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不但根除了多年心腹大患,刑部御使的繼任者更是高唐包的常客,自己的結拜兄弟三等寶巾伯德列登,再加上梅府被抄家之後,經過巧妙運作,其妻兒老小僕役丫鬟都被送至檜蝟堡為奴,盡數落入自己的掌握,這叫多魯魯怎能不欣喜若狂呢?當然讓多魯魯最興奮的還得說是,自己垂涎已久的梅利安之愛女梅漣漪也終於落入他的魔掌,待會兒酒席宴畢洞房花燭,豈非人間至樂啊?
多魯魯背北朝南坐在主位,嘴角噙著一抹曖昧無比的淫笑,那對三角眼刷刷直冒綠光。現在他酒足飯飽,很想立即離席,返身回到後帳,去享受那名天香國色的大美人梅漣漪。可惜時機不對,眼下高唐包內賓朋滿座,左下首坐陪的是,檜蝟堡副堡主卡魯伊及四十名正副百夫長,右下首端坐的是,新任刑部御使德列登和一干手下,做為主人的他怎能隨意提前離席呢?
席前一隊年輕貌美的侍姬,正身穿性感暴露的彩衣翩翩起舞,四周配以婉轉柔美的歌聲,舒緩悠揚的器樂,德列登忽覺得即使是皇宮大內也不過如此。他不禁有點嫉妒起多魯魯了,盡管剛剛收了對方五萬金幣和十名尚屬完璧的美麗侍姬,但是自己官職比他高,俸祿比他多,實權卻比起他來小得可憐呢!
又灌下幾杯悶酒後,德列登酒意上湧,再也無心欣賞歌舞了。他知會了多魯魯一聲,隨即在一名親兵攙扶下起身走出高唐包,朝預先安排的客房行去,那裡正有一名含苞待放的少女等待他的采摘呢!
見唯一忌憚的人離開了,多魯魯立刻佯裝喝醉,也由一名親兵攙扶下退席沒入後帳。臨走前,他很夠義氣地揮手召來了數十名侍姬,給在座每人都安排了一個,此舉讓早已蠢蠢欲動的色狼們高興得無以復加,頓時整個高唐包都陷入了荒唐淫亂的氣氛裡。
不過卡魯伊表現得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雖然今晚喝的酒比任何人都多,但眼神卻清亮得有如一把剛出爐的寶劍。他整晚一直盯著德列登和多魯魯,直到他們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帷幕之後,才幽幽收回目光。不知不覺間,一抹淡淡的冷笑浮現唇邊,給他白皙透明的臉容平添了幾分特別吸引女性的邪異魅力。
侍姬歡歡刻意討好著英俊挺拔的卡魯伊,在侍姬當中她屬於最出類拔萃的一個,眼界自然也高人一等。往日憑借千嬌百媚的漂亮臉蛋,曲線玲瓏的魔鬼身材,能夠喚起男人原始欲望的挑逗眼神,以及嬌喘細細溫柔綿軟的嗓音,簡直無往而不利,任何男子都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惜今晚卻結結實實地碰了一個大釘子。
倒在卡魯伊的懷裡,在最親密的擁抱中,歡歡驚覺對方雖然緊緊摟著她,臉上也露出色瞇瞇的表情,但身體卻毫無沖動反應。卡魯伊冷靜如一座亙古不化的冰山,清亮的眼神裡,閃動著猛獸獵食前殘忍光芒,毫無絲毫憐憫之色。
歡歡嬌軀一僵,遂驚恐地望向卡魯伊,恰巧與後者虎視眈眈的眼神碰撞在一起。這一剎,她就像被毒蛇盯住的青蛙般一動也不敢動,靜靜等待著厄運降臨。可奇怪的是,卡魯伊僅是陽光燦爛地微微一笑,同時在她耳畔低聲道:“乖乖坐在這裡別動,待會兒自有你的好處。”
此時,高唐包門外站崗的八名麻衣武士,忽然看見一名喝得酩酊大醉,走路搖搖晃晃的平民士兵,手裡拎著一只酒瓶七歪八斜地溜達過來。一時間,他們覺得既好氣又好笑,沒想到自己貴為堡主親兵,反倒要半夜放哨喝西北風,還不如眼前這小子值勤完畢尚能對付兩口老酒過癮呢!
