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啊!”安德魯嚇得魂飛魄散失聲驚呼起來,可惜在精神領域裡就算你喊破喉嚨也沒人能夠聽得到的。這一瞬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安德魯停止了一切思維呆若木雞地等等等……等著被打入天堂或者地獄。可什麼情況都沒有發生,只是這段短暫而瘋狂旅行嘎然結束了。
當安德魯穩定心神,得以平心靜氣地看清眼前景物的時候,不禁徹底忘記那段驚心動魄的航程,由衷地驚歎和贊美起來:“哦,至高無上的武卓拉大神,這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跡啊!”
他想遍了普通人、一流高手、大宗師三種人的精神特征,卻怎都和眼前情景對不上號。因為那縷精神能“看”到的是一幅浩瀚無垠的宇宙星圖,無數星球自然和諧地漂浮在這座無邊無際的廣袤空間裡,像一顆顆鑽石閃耀出最迷人的光輝。
安德魯覺得自己那麼渺小那麼脆弱,哪怕要飛到最近的一顆星星上都不知要花費多少歲月,或者需要永恆那麼長久的時間吧!不知不覺間,兩行冰涼的淚水殷濕了臉頰,這是他懂事以來第一次流淚,不過不是因為傷心,而僅僅是被眼前的奇景感動了。
不知過了多久,安德魯才幡然省悟此行的目的,連忙施展道宗無上秘法第九重“水月鏡花”努力搜索著小宇宙內每一絲精神波動。
千萬股意識流以安德魯為中心,象一圈圈漣漪般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霎時間,無數信息潮水般湧入腦域,可惜偏偏沒有任何與精神體相關的情報。凡是映入腦海的物質,莫不都與現實毫無二致,讓人懷疑虛幻與現實的距離是否真正存在。
正當安德魯心灰意冷的時候,眼前景物倏變。億萬顆星球同時塌陷縮小,頃刻間就被壓縮成一顆顆異彩紛呈的“寶石”,好像有一種無形力量牽扯似的,驟然向同一方向飛去。“不好!”安德魯心中暗叫不妙,根本來不及掙扎就也被那股龐大力量帶著飛向未知的地域。
“轟轟轟……”沿途所見是一座座星球的毀滅,一顆顆“寶石”的誕生,繼而飛行大軍的成員越來越多,規模也越來越龐大,浩浩蕩蕩地飛向目的地。
距離越來越近,吸噬力量也越來越猛烈,那縷精神能經受著撕天裂地的折磨,傾力保持著最後一點清明。這是對意志力最殘酷的考驗,安德魯一邊祈禱著滿天神佛,一邊苦苦抵御著一波強似一波的無儔巨力。可惜雙方力量相差太過懸殊了,眼看著安德魯就要魂飛魄散,他拼盡全力送出了一組信號:“老大,救我!”
接下來的情景唯有奇跡方能形容了,苦苦掙扎的安德魯倏地壓力大減,繼而光速脫離了精神亂流,出現在一座布滿奇特紋理的慘金色平台上。
安德魯極目四顧,再次被驚得目瞪口呆,因為距離他短短十丈處,浮現的赫然是一張人臉。頭發、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一切器官一應俱全,唯一不同的是皆比普通人大上一萬倍,錯非安德魯悉心觀察,根本想象不出一個“人”可以那麼巨大。
最離譜的是,這個“人”居然和柳輕侯長得一模一樣,透過他頭頸間的空隙安德魯甚至看到了十二支璀璨奪目光翼和十二支陰暗詭秘的暗翼直插天際,那麼腳下托起自己的應該是……“天啊!”安德魯再次發出一聲驚呼,那竟然是一只大得不可思議的巨掌。
“我的娘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啊!老大他……”安德魯忐忑不安地嘟囔著,一抬眼下面的話立刻嘎然而停止,因為不知何時起老大那雙深不可測的巨眸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一臉似笑非笑的戲謔表情。
“啊啊啊……他***熊!”安德魯嚇得連聲驚呼,遂幡然省悟到非是碰上了敵人,故馬上閉上嘴巴靜靜地等待著老大訓斥。現在,他終於發現這個世界太瘋狂了,這輩子遇見過的稀罕事兒更以此為最,不過誰又能說它不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遇呢?
