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歷八百一十一年九月十九日傍晚,正當法塔娜、阿德拉和我尚在為希魯達amp;#8226;布爾曼一行人的詭秘行蹤苦惱之際,一件令我們感到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在漆黑的夜幕掩護下,數以萬計的狴奴族士兵於閃銀港港口為中心兩翼五里寬的海岸線搶攤登陸了。而統率著僅有四千五百名閃銀城防軍和一萬名金印艦隊水兵的尤蘭德城主,面對狴奴族戰鬥力極強的五支萬人隊的突襲卻束手無策,根本無法抵擋那些凶悍絕倫的入侵者。萬幸的是,閃銀城內構築的卡納和依格尼炮台上那些威力強大的流星火炮,在整整五百名伊莉莎鳳凰宗祭司不間斷的法力灌輸下發揮了應有的作用;同時「酷冬」號在艦長魏良政親自指揮下,亦配合著友軍打死了狴奴族攻城部隊的大部分,這才迫使敵人該役的最高指揮官狴奴族著名將領馬爾凱姆,於次日凌晨通知最高統帥部,他的軍隊暫時不能再前進了。
這輪戰鬥很多是令人發愣的一系列殘酷的散兵戰,在閃銀城周圍的小村莊裡打進打出,受驚的居民發現他們已被鋪天蓋地的燃燒彈和箭雨截住。狴奴軍不能得到他們十分需要的勝利,於九月二十日上午,又對閃銀城的冰島軍隊發起大規模的白刃戰。由此冰島軍方至少有兩個大隊(大隊編制相當於團,人數兩千人)被迫退卻,但閃銀城堅固的炮台和高級祭司們的密集火力,也使狴奴軍的屍體在戰場上堆積如山。
之後沒有多久,狴奴軍就從閃銀地區開始撤退了。到了九月二十日下午,已成為普遍的和持續的撤退,他們在閃銀港搭乘上己方的殘餘戰艦(大部分已被『酷冬』號發現並摧毀),或者明目張膽地搶劫停泊在港內的金印艦隊戰艦,繼而有條不紊地離開了。
雖然「酷冬」號由於彈藥告竭無法繼續追擊,但是昨夜因氣候條件不能上場而憋了一肚子火的「海狼」貳號潛艇卻不在此列,它撒開歡兒來,直到把最後一枚「落雁箭」和破甲弩箭射到狴奴族戰艦上後,才心滿意足地返回了閃銀港。這個過程中狴奴艦隊被打得哭爹喊娘、狼狽逃竄,再也沒有了那絲勝利者的驕橫姿態,一個在海面下神出鬼沒的對手,著實讓那些陸上無敵的驍勇漢子們感受到了無限心酸與無奈。
整個閃銀之戰,大都由沿著五里海岸線無數兇猛的、短促的、混亂的衝突和戰鬥組成。冰島軍和狴奴軍的傷亡人數,大概估計為八千七百人和三萬三千人。在戰鬥期間和退卻中,狴奴軍因遠程炮火打擊被俘獲而造成的損失,共達兩萬五千人和四十架弩炮。為了避免在閃銀港潰散,狴奴軍退得井井有條,成功地擊退了冰島軍的追兵,當然「海狼」貳號潛艇的存在是馬爾凱姆做夢也沒有想到的,這無疑給無懈可擊的撤退行動,畫上了大大一個敗筆。
在狴奴軍侵入的時刻,他們開始射擊平民,以報復接連不斷的冷箭狙擊。人質都被兜捕起來處死;房舍遭到弩炮轟擊或燒燬。如果發展成為逐屋戰鬥,弩炮和火箭立即把村莊夷平。馬爾凱姆寫信給最高統帥部時說,「我們在閃銀港地區的進軍肯定是殘忍的,但我們是在為我們的生命而戰,誰擋路,就必須自食其果。」
這種論調和指導方針的延續,導致閃銀港在短短一天一夜的時間裡,遭受到了史無前例的重創,平民傷亡無數,村鎮滿目瘡痍。但是尤蘭德城主暫時無暇收拾殘局,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馬上通知拜森基的女王陛下小心防範敵人的襲擊。
可惜尤蘭德城主的告警信姍姍來遲,早在閃銀港遇襲後不到半個時辰,狴奴族針對拜森基的奇襲也拉開了序幕。
負責此次戰役的狴奴軍最高指揮官是約瑟夫amp;#8226;布爾曼。他是狴奴族的三號人物,乃基茨amp;#8226;布爾曼和達姆amp;#8226;布爾曼的堂弟。
