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侯的故事 第十二卷 問鼎 第三章 灰燼
    「刷!」龍紋刀筆直地停留在我的咽喉,刀尖牴觸在肌膚上,鋒利、尖銳、冰冷的觸覺讓我寒毛直豎,這一次死亡距離我那麼臨近,我無依無靠地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望著下一刻就要捅死我的眷戀情人,忽然感到這個世界那麼荒謬,生活是那麼無恥,一切都像是一場惡夢,可惜我永遠都醒不過來。

    半晌,我聽見了一個陌生而沙啞的聲音,顫抖卻堅定地一字一句地道:「我不知道他是燕丹,我只知道,我和伊什古曼商隊的兄弟們碰到了殘酷可怕的殺戮。那幫白銀騎士對你來說,可能是忠肝義膽的夥伴,但是對我來說他們只是冷酷無情的畜生。憑借他們優勝的武力,其實只要用威脅,就可以逼迫商隊那些連普通士兵都比不上的菜鳥們投降認輸,然後對你們服服帖帖,可是你們沒有那麼做。」

    我陌生而冷靜地訴說著,看著雲採菱越來越輕蔑不屑的眼神,越來越壓迫血肉的刀鋒,毫不妥協地侃侃而談道:「所以,我選擇了還擊。你們想不到會遭受那麼大傷亡吧?當你們夾著尾巴逃走的時候,我看著滿地狼藉的屍體,心裡一點內疚的情緒也沒有。我只有痛恨,我恨自己為什麼愚笨,為什麼沒有足夠實力將你們趕盡殺絕。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樣會殺得你們寸草不留,燕丹?白銀騎士?我照殺不誤。」

    「別聽他說廢話,菱菱,夜長夢多馬上了結了他,帕赫薩就要帶人來了。」段璧幽靈般從窗外閃了進來站到雲採菱身後,迅速敏捷地將身上衣袍解下來披在裸露著挺拔酥胸的雲採菱身上。

    我魂飛魄散地瞅著他的手肆無忌憚地掠過那對聳然有致的酥胸峰巔,眼神裡充斥著一股得意洋洋的邪惡表情,最可怕的是,被侵犯的雲採菱絲毫沒有慍怒神色,只是玉頰飛起兩片嫣紅,一對媚態橫生的明眸嬌嗔地白了段璧一眼。

    「姦夫淫婦,你們居然在短短數天時間裡就……」剎那間,我感到萬念俱灰,恨不得馬上死去。可是雲採菱那致命誘惑的眼神,始終徘徊在腦海不去,如一道道滾滾焦雷不斷轟轟作響。如果不是有了床第之歡、夫妻之實,一個處子萬萬不會任由另一名男人肆意撫摸驕傲酥胸。

    怒火如火山爆發一般噴薄欲出,第一個燃燒殆盡的不是敵人,卻是那顆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心靈。我的心在一剎那化作灰燼,一股酸澀鬱悶的氣流在胸臆瘋狂翻湧著,頭腦卻前所未有地清醒無比,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我不要死,起碼不是現在死,要死也得讓這對姦夫淫婦悲慘收場之後。

    「嘶!」雲採菱惡狠狠挺進刀尖的剎那,我先一步啟動玩命貼著刀鋒暴退。一攻一守在電光石火間完成,除了我和她,即使高明如段璧也來不及出手阻止。

    我突然感到一股火辣辣的疼痛,緊接著無數股熱乎乎的液體淹沒了整個右半邊身子。那是一道從左肩鎖骨開始,一直劃到左腿膝蓋骨為止的深湛殷紅傷口,紅白相間的血肉翻湧著,更多的卻是鮮紅駭人的血液。它們爭先恐後地狂湧出來,把我碩壯雄軀統統染成觸目驚心的顏色。

    我不顧一切地貼地狂退著,直到遇到一道障礙物,那是一堵堅實牢靠的牆,可惜它現在卻成為促使我泅渡鬼門關的最大障礙。

    我絕望地虛弱無比地靠著牆,只來得及看一眼傷口,就迎來了如影隨形的一刀一斧。

    刀光晶瑩耀眼,斧芒璀璨奪目,它們越來越近,越來越厲,越來越猛……因重傷失去啟動「鎖魂」能量的我,現在是作繭自縛,只能眼巴巴地等待著死神降臨。

    恍惚中,我又看到了那雙曾經對我含情脈脈的妙眸,但是那抹欲語還休、心有靈犀的默契卻永遠都不存在了。現在的雲採菱眼睛裡只有刻骨銘心的仇恨,還有咄咄逼人的殺機。

    女人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動物,這一刻我也幡然省悟一件事情:「如果我佔有她的第一次的話,是否現在苦苦掙扎在生死邊緣會是段璧?」

    我幽幽歎息著絕望地揚起了右手擋在眼前,那是下意識的反應,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重傷垂危的我陷入一團迷迷糊糊的境地,突然很不喜歡閃閃發光的事物,我想遮住那一片耀眼生花的閃光,於是抬起了右手。

    接下來,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只聽見耳畔隱隱約約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憤怒咆哮,將我硬生生震得暈厥過去了。它是那麼熟悉、那麼親切、可是我偏偏想不出來在哪裡聽過,我已經太疲倦了,精力像破水壺裡的水,一次就洩漏得點滴不剩,只留下一個空殼。

    「咳咳咳……」我劇烈無比地咳嗽著,胸腔內的空氣被強勁扭曲統統逼出了體外。

    嗓子乾裂得像一把地獄火熊熊炙烤著,雄軀僵硬如死,脖頸以下膝蓋以上全都被潔白繃帶包裹得結結實實,期間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濃郁藥香味,迅猛充斥著我的鼻翼。奇怪的是,聞到它我忽然奇跡般止住了咳嗽,終於可以順順利利喘口氣了。