不過戰友歸戰友,職責是職責,擅闖堡主府者最輕懲罰也是一百軍棍。於是位置最靠前的麻衣武士好心地喝道:“站住,這裡是堡主府,閒雜人等不得入內!你速速離開,否則休怪軍法無情!”
豈料那人根本置若罔聞,依舊搖搖晃晃步履蹣跚地走過來。夜風習習,從他隱隱傳來濃重的酒味和一縷似有若無的奇怪香氣。剛才說話的麻衣武士見勸誡無效,不禁勃然大怒,一個箭步竄上前去,抬手就扇向那人臉頰。
豈料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那名醉鬼倏然毫無征兆地一分為八,八條魅影迅捷絕倫地欺近麻衣武士們,“啪!啪!”之聲連響,電光石火的剎那在每人身上拍了一掌,隨即又八合為一,重新恢復為一名醉醺醺的酒鬼模樣。這一剎,九個人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木雕泥塑般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不同的是,那名酒鬼是在欣賞自己的又一傑作,而八名麻衣武士卻是永遠也動彈不了了。借著高唐包內瀉出的微弱光亮可以看到,八名麻衣武士須發皆白,全身肌膚表面早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竟已立斃當場。
不一會兒,暗影中閃出一群人飛速地清理戰場。先是八名麻衣武士屍體被拖走掩藏,後是由另八名麻衣武士替代了正門哨位,最後是十二名體魄強健的親兵每人抱著一大壇酒走入高唐包,酒鬼也混跡其中跟了進去。
卡魯伊見到陸續走進來的十二名親兵,臉上絲毫不動聲色,淡淡地瞅著他們把香氣四溢的美酒一杯接一杯斟給在座的每一個人。在侍姬們的勸誘下,幾乎所有人都酒到杯干。
大約過了一盞茶功夫,一名侍姬驀然發出驚恐無比的尖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但見她伺候的那名百夫長靜靜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眼耳口鼻冒出大量烏血,匯聚成一道道蜿蜒小蛇,迅速流過面頰殷入地毯之中,那幅情景分外觸目驚心!
這些急色鬼做夢也沒想到酒裡被人動了手腳,立時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拼命用手指摳著嗓子眼兒,希望能夠吐出毒酒。可惜為時已晚,還沒等他們嘔出什麼,人已劇烈抽搐幾下七竅流血而亡。
驚恐無比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一浪高於一浪,那些沒有喝酒的侍姬們充分發揮了女高音天賦,盡情地發洩著內心的恐懼和不安。她們中尚未癱軟在地者,紛紛連滾代爬地沖向正門,希望能夠逃出生天,結果皆被守門親兵一記手刀劈暈過去。
而僥幸沒有喝下毒酒,並混雜在侍姬群中,想要溜走的百夫長和刑部官員們就沒那麼幸運了,等待他們的不是手刀而是鋼刀。“蓬!蓬!”一朵朵偌大的血花徐徐綻放,一顆顆頭顱滿地翻滾,偶爾還會出現一具渾身結出厚厚霜雪的冰雕,“光當!”一聲跌倒在地,摔成一塊塊形狀稀奇古怪的殘肢斷體。
歡歡親眼目睹了這幕人間地獄般的場景,嚇得臉孔煞白,上下牙齒咯登登地亂響,渾身有如篩糠似的顫抖不停。她緊緊摟住卡魯伊,仿佛溺水者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怎都不肯放手,同時再也不敢抬頭望向屠宰場了。