莫瓊瑤焦急萬分地等待著結果,她一會兒看看虛空懸浮的柳輕侯,一會兒瞅瞅木雕泥塑的安德魯,恨不得將兩個混蛋同時用劍劈成碎片,以舒緩內心的煎熬。時間一分一秒絕決地離去,正當她的耐心消磨殆盡的時候,事情發生了轉機。
“滴答!”一顆水珠輕輕地砸在莫瓊瑤嬌嫩無匹的臉蛋兒上,空氣驟然冷冽起來,繼而平台范圍內一片淒迷,溫度一降再降,寒冷直接侵入骨髓。
楚山駭然道:“殿下,你看……”
其實根本不用他提醒,莫瓊瑤早就注意到了異狀。柳輕侯背後的十二支重疊的“光暗之翼”驀然匯聚到一起,變成一道擎天柱地的暗金光柱將他囊括其中。接下來的變化誰都沒料到,暗金光柱驟然收縮起來,從萬丈高度倏地變成不足丈許,進而徹底融入柳輕侯體內。
“喀喇喇!”一記晴天霹靂過後,暗金光柱倏忽消失不見,唯一改變的只是曾經身在其中的柳輕侯。他渾身由內至外冒出無數道恐怖金芒,還有一股令天地萬物瑟瑟發抖的可怕氣勢,儼然像是一位沉睡億萬年的蓋世魔君重現人間。
莫瓊瑤、楚山、甚至是平台四周負責警戒的“九耀衛”們都感受到了這股毀天滅地的氣勢,竟然忍不住有一種想要下跪的沖動。隱約間,眾人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柳輕侯實力再次晉升了整整一個層次,在場諸人聯手也休想能夠是他一根手指之敵。
不知過了多久,柳輕侯終於完全恢復正常,那面“聖靈盾”卻驟然金芒劇盛。在它表層尚虛插的九支“天誅箭”則不可抑止地顫抖不已,原本構成一朵盛開鮮花狀的箭陣也歪歪扭扭不成章法。最讓人喜出望外的是,箭身充盈的暗綠芒影正迅速地黯淡下去,而“聖靈盾”上黑白光能結合而成的暗金芒影正爆發出越來越強橫的力量。
眨眼間,暗綠光影只剩下最後一點星火,被斜刺裡伸出的一只鐵手輕描淡寫地捻滅,九支“天誅箭”也被那人牢牢緊握在掌心裡。
我豁然睜開雙眸,胸懷大暢得仰天狂嘯道:“蕭晚啊蕭晚,你想不到苦心積慮營造出的‘射日九箭’,竟然會成為加速我‘滅世魔體’大成的契機吧?哈哈哈哈……隨著這顆生命之火消逝,你將永遠徘徊於六道輪回之中,曾經謀害我義父後奪走的‘光翼弓’,你也該物歸原主了吧!我謹以自由之神的名義,虔誠地召喚神弓‘光之翼’!”
