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侯的故事 第卅卷 風雲 第七章 糧荒
    帝國歷八百一十一年八月,當第一次南征結束後,風雲帝國的經濟在繁榮的背後開始出現巨大的潛在危機。大家族和大財閥獲利巨萬,而百姓的實際收入卻下降約八分之一,市面上的總體物價瘋狂上漲。由於朝廷管轄區域內土地兼併愈演愈烈,加上洪澇災害頻發,導致了農業生產的停滯和小幅倒退,糧價極度上漲,幾乎八倍於戰前水平,百姓不堪重負。又由於朝廷出兵西北邊疆平叛抗敵,急需大批軍糧,大量糧食的外調和奸商的囤積居奇,使得已經居高不下的糧價更是日趨上揚。

    於是,帝國百姓為反對大貴族、大地主以及大商人的剝削,尤其是當時暴漲的糧價,進行了一場規模空前的「搶糧」和「砸店」的鬥爭,這一事件在帝國歷史上稱為「糧荒」,又稱「九月暴動」。這場自發的百姓暴動,雖然較帝都西北的紅蓮軍和黑燒軍起義慘烈程度相距甚遠,但是卻強烈地震撼了風雲帝國朝野,影響深遠之極。

    帝國歷八百一十一年八月,濃霧郡漁民與糧商們交涉降低糧價遭到拒絕,於是爆發了第一次搶糧騷亂。

    濃霧郡位於天賜府東部,南臨贊高江北岸,其沿河村鎮的居民一般都是男子下河打魚、外出做工或在當地參加裝卸船貨等重體力勞動。由於糧價飛漲和收入微薄,外出討生活者的收入已難於維持本人的生活,更難寄錢養家,許多家庭陷於無米下炊的境地。而裝船的苦力們目睹本地生產的糧食被地主和糧商們大量運往外地,自己和親人卻經受飢餓之苦,他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極不公平的世道。八月二十四日,蜂房街數百名漁民自發地聚集起來向糧商示威,強力阻止本郡所產糧食裝船外運。他們的勇敢舉動立即引起附近村鎮的響應,拉開了搶糧騷亂的序幕。九月四日,安樂街漁民數百人集會示威,阻止糧食裝船,要求廉賣。五日,茶園街八百餘男女漁民包圍了本地第一大糧商賈大方的住宅,強烈要求他不再外運糧食。賈大方拒不接受百姓的呼聲,其妻刁氏甚至破口大罵道:「嫌糧價貴,買不起,那你們就乾脆去死好了!」怒不可遏的人們蜂擁而上,砸碎了賈家的大門和窗戶,衝入糧店庫房,將囤積的糧食一搶而光。七日,鰲頭街貧民三千多人突襲糧商閻進家,郡衛趕來鎮壓,抓走了一些百姓。九日,暴動百姓同郡衛搏鬥,救出所有被捕的鄉親,取得「搶糧奪人」的勝利。

    八月二十四日至九月九日是搶糧騷亂的初發階段,發生搶糧騷亂的地區限於濃霧郡境內,總共發生了三十起左右。參加者達數千人,主要為漁民、農婦,後來加入了地主家長工、貧民和流民。這些搶糧騷亂的規模雖然不大,每次參加者多為四百人到六百人。鬥爭的方式初以請願示威,說理訴苦,阻止發出載糧車船,要求廉賣糧食;繼而發展到採用襲擊糧商、搶奪糧食、同郡衛搏鬥等比較激烈的手段。