直到此刻,她才醒悟卡魯伊那番話的含義,可是他怎麼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呢?難道他也是……歡歡不敢繼續想下去,耳畔卻傳來一陣低低的呢喃,那竟是卡魯伊在自言自語。
“神仙茶:亞馬遜閃靈族世代相傳的無解劇毒,由孔雀膽、鶴頂紅、黑心蓮等四十九種動植物原料配制而成,無色無味,飲下一盞茶時間後七竅流血窒息而亡……寒冰掌:鏡心明智流獨門奇功,中者全身凍結當場斃命,據說修煉至最高境界後,可憑掌風隔空殺敵於三丈之外……幻影分身術:戰國時代高唐大薊國第一刀客木佐佐所創,最經典戰役是化出一百零八尊分身,一舉全殲包圍他的所有高手……華尼拉:屬於攀緣蘭科植物,風雲人稱之為香英蘭,味道游離於香草和巖薔薇之間,是一種著名的食品香料,用於高級露酒、糖果等飲食之中。”
說到這兒,卡魯伊啞然失笑道:“呵呵,我終於知道你是誰了。當初大龍頭派你來時,我還有些擔心你會誤事,原來卻是我多慮了。萊笛:游蕩在高唐八島之間,四處劫富濟貧的著名獨行俠盜,人送綽號‘華尼拉’,閃靈族語意為風的痕跡。該人來無影去無蹤,殺人不見血,擅用精致小巧的暗器、匕首及刺劍,精通盜竊、暗殺、催眠術等間諜所需的所有技術。目前是天堂盟主直轄的王牌間諜機構龍組成員之一,代號‘水晶龍’。”
卡魯伊細聲慢語地侃侃而談,這束音波聚成一線直接送入酒鬼耳鼓內,嚇得後者心驚肉跳。萊笛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能從後往前,按著時間順序逆推出自己的所有關鍵行動和秘密武器。當時場面那麼胡亂嘈雜,他卻從一縷似乎若無的華尼拉香味開始,將幻影分身術、寒冰掌、神仙茶一一隨口道出,其思維之縝密,功力之強橫,都較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剎時間,他暗萌殺機,真想立即做掉這名可怕的勁敵,可惜一直都沒找到半點機會。因為卡魯伊看似漫不經心地坐在那裡,全身處處都是破綻,可仔細分辨卻處處皆有可能成為致命陷阱,甚至連他懷抱中的侍姬,都給他提供了最大限度的保護,隨時能拋擲出去抵擋任何方位的攻擊。
萊笛失望之極,直到聽卡魯伊談及“水晶龍”這三個字才徹底放下心來,因為那是唯有直屬上級才能知道的秘密代號,所以卡魯伊一定是自己人,即這次“驚夢”行動的指揮官,龍組高級成員,代號“夔龍”的神秘人物。
高唐包內一場漂亮的突襲戰完美地畫上了句號,而真正的戰斗才剛剛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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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唐包後帳是多魯魯的私人臥房,室內擺設非常華麗奢侈。
進門是兩座絢麗多彩的燈柱,上面環繞著層層熒光閃閃的燈燭,似明珠交相輝映;內側是雙重金線繡成的翡翠鳥圖案的帷帳,靠牆擺放著一張裝飾蟠龍花紋,上鋪芙蓉被褥的牙床,床首那對檀木枕頭回環鏤室,有如十分精美的玉雕。透過重重帷幕,依稀可見一個苗條裊娜的身影,安安靜靜地坐在床尾一動不動,好像睡著了似的。