下一刻,我右掌內憑空出現一張燦爛輝煌的熾白色戰弓。
它由頭至尾長逾三尺,弓身弓弦渾然一體,是一幅光精靈彈奏豎琴的造型,整體給人感覺栩栩如生,耳邊似乎還可以聽到足以繞梁三日的天籟。最引人矚目的是,那只光精靈擁有三對薄若蟬翼的狹長翅膀,無聲訴說著“光翼弓”那種恐怖速度的力量源泉。
我心中一動,鬼使神差地念頌道:“我謹以至高無上大魔神皇的名義,賜予你十二支‘熾天之翼’。”話音才落,體內就突然湧現出十二股迅猛無儔的光能注入弓身。
“嗡嗡嗡嗡……”耳畔響起一曲曲仙樂飄飄,“光翼弓”的光芒連續不斷地劇盛六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強烈,伴隨著每一次閃光光精靈背上都多出一對與原先一模一樣的透明翅膀。當第六次閃光消失後,光精靈背上竟已擁有多達十八支透明薄翼,每支羽翼都散發出璀璨奪目的白光。
我知道那是二十四支“光暗之翼”晉級成“滅世魔體”後的殘余光能,總算沒有浪費掉啊!正慨歎之際,體內殘余暗能驟然也蠢蠢欲動,在沒有我命令下就自發自覺地湧到了左手“天誅箭”旁游走不已。
我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這一奇特現象,暗暗忖道:“咦,你們也不甘寂寞嗎?嘿嘿,哥哥我就不讓你們出去,看你們能如何?”當即也不干涉,任憑殘余暗能越積越多,一次比一次更猛烈地沖擊著“滅世魔體”保護下的掌心肌膚。
眼看著右手暗金光芒越來越盛,而掌內暗能也逐漸凝聚成一尊栩栩如生的超小型墮落天使,我這才醒悟到玩笑開大了,連忙念頌道:“我謹以至高無上大魔神皇的名義,賜予你們十二支‘幽冥之翼’。”話音才落,掌心內的那尊墮落天使霎時化為九股暗黑洪流,無限囂張地注入九支“天誅箭”內。”
“嗚嗚嗚……”億萬慘魂厲魄哭嚎的聲音一齊湧入耳膜,嚇得我差點精神分裂,幸虧“滅世魔體”第一時間啟動將他們排出體外。再看“天誅九箭”,每一支都變得黑漆漆毫無光澤,蘊涵著一股鋪天蓋地的冰冷與邪惡。而外觀上最顯著的變化是,每支箭的箭尾都多出一尊栩栩如生的黑暗精靈,背脊上還赫然長有十二支纖細幼小的黑色翅膀。
我還想仔細研究一下,看看“光翼弓”和“天誅箭”蘊涵了兩種截然相反的光暗能量後將是何等威力,不想卻被一直晾曬旁邊的女人打斷了。
“輕侯!”莫瓊瑤驚喜無限地飛撲向剛剛蘇醒的我,她輕聲啜泣著,一對美麗無暇的秀眸裡充盈著激動的淚水,畢生至愛一瞬間失而復得的喜悅,將這位不可一世的女強人最脆弱的女性溫柔暴露了出來。
我連忙愛憐地緊緊擁抱著她,心底深深地感受著那份誠摯無間的真愛,同時暗罵自己卑鄙無恥。因為片刻前我還思慮著她的愛是否純粹,是否會參雜著為維護高唐皇室利益而必不可少的狡猾與虛偽。不過事到如今一切都證明我的憂慮純粹是多余且不切實際的,莫瓊瑤對我情真意切那是根本無法假裝,且無法瞞過我變得更加強橫十倍的精神能的。
我溫言軟語地安慰了一陣莫瓊瑤,眼光倏地掃過安德魯木雕泥塑一般毫無表情的臉容,驚呼失聲道:“糟糕!”
莫瓊瑤駭然揚起俏臉,一對秀眸目不轉睛地望著我,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能讓我將內心情緒付諸於顏色。可惜我來不及解釋,雙手迅猛無儔地結出億萬枚道宗無上秘印,口中接連不斷地呼喝出一個個毫無意義的單字,腳下則繞著安德魯光速旋轉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借助道宗無上秘印施展“九幽搜神變天擊地大法”之“鎖魂”境界,目的是更快地在腦域內找到安德魯的三魂七魄。剛才我被他叫醒後,“光暗之翼”晉級“滅世魔體”在即,時間上根本來不及將他送回體內,只好暫時存放於小宇宙銀河核心處。
豈料,“光暗之翼”晉級為“滅世魔體”的時候,釋放的能量太過龐大了。那簡直是演繹了一場宇宙湮滅重生的全過程,徹底顛覆了小宇宙一切物質,,故現在連我都不知道他是否仍然存活。
時間漫長得象過了一個世紀,在我苦苦尋覓下,終於找到了那個倒霉的安德魯。眼前一幕簡直讓人哭笑不得,我光速繞著整座小宇宙跑了幾百圈,結果他竟安然無恙地躲在大爆炸的原點上,而且還懂得把自己包裹在重重疊疊的水幕中。
這原點是銀河核心的中心點,休說在小宇宙大爆炸中本來就很安全,就是再危險也休想能夠破除九層“水月鏡花”結成的“絕對屏障”啊!這就像一場暴風雨再猛烈,也無法將憑借雨滴將一顆鵝卵石砸碎一個道理。
我放下心事,惡狠狠地一腳將那顆水球光速踢回本體,然後迅速從“神游”狀態中醒來。
“呼!”安德魯長噓一口氣從冥想中蘇醒過來,直愣愣地望著我道:“老大,你終於醒過來,這可太好了。嗚嗚嗚,您不知道,剛才大嫂命令楚山差點要將小弟撕成碎片呢!可憐小弟我……”他還想說什麼,結果被“鐵臂天王”楚山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拎著腰帶,“颼!”地一聲躍下平台而去,周遭頓時清靜了許多。
莫瓊瑤幽幽地瞅著我,黯然神傷地道:“輕侯,明娜她……你別太傷心了!”