    搶糧騷亂一開始便得到當地名士們的廣泛。許多同情百姓疾苦的學子,不顧個人安危,親臨現場關注事態發展。釣月書院(書院是地方性學校,學成可考帝都或其他大城市的學院)、鵝溪書院等地方學校迅速地跟蹤記錄了百姓的鬥爭,認為百姓「過激」和「犯禁」的舉動是被迫的、爭生存的正義行為。當地官府對此恨之入骨,卻又無可奈何,因為書院是學院生的搖籃,直屬帝國大內報國寺管轄,而且書院很多名士都跟朝中高官過從甚密,要是沒有確鑿證據,就去動他們的話,天知道會鬧出多大的風波出來。於是他們只好散播流言,誣蔑釣月書院等是「居心叵測」煽動搶糧騷亂的罪魁禍首,必然會遭到學紀國法的嚴厲懲治。但是,名士學子們毫不畏縮,針鋒相對地給予猛烈還擊。釣月書院在九月八日貼出了名為《危機四伏》的宣傳告示,指出:「龍神帝國衰亡是從吃飯問題掀起的,不久前帝國西北爆發的農民起義,也是因當地百姓的吃飯問題引起。現在蜂房街、安樂街和茶園街窮苦百姓的暴動已燃起了可怕的狼煙。妄圖以郡衛的武力來鎮壓百姓一時,固然是容易的,但怎能鎮壓得了千萬百姓的絕望叫喊呢!」濃霧郡的鵝溪書院等許多地方學校也都站在百姓一邊,大力聲援搶糧騷亂。九月六日以後,湧泉城(帝都東部重鎮)的沙塘學院等有影響的全國性大學院,以「濃霧郡漁民搶糧暴動」為基調,向國內所有大小學院連續發佈了搶糧騷亂的消息,同時追究朝廷戶部的責任。

    從九月十日開始,搶糧騷亂進入高潮。這一天,帝國東部最大的商業中心海川城發生了大規模的市民暴動,標誌著搶糧騷亂開始從小村蔓延到城市。

    城市居民大都靠打工收入買糧餬口,他們因糧價飛漲生活惡化,產生了不滿。城市居民成份複雜,加上朝廷控制嚴密,這裡的搶糧騷亂稍遲了一步。但是,城市人口集中,貧民的比重大。他們和一小撮富豪大亨相比,貧富懸殊,茅盾對立更加尖銳。這裡有更加龐大的名士和學子階層的宣傳和鼓動,以及其他隱藏勢力的推動。因此,城市搶糧騷亂一旦爆發,其來勢之猛和規模之大,遠遠超過漁村,並且帶著濃重的政治色彩。

    九月十一日入夜時分,海川城暴動的百姓分頭掐滅了所有***,全城陷於一片黑暗。城主府以下的各個部門全部「失靈」,各級官員和城衛無不心驚膽戰,龜縮室內。暴動者則大膽地進行「夜戰」,把各處糧店搶得一乾二淨。

    海川城的暴動持續到十三日,城主府束手無策。九月十二日,小金川等地又發生了搶糧暴動。小金川在海川城和帝都之間,素有「中都」之稱,為帝國第四大城市。十二日夜至十三日午前,十萬市民湧上街頭,到處「搶糧」和「砸店」。城主府派來城衛進行鎮壓,暴動者把他們團團包圍,段段割截,鬥爭取得了勝利。同日夜間,以兵部江南製造場苦工為主力的烏尊城(位於帝都東南部,贊高江北岸)四萬百姓,聚集到沒有***的黑暗街道上舉行暴動。當地駐軍奉命鎮壓。暴動者同全副武裝的軍隊激戰兩個多時辰,幾千人倒在血泊裡,但他們有進無退,繼續襲擊糧鋪、商號。極為震驚的朝廷一面四處鎮壓各地的暴動,一面在首都風雲城加強防範,朝廷出動大批軍衛,日夜巡邏稽查,如臨大敵。儘管軍衛滿街,戒備森嚴,帝都同樣有數十萬百姓上街遊行示威,高呼「降低糧價」、「反對鎮壓」等口號,聲震街衢。示威者到處張貼標語,歷數戶部官吏專橫獨裁、漠視民生和縱容奸商富豪魚肉百姓的種種罪惡,強烈要求戶部官員集體辭職,以謝罪天下。

    九月十二日入夜,海川城數萬市民一起行動,迅速搗毀了三百六十家從事糧食投機的糧店和許多城衛營房,奪取了驛站內的大糧庫,強迫未被搗毀的糧店一律按兩成價格售糧。八千多人把大糧商皮喜的宅第圍得水洩不通,把趕來鎮壓的軍衛阻擋在外。軍衛部隊不但未能為皮喜解圍,反而遭到百姓投擲的石塊的襲擊。另一群暴動者乘軍衛集中在皮喜宅第周圍之機,搗毀了其他負隅頑抗的糧店。城主府急忙調兵圍剿,已無濟於事。十四日以後的兩天以內,暴動群眾不僅搶光了幾乎所有的大小糧店,而且砸毀了許多金店、倉庫和供富豪官紳享樂的場所。