由於狴奴族的狼騎在米洛斯大草原上近年來縱橫無敵、罕逢對手,故此族內越來越多的年輕將領開始狂妄自大,對於最高統帥部制定的步步為營式固定攻城戰略提出了置疑。這個新的進攻學派找到了族中元老格朗amp;#8226;布爾曼(約瑟夫amp;#8226;布爾曼之父)作為他們的代言人,他的觀點在他死後也仍影響了不久前才被提升為家族三號人物的約瑟夫amp;#8226;布爾曼。
更為糟糕的是,一路凱歌所向披靡的顯赫戰果,使得狴奴族最高領袖基茨amp;#8226;布爾曼也並未覺察到這股思潮的巨大危害,反倒覺得那是族人士氣高漲的鐵證,同時還認為年輕人難免血氣方剛,只要主事者懂得操控制約就好。
於是,這個進攻到底的學說現在被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正式接受了,並稱其為「刺殺」戰術,因為每次施展它總是能無堅不摧,使敵人一擊斃命。這項戰術甚至不包含臨時湊合的土木工事和築壘的規定。格朗amp;#8226;布爾曼生前甚至明確而中肯地說:「對進攻來說,只有兩件事情是必要的:瞭解敵人在什麼地方和決定應該怎麼幹。至於敵人想幹什麼是無關緊要的。」
結果很快拜森基強橫無比的戰爭防禦系統,就狠狠地給了那幫被熱血沖昏頭腦的狴奴族小伙子們一個血的教訓。初期的戰鬥經驗表明,「刺殺」戰術在沒有絕對英明的統帥指揮下簡直糟糕到了極點。狴奴族軍隊以當時自以為最好的隊形出現在戰場上,戴了羊羔皮白手套、渾身修飾得漂漂亮亮的軍官走在他們部隊前面六十尺,部隊則穿了暗黑色皮甲和猩紅色披風。伴隨他們的是迎風飄擺的軍旗和鼓號隊,以使敵人膽戰心驚。
目擊由此而造成的大屠殺的一位冰島御林軍軍官回憶道:「每當狴奴族步兵前進,整個戰線就立即完全被流星火炮發射的彈丸所覆蓋,倒霉的士兵象野兔般地被打翻。他們都很勇敢,不斷冒著可怕的炮火衝鋒前進,但毫無用處。沒有一人能在向他們集中射擊的炮火中活下來。軍官們都是傑出的。他們走在部隊前面大約二十步,就像閱兵行進那樣安詳,但是到目前為止,我沒有看見一個人能前進五十步以上而不被打翻的。」
「刺殺」戰術不久就成為了狴奴族軍事史上凋謝的一葉。也許它的恰當的墓誌銘就是約瑟夫amp;#8226;布爾曼被炸得支離破碎的屍體,他是在一次輕率的步兵衝鋒中被殺的。花了數萬士兵和一位貴族將領生命的可怕的代價後,狴奴族最高統帥部才幡然省悟,他們忽略了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並且最終不得不承認並嚴格規定,所有軍官都必須重視在現代戰爭中,防禦措施起的不可缺少的關鍵作用。
拜森基攻防戰的大部分戰鬥是由狴奴族步兵(實為精銳騎兵,只因馬匹無法用登陸艇裝運上岸,才被降級為步兵使用的)和冰島王國炮兵(伊莉莎鳳凰宗的祭司和神官,後者較前者高一級)之間進行的,其他兵種的作用微乎其微。
火炮的集群發射需要許多後勤保障部隊,它們等於甚至遠遠超過了前線部隊的數目,這在工業不發達的國家如冰島王國尤為明顯,因此很多平民都被動員前來輸送炮彈(即燃燒彈)和易損零件。實際上如果不是拜森基甕城城牆上驀然憑空出現了數以千計的流星火炮,以及聞訊後通過傳送陣迅速各就各位的祭司、神官、聖女等諸多法力源泉(流星火炮需要法力支撐才能施展強力火系法術流星火雨),光憑一萬名城防軍和一千名御林軍官兵,萬難抵擋五萬如狼似虎的狴奴軍悍卒。
幸好敵軍指揮官仍然信賴過時的戰爭觀念。他們這些思想尚未進入火藥時代的老古董,仍以為自己身處在以前那些光輝歲月,以為騎兵照舊代表著軍事上的精華。不過戴了華美頭盔,用矛和飛舞的馬刀以及如蝗亂箭衝鋒的狴奴族騎兵,確實也只有密集的火力才能加以摧毀。只可惜時也命也,這一刻他們不但沒有馬騎,還遭遇到了一座堅不可摧的魔力城堡和強大無匹的火力轟炸,也算是命中注定要遇上此劫吧!
