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剛好這個時候開啟窗戶,如果不是他擁有不亞於“淨土七子”的強大精神感應,如果不是他深諳淨土宗土系的全部法術,這一刻,這一股微不可察的弱小波動,一定會被他粗心大意地忽略過去,而不是象現在這樣,一絲不落地映入他腦海之中。
“嘿嘿,他們居然在聖靈長眠之地,啟用土系召喚法術‘土魔’?這些人真可謂膽大包天啊!如果讓元老會知道了,恐怕廢除武功道法、逐出淨土宗門,都是最輕微的處罰吧?難道他們不知道整座新阿吉姆市內,都不允許使用任何類型的法術嗎?更何況是歷代賢哲長眠的西寧塔啊!”
木虎幸災樂禍地笑了片刻,臉容忽然僵硬起來,他猛然甩甩腦袋,失聲驚呼道:“不對啊,象‘土魔’這種特殊法術,在整座淨土宗內部,也只有‘淨土七子’和木字輩弟子中有限幾人會用啊!他們可不是初次出道的雛兒,怎敢貿然違反宗門鐵律呢!還有召喚土魔時,所需使用的符咒煉制極其不易,若非性命有關,或者發生重大變故,哪個笨蛋肯拿出來胡亂玩耍呢?”
經過一番仔細推敲,木虎感覺整片背脊都涼颼颼地,不知不覺間被冷汗完全浸透了。他腦海中倏然冒出一個異想天開、偏偏又合情合理的想法:“這個人,不不不,應該絕不止一個,那些老家伙都應該知道,任何一個木字輩高手都肯定打不過我的。嗯,應該是這些人,他們到底想要干什麼呢?難道——他們到底還是發現了我隱藏的那件東西嗎?”
此時的木虎,被滿腹的疑竇和無限的焦慮,一輪接著一輪互相交替地折磨不休。
他現在心亂如麻,在新阿吉姆市渡過了悠久的安逸生活後,使木虎逐漸不太習慣往昔的喋血生涯了。盡管那些通過血肉交換得來的經驗,還那麼深刻地烙印在他記憶深處,可是木虎已經徹底厭倦了朝不保夕,時刻要提心吊膽的可怕經歷。如果不是木虎仍舊放不下,對那件得來不易的寶物的眷戀,他倒非常希望能夠永遠遺忘黃金龍戰士的身份,徹徹底底地變成淨土宗大弟子木虎,平平安安地在土珠島上渡過余生。
“呵呵,我這是怎麼了,也許這一切都不過是我片面的主觀臆測,一場虛驚罷了。”木虎想方設法地安慰著自己,也盡量做到讓那顆歡蹦亂跳的心髒慢慢恢復平靜。
當木虎念完了一段自我催眠式的“清心普善咒”後,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仔仔細細地望向窗外,西寧塔周圍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樹木,每一根青草,還有每一個崗哨。
“轟!”木虎腦海裡像是炸響了一道晴天霹靂,眼前浮現的景象,居然正是他最最不願意面對的狀況。
方圓百丈內,他竟然感受不到半點日常熟悉的精神波動,有的只是無盡的敵意和殺氣。初步估計,起碼有三百余名逢字輩弟子那種級數的一流高手,聚集在西寧塔周圍,其中赫然包括三尊強橫無匹的土魔在內。而另一尊土魔和近百名一流高手,正以驚人的速度,從西寧塔東側飛快趕來。
木虎緩緩地關上窗戶,緊閉雙眼,一邊全力感應著敵人的行動,一邊心中默默念頌道:“木象……木妖……木魚……木鷹……嘿嘿,除了昨日受傷未能痊愈的木蝶外,造化堂其余五位百人隊長,足足出現了四個,而且都是‘風花雪月’四大元老門下弟子。你們可真夠心狠手辣的啊,是想一次性地殺得我永無翻身之日嗎?我木虎就偏偏不如你們的願,更讓你們瞧瞧,什麼樣子才配叫做真正的高手,那絕不是像你們那些小孩子過家家般的小把戲哩!”
