒目而視,繼而破口大罵,無非亂臣賊子叛逆不忠之類毫無創意的言辭,著實讓人感到鼓噪不耐,當即向旁施個眼色。

    「噗!」一聲輕響,咒罵聲嘎然停止,那名大漢眉心中箭當場斃命,血洞裡不斷汩汩流淌出紅白之物瞬息殷入泥土。

    我行若無事道:「下一個!」

    新月衛再次上前解開了右首第二名俘虜的啞穴,那名瘦小枯乾的青年情不自禁地眼角狂跳,顯是害怕到了極點,不過仍有些猶豫不決。

    我哪有閒功夫等他明悟,輕歎口氣,新月衛頓把此君也射殺當堂。

    接下來是重複動作,當毫不手軟地幹掉十三人後,第十四名俘虜終於控制不住對死亡的恐懼,乍一解開穴道,就大聲求饒,表示願意全力配合,把知道的所有情報說出只求活命。

    我哈哈一笑,走到那名尖嘴猴腮的老者面前,一腳踢開了他下肢穴道,使其恢復行動能力。與此同時,四周環伺的新月衛,也立刻分出八柄「黑蟒」三型衝鋒弩,指向他週身要害,若他敢趁機搗鬼,肯定轉眼會變成馬蜂窩。

    那名猥瑣老者情知稍作猶豫,身旁的殺人魔王就會失去耐心,命令手下幹掉自己,當即毫不遲疑地點出了眾俘虜中的兩人,說道:「啟稟王爺,他們就是暗殺團的正副首領——薛長亭和馬謹。」

    我一直用精神能鎖定他的心跳、脈搏、血液流速,見未發現任何異常,知其說的都是真話,當即命新月衛重新封住他的穴道後帶出去妥善看管,待行動結束再兌現放生諾言。

    院內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誰也不知我下一刻會否命令如狼似虎的新月衛,把點子以外的俘虜統統擊斃,他們現在完全相信「天敵」柳輕侯是一名心狠手辣、冷酷無情的梟雄了。

    我瞅著他們忐忑不安的模樣暗覺好笑,若非需要在事前製造一種恐怖氛圍,使他們在隨後新月衛的審訊下,能把所有情報包括老婆偷人的寒磣事都招供出來,哪管這些蝦兵蟹將主動送上門來,我也不會動他們一根毫毛的。因為我日理萬機,可沒有那麼多閒暇浪費在小人物身上。

    適才因為俘虜數量太多,懶得一個個動用《九幽搜神變天擊地大法》炮製,現在僅剩兩人自然再無理由偷懶。我命人把薛長亭和馬謹拖入客廳,遂稟退左右,挨個兒深深凝望眼神深處,侵入了意識海盡情搜刮。

    剎那即永恆,待兩波精神能攜帶全部情報潮水般退回體內,我的臉色已難看至極點。敵人動用的力量,比我預料的還要強大百倍,其中甚至包括一名做夢也不會想到的可怕人物。

    「他居然還活著,而且功力更勝從前,如今還在背地裡主持暗殺團的全部行動計劃,這就怪不得精明機警如庫索,也要著了對方的道兒!嘿嘿,看來今夜要好戲連台了,真期待你能帶給我暢快淋漓的搏殺快感啊,若功夫太過疲軟,就真讓人大失所望嘍!」

    我龍行虎步地跨出客廳,恰見庫索旋風般捲了過來,急聲道:「啟稟主公,大事不好,適才得到警訊,總督府被大群來歷不明的高手襲擊,歐司長現在率眾固守待援!」

    我精神一振不怒反笑,沉喝道:「好!本王剛剛還愁找不到他們,他們就主動送上門來了。兒郎們,跟我前去會會這幫膽敢太歲頭上動土的狂徒!」話音才落,一呼百諾,商號內外士氣轉瞬攀至頂點,不知多少時候沒跟隨主公陣前殺敵了,哪能不叫新月衛和鐵血衛們興奮莫名呢!