    海川城是帝國東部最大的商業中心,全國第二大都市。這裡接連爆發了自搶糧騷亂以來規模最大、震動最強的搶糧暴動。九月中旬,它實際上成了全國各地搶糧暴動的中心。十六日夜裡,僅僅一個半時辰之內,海川、帝都、湧泉等十二個城市和濃霧、白地等六個郡同時爆發了百姓暴動。

    從九月十日至十六日這七天,是搶糧騷亂全面展開、鬥爭急劇升級的高潮期。朝廷控制的大中城市,除東北三郡和帝都南部外,幾乎都發生了暴動。這表明搶糧騷亂的重心已從農村轉移到城市。騷亂事件共八十餘起,平均每天十餘起之多。參加者主要是市民、苦工、漁夫等下層百姓,還有部分熱血學子。鬥爭方式以激烈的暴動為主。每一起暴動的人數少則上千,多則數萬至十萬人。矛頭所向不限於糧商富豪,還涉及保衛部門和其他朝廷官衙。

    九月十七日至二十一日,搶糧騷亂處於向縱深發展的第二個高潮期。在這一高潮期內,被稱為「人下人」的廣大採礦奴隸成為鬥爭的主力,許多原先比較「平靜的」偏遠小村鎮也加入暴動的行列。九月十七日,帝都西端的丹土金礦有七千多名奴隸舉行罷工,他們要求增加口糧,改善勞動條件,遭到礦主的拒絕。奴隸群情激憤,立刻變罷工為暴動。他們攻入金礦住宅區,砸毀礦主的住宅和糧店。奴隸們還組織了一支敢死隊,用大刀、竹槍等簡陋武器迎戰裝備精良的軍衛部隊。奴隸暴動堅持了三天,參加者最後增加到兩萬多人,一百五十多人在激戰中英勇犧牲,數千人身負重傷,兩千九百三十九人被抓走。這是搶糧騷亂期間最為激烈的一次暴動。

    由丹土金礦首先開始的奴隸暴動迅速波及到其他礦山,十八日,帝都北部的重龍郡雙楊鐵礦發生了有七千多名奴隸參加的罷工,要求改善伙食和住宿。礦主假言相騙。奴隸們便燒燬了二十幾處建築物。軍隊衝入礦山,逼迫奴隸們投降。奴隸們寧死不屈,他們與軍隊展開肉搏。七十名奴隸在戰鬥中犧牲,多人受傷。二十日在重龍郡大屯、紅山兩礦,二十一日在帝都西部無銘郡的寶光、石塔兩礦,以及其他各地礦山,都發生了激烈的奴隸暴動。

    這一階段中,一些剛剛興起搶糧騷亂的村鎮也出現了前所罕見的激烈鬥爭場面。鏡魚郡三鮮街的暴動者向軍衛投擲燃燒火彈。麻崖谷郡大壩村暴動村民與軍衛搏鬥,傷亡達二十三人。

    朝廷終於感到單純依靠武力無法平息動亂,便採取安撫的辦法,企圖瓦解百姓的鬥爭。由皇室帶頭,朝廷和大商會撥出近三億金幣的平價糧專用款,作為廉賣糧食的補貼金。一些糧店也被迫削價售糧。由於糧價問題得到緩解,所以城市的暴動慢慢平息下來,村街的騷亂也漸漸有所緩和,不過這種做法只能治標不能治本,最關鍵的土地問題卻仍沒有得到絲毫解決,帝國上空籠罩起層層陰雲。

    震驚深藍大陸的搶糧暴動,吸引了各方勢力的廣泛關注,其中最熱心的莫過於割據帝國東南西三面疆土的新月盟首腦們。歐鷺忘機、慕容無憂、海妍璧、鐵在燒、莫瓊瑤五人第一時間互相通氣,既而正經八百地討論起是否應該趁機大軍壓境,一舉拿下帝都,推翻風雲帝國朝廷統治的問題來。

    這顯然是一項至關重要的議案,動輒影響新月盟的存亡與未來發展,結果五方各持己見,始終都沒能拿出一個統一的解決方法,於是最後決定把全盤會議記錄統統轉交給柳輕侯,讓那位不務正業孤身遠遊的大盟主一言裁決。