眼前發生的一幕,無疑也給我上了生動無比的一課,儘管我也是騎士出身,但是對整個世界的騎兵發展並不看好。由於機弩和火炮開始大量使用,我甚至極端地認為,不久之後就應該把馬匹轉移到比較安全的後方和用於運輸,這無疑將使從前威風凜凜的騎士不得不開始默默無聞地徒步作戰,當然能夠很快接受新生事物的人,也可以轉職為駕駛戰鬥車輛作戰的新一代「騎兵」。
拜森基攻防戰於九月二十日傍晚基本結束,恰好持續了一天一夜時間。冰島軍與狴奴軍各付出了傷亡九千人和四萬兩千人的慘重代價,戰果卻停留在戰前水平,誰也沒有撈到任何便宜。
天上忽然下起了白花朵般的雪,先零零落落,逐漸越來越大,遠山近嶺迷迷茫茫,舉目顧盼,千山萬壑之中像有無數只飛蛾翻飛抖動,天空頓成了灰白色。
此時,狴奴軍最後一支部隊也撤退到了肉眼難及的遠方,城上城下驀然驚醒過來似的響起海潮般的歡呼勝利聲,此起彼伏、無休無止。
一直佇立在望樓垛口觀戰的法塔娜,也難得露出一絲微笑,但是俏臉隨即又被愁雲籠罩陰沉下來。
「聖母大人!」阿德拉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見法塔娜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才敢繼續稟報道:「尤蘭德來信說,閃銀城也在昨天傍晚早些時候遭到了狴奴軍的突襲,敵人規模在五萬人左右,幸好全軍上下齊心協力,並有『酷冬』號的友軍助戰,這才渡過難關。戰鬥過程中,金印艦隊全體官兵都表現得非常勇敢,但是並未發現艦隊司令官泰澤和他的親衛隊身影。據說他們早在五天前的清晨金印艦隊抵港之後,就不知所蹤了,同時消失的還有一艘『海獅』級中型商船。」
法塔娜嗯了一聲,輕蹙娥眉道:「這麼重要的情報,為什麼現在才報告?」
阿德拉苦笑著正要解釋,望樓台階下快步走上一人躬身施禮道:「啟稟聖母大人,那是因為貿易艦隊內部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即每次完成任務回國後,都可以用很便宜的價錢租借艦隊的中小型商船,運載些異國他鄉的土特產送回老家,這也算是變相地給薪水微薄的船員的一種福利了。」
「哦,是嗎?」法塔娜望向那人的目光像兩團燃燒的火焰般凌厲。
我也覓聲望去,但見台階下款款走上一名年輕女子,修長的身材,外罩紫貂皮大氅,內襯天鵝黃的連衣百褶裙,足蹬純白的羊羔皮長靴,由於穿著甚為單薄,故此眼光犀利如我者,可以將她渾身曲線一覽無遺,那真是一種驚心動魄的成熟美感。她的皮膚白皙,面部輪廓也很美,流動的眼睛,軟潤的頷頰,玉蔥似的鼻,柳葉似的眉,桃花似的唇,襯以栗色的披肩長髮,還有從她口裡發出來的聲音,都很合優美的旋律,就是不懂音樂的人,一聽了她的話語,也情不自禁地陶醉其中並萌生好感。
「真是一個天生尤物啊!」我忍不住暗暗慨歎不已,可緊接著心靈深處就生出一絲警兆,彷彿眼前這位絕美的女子,是毒蛇猛獸之類可怕的東西,潛意識告訴我距離她越遠會越安全。
我正踟躇著不知該相信眼睛還是該相信直覺的時候,那名年輕女子又說話了。
她恭恭敬敬地道:「弟子希娃參見聖母大人!」
此言一出,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能在法塔娜的強大威壓下保持不卑不亢的風度,原來竟然就是阿德拉之前極力袒護的愛徒啊!雖然現在無法具體偵測她的戰鬥力,但是只瞧那股氣勢即知已經得到了阿德拉絕大部分的真傳,乃伊莉莎鳳凰宗出類拔萃的高手。