他雙眸精芒劇盛,整個人倏地輕如狸貓般閃到了走廊盡頭,輕輕開啟一扇天窗後,悄無聲息地鑽了出去。
清晨的霧似乳白色的薄紗,如夢、如幻、如詩、如畫,趕不走,扯不開,斬不斷,擋住了木虎的視線,使他有種飄飄然乘雲欲歸的感覺。塔披著霧,霧籠著塔,綠色透著白色,白色浸著綠色,如同一幅典雅清秀的山水畫,巍峨寶塔似乎在酣睡著。
可是木虎初登塔頂,卻連全身汗毛都直豎了起來,因為他感應到從東西南北方向散發出來的,四股恍若實質的濃烈殺機,幾乎同時對方也感應到了自己,空氣頓時陷入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式的強大壓迫之下,直叫人透不過氣來。隨後電光石火的剎那,四股意識流匯聚到一起,構成一座銅牆鐵壁的牢籠,緊緊地束縛在木虎身周空間,使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虎師兄,久違了!枯榮師伯命你,立刻隨我們前去濕婆神殿,有重大事項協商。咱們現在就動身好嗎?”一把陰柔飄忽的嗓音,淡淡地從四面八方響起,倏忽間驚碎了塔頂寧靜安詳的氛圍。那個人語氣非常婉轉,措辭用句也很客氣,儼然就像日常傳喚般不卑不亢,讓人挑不出半點瑕疵。
木虎一邊凝神傾聽著音波傳來的確切方位,一邊不慌不忙地答道:“哦,原來是木妖師弟啊!剛才冷不丁地嚇人一大跳,我還以為有敵人入侵,想要圖謀不軌呢!呵呵,不知枯榮師伯,找愚兄有何事相商啊?嗯,還有另外三位師弟,你們怎麼也突然有閒情逸致,爬上西寧塔頂觀看清晨美景啊?不會是害怕木妖師弟一個人請不動我,才和他一起來的吧!”
木妖聽罷不以為忤,仍舊平靜淡漠地道:“他老人家的意旨素來高深莫測,豈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夠隨便就揣摩得出的事情呢?我看時間緊迫,虎師兄還是速速隨我們前往神殿的好,不然枯榮師伯怪罪下來,恐怕誰都擔待不起這個責任吧!”
木虎見他話語裡隱隱透露出催逼與焦灼之意,木虎心底反倒踏實了幾分,起碼知道對方出於某種顧慮,不會立刻動手。更深一步去想,木虎頓時幡然省悟,心中暗忖道:“他娘的,原來你們是擔心四人聯手,並不足以擒住我,所以才在這裡廢話連篇,等待更厲害的高手趕來支援啊!那不會就是‘風花雪月’四個老家伙其中之一吧?嘿嘿,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一念及此,清楚認識到事態嚴重性的木虎,想也不想,就向距離他最近那名敵人旋風般卷去。
“蓬!蓬!”兩道狂飆在他欺近敵人後,一翻掌的瞬間驟然成形,事先沒有半點征兆地,一先一後一正一逆一緩一急地湧向那名尚屬未知的敵手。
空氣中馬上蕩漾起暴虐的漣漪,就象平靜的湖水中,突然被投進了一塊巨石,所有一切都被攪和得亂七八糟,包括四人用於監視的意識流都支離破碎,而裂帛磨刀似的噪音更讓人心慌意亂。
萬萬沒想到木虎會倏然發動進攻,更沒想到進攻勢頭還如此猛烈的木魚,第一時間選擇了躲避,他有如一條暢游水中的梭魚,輕輕搖擺了幾下“尾巴”,就脫離出勁氣波及的圈外。他的輕功本就是木字輩諸弟子之冠,所以即使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猶然能夠游刃有余地成功逃脫。