我臉色剎時陰沉下來,愉快心情也馬上跌落谷底,這一刻“滅世魔體”大成的喜悅與成就感,徹底被愛人的永遠消逝而粉碎於無形。多麼天真可愛,多麼聰明伶俐的少女啊!愚蠢的戰爭,該死的蕭晚,萬死莫能贖罪的我……千百種紛亂思緒化做一條條鋸齒獠牙的毒蛇齊齊啃噬著我的心靈。
我全身冰冷,完全沒法接受眼前的事實,剛才驚險無比的戰斗讓我暫時忘記了明娜逝去的痛楚,可莫瓊瑤的一句話卻勾起了我太多的美好回憶。愷撒之旅、“克羅伊”號、林中混戰、千裡逃亡……我的明娜啊,在馬上可以永遠廝守的時候,你為什麼要離開我呢?該死的哈#183;路西法,既然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我不但要你在戰場上付出最昂貴的代價,還要你斷子絕孫,雞犬不留!
我不知自己呆呆地佇立了多久,直到莫瓊瑤柔軟溫熱的嬌軀緊貼上背脊,這才從悲哀與悔恨的情緒中解脫出來,恢復了一點點理智。
我淡淡地道:“我沒事!”話音才落,兩滴滾燙炙熱的淚珠就滴在了她的手背上。莫瓊瑤嬌軀觸電般震動了一下,繼而迅速恢復了常態。她努力假裝沒注意到我的脆弱,可事實上呢?
我輕歎一聲道:“她在哪裡?”
莫瓊瑤猶豫了片刻,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對不起,爆炸來臨的時候,誰也沒有預料到威力那麼強大,她永遠沉睡在這片土地下了。”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明媚的眼神更不敢對著我看,生怕暴怒如狂的我就那麼生生地撕碎她。
可一切只是她一廂情願的臆想,結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只是幽幽地聆聽著,臉上一絲表情都欠奉,哪管這句話在腦域變成無數晴天霹靂,也任由它們肆無忌憚地蹂躪我哭泣的靈魂。
“輕侯!”莫瓊瑤駭然瞅著眼神越來越可怕的我,忐忑不安地叫了一聲。她憂慮地道:“輕侯,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啊!合圍之勢剛剛形成,如果一時沖動恐怕會被敵人所趁,現在我們最需要的就是時間,一旦敵人糧草耗盡,哪怕他兵力再多十倍也只能束手待斃了。”
我重新恢復冰雪般冷漠和平靜,淡淡地道:“放心吧!我既不會即時調動大軍和哈#183;路西法硬拼,也不會沖動得單槍匹馬去送死的。這一刻起,再沒有任何事可以影響我的理智了。唉,是我害死了明娜,如果我稍微謹慎一點,她就不會走了!”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我心中又湧起明娜慘死的悲傷,五髒六腑全絞成一團,痛苦萬分地再次閉上了眼睛。
莫瓊瑤重新投入我懷中,淒然道:“別自責好嗎?我們誰都不希望發生這種事情的,可是命運的軌跡又有誰能改變分毫呢?”