    一場真正的戰鬥即將開始。

    ●●●

    總督府(註:即東南王官邸半壁宮)位於鐵佛路北端,始建於三九四年,最初是歷朝碎星淵要塞司令部所在地,到柳輕侯入主南疆軍政並受封王爵,經年餘整修擴建方有了今日規模。

    半壁宮的建築外形酷似帝都皇宮,整座宮殿佔地面積一一七○畝,由幾座大型建築物構成。其東面有喜春門,西面有豐秋門,朝北的為威武門,南面是光翼門。光翼門裡有興邦門,興邦門外有一條東西向運河,河上橫跨著錦繡橋。王座所在地和朝會聽政之所的勤政殿是宮內的正殿,也是宮內最大的建築物。此外還有思政殿、乾清殿等。思政殿是一座巨型兩層閣樓,專門用來設宴招待部屬和朝廷或外國使節的地方。宮中的憶鄉樓,是後宮內眷成員單獨聚會的地方。此外,宮內隨處可見石塔、石碑,以及南疆各個歷史時代的珍貴文物八○○○多件,充分展示出塔卡瑪干地區的沙漠民族生活特點。

    深秋之夜,動物均已休息不再出來活動,只有那蟪蛄的叫聲,在這寧靜的夜裡顯得越發悠長而清亮。不知何時風起,長在後宮木石園裡的老槐樹,在北風中,也被吹得嘩嘩作響,更加襯托出寒冷淒清的景象。木石園內有四十四座涼亭樓閣、美麗的池塘、小橋流水及珍貴的花卉樹木,完全是按照自然地形設計的,總體佈局是非對稱結構,極具自然的風貌。此刻,它似已安然熟睡,事實上卻截然相反,現在只是處於敵我交鋒中短暫的休整期罷了。

    相隔片晌,這裡再次陷入了極度激烈的廝殺中,敵我雙方互有勝負,陣勢像潮水一樣,倏忽湧到園子東端,倏忽又湧到園子西端。同時,兵刃交鋒的撞擊聲,聲嘶力竭的喊殺聲,和警哨軍號的刺耳尖嘯聲可怕地交織在一起,淹沒了那些跌倒在地、在亂足踐踏下來回翻滾的傷者們的痛苦呻吟。新月衛們珵亮的忘憂寶鎧這時都給血和塵土沾污了,而且被刀劍劈刺得斑痕纍纍。穿在盔甲下的青白戰袍也千瘡百孔,碎布片飄蕩在空中隨風飛舞。

    負責守護半壁宮的是新月衛第一○二團,下屬三營共計一五○○人,成員皆為南疆軍千里挑一的精銳高手,但是當他們遇到這批人數約五十人的暗殺小隊時,卻吃盡了苦頭。

    團長文泰運在憶鄉樓三層陽台上指揮戰鬥的同時,心裡也是五內俱焚。他深悔下午不該同意庫索調走整整一個營的新月衛,前去幫忙圍剿暗殺團,否則也不至於現在兵力捉襟見肘,連點後備力量都沒有了。不過他也知道不該責怪庫索,誰會料到敵人如此強橫狡詐,懂得調虎離山且膽大包天到直闖半壁宮呢?幸虧新月衛人人穿戴刀槍不入的忘憂寶鎧,手持利得一發不可收拾的精金武器(註:鑄造時放入微量精金的武器,非是全部鑄造材料均為精金),加上人數臻達八百,並有各處制高點上的神射手,用「黑暗精靈」三型狙擊弩不斷發射鎢鋼破甲箭助陣,這才堪堪抵禦住敵人排山倒海般的可怕攻勢。

    「警訊早已發出多時,援軍怎麼還不來啊!」文泰運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殊不知他急有人比他還急,那就是場內的暗殺隊長鄭潛曜。

    鄭潛曜率領五十名大內高手組成的暗殺隊悄悄離開使節團,中午時分潛入碎星淵要塞,隨後奉命趁夜突襲半壁宮,刺殺以柳輕侯為首的南疆政要。

    這支暗殺隊成員莫不是出類拔萃的傑出高手,等閒目標出動五人小組已屬罕見規模,一次性出動十組,而且其中包含整整二十名風雲衛的情況更是破天荒頭一遭了。按常理分析,完成任務應該手到擒來才是,殊料他們偏偏就踢上了新月衛第一○二團這塊鐵板。