可惜的是,這次木魚的對手不是旁人,而是在西寧塔足足駐守了整整二十年,對此地的一草一木皆了若指掌的木虎,因此他早就算准了木魚的退路,更知道當木魚發現自己兩腳踏空的時候,定會不顧一切地飛回塔頂,畢竟不論是誰,一不小心從四十五丈高空毫無准備地失足墜地,都只會摔得骨斷筋折、五髒離位。
果然,木魚按照木虎的預測“游”了回來,盡管在薄霧中看不到對方的臉色,但是粗重紊亂的呼吸可以證明,他剛剛提起的一口真氣,現在已告枯竭,根本無力抵擋自己全力一擊,甚至能夠重返塔簷,都是勉勉強強的事情。
木虎殘酷無情地冷笑一聲,雙掌攜帶的狂飆便愈趨激烈,在離木魚還有八尺許時,勁氣已波及方圓三丈之外,不但把木魚身體完全籠罩在內,更把匆匆趕來支援的其余三人排斥在外。這一次他要痛下辣手,利用對方疏忽大意之際,直接干掉這名勁敵。
“轟隆隆!”地一聲巨響中,兩道狂飆異變陡生,它們居然在完全不可能的情況下合二為一,變成一股漆黑如墨的龍卷風,速度狂增十倍地席卷向木魚。眨眼間,四周空氣頓時被牽掣向風洞中心,無數條逆流愣是攜帶著木魚飄搖不定的身軀,也風馳電掣地飛向那裡。
“嗤!嗤!”風哨子寒冷刺骨不說,那股子鋒利更是聳人聽聞,木魚隔著老遠身上衣衫就被齊刷刷地截去數段,如果不是有真氣護體,恐怕這一刻他早就遍體鱗傷了。
木魚眼看著那恐怖無比的風洞式絞肉機,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不禁嚇得魂飛魄散,哪裡還顧得上半分高手的含蓄矜持,他扯開嗓子撕心裂肺地大聲哭喊道:“救命啊!快救救我啊!”
木虎聽罷不禁啞然失笑,他怎麼也沒料到木魚居然如此窩囊。盡管剛剛的進攻,全盤都是他計劃好的陷阱,木魚是被他算計得死死的獵物,可是一名武者的尊嚴總要恪守吧!在愷撒帝國不管是一名黃金龍戰士,還是一名普通士兵,可都是視榮譽為生命的英雄好漢,哪裡會有他這般毫無羞恥心的敗類存在啊!
輕蔑不屑的感覺油然湧上心頭後,木虎再無心情耍弄懦弱無能的木魚,他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惡狠狠地雙掌齊推,加速把那股龍卷風送向木魚。
眼看著木魚就要在黃金龍戰士的超級必殺技“雙龍破”下粉身碎骨的時候,奇跡發生了。
白駒過隙的瞬間,木魚的身體好像被一只無形巨手牽扯般,迅速脫離了龍卷風肆虐的范圍,斜斜地飛向塔頂西方。繼而數也數不清的籐蔓憑空出現在他消失的位置,一轉眼間,就編織成千百張鋪天蓋地的巨網,層層疊疊地罩向龍卷風。
這個變化快到極點,甚至也快到木虎來不及反應的程度,他原本疾速沖向木魚露出的空擋,現在卻變成了一種自殺式的自投羅網。
眼前那些籐蔓,乃是木系法術裡最著名的“木精守護”防御大陣。
它們並非無中生有,而是由施法者以自身意識海內的精神力量為媒介,操縱一定范圍內的所有植物,瘋狂增加它們的生長速度,同時把它們作為堅不可摧的盾牌,抵擋敵人的強大攻勢。
在某種適當的時候,“木精守護”不但能作為一種防御武器,還能作為一種進攻武器存在。譬如就象現在,它團團包裹住了龍卷風,並且迅速收縮變小,有如一只越握越緊的拳頭,把無形的風一點一滴排除圈外,漸漸把風洞的全部威勢,統統消化得無影無蹤。
而閃電般疾速沖來的木虎,恰恰成為了它第二個准備包裹的獵物,一旦陷入那層層疊疊仿佛無窮無盡的“溫柔懷抱”,哪怕是鋼澆鐵鑄的金剛戰士,也要被硬生生擠壓得支離破碎。