我身軀僵硬了一下,拳頭倏地握緊發出“卡吧!卡吧!”的一連串兒異響,呢喃地道:“是啊,命運這個王八蛋誰能改變呢!只有強者,強者中的強者,最強者……如果我是天下無雙的強者,誰敢惹我,誰敢傷害我最親近的人呢?認命只是弱者的邏輯,強者要操縱命運,不但是自己的,還有千千萬萬別人的命運。”
莫瓊瑤猶自沉浸在悲痛之中,模模糊糊地沒聽清楚,愕然問道:“你說什麼?”
我腰脊倏挺,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仰天長嘯道:“我柳輕侯謹對天發誓,自此時此刻起立志成為深藍大陸第一強者,若有膽敢妨礙者,我遇神殺神、遇魔殺魔絕不手軟。”
“殺!殺!殺!”台下群雄聽得熱血沸騰,紛紛拔刀呼應吶喊助威,連剛剛找回來的二十余匹飛雲獸和“萬裡追風矮腳馬”、“冰嵐”也鬃尾亂顫地咆哮起來。我不知道這些畜生是不是真能聽懂人言,不過念在它們政治覺悟不錯,起碼能擺正自身位置,回城後就用上好的草料回報它們吧!
極目眺望,眼前的蒼茫沙漠是那樣的寂靜,似乎只有熱空氣在哄哄作響,偶爾一股旋風掠過,把黃沙卷起半空,有如平地冒起的焰火,打著旋在沙漠上飛跑,片刻後一切再次歸於沉寂。
我騎在“萬裡追風矮腳馬”上,心中默念道:“明娜,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下一次帶的禮物將是哈#183;路西法的首級。”說完深情地凝視了最後一眼這片讓我愛恨交織的土地,毅然催馬離去,身後潑刺刺地跟著“冰嵐”和二十余匹飛雲獸,揚起一陣沙塵化作風煙散去。
隆隆的雷聲不斷地在天邊雲際滾動,如同神人推動粗軸大輪的棧車,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凌厲的電光連續地在四野上空亮起,仿佛騰空而起的蛟龍,揮動威武雄壯的長爪。霎時間,一場暴雨迅急地傾落下來,雨象線條一樣傾斜而下,經風一吹便交互重合,砸在地面上的雨滴,濺起一道道威力十足的泥箭。
春天的第一場暴風雨說下就下,剛剛執行完偵察任務的賴久爾緊趕慢趕,可仍以一步之差被淋成了落湯雞。淡青色文士袍濕漉漉地緊貼在身上,自腰部以下更濺滿了泥點,讓一貫儀表堂堂、衣冠楚楚的他一時間喪盡了首席幕僚的威嚴。不過這副糟糕形象,比起偵察所得的情報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賴久爾滾鞍下馬,行色匆匆地直闖中軍大帳,讓一貫六親不認的侍衛長烏赫塔都愣是沒敢阻攔他,同時省略了通報這道手續。因為平日裡一派溫文爾雅的賴久爾,此刻不但滿臉焦躁不安的表情,而且好像隨時都會暴走似的,笨蛋才去自討沒趣呢。
烏赫塔暗忖道:“我的天啊,究竟發生了何等十萬火急的軍情,居然能讓賴久爾失態至此呢?這老小子平時可從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呀!”想到這兒,他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屏息提氣功聚雙耳,心神全部集中到了內帳兩人間的談話上。
做為一名出類拔萃的比蒙戰士統領,他身經百戰,無數次游蕩於死亡邊緣,這世界上已經沒什麼事能讓他感到吃驚了,可這一次他仍被嚇了一大跳,甚至被驚得目瞪口呆。
帥帳內,賴久爾迅速來到哈#183;路西法面前,躬身施禮道:“啟稟閣下,狙殺行動徹底失敗,參予本次戰役的近衛軍正副統領百孤軍、蕭晚以下兩千名精銳騎士無一生還。現場勘查資料全部在此,請您御覽!”