    儘管暗殺隊成員個個實力超強,以一敵十新月衛也不是對手,奈何後者的武裝代表著南疆最先進的科技水平,並非純較功力高低就可取勝的。往往拳腳擊中盔甲,新月衛跌個觔斗或是後退兩步,就能若無其事地重新撲上來戰鬥;刀劍劈刺盔甲,上面也只會留下淺淺斑痕和星星白點,全身覆蓋其中的新月衛卻毫髮無損,仍舊悍不畏懼死地衝過來拚命攔截;更可氣的是,無論刀劍拳腳只要沾上盔甲,就會莫名其妙地被吸收掉九成破壞力量,而新月衛的精金武器只要碰到己方武器和甲冑,則摧枯拉朽般一刀兩段絕不含糊。

    不過這些倒也不難應付,畢竟暗殺隊員的實力跟新月衛有天壤之別,哪管後者刀槍不入且力大無窮,也頂多是給前者造成身陷重圍的困擾卻不致命。最難對付的是隱藏在各個制高點上的狙擊手,他們也不知用的什麼弓弩箭矢,居然無視緬鋼軟甲和護身罡氣的防禦,一箭接一箭毫不留情地射殺掉暗殺隊員。無論箭中何處,都沒有例外地爆開海碗大小的透明血窟窿,絕對是一擊斃命的下場。有鑒於此,鄭潛曜下令盡量躲到射擊死角,要不停借助新月衛的身體作掩護,可惜即使如此,暗殺隊員仍間中一個接一個地中箭身亡。

    戰場陷入僵局,戰鬥也愈趨白熱化,殺紅眼的暗殺隊員紛紛施展出生平絕學,刀煞劍氣頻頻發出,新月衛頓被這種無色無形並高度集中的點線式超強度攻擊傷得鮮血淋漓,喪命多人。幸好在新月衛重重圍困下,暗殺隊員左衝右突怎也殺不出去,因此繼續便宜了狙擊手,趁機連續收割敵人的性命。

    酣戰了約一頓飯功夫,發現刺客數量明顯減少且絕無突圍可能的文泰運,總算略微放下心事,準備入內向歐鷺忘機稟報戰況。誰知他才轉身腳步尚未邁出,耳畔就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那赫然是從三樓密室方向響起的。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皆因文泰運知道,密室裡躲有主公新識的兩位絕色美女,以及陪她們聊天解悶的歐鷺忘機。姑且不論那兩位絕色美女是何身份,單就歐鷺忘機出點意外,他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時至今日誰不知歐鷺忘機是主公的情人,表面上只擔任戶部司司長,背地裡卻跟其餘五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代替主公遙控領地內大大小小的事務,說其權傾南疆也絲毫不嫌過分。這樣重要的人物哪敢讓她稍有差池?

    文泰運嚇得魂飛天外,鏘然拔劍不管不顧地就往密室撲了過去,期間他又聽到了兩記悶雷般的爆炸聲連續響起,仍源自剛才那個地方。左右負責警戒的十二名新月衛也緊隨其後,撲往事發地點。再後面就是聞訊跑來的扼守一二樓各處要道的數十名新月衛了。

    當眾人飛也似的趕到密室附近,映入眼簾的景象忽叫他們目瞪口呆。

    原來憶鄉樓早在圖紙上時就定性為專給內眷居住的所在,鑒於她們普遍武功低微,因此建築材料清一色地選擇了堅逾精鋼的銅龍巖,並規定最薄處不得少於六尺。另外樓內構造也堪媲美軍事堡壘,只要守住關鍵通道,敵人就無法突破,除非神魔轉生,能夠連續鑿穿一面面阻擋前路的銅牆鐵壁,否則休想前進半步。如今讓大家驚駭莫名的是,真有這樣一名神魔級數的高手出現了,他只憑赤手,三拳就鑿穿了三堵厚逾丈二的銅龍巖壁,似欲闖入密室行兇,忽又瞧到了某種極具威懾的事物而凝立不動,恰好把身形相貌展露在大家面前。