木虎盡管被嚇得魂飛天外,卻仍能在千鈞一發之際,發揮出一名老牌黃金龍戰士強橫實力。
“喀嚓!”他腳下的瓦片發出一連串爆裂聲響,有如一片蜘蛛網般把裂痕向四面八方擴散,與此同時,得到充分借力的木虎,雙足使勁一撐,偌大的雄軀恍若一枚陀螺,不斷地旋轉著離地攀升到半空中,竟然把全部沖刺力量,皆化作螺旋上升的勁力,其真氣運轉之精妙,時機把握之恰當,直叫一邊操縱“木精守護”防御大陣,一邊等待獵物上鉤的木妖歎為觀止,而且追之不及。
剛剛逃離險境的木虎,在半空中尚來不及喘勻一口氣,頭頂就倏忽刺來一槍。那柄凌空下刺的長逾一丈二尺的墨綠色千年老籐槍,筆直戳往木虎頭頂的百會穴。盡管相隔三尺,一股凜冽刺骨的勁風,就先一步沖至穴道左近,直欲破膚而入。
此槍厲害之處,在於揮動時能發出強弱不同,飄忽難定的槍風,能使敵方產生極大的錯覺,即使你判斷出他可能攻擊的最終目標,也不敢立下定論,遂導致貽誤戰機。而且千年老籐槍的材質特殊,只要以獨門手法激出勁氣,槍身足以做出任何形狀的屈伸來變換攻擊角度,傷人於不知不覺,端得非常厲害。
木虎吃虧在正處於舊力用盡,新力未生的當口,加上又剛拼盡全力攀升,況且長槍突襲前半點也沒有先兆,當他察覺時,墨綠色的槍頭,已像毒蛇般到了頭頂。
木虎不愧一名愷撒帝國御前欽封的黃金龍戰士,縱使在這等惡劣的形勢下,反應仍是一等一的恰當和迅速,硬是一偏脖頸且扭動腰身,順便掄起右臂側撞槍旁,同時使自己往後仰跌。
縱使如此,木虎仍是慢了一線,由頸至背血肉橫飛,更被槍鋒無堅不摧的勁氣,撞得歪歪斜斜地向塔頂南側飛墜下去,但已避過千年老籐槍貫頂而入的厄運。
“蓬!”背脊著地前,木虎勉力一拳擊中瓦面,用來緩沖墜勢。
這時墨綠色槍身已倏忽收回突襲者背後,僅留下半空中一串殘影猶未消散,可見這一槍如何准確、剛猛、迅疾了。緊接著,最離譜的一幕發生了,那人兩只寬大袍袖輕輕一振,瘦削筆挺的身軀愣是在空中凝滯了片刻,繼而不降反升,有如一只烈日孤鷹倏然更飛高三丈,遂再次拔出千年老籐槍,向木虎隕落之地閃電般俯沖而去。
“籐槍木鷹!”木虎倒吸了一口涼氣,背剛觸地,便彈了起來。傷口傳來的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使他腦海產生出劇烈暈眩的感覺,但是時不我待,哪有時間供給木虎療傷靜養呢?
“轟!”背後發出一記天崩地裂般的巨響,隨即兩股龐大無匹的勁氣,隔空向木虎湧至。那是一種奇特的感覺,與以往任何一次遇到的勁氣都截然不同,它們好像是兩座巍峨大山,惡狠狠地橫蠻撞來。
木虎緊咬牙關,根本來不及察探敵人是何方神聖,就赤手空拳地連擋對方十二記重拳,到了第十三拳,他再也不住,悶哼一聲,借力往後疾退數丈,遠遠脫離了排山倒海般的拳勁威脅,甚至遙遙飛出了塔頂范圍,直接墜往最靠近西寧塔的一株百年老樹樹冠。
“痛快!過癮!”背後那人猶在狀似瘋癲地大叫大嚷,儼然興奮到了極點。
光憑他轟轟烈烈的嗓音,木虎就知道那人一定是,木字輩弟子中擁有第一大力士之稱的木象,想不到他發動攻勢的時候,居然如此剛猛無儔,險些就被他下一拳砸成肉泥爛醬了。
木象也沒想到,受傷後的木虎仍這麼厲害,此時見他借力瞬息遠遁,倒也不甚著急,因為他知道其他三位師兄弟,絕不會輕易饒過這家伙的,何況剛剛被木虎戲耍的木魚,乃是四人中最講究睚眥必報的小氣鬼呢!