哈#183;路西法憐惜地看著這個從小至大都忠心跟隨自己的部屬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也說不清楚自己是憤怒是沮喪還是無奈。
他沉默半晌,頹然揮手道:“其實我早該知道是這種結果,卻仍然忍不住要試一試才肯甘心。唉,柳輕侯啊柳輕侯,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想不到繼三生石之戰逃過軒轅天之痕毒手後,此番又成功做掉了蕭晚和百孤軍,難道你真的厲害至人力難以扼殺的地步嗎?”
賴久爾恭恭敬敬地垂手肅立,絲毫不敢隨便搭腔。
盡管哈#183;路西法把內心真實感受掩飾得很好,但是無故損失兩員虎將的事實終究難以抹煞,何況還是兩名先皇陛下親賜封號的黃金龍戰士!國內政敵若得此情報,那還不知要攪起多大風波呢!不過這些擔憂都是生還愷撒後的事情了,目前唯一需要考慮的只有一件事,如何突破重圍,逃離這個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
哈#183;路西法惡狠狠地瞪了虛空良久,驀地啞然失笑道:“呵呵,小賴,我們這次栽得很慘啊!是我失算了,想不到柳輕侯竟可高明至看破我們預先布置的埋伏!不過游戲才剛剛開始,就不知他能不能連我下一步棋也料到!”
賴久爾干咳一聲,狐疑道:“您是指……”
哈#183;路西法悠然自得道:“這場暴風雨簡直是天賜良機,不好好利用一次豈不是暴殄天物嗎?”
賴久爾難掩訝色道:“難道您打算提前發動總攻?”
哈#183;路西法微笑道:“若連你都想不到有此一著,這場突襲絕對可以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當初秦漢下令沉船填港,致使我皇家艦隊始終不能順利停靠袍哥州,現在該讓柳輕侯嘗嘗個中滋味了。我敢打包票,他們現在至少要傾注一半以上兵力,去保全數千艘戰艦在暴風雨中安然無恙,因為那是莫瓊瑤准備用來復國的全部家當,所以哪管柳輕侯竭力反對都無法阻止他們的行動。於是可以順理成章地得出結論,他們眼下的城防力量再強也不會超逾五十萬。而當我百萬大軍從海陸兩方面全力出擊,會營造出什麼局面呢?”
他不待賴久爾接口,傲慢地自問自答道:“是慘敗,柳輕侯將一敗塗地!畢竟說起陸戰,這幫雜牌海盜哪裡是我愷撒王牌精銳部隊的敵手?不論是武器裝備、兵源素質,還是訓練程度、戰術修養來說,他們連給我們提鞋都不配。今晚我將讓這幫膽敢冒犯虎威的羔羊,徹底知道知道什麼叫做戰爭。”
賴久爾被這段長篇大論說得心悅誠服,由衷地贊歎道:“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白晝的狙擊不過是一枚可有可無的煙霧彈,真正的殺著居然是雨夜偷襲。以精銳擊平庸,借著暴風雨的天然屏障,阻隔了可能來自‘長鯨’要塞的援兵。畢竟在暴風雨中,在霹靂閃電環繞下,不論飛雲獸還是金牛都要心驚膽顫,根本無法發揮應有的戰斗力,令南疆軍區名震天下的鐵血親衛隊和泰坦親衛隊變成十足的擺設!天啊,這簡直就是千載難逢的破敵良機呀!”