    這名男子體格高瘦,皮膚慘白,生就鷹目獅鼻,身穿金燦燦的的怪異長袍,左手背負右手輕捋頷下三綹長髯,傲然卓立於破壁邊緣的氣勢,絕不遜色於當世任何一位強者。尤其烏髮上盤戴著一頂古拙高冠,更顯其光潔豐隆的前額下,那對深邃的眼神詭秘莫測,刀削般的鼻樑筆直挺拔,乍看上去就自然而然使人心生敬畏,感到如同面對一代帝王,不知不覺膽氣就為之所奪而失去戰意。

    文泰運和眾新月衛見狀微一錯愕,遂想起自身職責,不約而同地舉起衝鋒弩就要扣動扳機,朝邪氣衝霄的那名男子射擊,哪知突被一把熟悉無比的冰冷嗓音阻止了致命的愚蠢行動。「住手,你們全部退下,這裡的事情我自會處理。」那赫然是來自歐鷺忘機的命令,頓讓眾人乖乖領命退去,各歸原位。

    這時,那名男子驀然皺眉問道:「你是什麼人?在高唐道宗身居何位?為什麼要無故攔阻我的去路?難道你以為五行訣初窺大圓滿境界,就厲害到能打敗我費心嗎?」

    話音才落,密室內一片嘩然,緊接著一把清朗恬靜的嗓音淡然道:「哦,原來是『邪帝』費前輩駕臨憶鄉樓,難怪堅逾精鋼的銅龍巖也擋不住您輕輕一擊哩!」言罷頓了頓,自我介紹道:「晚輩是神道無念流十世大日賢者安德魯amp;#8226;歐奈,適才未打招呼就貿然出手攔阻實乃事出有因,想來前輩深夜來訪,無非是想尋晚輩拜兄柳輕侯了斷過去的恩怨,可惜眼下室內均為內眷,拜兄不在其中,晚輩怕您錯手誤傷無辜,這才不自量力出招的。」

    安德魯說的這番話表面謙卑,實乃暗諷費心只敢趁柳輕侯不在時前來逞能,後者聞聽臉色一寒差點當場發作。不過身經百戰如他經驗何等豐富,呼吸間早把負面情緒排出體外,潛心探測起密室內的情況,結果反饋回來的情報讓費心暗吃一驚。

    原來密室內除已知目標歐鷺忘機、耶律玦、張好好三女,以及突然現身堵住洞口的安德魯外,四周還隱藏著一座由五十名一流道術高手聯手佈置的五行大陣。僅憑躲過自己氣機感應的精微遁法可知,這些人個個身懷絕技,顯非三腳貓或半瓶水的末流角色,而是經受過最嚴格訓練的精銳高手。此外更有一名突破先天秘境的青年高手,搭眼即知武功絕不在費無極之下,顯然也是個麻煩棘手的人物。

    「該死,這些傢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為什麼任務簡報裡半句也沒提及?」費心真有一把掐死那名臥底的衝動,可惜於事無補,眼下最重要是完成刺殺任務,柳輕侯不在,至少也要把他的女人統統虜走或者就地格殺,這才稍許對得起朝廷如此興師動眾。

    其實費心錯怪那名臥底了,安德魯和古天士統率的「獅鷲」部隊出現在密室純屬偶然。前者剛剛抵達碎星淵要塞不足兩個時辰,就禮節性地去拜訪歐鷺忘機,而後者早就接到了前者駕臨的消息,特地星夜兼程從騎士城趕來參見賢者大人並聽候差遣。於是,當半壁宮遇襲的時候,正在作客的安德魯、古天士及「獅鷲」部隊,就盡被捲入是非漩渦,責無旁貸地肩負起保護三女的重任來。而這些事情,以那名臥底的卑微身份尚遠不夠資格知曉,所以交給費心的情報裡,自然也就片字未提了。

    費心心念電轉,倏然打定主意準備依靠龐大武力強攻,當即不耐煩地揮手道:「廢話少說,咱們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就讓費某率『山字輩』,好好領教一下高唐道宗的奇妙法術,請!」說著迅猛無儔地往裡間衝去,同時在他身後的虛空中,驀然憑空閃現十八名銀袍男子,一個接一個宛如流星趕月般射往密室四周,就那麼硬生生地闖入五行大陣,跟「獅鷲」部隊戰做一團。