多魯魯帶著七分醉意,擺手稟退了攙扶自己的親兵,腳步踉蹌地朝著渴望已久的大美人梅漣漪走去。一邊走他還一邊色瞇瞇地叫道:“美人兒,我來陪你啦!嘿嘿∼”結果不知是不是睡得太熟的關系,梅漣漪根本沒搭理他。
室內紅燭羅帳錦被繡枕,別有一番旖旎風景,足以勾起任何男人的犯罪欲望。多魯魯有些迫不及待地寬衣解帶了,脫下的衣服一件件隨手拋出,帶起陣陣微風吹得燈柱上的燭火忽明忽暗,頃刻就滅了大半,室內燈光驟然暗了下來。
多魯魯渾不在意,他借著殘余的微弱的余光,惡狠狠地撲向游動著麝香氣息的床榻上的美人。這一刻數十根蠟燭熄滅後,吐出的縷縷青煙扶搖直上,慢慢匯聚成一根粗大的煙柱,勾勒出千奇百怪的異象倏忽鑽出了門縫。屋外站崗的兩名親兵哼也不哼,就被煙柱幻化成的巨手封住了頭臉,瞬間窒息而死。那副情景詭異絕倫,多魯魯卻毫無察覺,此刻他正顫巍巍地伸出右手,慢慢揭開新娘的蓋頭,露出那張夢寐以求的美麗容顏。
“啊!”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叫劃破帳幕直破蒼穹,多魯魯驟如中箭的兔子般彈到半空又重重掉在地上,緊接著“咕咚!蓬!”一對血淋淋的斷腿墜落塵埃,兩道血泉噴濺出三尺開外。不知何時多魯魯的雙腿已齊膝而斷,血如湧泉奔流不止,他卻毫無所覺,眼神充滿恐懼地直勾勾瞅著前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鏘!”還刀入鞘聲如龍吟虎嘯般余韻不絕,多魯魯眼裡卻仿佛猶有一道碩大無朋的銀色圓弧在空中凝固不動,剛剛那一刀簡直是鬼哭神驚的經典之作,休說是他,換做另一名武功強他十倍的高手也休想能夠全身而退。
此際臥榻上的新娘儀態萬方地站起身來,踩著地上濃稠的血跡,輕搖蓮步緩緩走向多魯魯。她頭上的蓋頭已被掀掉,微弱的燈光映出了一張猙獰可怖的臉孔,青面綠眼,鋸齒獠牙,肌膚像被熔巖燙過一般處處是斑駁傷痕,閃耀著邪惡無比的光澤。她就像一名來自阿鼻地獄的惡鬼,原本不應存在人世,可現在卻活靈活現地浮現眼前,還一步步走近多魯魯。
“別……別……別過來!救命……救命啊!”多魯魯終於回過神來,一邊歇斯底裡地大叫大嚷,一邊拼命用雙手撐地,朝後笨拙地挪動著身體。這一刻,他終於明白“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八個字的真正含義,暗恨當初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惜現在悔之晚矣,臨時抱佛腳已來不及了。
惡鬼根本無視多魯魯的哀嚎與呼救,她不慌不忙地步步緊逼,以貓戲老鼠的姿態,冷冷瞧著對方顯露出來的百般丑態。
終於多魯魯的背部靠上氈牆,身後已退無可退。他絕望地瞅著惡鬼那張垂涎欲滴的血盆大口越來越逼近自己的臉頰,不禁嚇得肝膽俱裂,發出一聲悶哼後,兩眼翻白,軟綿綿地癱在了地上。
這反倒大出惡鬼意料之外,她長袖輕舒,靈蛇吐信一般在多魯魯頸側大動脈一觸即離,遂忍不住啞然失笑起來。
緊接著就聽一把清脆甜潤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多魯魯啊多魯魯,就你這點兒鼠膽,也敢妄稱什麼‘檜蝟之虎’嗎?本姑娘還沒扮夠惡鬼呢,你就先嚇死了,真是無聊搞笑之極!哼,那頭‘夔龍’也太不懂用人了,居然派我這位赫赫有名的北辰一刀流第一女刀客雪兒大俠,扮什麼新娘子偷襲暗殺這種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簡直就是多此一舉嘛!”