    載著厚厚兩疊會議記錄的倒霉金雕,飛了五天五夜時間,途中又經過兩次中轉,才好不容易於九月二十六日抵達目的地「酷冬」號巡洋艦上。

    艦長魏良政見識過金雕傳書前所未有的驚人重量和封皮上十萬火急的字樣後,哪敢有絲毫怠慢,馬上乘小艇登陸,再換上快馬連夜進入拜森基市中心的聖地布林達莫宮,強烈要求進入青宮東方聖殿晉見主公柳輕侯,卻不想被不死鳳凰院長阿德拉死死地擋在了門外。

    魏良政臉色陰沉似水地道:「末將有重要軍務晉見主公!」他心中已經對這個老太婆不滿之極,,但嘴上卻仍保持著強烈的克制態度,沒有破口大罵,僅是重複強調著自己身上肩負的使命重要性。

    阿德拉也暗暗惱火萬分道:「對不起魏將軍,現在你還不能進去!聖母大人和貴上吩咐過,沒有他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內!」她解釋了不止一次,眼前男子卻就是不聽,倔強得好像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似的,幸好殿門附有強大禁制,否則他可能早就衝進去了。

    魏良政耐著性子問道:「那就勞煩院長閣下進殿通稟一聲好嗎?」

    阿德拉不動聲色地道:「恕難從命,即使本座也沒有權力在未經允許前擅自進入聖殿!」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兩個人在殿前都對峙了快一頓飯功夫了,魏良政終於按捺不住火爆脾氣,倏地虛按刀柄,猛虎出閘般邁步直衝殿門。他不能再等了,十萬火急的軍情是片刻也遲延不得的,貽誤它的後果休說是自己小小一個預備役天王,就是天王挨上也是掉腦袋的死罪。另外一個讓他發作的原因是,阿德拉的屢次阻攔,是否想要掩蓋什麼陰謀,這些裝神弄鬼的傢伙,萬一要對主公不利,自己卻臨危不救,那罪名可是萬死不辭其咎了。

    阿德拉也不禁勃然大怒,在冰島這一畝三分地上,何曾有過膽敢衝擊青宮東方聖殿的狂徒,更何況聖母大人正為全宗存亡不懈努力著,若被此莽夫打擾功敗垂成,後果簡直不堪設想。一念及此,她雙手暗捻法訣,渾身都融入了龐大無匹的火元素之海裡蓄勢待發。

    眼見兩位首領針鋒相對,隨行的親衛和聖女們也馬上劍拔弩張,二十支「黑蟒」三型衝鋒弩和百枚海碗大小的火球虎視眈眈地指著對方要害,稍有異動就會發出雷霆一擊。

    雙方就要同室操戈,千鈞一髮的關鍵時刻,青宮東方聖殿的大門驟然開啟,裡面傳來一把極度疲憊的聲音道:「住手!良政不得無理,你和院長閣下都進來說話吧!」

    霎時間,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入殿內,可惜時值午夜,裡面一團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他們什麼也沒看見。不過那把重金屬般鏗鏘有力的嗓音,儘管現在虛弱到了極點,還是能讓人清晰辨認出來的,沒錯,那除了柳輕侯還能有誰呢?

    沉浸在淒迷夜色中的殿堂,在千千萬萬顆鑽石一樣熠熠發光的***映照下,慢慢地展露出了白天的威嚴肅穆與金碧輝煌。

    阿德拉有如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臉上毫無得色,縮掌入袖後急切地問道:「聖母大人,她老人家現在……」

    我微笑道:「院長閣下請放寬心,聖母大人她安然無恙!只是由於某種特殊原因,需要閉關一段時日,我想少則七天多則半月,你即可再見到她了。」

    阿德拉這才長噓了一口濁氣,既而喜形於色地道:「如此說來,希魯達amp;#8226;布爾曼他已經被……」

    我鄭重地點頭道:「嗯,是的,此獠已被伏誅,詳情一言難盡,可否稍後轉告呢?輕侯想先借聖殿談點事情!」

    阿德拉馬上識趣地施禮告退,準備立刻去把這個好消息宣之於眾,草原拜火教的先知敗亡於聖母大人之手,那是何等令人瘋狂的喜訊啊!