“哈哈哈……”哈#183;路西法朗聲大笑道:“廢話少說!咱們現在就去看看戰場吧!哦,你先去換身干爽厚實的衣服,今夜我們也許要在雨中淋很久呢!嘿嘿,真是一個可愛的暴風雨之夜啊!它將永栽史冊。”
賴久爾暗暗禱告道:“武卓拉大神保佑一切順利吧!此戰功成,我差不多就可以回家享福了。”一念及此,他急匆匆地奔出內帳,一頭闖入漫天風雨中。
“喀喇喇!”一道粉紅色閃電掠過黑暗長空四野驟亮,繼而無數個晴天霹靂滾動天際,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了。
袍哥州本是龍皇朝東部版圖上一座名不見經傳的海邊小漁村,其城市化進程始於風雲建國初期,目的是建設一處橫跨東西大陸的遠洋貿易中心,以賺取天文數字的財富同時,憑借擁有天然深水港的優勢,使來自深紅大陸的大洋級巨型商艦有停泊補給之地。
歷代秦皇對袍哥州都給予了極度重視,不但將南疆行政中心移至袍哥州,後來更把風雲艦隊基地毗鄰而建。坐擁一百四十四萬精銳海軍的風雲艦隊,保證了袍哥州在數百年戰火中安然無恙,而且愈漸繁榮昌盛,這不能說不是一個奇跡。可惜“愷撒軍神”哈#183;路西法結束了它一直以來安逸閒適的生活,用戰火摧毀了這座名副其實的黃金城。
現在的袍哥州東門臨海城防基本陷於癱瘓形同虛設,西門城防經過三日臨時抱佛腳式的修補,也只恢復到全盛時期的六成左右。好在負責修葺防御工事的統領情知事關重大,不放心地臨時補充了幾點措施。
在他號令下把城牆在原有基礎上加高加厚了近倍,上面鑲嵌了密密層層的鐵蒺藜,城下也挖了數道三丈寬四丈深的圍城壕,塹壕裡面栽上無數尖利的木楔子。在城樓各個制高點上,均擱置一門“波塞冬”式巨炮隨時待發,百余炮台周圍是一排排沙石包壘起的射手女牆,順著地勢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地一路延續迤邐地繞著袍哥州城樓轉了十幾圈,構成城上城和牆中牆。
炮台、女牆和暗堡縱橫交叉鱗次櫛比,令人感到冷森森一團殺氣,在雨中卻黑乎乎地看不真切。尤其“地獄火”屬於超級秘密武器,更是被重點保護起來,暴雨未至就被士兵們用巨大的帆布統統遮蓋起來,然後小心翼翼檢查數次後才退回營房,足見其珍視程度。
傍晚時分,滂沱大雨從漆黑夜空傾瀉而下,雨點扯地連天地垂落,在地上射起無數箭頭,屋簷也落下萬千條瀑布。漸漸地雨越下越大,水珠辟裡啪啦地打在屋頂、樹葉、城垛上,發出一陣陣令人心煩意亂的聲響。轉眼間,雨聲連成一片轟鳴,天像裂開了無數道口子,暴雨匯成瀑布似的,朝大地傾來。
此時城樓上除了披蓑戴笠守在了望塔內的十營哨兵外,防御工事裡靜悄悄地鬼影皆無。除輪值當班的兄弟和失眠者外,絕大部分人都已進入香甜美夢之中,去驅逐一天的疲憊和辛勞。就算是哨兵們也忍不住眼皮打架瞌睡連天,因為這段辰光恰巧是人們最容易犯困的時候,不過這絕不包括警備一團團長鐵隆。
他內襯精鋼鎧,外罩猩紅袍,背披盜盟團長標志黑色骷髏披風,腰兩側各配一把“宿鐵刀”,威風凜凜地站在城樓中心最高塔樓頂層垛口前紋絲不動。從晚飯後接班開始,他就一直保持著這種姿勢,虎眸精光灼灼地透過密密的雨簾,凝望著暴雨肆虐的蒼茫大地。
沒人知道他在看什麼,也沒人敢問,其實哪怕鐵隆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期待何物。他的腦海裡只能隱約預感到一種巨大的危險正緩緩逼近,它不可抗拒,它沛莫能御,它讓鐵隆雙手緊緊握著兩柄同生共死十數載的“宿鐵刀”,才能微微找到一絲安慰,心神也能稍稍冷靜下來。
“呼!”鐵隆悄無聲息地長噓了一口氣,暗忖道:“***,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總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呢!”他翻來覆去地尋思老半天,卻無半分收獲,索性也不想下去了,聚精會神地將注意力投入到兩柄愛刀上。
兩柄“宿鐵刀”規格一模一樣,皆乃精銅精鋼混鑄而就,刀身長三尺五寸,刀鋒做曲刃,刀脊有鏤雕,刀面帶血槽,殺敵放血之余,更能增加揮刀時的破空之聲以助聲威。此刀最為著名者,可一下劈斷三十片金屬甲片,鋒利非常。由於制作的刀都是選用“宿鐵”做刀刃,因此人稱這種寶刀為“宿鐵刀”。
鐵隆回憶一遍雙刀資料,又不由想起盟主賜刀的情景,那是盟戰中第一名奪得帥旗的獎勵,是無敵勇士的身份象征。一念及此,他豪氣陡生道:“嘿,老子有什麼可害怕的呢?殺人不過頭點地,若事未臨頭就畏首畏尾,豈不弱了‘宿鐵刀’的名頭?”