言罷她伸出一雙白皙嫩滑的柔荑,瞬間在胸前結出十多個令人眼花繚亂的古怪手印,徹底解除了那種足以以假亂真的神奇易容術。“嘩啦啦!”從她全身衣服表面脫落了一層偽裝的水幕,顯露出一尊亭亭玉立的嬌軀。
微弱的燈光下,但見她上身穿鮮紅短衫,下身襯銀灰長裙,背後烏亮秀發束成一條黑色瀑布飛流直下,腳踏一雙鮮紅布履。最引人矚目的是,她右手盈握的那柄烏黑珵亮的連鞘長刀,它居然沒有護手,好似鑄造者從未想過戰斗中會有格擋之時。
雪兒的俏臉輪廓鮮明,肌膚白皙,五官精致絕倫,尤其是那雙明媚秀麗的丹鳳眼,清亮亮地透著奇異魅人的光彩,分外顯出她英姿颯爽,纖塵不染的飄逸風姿,足以吸引任何男士的關注和愛慕,真令人難以置信剛剛那道淒厲無比的刀光,居然出自如此嬌滴滴的小姑娘之手。
此刻高唐包前廳內,歡歡又聽到了卡魯伊的一番喃喃自語:“桐霸#183;光翼刀:北辰一刀流上乘武學,斬手斷手,斬腳斷腳,斬首斷命,號稱‘一刀出手,人鬼不留’的超級必殺技……水鏡術:戰國時代高唐滇丁國著名刺客‘千面銀狐’阿薩星的成名絕技,只憑一層水幕即可易容成任何人物,活靈活現防不勝防……雪兒:原名雪琉璃,綽號‘魔鬼魚’,愛刀‘絕影’,北辰一刀流唯一女門徒,深淵賢者任鬼神的關門弟子,常年徘徊於北方四島與米洛斯大草原之間入世修煉,其人聰明伶俐,刁鑽古怪,平素最喜行俠仗義,打抱不平,在龍組內代號為‘變色龍’。”
話音未落,眾人眼前一花,前廳內已多出一人,正是剛剛手刃完多魯魯後,眉宇間的殺氣尚未散盡的雪兒。她手扶絕影刀柄,黛綠色的娥眉輕揚,挑釁似的瞅著卡魯伊步步逼近。剎時間,一股股驚濤駭浪般的潛力向四面八方洶湧而去,整座前廳頓時有如怒海翻騰,弄得數百盞***撲獵獵地忽明忽暗飄忽不定。
這一刻,廳內諸事已料理完畢,親兵們把暈倒的侍姬及屍體都弄出了高唐包妥善安置,正躬身侍立一旁,等候上司的下一步命令。倏忽間,他們見雪兒來勢洶洶,不禁臉色齊齊一變,紛紛做勢拔刀要沖上去擒拿那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給老大發落。可惜功力差距太大,他們根本無法靠近雪琉璃十步之內,雙方之間就像有一座無形牆壁阻隔,她邁前一步,他們就集體被推後一步,不一會兒已被硬生生地逼退了兩丈四尺。
目睹此景的萊笛不由得心花怒放,他適才被卡魯伊噎得半點脾氣都沒有,現在有人替他出頭教訓那個討厭的家伙,自然是樂不得袖手旁觀,傻瓜才出手阻止呢!
豈料首當其沖的目標卡魯伊卻面不改色地泰然處之,根本無視咄咄逼人的雪琉璃。他先漫不經心地揮手稟退左右親兵,然後莞爾一笑對懷內的歡歡道:“呵呵,你好乖哦!我最喜歡聽話的女人了,跟著我以後絕對不會虧待你哩!”
歡歡稀裡糊塗地點著頭,耳鼓內卻驀然傳來一記悶雷般的嬌叱,繼而身周溫度直線下降,有如冰窟似的寒冷徹骨。她愕然抬頭,目光越過卡魯伊的肩膀,不經意地看見一道碩大無朋的銀色圓弧,迅疾如電地破空橫掃過來。那股凜冽無匹的殺氣,刺得她兩眼劇痛淚流滿面,不由得她不閉上眼睛。奇怪的是,面對敵人如此猛烈的攻勢,卡魯伊挺拔如山的雄軀卻始終紋絲不動,竟似完全無視對方的全力一擊。
“呼嚕嚕!”冰冷徹骨的刀氣,在瀕臨卡魯伊頭頂半尺處猛然分流,差之毫厘地險險掠過兩人肌膚,在他們背後五尺重新匯聚成一團高速旋轉不停的龍旋風,逐漸由盛轉衰消失在空氣之中。那柄蒼白如雪的絕影刀,穩如磐石般握在雪兒一對柔荑內,刀尖懸停在虛空。她雙臂伸得筆直,靜靜注視著刀下猶在激蕩飄拂的卡魯伊的長發,俏臉上盡是不怒而威的煞氣。
半晌後,卡魯伊摸摸鼻子,好整以暇地問道:“你玩夠了吧?”
此言一出全場皆倒,難道如此聲勢驚人的一刀,居然只是一個玩笑嬉鬧不成?