法塔娜目不轉睛地瞪了希娃半晌,旋又好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似的,扭頭朝台階下喝斥道:「格伍夫,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那兒幹嘛?」
格伍夫應聲快步跑了上來,誠惶誠恐地道:「是……是波查特統領(御林軍統領)命小人前來稟報聖母大人,經過審訊俘虜得知,突襲拜森基的異族軍隊是狴奴族三號人物約瑟夫amp;#8226;布爾曼指揮的五個萬騎隊,由於抓到的俘虜都是職低位卑的下級軍官,所以敵人的戰鬥動機尚未完全查明,只知他們授命若一天一夜內攻不下拜森基,就立刻撤回東海岸乘船潛逃。」
法塔娜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問道:「那麼敵人的後勤基地在哪裡,你們問出來了嗎?」
這句話盡顯法塔娜高明的戰略素養,讓我不禁暗豎大拇指讚歎不已。要知新月艦隊現在有近五十艘「酷冬」號級數的巡洋艦(不包括『海狼』貳型潛艇,它跟隨『酷冬』號遠航只是為保護柳輕侯,而非固定編製)封鎖著深藍大陸西北海岸,那可不是說笑的一件事,誇張點兒講,狴奴族領地內就算一隻蒼蠅也休想飛到冰島來。但是眼下敵人不但來了,而且規模不下十萬,那就說明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軍事行動,至少在兩個月前,新月艦隊尚未封鎖深藍大陸西北海岸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出發,並神不知鬼不覺地潛伏到了冰島附近的某座或某幾座島嶼上伺機而動。
格伍夫連忙道:「問出來了,就在德伏爾島,事後根據格溫尼絲聖女的驗證,口供完全屬實。」
「咯……」法塔娜無由地笑了起來,那聲音像風搖銀鈴般悅耳動聽,只是眼神中那兩團熊熊燃燒的烈焰,卻清楚地說明她現在一點兒都不高興,而是恰恰相反憤怒到了極點。
「哼,沒想到德伏爾島的現任國王艾傑特表面上中規中矩,背地裡卻恁多鬼祟伎倆,此番居然敢收留準備進攻我國的狴奴族軍隊,看來他真是活膩味了。」法塔娜出神地呢喃自語,一旁聽眾莫不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開始為那個倒霉蛋默哀,顯而易見,只要冰島能挺過此劫,跟德伏爾島必會展開一場殊死搏鬥。
此時,老薑彌辣的阿德拉開口道:「弟子覺得狴奴軍的突襲頗有些蹊蹺,好像根本不是為了攻城,而是在圖謀其他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法塔娜饒有興致地問道:「哦,此話怎講?」
阿德拉斟酌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後,說道:「弟子只是從狴奴軍的兵力構成分析出來這麼一個疑點。按理來說,想要攻打閃銀和拜森基這樣的堅城,尤其是明知我們佈署了大量流星火炮和本宗高手的情況下,他們就更不應該魯莽無比地跑來送死,起碼軍中也該配備一些術士和長老,作為遠程壓制火力才對,相信如果他們真的那麼做了,我們的傷亡鐵定會成倍增加,甚至有可能導致更糟糕的結果。」
話音才落,格伍夫和希娃都臉色驟變,難看到了極點。阿德拉的分析非常精闢,回想剛剛發生不久的那兩場勝負懸於一線的保衛戰,確實狴奴軍只要再投入多一點點兵力,戰爭天平就會毫不猶豫地傾斜向他們一方,繼而導致阿德拉所說的「更糟糕的結果」,那可絕對不僅僅是戰敗而已,動輒整個冰島王國都會被凶殘的狴奴族人從世界地圖上抹去。