果不其然,木魚腰肌一擰雙腳一錯,整個人閃電般“游”了過來,緊接著雙手一揚,一枚銀盤倏忽跳彈三丈,流星趕月般向急墜的木虎飛去。
木虎驚覺背後勁風凜冽,乍一回頭,恰好看到一幕奇景,不禁嚇得魂飛魄散。
眨眼間,那枚銀輪赫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千萬,經歷了太極、陰陽、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宮足足四十五種變化,順便也囊括了天地變化的全部奧妙,排列成古今最繁復神秘的陣型圖案,鋪天蓋地地罩向木虎,一時間木虎眼內盡是滿天銀星閃爍,而且每時每刻都在遵循著某種天道至理變化挪移,叫人永遠休想掌握它們的移動軌跡。
“老混蛋,這回讓你嘗嘗哥哥我的厲害!天地無極,乾坤借法,疾!”木魚怒不可遏的咆哮聲遙遙傳來,木虎卻一點對罵的心情都沒有,此刻在他腦海裡只想著一件事情,那就是木魚剛剛念頌的淨土七大秘咒之“星羅棋布”大陣,究竟要如何破解?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木虎咬牙切齒地低聲嘶吼著,忽然反手一掌拍中自己的天靈蓋。
剎那間,他遍體金芒劇盛,渾身都融入了一團燦爛奪目的明黃光暈裡,隨即四面八方隱隱約約地傳來一陣陣龍嘯,漸漸地那股巨大嘯聲越來越急,越來越響。當木妖、木魚、木鷹、木象四人先後躍至塔沿觀望時,冷不丁發現聲音赫然傳自木虎體內。
這一刻,木虎全身金光繚繞,瑞彩紛呈,恍若有一條團團盤踞的傲世金龍,層層疊疊地護住了他周身要害,而體外三尺更形成一面無形氣罩,切斷了外界的所有聯系,構築出一座與世隔絕的獨立世界。
“叮叮叮叮……”滿天銀星有如一輪輪狂風驟雨般無休無止地敲打著那層金色防護罩,可是木虎卻恍若不覺,半點也不受其影響,再看那些威力強大的銀流星,居然象被某種磁力牢牢粘住了一般,貼在氣罩外壁紋絲不動。
四人瞧得目瞪口呆,一時半刻內,被震撼得全部忘記了要繼續攻擊敵人。
“那就是傳說中的‘神龍霸體’嗎?這也太強悍了點吧,叫人怎麼收拾他啊!”一貫逞強斗勝、無所畏懼的木象,生平首次說出了一句心底忐忑不安的話語。
“可不是嘛!連秘咒都能一動不動就硬扛下來的怪物,恐怕絕不是我們能夠對付得了的變態高手啊!嘿嘿,妖老大,您看咱們是不是得……”說著木魚用右手食中二指,做出了一個快速跑路的姿勢。這時的木魚哪裡還有片刻前氣吞山河的磅礡氣勢,見到秘咒無效後,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有多遠跑多遠,最好永遠別再和那個混蛋為敵,至於那一點點被戲耍的仇恨,早就被木魚丟棄到九霄雲外去了。如果可能的話,他真希望親口向木虎表示最誠摯的歉意,並且告訴他,自己一點都沒報復的意思,剛剛不過是隨隨便便放個煙花,給他老大開個玩笑罷了。
“他的氣勢比剛才強盛了整整十倍,恐怕已經啟動了以前禁錮的黃金龍戰士的全部力量。我們需要怎麼做?”素來冷酷無情、寡言少語的木鷹,一邊用犀利無匹的厲眸觀察著木虎,一邊向四人眾裡最是冷靜、睿智、以及詭計多端的木妖請示著下一步行動方案。
木妖的瘦削身軀,在微風吹拂下,恍若輕煙薄霧般令人看不真切,可是他陰柔詭異的中性嗓音,此刻卻透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決,堅定不移道:“不管用什麼辦法,我們都必須拖延住木虎,等待合適的人選來收拾他!”