誰知“鏘!”地一聲龍吟不絕,雪琉璃竟然真的收刀入鏘,仿佛剛才根本無事發生的模樣。
她懷抱絕影寶刀傲然屹立在卡魯伊面前,笑靨如花道:“夔龍就是夔龍,果然名不虛傳。小妹適才思量半天,也未查出自己究竟是在哪裡露出了破綻,讓卡兄能夠如此從容篤定地認為那一刀終會懸崖勒馬?請您指點迷津好嗎?”
這番話聚音成線,直接傳入卡魯伊耳鼓,一面充分顯出雪琉璃具備深厚功力的同時,一面也帶著三分欽佩與七分好奇的意味,是純粹的請教。她現在真的很想知道,卡魯伊究竟是如何看破那一刀是虛招的,要知“桐霸#183;光翼刀”素來有去無回,剛剛她又運足了十成功力,恐怕就算師父親臨都要退避三捨呢!難不成他卡魯伊的武功比深淵賢者任鬼神還要厲害嗎?這一點打死雪琉璃她也不相信,因此斷定對方必有所恃,那恰恰正是她最想弄清楚的問題。
卡魯伊默然片刻,忽然輕輕拍了拍歡歡的翹臀,對十二名親兵命令道:“領她出去,好生安頓,順便把德列登那老小子帶到這兒來,我有件事情要和他好好地商量商量!”
“是!”眾親兵躬身施禮後,帶著歡歡離去。
整座高唐包內立時只剩下卡魯伊、雪琉璃、萊笛三個人。其中萊笛猶戴著一頂硬皮頭盔,寬大的帽簷投下濃重的陰影,遮蔽了他幾乎整張面孔。
卡魯伊巡視了一圈四周,見再無礙眼人物後,突然非常不滿地冷笑道:“嘿嘿,雪兒一個女孩子都大大方方地露出了天香國色的姿容,難道你俠盜萊笛就不能顯露一下本來面目,供大家欣賞欣賞嗎?現在高唐包內也沒外人,好歹咱們也算是朋友了不是嘛!”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後,唯恐天下不亂的雪琉璃,馬上知機地落井下石道:“可不是嘛,難道你還敢瞧不起本姑娘和卡老大不成?橫豎現在沒人,咱們就比劃比劃好啦!看看你到底有何倚仗,竟敢如此囂張跋扈!”
萊笛一聽暗呼不妙,別說眼下根本不適合切磋,就算適合也敢斷定卡魯伊會橫插一手,形成二打一的不公平局面。另外更重要的一點就是,素聞雪琉璃最喜與人角斗,贏了還好,輸了就死纏爛打,陰魂不散地拼命捉弄對方,直到重新在新一輪角斗中獲勝為止。由於雪琉璃本身擅長令人防不勝防的水鏡術,加上其背景雄厚,北辰一刀流上下都是睚眥必報之輩,所以她也就成了一名眾所周知的招惹不得的棘手人物。
萊笛衡量了半天利害關系,最後只好忍氣吞聲地遵從二位兄妹的“友善”建議。
他深吸了一口氣,渾身真氣立時急劇膨脹起來。繼而在一眨眼的功夫裡,頭盔、軍服、靴子就全部寸寸皆裂,碎片化作蝴蝶漫天飛舞,隨即又變成一堆齏粉墜落塵埃。
這種“一羽不能加,一蠅不能落”的奇妙境界,乃是萊笛飽受悶氣後權充警告的洩憤之作,但也充分展露出他充沛無比的先天真氣。可惜此舉並未能夠達到預期效果,因為卡魯伊和雪琉璃早已被他的相貌和穿著打扮驚呆了,根本無暇注意他究竟施展的是什麼境界的內功。
只見徹底除掉偽裝後的萊笛,擁有一頭眩銀色寸發,棕黑色皮膚,那張充滿酷厲的臉容上,嵌著一對碧綠色的貓眼,兩只細窄狹長的耳朵,鼻梁挺拔尖翹,性感的厚唇摻雜著三分傲慢、三分懶散、三分寂寞和一分放蕩不羈的笑意。
他身上穿著一套金屬絲編織成的衣褲,面料由白熾和烏亮相間的幾何圖形構成,領子、肩膀、袖口、肘膝關節處鑲嵌著亮晶晶的奇異鳥獸圖騰。另外他胸前橫掛著一柄短劍,腰畔系著袋鼓溜溜的百寶囊,左右大腿外側各斜縛著一支連環破甲弩,靴尖和臂肘還裝著一觸即發的利刃,最平常的倒要算是背後攜帶的那柄刺劍了,其整個人有如一座移動式武器倉庫,讓旁觀者不禁目瞪口呆。
卡魯伊看罷倒吸了一口涼氣,由衷地道:“你這個造型實在太酷了,絕對是生人勿進的典型!”話音才落,雪琉璃就附和道:“是啊是啊,我要是有姐姐一定勸她跟你做朋友哩!”兩個人嘻嘻哈哈地三言兩語就把話題扯到了今晚的天氣上面,真讓萊笛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片刻後,雪琉璃驀然大叫一聲道:“對了,剛剛你是如何看破我那一刀是虛招的?哼哼,唧唧歪歪地差點被你蒙混過關了呢!快說快說!”