“喀喇喇!”一道暗紅色閃電呈奇形怪狀的樹枝形向四面八方伸展,將整個天空切割得支離破碎,這記突如其來的閃光使漆黑午夜頃刻間輝煌雪亮,電光熄滅了又是一片昏暗,那雷聲卻一波接一波永無休止般響起,轟隆隆……剛滾到遠方,猛然間又一個霹雷,像炸裂的炮彈在頭上響起來了。
白駒過隙的一瞬間,鐵隆借著閃電帶來的剎那光明,看到了一幕噩夢般的場景。在城外廣闊的鐵龍平原上,無數敵人排列成數十座整齊方陣冒雨佇立著,他們掌握的兵器構成一片片刀山槍海,一層連一層厚重鋼鎧殺氣連天,靜靜地等待著什麼。
豁然間,城內全軍覆沒的厄運迫在眉睫。
鐵隆嚇得魂飛天外,臉上血色剎時褪得一干二淨,他難以置信地驚呼道:“操他***熊,這根本不可能!天啊,偵察團的雜碎們在搞什麼鬼,敵人摸到眼皮底下了他們都毫無覺察!這幫該死的狗娘養的王八蛋,我要剁碎他們喂豬!”
“團……團長大人,我……我們……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身畔有幸和鐵隆同時目睹敵軍盛況的數名盜盟戰士結結巴巴地問道。
鐵隆挺立在垛口前,一改往日臨敵從容的態度,氣急敗壞地罵道:“笨蛋,你們***還愣在這裡干什麼,還不去報警!給老子馬上拉響一級警報,遲一步我親手劈了你們!”
“是!”盜盟戰士們忙不迭地領命,一個個像中箭的兔子般瘋狂奔向城樓末端二十八口連環警鍾。鐵隆深吸了一口氣,穩定穩定心神,大聲命令道:“警備團全體成員聽令,現在立刻隨老子進入一線陣地,開啟所有‘波塞冬’對城下進行無差別轟炸,不得有誤!”
話音才落,“嗚嗚嗚……當當當……”一聲聲雄渾悠長的沖鋒號角和清脆嘹亮的警鍾在城外和城內同時響起。大地一片漆黑,因而看不到敵人移動的盛況,但“喳喳喳……”的腳步聲隱然蓋過了傾盆大雨和晴天霹靂。
鐵隆一顆心緊張得噗通噗通狂跳不止,臉上卻保持著一副穩如泰山的表情,他連聲催促道:“快快快,都給老子跟上,守住敵人這一波攻擊,咱們就都他媽是英雄,守不住就都他媽是狗熊。不,恐怕連狗熊都不是!狗熊起碼是活的,咱們要是守不住就得去陰曹地府免費逛一圈了,所以一定要給老子守住,援兵很快就到了……開炮!”
“轟轟轟!”數十門波塞冬巨炮昂首齊吼,頓時,天在搖,地在顫,天地似乎要裂開了。一顆“地獄火”在人群中爆炸,地面上像突然冒起了一股噴泉似的,灌木和沙土一起飛上了半空;一顆“地獄火”落在護城河岸和河心裡,河水如煮沸了一般水柱四起……當“波塞冬”巨炮和閃電連弩一齊開火,像一把把鐵掃帚無情地掃倒了敵人,“地獄火”爆炸時劇盛的紅芒,照亮了周遭一切景物,最清晰的就是閃電連弩掃射下冒起的一道道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