話音才落,在身旁三位小弟還沒來得及露出失望表情之前,木虎頓了頓,輕松愉快地笑道:“聽說這次是枯月師叔親自押陣呢,而且還有那位號稱天下無敵、唯天可敵的‘天敵’柳輕侯前來援手!你們可別忘記了,折損在他手中的黃金龍戰士已經不下十人,有這位‘殺龍專業戶’出手襄助,你們擔心個什麼勁啊?何況我們還有秘密武器未使出來呢,不是嘛!”
一番話說得諸人眉開眼笑,木魚甚至差點就要開始歡呼雀躍了,猝不及防地塔下那株百年老樹樹冠處,傳來洞金裂石的刺耳噪音,繼而四人眼簾盡被璀璨耀眼的金芒填滿,其中赫然還夾雜點點銀星,“神龍元氣罩”居然在誰也預想不到的情況下,突然爆炸了。
“颼颼颼颼……”一片片到處胡亂散射的勁氣和銀星,此刻變成了最具殺傷力的可怕武器。樹木被射成蜂窩、土地被鑿得坑坑窪窪,甚至連西寧塔都被整整齊齊地削掉了一角,塔身更是千瘡百孔,慘不忍睹。
四人再也無暇顧及什麼聖靈長眠之地,閃電般倒翻一個筋斗從塔後飄然落下,猶在半空中,就按照木妖的計劃,悍然啟動了預先埋伏在西寧塔周圍的絕秘武器——四尊“土魔”。
大爆炸的聲響過後,耳畔開始斷斷續續地傳來一個個嘎然終止的慘叫,聲源從西寧塔北測筆直地向圍牆外延伸而去,那是木虎突圍時,沿途試圖想要攔截他的逢字輩弟子發出的。聽到一名又一名親信弟子瀕臨死亡前的悲鳴,四人瞬息間眼睛都變成了紅色,怒火直沖天靈。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疾!”四人不約而同地啟用了置精神能量的劇烈損耗於不顧的秘法,毅然加速了“土魔”的行進速度。霎時間,西寧塔北側的灌木叢林內,土壤象開了鍋似的沸騰起來,一波波土浪排山倒海般奔流向前,沿途遭遇的樹木花草,一概被摧枯拉朽般連根拔起,寸寸撕碎。
木虎沒料到敵人追蹤而來的勢頭竟然如此迅疾猛烈,腳步稍緩的剎那,一只碩大無朋的巨手倏然破土而出,鐵鉗般緊緊握住了他的右腳踝。
木虎處變不驚,空置的左腳重重地在原地一頓,整個人猛然騰空躍起兩丈,順勢連那只碩大無朋的巨手,以及巨手所附的龐大軀體也被拉出了地面。
盡管是第二次見到,淨土宗木字輩弟子們夢寐以求的最強大召喚獸“土魔”,但是給木虎帶來的精神震撼,卻一點也不比二十年前有所削弱,因為它存在的本身,就是力量和強橫的代名詞。
“土魔”除五官模糊外酷似人形。它身高兩丈四尺,臂展三丈六尺,肩寬背厚形如城牆,雙臂長垂及地,拳大如瓜,雙腿粗壯堅實,行走如飛。此物通體深黃猶如晚秋殘葉,全身靜立也會呈現出一種霸道絕倫的強橫氣勢,使人望而生畏,動輒迅猛如霹靂雷霆,讓人肝膽俱裂。
令木虎感到有點詫異的是,這尊“土魔”與從前見過的那尊頗有幾分不同。它居然身著一套顏色黯淡的巨型盔甲,右手也盈握著一把長柄開山巨斧,而且型號顯然比軍隊中狂戰士們使用的那種開山斧還要大上五倍左右。
“從前的那些‘土魔’可都是赤身裸體、手無寸鐵的啊!究竟是召喚土魔的法術取得了巨大的進展,還是那幫老家伙,另外在它們身上加持了攻擊防御陣勢呢?“