    白駒過隙的剎那,衣袂破空聲驚雷乍起,費心已閃電般穿過洞口。

    安德魯巋然不動地站在費心必經之路上,面容古井不波,潛運玄功周圍世界立即靜了下去,全神貫注地鎖定費心的來勢。這在風雲帝國聲名直迫「劍神」關山月的超級強者只是隨便一動,便有睥睨天下的無敵氣概,教人為之膽顫心寒。不過安德魯仍決心死扛到底,即使血濺五步也在所不惜。因為拜兄柳輕侯給予的大恩大德,他今生今世也還不清,絕不能讓他心愛的女子在自己眼前受到半點傷害。

    躲在安德魯背對的那扇石門後的眾人透過潛望鏡,看見費心凶神惡煞般的來勢,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一來她們對「邪帝」盛譽如雷貫耳,二來更由於安德魯名不見經傳,而且年紀太輕,雖然位列高唐道宗四大賢者之一,武功道法均出類拔萃,但是想來火候和技法方面均會有問題,因此嚴重信心不足。

    最高興的卻是古天士,因為他早在月前就從師父常春籐處得知,安德魯已融會貫通傳說中的道家無上秘典《道德經》上記載的正反五行終極秘法之《天人合一》,威力已臻鬼神難測的境界。素來比武只有三種結果勝平負,不管費心多麼強悍,身負無上玄功的安德魯也最多只是敗而不傷或傷而不死,但假若他能僥倖得勝,則神道無念流在南疆乃至整個風雲帝國都將聲名鵲起,再非是籍籍無名的海外異教小派了,大規模吸納信徒和弟子也會指日可待。所以現在心知安德魯手裡有如斯可怕的底牌,古天士自是喜動顏色,對密室四周勢均力敵的火並再不關心,聚精會神地看起二位宗師之爭來。

    眨眼間,費心飛至安德魯頭頂,雙手虛扣成爪,似真似幻地化作千百青芒罩下。整個密室前廳內馬上充斥一股狂暴凜冽的殺氣場,使人生出凶險無比的可怕感覺。

    安德魯微仰向後,雙眼神光電射望著越降越低的對手,同時把賢者杖輕揚少許,立時杖首鑲嵌的血魔膽就射出直衝霄漢的刺眼紅光,形成一團有如實質的透明薄膜,在啵啵砰砰的怪響中,以一股令人窒息的強橫氣勢,毫不示弱地擋住了費心的第一輪攻勢。

    費心一擊不中,倏地暴退丈餘重整陣腳。

    這時,安德魯低喝道:「你也接我一招!」說著賢者杖像一條怒焰狂龍般,遵循著一種匪夷所思的囂張軌跡,隨著他前衝的勢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跨越兩人間丈許空間,往費心眉間點去。

    誰也沒想到賢者杖會如此霸道,還有安德魯居然捨棄超凡入聖的道術不用,反而跟最精擅武技的費心拼起肉搏技術來,這簡直是以己之短攻敵所長,自尋死路嘛!門後諸人個個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事實上即使他們大聲吶喊,安德魯也是聽不見隻言片語的,他早潛入了萬籟俱寂的緘默結界裡,悍然排斥掉了所有外來干擾。

    費心也吃了一驚,想不到安德魯的反擊竟是如此凌厲可怖的猛攻,而非唸咒作法和召喚怪物,錯估形勢下,躲閃已來不及,只得沉腰坐馬,功聚右拳,硬碰硬地迎往迫至眼前的猩紅杖首。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在密室前廳內激盪回撞,頓使整座憶鄉樓都栽了幾栽,晃了幾晃,聞者莫不耳鼓爆鳴陷入短暫失聰的狀態,功力稍差者更是哼也不哼就昏迷不醒了。

    費心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凝聚中級武神的十二成功力,施展修煉至登峰造極境界的青魔手,結果換來的居然是對方紋絲不動,自己連退三步的結果,那種離譜的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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