卡魯伊搔搔頭,暗歎倒霉道:“終於還是沒能躲過去啊!”念罷臉色一整,對滿眼渴望的雪琉璃解釋道:“原因很簡單,雪兒女俠出道迄今,即使是懲罰十惡不赦之徒,也最多不過廢除武功,再裝神弄鬼地戲弄他們一番了事,何曾有過像剛才那一刀般趕盡殺絕的時候啊?心地純真善良的人,絕非一朝一夕就能變成心狠手辣的大魔頭呢!所以我才敢賭你是在開玩笑。”
雪琉璃聽罷很有些不服氣,幾次揚起黛綠色的娥眉想要出言駁斥,但是期間不知想起了什麼事情,終於還是隱忍不發。
萊笛見狀趕緊插話,把話題引入正軌道:“嗯,閒言少敘,我們還是談談正事吧!大龍頭飛鴿傳書命我前來檜蝟堡,協助卡兄行事,這份差使的具體內容信上卻只字未提。小弟料想那絕非是殺掉一兩個嘍囉的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所以下一步要如何行動尚請卡兄告之一二。”
雪琉璃也被充分勾起了好奇心,立即附和道:“就是就是,收拾區區一個檜蝟堡主,哪裡用得著召集我們龍組這麼多成員啊!我想下一個目標才是大魚吧!嘿嘿,人家要立頭功哦,你們都是男子漢大丈夫,不會和我這名小女子搶的,對不對哦?”
卡魯伊淡然一笑,擺手道:“你們先別著急,時間還早呢!正所謂天機不可洩漏,此番行動事關重大,更是半點差錯都要不得地,否則非但是你我承擔不起責任,就算是大龍頭也無法向盟主交待呢!所以耐心等待吧!只要那個人來了,我們就可以開始下一步行動啦!”
雪琉璃氣鼓鼓地問道:“誰啊,他架子怎麼那麼大?居然敢讓本姑娘等他!”
卡魯伊對她的牢騷權當沒聽見,悠然自得地哼起一首婉轉悅耳的情歌,閉目入定去了。
萊笛卻若有所思地叫道:“啊,你說的那個人莫非是他?”
剎時間,一段非詩非詞的歌謠湧上萊笛心頭,他情不自禁吟道:“暗香疏影寒冰掌,紅衫銀裙絕影刀,橫行無忌鬼十字,千裡順風玲瓏心。現在句中提到的第一、第二、第四人,即水晶龍、變色龍、夔龍皆已到位,卡兄所說的那個人……莫非就是與吾等齊名,卻又一直未曾謀面的霸王龍無雙大哥不成?”