木虎思忖未已,那尊土魔就左手一緊把他重重拽下,同時用右手開山巨斧順勢劈向他脆弱不堪的脖子。這一套動作快逾電光石火,等木虎反應過來的時候,足踝的劇痛差點使他咬碎鋼牙,而撲面而來的凜冽勁風,讓他感覺好像天靈蓋都被劈開了一道縫隙般難受得想要自殺。
“轟!”開山巨斧重重地劈入土中,塵土漫天飛揚過後,地面上露出一個直徑五尺、深度八尺的大坑。木虎看罷倒吸了一口涼氣,剛剛要不是他急中生智,彎腰把整個人攀附到土魔的左臂上,此刻恐怕早已榮升極樂世界了。
“呼!”一次攻擊落空後,土魔幡然省悟般惡狠狠地把左臂上的“寄生蟲”拋飛出去,隨後開山巨斧再次閃電般高高揚起,轟然向目標劈了過去。與此同時,那尊土魔周圍的土壤驟然劇烈波動起來,三尊長相一模一樣的土魔相繼破土而出,紛紛揮舞著開山巨斧,朝著狼狽逃竄的木虎狂野劈去。
木虎恨得牙根癢癢,偏偏他師父枯竹大師最不精通的就是五行法術,所以他認識歸認識,卻絲毫沒辦法破解,而“風花雪月”四大元老盡屬鑽研旁門左道的行家裡手,此時師父的道行修為,立刻在嫡傳弟子身上顯現出優劣之處來。
木虎一邊狼狽不堪地閃躲著土魔無孔不入的攻勢,一邊搜腸刮肚地尋思著破解土魔的辦法。他自學成材的一身土系法術堪稱淨土宗木字輩弟子之冠,除這類即使是同門師兄弟都秘而不宣的召喚秘法外,木虎對其他法門秘訣無不涉獵,而且精通無比。但是倉促之間,任你天縱奇才也哪有辦法可想啊!
眼見四尊土魔構成的包圍圈內,可供騰挪的空間越來越狹小,而遠處木妖等人的精神波動卻越來越鮮明強烈,顯然是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了,生怕再度被四人圍攻的木虎,毅然選擇了一種異想天開的突圍方法。
“颼!”木虎鬼魅般沒入土中,玩命地向北牆遁去。
頃刻間,他身後土壤內立時湧現出一波波驚濤駭浪,原來是四尊土魔閃電般反應過來,紛紛重新鑽入土中,如魚得水般歡暢無比地追蹤而來。
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的生死時速競賽,一方是土系遁術臻達爐火純青境界的木虎,另一方是天生土屬性的強大召喚獸,雙方都竭盡全力試圖甩掉和追擊對方,偏偏短距離內誰都根本無法實現這個目標。一時間雙方開始各出奇招,前面是木虎把行進路線走得蜿蜒曲折,後面是四尊土魔橫沖直撞,不時還把那一柄柄特大號的開山巨斧當成暗器投來擲去,使木虎險象環生,有幾次差點就被攔腰剁成了兩段。
驀然,木虎感覺到一陣臉紅心跳,呼吸困難,五髒六腑和奇經八脈,有如被烈火炙烤般熊熊燃燒起來似的難受到了極點。他知道木鷹那一槍導致的內傷,以及“神龍元氣罩”損耗的先天元氣,在根本沒時間調和的情況下,加諸剛剛還妄動全部殘余先天真氣一路疾行,此際他已經瀕臨油盡燈枯的境地。
“我不服啊!只要……只要給一口喘息的機會,我就可以重新振作起來,一一挫敗這幫只會圍攻偷襲的卑鄙無恥之徒,可是……可是我還有機會嗎?”木虎的心情悲憤絕望到了極點,忍不住猛然不顧一切地破土而出,回到了地面上。