在阿德拉爆出驚人猛料後,眾人中仍能保持鎮定的就屬我和法塔娜了,因為我們事先就已經知道希魯達amp;#8226;布爾曼率領大群精銳高手,出現在遠離拜森基的窮鄉僻壤海螺溝內,不知想搞什麼勾當。由此推斷出跟阿德拉同樣的結論自然也就輕而易舉,甚至還能想得更深一步,隱約猜到希魯達amp;#8226;布爾曼此行的真正目的。
相比之下,格伍夫的道行就差了一籌,他顯然沒能把兩者有機地聯繫到一起,再從全局的角度考慮這場戰爭的實質。或許那就是領導與被領導者的差別吧,前者統覽全局,後者局限一隅。不過希娃的表現讓我頗有些疑神疑鬼,雖然她也表示了跟格伍夫一樣的震驚,但是我總覺得她有些造作,神態不那麼自然,好像並沒有她表情和動作表現出來的那麼意外,她彷彿早就知道了這一切,只是為掩飾才裝出很詫異。
我淡淡地掃了一眼希娃,就移開了目光,不經意間卻跟法塔娜的眼神碰撞在一起,她嫣然一笑,透露出了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和強大的自信。一剎那,我已知道希娃的表現也同樣引起了她的懷疑,體內擁有八世聖母修為和智慧的法塔娜,就算是遍數深藍大陸也算屈指可數的厲害角色了,像希娃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想要瞞騙她什麼,那純粹是老鼠舔貓的鼻樑骨——找死。
經過短暫的冷場後,法塔娜打破沉默道:「阿德拉說得不錯,狴奴族的攻城部隊裡沒有術士確實很值得懷疑,結合前幾天格伍夫在銀灣村和海螺溝發現的敵蹤分析,他們也許耍了一招非常逼真的聲東擊西之計,攻打閃銀和拜森基的真正的目的只是為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而忽略他們即將進行的秘密勾當,無疑那肯定是會給我們造成很大困擾的行動,所以我決定派幾個人組成一支先遣隊,去海螺溝附近看看,他們到底想要搗什麼鬼!」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目光一一掠過格伍夫、希娃和我,鄭重地道:「格伍夫是冰島首屈一指的旅行家,充當嚮導最合適不過了;希娃豢養和訓練了許多禿鷹,而且武功和法力修為都很不錯,作為聯絡官亦可勝任;鑒於敵方人多勢眾,一旦狹路相逢非常危險,為保證你們倆能夠全身而退,還需麻煩柳兄客串一次保鏢。」
格伍夫和希娃躬身領命,我也欣然接受了法塔娜的重托。本來直面希魯達amp;#8226;布爾曼那種超級強者的任務,應該由法塔娜親自出手完成才對,奈何眼下是非常時期,狴奴軍說不定何時又會捲土重來,因此她必須坐鎮拜森基,同時看護閃銀,而餘下諸人裡法力最高如不死鳳凰院院長阿德拉,也沒有把握在希魯達amp;#8226;布爾曼手下撐過十合,要我親自出馬也就成了理所當然之事。
法塔娜見諸人沒有異議,斷然道:「那就這麼定了,你們都回去準備吧!半個時辰後,在布林達莫宮前集合。」
大家散去,望樓上只剩下我和法塔娜的時候,她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然後輕輕握住了我的手,俏臉分外嚴肅地道:「此行你千萬要謹慎小心,希魯達amp;#8226;布爾曼的成就已經超越了拜火教古往今來的所有先知級高手,修為堪稱深不可測,估計就算我搶回了伊莉莎鳳凰涅槃珠,繼承二十世聖母衣缽,也不敢輕言獲勝。如果事態真的嚴重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一定要先顧及自己的性命,勿要逞匹夫之勇啊!」