    一旁的魏良政此時才從阿德拉隨手一揮萬燈齊燃的巨大震撼中緩過勁兒來,暗暗嘀咕道:「好傢伙,剛剛幸虧沒跟那個老巫婆翻臉動手,否則恐怕我們得全軍覆沒啊!嗯,若下次再對陣會法術的妖人,一定得預先埋伏好百十來個狙擊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幹掉他們才行!」他一邊想著一邊迅速地把兩封超重量級的金雕傳書遞交上去。

    我接過掃了一眼,也不禁微皺眉頭,心道:「搞什麼鬼啊!一份報告分裝兩處不說,每封還那麼重,平時總教導他們說話寫字要言簡意賅,難道都被當成了耳邊風忘記了嗎?」

    不過當我拆開信件仔細瀏覽一遍後,卻清楚地明白了五人的苦衷,原來在我遠赴冰島期間,帝國居然發生了那麼大宗的暴動啊!這顯然是千載難逢的出兵良機,但糟糕的是我的精銳部隊都在愷撒帝國東北駐防,調動他們回國是不可能的,因為我不能給愷撒帝國以任何喘息之機恢復元氣,此外跟亞馬遜族和日爾曼族最高層會晤的時間在即,此時不論什麼原因都不能更改既定聯手滅亡愷撒帝國的計劃,否則對我在深藍大陸南方的威信將是一個致命的打擊,我承受不起那種可怕的後果。而眼下帝國境內天賜府東南加上南疆、贊布府、高唐府、高唐帝國的所有部隊都屬二線人馬,若調集他們硬拚帝國精銳部隊的話,即使武器裝備佔據部分優勢,恐怕傷亡也將極巨,屆時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可不是我想看到的。

    「上帝要將一個人毀滅,必定先讓這個人瘋狂。風雲帝國也是一樣,它已經開始瘋狂,腐朽糜爛的社會制度和統治階級,正在讓它慢慢毀滅,我何不再耐心地等待一段時間呢!嗯,應該給李德宗提一個小小的建議,想來他肯定會非常高興接受的!」

    我打定主意後,拿起寶座前御書案上的金筆,龍飛鳳舞地做了一行批示:「來信已閱,請耐心等待,靜觀其變!」隨後沉吟片刻,整理一下思路,又給李德宗寫了封信。

    很快兩封信都蓋好了我的印綬,再燎以火漆,裝進了早已準備好的鋼管內交給魏良政。其級別自然也都是十萬火急的快件,魏良政當即就要告退離開,卻被我叫住了。

    我沉聲道:「你回去之後,立即準備返航事宜,我們將很快離開冰島了!」

    魏良政詫異地望了我一眼,顯是沒想到我不等法塔娜出關就要離開吧!不過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他沒有任何疑問地恭聲應是,既而轉身離去。

    當殿內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回憶驀然像潮水般瞬間淹沒了意識海,我彷彿回到了縱身跳入窩莫莫盆地的那一刻。

    窩莫莫盆地深約百步,由黃色和紅褐色的固結熔岩及火山渣組成。從熔岩和火山灰的堆積情況可看出它經歷了多次噴發,因為這裡的熔岩和火山灰經常交替出現。此際時值號稱全世界最危險的十六座火山之一的它猛烈爆發,盆地側壁每一息釋放出來的劇毒氣體都近六蠻牛。除了劇毒氣體,窩莫莫盆地底部還有一個罕見的熔岩湖,那裡烈焰飛騰,千度高溫的岩漿洶湧澎湃,小規模的氣體爆炸使岩漿象噴泉一樣噴起。

    我一面小心翼翼地躲避著那些突然湧起的岩漿柱,一面閉住呼吸,快速地朝熔岩湖中心潛了下去。「咕咚!」隨著落湖的輕響乍起乍逝,我已全身融入一個從未涉足過的奇異領域。

    由於受到火龍斯卡拉巴之魂的保護,岩漿的侵害相當於零,我只感覺到火元素入體後自帶的輕微灼熱,那種感覺使人懶洋洋地既溫暖又舒適。不過隨著下潛深度越來越深,速度也變得越來越慢了,我就像一隻陷入濃稠漿糊裡的飛蛾,根本無法主宰自己的運動軌跡,只能載浮載沉地隨波逐流。