此舉大大出乎木妖等人意料之外,因為木虎鑽出的地方正是貼近北牆內側牆根之處,按理說只要是一個正常人逃亡時都絕不會選擇那裡出現的,怎都要選擇在牆外吧?於是,他們統統地愣了一下神兒,來不及操縱土魔及時地緊隨其後出現,竟被它們集體跑出了北牆外的大街上。
這一剎的失誤,短暫如白駒過隙,卻給予了木虎自狼狽逃竄以來,一直都苦苦企盼的喘息良機。他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努力地想把體內雜亂無章的真氣立刻調勻,繼續這場力量對比懸殊的戰斗。
可惜事與願違,木虎閉目自檢到的內外傷勢,要比他預計的還要嚴重數倍。最糟糕處反倒不是背上被木鷹偷襲的那一槍,而是連續施展十二成“神龍霸體”和長距離極速狂飆的“土遁”後,在體內元氣消耗殆盡的情況下,先天真氣根本無力自動愈合傷勢,由此導致的多處經脈郁結堵塞。
依照目前狀態來看,木虎根本不適宜繼續作戰,即使他立刻覓地靜養療傷,也需要至少半個月時間方能痊愈,那尚且得治療得法,最好還有一名同級數高手幫忙打通所有淤塞經脈。此時木虎若置傷勢於不顧,勉強催動體內真氣的話,倒也有一戰之力,不過後果會非常嚴重,輕輒功力減退十年,重輒武功全失,變成一名連走兩步都要氣喘吁吁的廢人。
面臨生死抉擇,木虎凶睛閃爍不定,顯出心中頗為踟躇。
正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耳畔驀然“颼!”地一聲勁風劈面。憑借著多年經驗,木虎不看也知道那是一條軟鞭或長索之類的武器,可奇怪的是,盡管它聲勢驚人,武器上蘊含的勁道卻異常微弱,即使給它觸及身體也不會帶來任何傷害。
木虎有些疑惑不解,不過為小心起見,他反手拔出那條一直沒來得及施展的黃金棍,施展一股巧勁破空點去。“噗!”黃金棍精確無誤地點中索首下方七寸處力量節點,發出一記沉悶交擊聲,隨即整條繩索蘊含的勁道,都被這招四兩撥千斤式的格擋傾瀉一空,軟綿綿地如同一條死蛇般垂落地面。
木虎扭頭一看,見身體右側距離自己約七丈外的牆頭上,驀然閃出一名身穿素黃道袍,臉戴黑巾的蒙面人。此刻,他掌中正握著一條狹長的繩索,繩索的另一端則恰好落在木虎腳下三尺外的空地上。
“大師伯,快,我來救你出去!”一縷熟悉之極的嗓音傳入耳鼓,木虎赫然發現那蒙面人竟是心腹親信逢瀾。他萬萬沒想到在瀕臨絕境的情況下,逢瀾居然甘冒奇險前來營救自己,一想起平日裡對待他不冷不熱且嚴加提防的態度,一時間不由得追悔莫及,心中亦感到萬分慚愧汗顏。
“轟!轟!”一連串劇烈的爆炸聲響起,木虎身後的圍牆,突然毫無征兆地四分五裂,殘磚碎石疾風驟雨般四散激射,威力儼然不亞於強弓勁弩射出的狼牙利箭,甚至猶有過之。緊接著一陣震耳欲聾的腳步聲倏忽臨近,四尊土魔氣勢洶洶地出現在剛剛遭到破壞的圍牆缺口處,距離木虎相隔已不足兩丈。
千鈞一發之際,木虎再也無暇感慨,更沒時間仔細琢磨,突然出現的逢瀾,究竟是否值得自己充分信任,眼前他面臨的只有兩條路生存或者毀滅,換做是你會選擇哪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