法塔娜一邊說著一邊在我掌心畫了一枚佈滿火焰符號的十二芒星法印,繼而道:「你閉上眼睛,放鬆精神,撤銷對意識海的防禦,我要把本宗和草原拜火教涉獵的所有火系法術和符咒統統傳輸給你,相信跟希魯達amp;#8226;布爾曼對陣之時怎都會有點幫助吧!」
下一刻,海量的神秘文字、符號和咒語,鋪天蓋地地湧入了我的意識海,令人感到異常驚喜的是,其中自然而然地包括了嘰裡咕嚕的冰島語,看來今後我再也不用犯愁她們講家鄉方言了。
做完這一切,法塔娜踮起腳尖飛快地在我臉上親了一下,道聲珍重後,隨即就跑下了望樓。呼嘯的風雪中,一縷清晰無比的嗓音在我意識海內響起:「若沿途發現異常,不用顧慮任何人事,儘管放手替我清理門戶吧!我早就想收拾希娃了,只是為了不讓阿德拉臉面難看才踟躇至今,你別讓人家失望哦!」
我負手仰望蒼天,映入眼簾的是無盡灰暗和漫天飛雪,心頭油然升起一種感慨:「希娃的命運在我和法塔娜關照下已經注定要慘淡收場,而我和法塔娜的命運又將被誰操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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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島北部、桑索巴冰原東部有三座擎天柱地的大雪山,它們屬於獅頭山脈的分支,名為「阿貝德拉斯」,冰島語意為終年積雪不化的三座護法神山聖地。這三座雪山在拜火教中分別代表至高神的身、語、意,也是眾生身體、思想、心靈的三種依怙,所以人們也稱之為「三怙主雪山」。根據史料記載,龍神歷八百年時,拜火教蓮花聖母為阿貝德拉斯賜福,以拜火教中地位僅次於至高神的三位神靈索姆拉、海倫、艾斯卻爾,分別為三座雪山命名。仙日(海拔六千零三十二步)是天神索姆拉、神勇(海拔五千九百五十八步)是地神海倫、吉祥(海拔五千九百五十八步)是海神艾斯卻爾。
吉祥的山體雄壯,形體直稜直角,岩石崢嶸,非常具有男子漢氣質。神勇則像一個挺拔俏麗的姑娘,曲線柔美,在主峰東面連著刃脊的還有一個側峰,好像是姑娘撩起了長長的裙擺。仙日的形狀則非常獨特,就像一個沉默的高僧端坐在蓮花寶座上,莊嚴靜穆,讓人不能不生敬畏之心。仙日山峰正面非常陡峭,彷彿憑空立起來的一堵牆,牆體上是巨大的懸冰川,它使仙日看上去更聖潔和威嚴。
在面對海拔高達五千步以上的雪山時,我們油然而生一種敬畏感。這種感覺是我們在欣賞冰島東部其他名山時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從天際輪廓線(一個山脈的山峰以藍天為背景勾畫出的一條明晰的輪廓線)的角度來看,雪峰勾畫的天際輪廓線往往曲折突起,呈尖銳的三角形,直指蒼穹。三座神山之上,許多雪峰的脊線確實像刀一樣銳利,彷彿放上一根頭髮絲,也會被一吹而斷。雪山的尖峰被稱為角峰,角峰像一個稜錐刺向藍天。
三雪山的獨特之處還在於它們非常集中地呈品字形排列。這種排列方式並不罕見,但令人驚奇的是在三座雪山中間有一片平緩的草場——綠絨牧場,還有兩個美麗的高山湖泊——牛奶海和五色海。在如此近的距離內,雪山圍繞草地,這意味著三神山的相對高度很高。綠絨牧場上有青青的草地、爛漫的野花、潺潺的溪水、綠如碧玉的海子、緩緩移動的麝牛和羊群。這一切與剛健的雪山構成了強烈的對比美。當我們被雪山簇擁、被花海和草地環繞時,草地使心湖寧靜,雪山讓精神昇華,一切宛如仙境。
不過非常可惜我們不是來踏青郊遊,而是來覓敵尋蹤的,必要時刻還會殺人放火、血濺五步,做足煞風景的事情。