    這無疑是我生平度過的最漫長旅程之一,由於太過無聊,我索性釋放出千百縷精神能,有如八爪魚似的把觸角伸向了力所能及的最遠的未知空間,遺憾的是,除了岩漿之外還是岩漿,我現在居然連湖岸下壁都探測不到了,週遭彷彿突然變成了一個廣袤無垠的火海。

    「天啊,我不會迷路了吧?」我努力搜索著意識海內的記憶,結果發現在法塔娜傳輸的資料裡,怒炎魔獄竟是一個語焉不詳的模糊地點,根本就沒有詳細的坐標方位。

    「難道她也跟我一樣,在熔岩湖裡像沒頭蒼蠅一樣瞎闖亂撞嗎?不,不會的,法塔娜絕不是那種衝動莽撞之人,她肯定是掌握著某種能夠查到怒炎魔獄入口的線索,只是那個線索會是什麼呢?」我盡量往好處想著,開始苦苦思索起來。

    驀然間,稍縱即逝的靈感給我帶來了一線希望。

    「該死,我怎會忽略了伊莉莎鳳凰涅槃珠、火靈球、以及香泥小塔,這些物品都是火系瑰寶,它們齊聚之地,必為火元素最活躍之地,只要找到該處,怒炎魔獄的入口不就昭然若揭了嗎?」

    不過想歸想,真正做起來卻難如登天,首先要克服熔岩湖內暗流和漩渦的影響,不斷地快速下潛,直到觸碰湖床為止。因為根據我的主觀臆測,火山爆發的能量源泉就來自海底,而不死鳳凰伊莉莎想要每隔一段時間就涅槃重生一次,也萬萬離不開最強大的地心業火輔助,由此兩點可知,怒炎魔獄的入口一定埋藏得很深很深,至少要達到一萬多步,即跟火山高度相等,甚至更多一些距離。

    我搜腸刮肚地想遍了所有招數,例如千斤墜、萬斤閘、闢地勢、飛龍落、不動尊……想方設法地穩住身形後,瘋狂增加自身的重量。還真別說一些平時絕不會去使用的江湖把式,眼下卻管了大用,整個人就像一顆隕落的流星似的玩命地墜了下去,眨眼間俯衝二十餘丈。

    這次成功的實驗,讓我頓時信心爆棚,把體內能量挪移了絕大部分出來,統統應用在下潛方面。反正熔岩湖內有的是火元素,補充的速度遠遠超過消耗的速度,根本不用擔心能量告竭。

    就這樣下潛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猛,我還沒玩過癮呢,伸出的精神觸角已反饋給我一個好壞參半的消息。前半個好消息是下面一千步左右就是湖床了,後半個壞消息是,此際我下潛的速度已經達到駭人聽聞的地步,想要從容剎車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大概樂極生悲指的就是目前這種狀況了,我儘管拚命拔升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狠狠朝湖床撞了上去,看來等待我的將是骨斷筋折的結局了。

    於是,我把所有外放能量回收護體,全身蜷縮成一枚圓球狀,最後閉上了眼睛,準備開始享受激烈衝撞的極限遊戲。但是等待好久卻只聽到了「波!波!」兩聲脆響,彷彿一個充氣皮囊被我鑿了個對穿,緊接著是凜冽無匹的九天罡風吹拂身體後的徹骨冰寒,既而身體更加快速地向下方隕落下去。

    「他***熊,這是怎麼回事?」我驀然睜開雙眼,頓時驚得目瞪口呆,映入眼簾的居然是浩瀚藍天和悠悠白雲,自己不知何時竟已身在半空,隨即又一個發現把我嚇得魂飛天外,體內的所有能量居然全部不翼而飛,甚至連背上幻化出的無上神翼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的狀態跟不會武功的菜鳥毫無二致了。

    「我的娘唉,救命啊!」我半真半假地一聲慘叫脫口而出,思緒在腦海裡光速運轉不停,全神貫注地考量起逃生大計。但是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在沒有半分能量墊底的情況下,我這個光桿司令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呢?」

    片刻前,如果有人問我,在這個世界上混什麼東西最重要,我想備選答案可能會多不勝數,比如金錢、美色、家世、天賦、朋友、絕世武功、禁咒法術……等等東東,但是當我從萬丈高空墜落,親密接觸地面前的剎那,看到一幕景象映入眼簾,我心中卻有了另一個從未想過的答案,那就是——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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