卡魯伊不為所動,繼續盤膝端坐閉目養神,萊笛和雪琉璃卻激動不已,霍然想起有關霸王龍無雙的諸多傳奇。
據說無雙是一名稟性剛烈、疾惡如仇,最好鋤強扶弱、打抱不平的平民將軍。他出身神道無念流,由於天賦極高,二十歲時就已藝成下山。胸懷匡扶亂世大志的他,毅然投入閣道島主紅杉大公爵卡麥琪麾下,希望將來能有一番作為。
可惜他從一名列兵辛辛苦苦奮斗十多年,甚至一度積功成為萬夫長,本身更具有萬夫不當之勇,但由於在鬧市痛毆調戲民女的卡力班的大舅子致殘,終於沒能架住公爵夫人枕頭風的厲害,被革職下獄貶為農奴。不過盡管卡力班不懂用人,但為籠絡人心卻也不敢輕易殺他,因為此人門生故吏極多,他很擔心會引起大軍嘩變。
後來身陷牢獄的無雙,不知通過何種渠道加入了天堂,並成為龍組天字第一號猛將,代號“霸王龍”。小道消息傳言,無雙是盟主李德宗親自出馬邀請才加入天堂的有限幾人之一。他曾經和大龍頭“銀面修羅”楊鐵下場較技,力拼三百回合才以半式之差落敗,堪稱是天堂數一數二的頂尖高手,更是龍組成員的超級偶像,因為之前尚無任何人能夠獨力接下大龍頭十劍。想不到今夜能夠見到一直緣吝一面的偶像級巨星,怎能叫二人不激動萬分呢!
此時帳門外忽有腳步聲響起,隨後就聽一名親兵報告道:“啟稟大人,犯人德列登帶到!”
卡魯伊劍眉一揚,喜怒不形於色道:“帶進來!”
“是!”話音才落帳門一挑,兩名膀闊腰粗的親兵架著肥胖如豬的德列登走了進來。
此時的德列登早已不復之前在帳內新官上任後意氣風發的模樣,而是全身癱軟成一堆,雙腿軟綿綿地根本無法直立。適才他被一名親兵攙扶著去“客房”,結果美女沒見到,反被封住穴道扔進了一間空屋。
起初他還想吹胡子瞪眼想擺擺官架發發官威,讓人立即釋放自己,豈料根本就沒人搭理他,之後不久,一群昏迷不醒的侍姬和數十具死相奇慘的屍體就被搬進屋來,他這才如夢初醒曉得大禍臨頭了。
現在幸運無比地被重新帶回高唐包內,面見這位年輕英俊的檜蝟堡副堡主,他哪還能不知生死就操縱在人家手心裡的道理。所以剛被解開穴道,德列登就跪倒在地磕頭如同搗蒜一般,拼命求饒不止。
卡魯伊充滿鄙夷地瞅著他,冷冷地道:“德大人,你可知道本座為何要將你生擒活捉嗎?”
德列登立刻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他確實直到現在都稀裡糊塗地不明所以,最讓其納悶的就是,自己帶來的一干刑部官員和多魯魯帳下的所有正副百夫長,統統被殺了個一干二淨,這更讓他無法揣測卡魯伊下一步究竟想要干什麼,難道要造反不成嗎?
卡魯伊沉吟片刻,心裡斟酌著用詞,遂站起身走到德列登旁邊,在他耳畔低聲說出一番話。
“啊,你說什麼?”德列登驚駭欲絕地張大嘴巴,瞠目結舌地瞅著卡魯伊,他簡直不敢相信剛剛聽到的言辭。
卡魯伊笑瞇瞇道:“你沒聽錯,我的意思就是那樣,不打半分折扣。至於能不能辦到,就看你自己到底想不想保住性命了。嘿嘿,對於堂堂御使大人來說,這點小事應該根本不值一提吧!”
德列登臉上陰晴不定,神色復雜到了極點,不過最終還是垂頭喪氣地表示答應了,畢竟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啊!不答應命馬上就沒了,答應下來反倒還能苟延殘喘一段時間不是嗎?
卡魯伊早預料到是這種狀況,他安慰似地拍了拍德列登的肩膀,同時在電光火石的剎那,往對方嘴裡投入一顆藥丸。
德列登還未反應過來,那顆藥丸已經化成液體流入食道。他疑惑不解地望向卡魯伊,卻見後者依舊一副笑瞇瞇的好好先生模樣,漫不經心地解釋道:“呵呵,沒什麼沒什麼,就是一顆神仙丹罷了,跟你的部下們喝的神仙茶屬於同一種類。不過你放心,我調整了劑量,包管你十二個時辰內絕對不會發作。屆時只要你完成我所交待的任務,自然能夠獲得解藥,否則∼嘿嘿,那就不用我多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