五色海邊,我和希娃跳下麋鹿,駐足觀賞著眼前天下罕見的美麗景致。
五色海是有名的變色湖,在不同的天氣和不同的季節看它,湖水有著不同的色彩。從山頂俯瞰湖水,晴天是寶藍色,陰天是墨綠色,夏日微帶乳白,冬日則像瑩瑩水晶。湖水不但四季色彩變幻,在早間和傍晚也各具特色,絕不雷同,時而碧綠,時而蔚藍,時而灰青,時而乳白……一日可變數色。有人認為,湖色一日多變有時是光線和雲彩的把戲,有時則是由於湖水含不同礦物質而呈現出不同的顏色。每年九月底,此地開始降雪,湖水微白,雜有泛黑的高山灌木倒影色彩,更顯深邃幽靜。每至秋季,層林盡染,景色如畫。而乳白色多在盛夏出現,是源頭冰川融化時帶下大量乳白色粉狀冰漬造成的。泛舟五色海欣賞那碧水、青山、綠地、白霧、灰雲的和諧天成與無窮變換的湖色,令人陶陶怡然。湖上時而艷陽高照,波瀾不驚;時而雲霧繚繞,細雨霏霏,大有「十里不同天」的感覺。
我親眼目睹加上希娃繪聲繪色的傳神描述,讓人情不自禁地慨歎大地造物之奇絕。
一旁的格伍夫卻無暇參予其中,此刻他正臉頰貼地,不時聳動著獵狗般靈敏的鼻子,在四周空氣裡亂嗅。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他站起身來詫異之極地叫道:「奇怪,怎麼到這兒什麼痕跡都沒有了呢?」
作為冰島王國最傑出的旅行家,格伍夫同時身兼無出其右的探路術和追蹤術,要想擺脫他陰魂不散的糾纏,簡直比登天還難。
昨日傍晚,我們從拜森基出發後,連夜直抵海螺溝卻撲了個空,敵人早就離開了那個宿營地。之後格伍夫就顯示出了野獸般的敏銳直覺,一路上憑借蛛絲馬跡,不間斷地從海螺溝跑出數百里,一直追蹤至此。途中由於地形變換狗拉雪橇已不能使用,他又輕而易舉地馴服了三頭麋鹿代步,截止到五色海之前,我尚從未聽到格伍夫嘴裡吐出半句畏難的話語,但是此時卻明顯透露出了一股沮喪的味道。
我淡然自若地道:「敵人會不會是乘船渡到湖對岸去了呢?」
格伍夫愕了一愕,覺得這個假設極有可能成立,但又有幾點不解之處,當下問道:「可是海子裡看不到任何渡船啊!另外要運載麋鹿等大型坐騎,普通小船是絕對派不上用場的,而大船又體積龐大、重量驚人,誰也無法將其背負到數千步高的雪山上。」
我微笑道:「你莫非忘了布朗人的拿手絕活嗎?據說他們能以不可思議的技藝,在皮船上捕捉巨鯨,那麼只要皮船數量充足,運載區區數百人馬過湖又算得了什麼大不的事情呢?只要行動完成後,將皮船洩氣後疊起攜帶,自然在湖內就看不到任何渡船的影子了。」
格伍夫對我精闢的見解佩服得五體投地,連在旁一直不動聲色看戲的希娃,眼神中也露出了一抹複雜的表情,其中包含著極大的驚訝和警惕。
既然已找到了線索,格伍夫馬上表示要繼續沿著湖畔尋覓敵蹤,卻遭到了我的斷然拒絕。
我指了指南北長四十八里,平均一千九百步寬的五色海道:「偌大的區域,你最快能在幾天內搜索完?恐怕等你找到他們之際,敵人的陰謀早已得逞多時了。」
格伍夫垂頭喪氣道:「那怎麼辦,原地不動或者瞎闖亂撞去碰運氣嗎?」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佯怒道:「他***熊,難道老大我就顯得那麼白癡嗎?」言罷語鋒一轉,嘴角逸出一絲詭異絕倫的冷笑道:「我們找不到,卻並不代表別人也找不到。想要在一個陌生環境裡幹什麼都得心應手,關鍵是要跟當地強勢人物合作,他們對家鄉的瞭解,絕對跟我們有本質上的不同,所以想找一夥冒然侵入領地的陌生人,自然也就不費吹灰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