    「老大,水……」安德魯急急忙忙端來一杯水,輕輕抬起我的頭喂到嘴邊。清冽冰冷的液體潤濕過乾涸的嗓子,順著食道一鼓作氣流到胃腸,我感到思緒突然間清醒了,同時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痛苦淹沒了我。

    我痛苦無比地閉上了眼睛,心臟痙攣似地抽搐著,指甲死死陷入掌心,任憑一道道纖細血流浸透出掌心,再慢慢滲透到潔白如雪的床單上。

    雲採菱的影子陰魂不散地在腦海裡跳動著,我想方設法要將她抹去,可是她一次次更加鮮明地映照在眼前,一次次地在我遍佈傷痕的心靈上,狠狠撒下鹽水,重重踩上幾腳。

    安德魯驚駭欲絕地瞅著我,結結巴巴地道:「老大,老大,你不要這樣!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為了那樣的賤貨,你根本不值得這麼傷心!你這樣他們只會更加得意,更加嘲笑你。唯有你堅強起來,堂堂正正地活下去,才是對姦夫淫婦最強烈的反擊!」

    我瞅也沒瞅他,默默地忍受著傷心難過,這一次的打擊那麼猛烈、那麼直接、那麼猝不及防。

    看到她仍在人世的時候,我心底不知多麼高興,傷害到她的時候,我又不知多麼痛苦。沒有人能夠瞭解我對她的感情之深,那是一種患難與共的真情。可惜現在現實的荒謬殘酷地向我展示了這個無知女人零度情商,更曉得她由始至終都將我當做一件工具。

    不過事到如今一切都無所謂了,我的心被熊熊怒火燃燒成一片灰燼,還殘留一股永不能忘的深仇大恨。它深深烙印到我的血液、我的骨骼、我的經脈、我的靈魂最深處。如今的我,被糾纏不休的噬骨深仇包圍著,唯有用血才能洗淨恥辱,恢復我的尊嚴。

    「安德魯!」我猛地睜開龍眸,淡淡地盯著他問道:「告訴我昏迷之後發生的事情!」

    安德魯怔怔地瞅著我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容,驀地發現那對深邃難測的龍眸,這一刻爆發出兩道邪惡無比的冰寒,四目接觸的剎那,他就立刻潰不成軍,再也不敢面對面盯著我看,因為他承受不了那種撕天裂地的壓力。

    「對不起老大,我只看到了結尾。在我練功最酣的時候,你房間裡傳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憤怒咆哮,我被嚇得差點走火入魔。在收拾妥當脫軌的真氣後,就立刻拔刀想衝進你的房間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就是衝不進去。每次都被一股龐大無匹的力場反彈出來,而且身體還遭受到各式各樣的異常攻擊。黑暗、霜凍、烈焰、爆炸若不是我憑借『秘典』記載的自然之道卸載,恐怕早已被撕成碎片了。」

    安德魯記憶猶新地驚恐轉述著,隔了半晌,他嚥了一口口水,艱辛地道:「說實話,當時我很高興,因為我知道排斥力場意味著打鬥仍在進行,而天底下沒有任何人會是您的對手。我最害怕的是,那種悄無聲息的死寂。我非常恐懼順順利利進門,然後看到您慘遭不測。我一直等待著能夠衝進去機會,一遍又一遍嘗試著。」

    當他說到這裡,我暗暗送出一縷精神能進入魔靈鐲。神獸立刻送返一縷歡愉無比的精神能回應我,那是一種發自心靈深處喜悅。但是我卻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悲哀,獸類尚且能夠如此專一,身為萬物之靈的人類,為什麼卻集合自私自利、卑鄙無恥之大成?

    安德魯繼續訴說道:「後來,我聽到一聲天崩地裂劇響,你的房間塌了大半。煙塵瀰漫中,那對姦夫淫婦正碰上聞聲趕來的巡邏隊,可惜被他們殺出重圍逃走了,不過他們的同黨卻被全部留下來了,沒有活口,即使被活捉,也都紛紛咬碎牙齒內暗藏毒藥自殺身亡了。」

    我幽幽歎息道:「是你衝進廢墟救了我?」

    安德魯搔搔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小事一樁嗎!你不提起,我都忘記了。再說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這麼做的,這是人類基本的良知嗎!」

    我冷笑道:「沒錯,可惜有些人根本就是喪盡天良,所以也就根本沒必要讓他們繼續存活在這個世界上。因為他們連畜生都不如!」

    安德魯默默聽著這段令人毛骨悚然的誓言,暗暗替被詛咒的人們祈禱著,希望他們早死早安樂,若落在老大手裡,恐怕死都是一種世界上最奢侈的事情。

    時間悄悄流逝,我躺在病床上默默潛入意識海深處,徜徉在無邊無際的小宇宙內,觀賞造化的神奇詭秘。銀河、熾天使、墮落天使、無數色彩繽紛的游離能量,它們無私地陪伴著我,靜靜等待著時空毀滅的極限。

    這一刻,我暫時忘記了刻骨仇恨、忘記了天下霸業、忘記了紅顏知己……心中一片空明通透,不知不覺臻至「事事無礙,梵我如一」的禪宗至高境界。真氣渾渾噩噩地逐漸恢復原狀,那是一種讓人終生難忘的極速,一剎那即是永恆。

    「吱呀!」我輕輕推開窗子,一股清新冷冽的空氣直沁心脾,多日鬱悶壓抑的心情陡然得到了釋放。極目遠眺,長空澄碧如洗,白雲悠悠遊游,肆虐大地的暴風雪早就消逝得無影無蹤,人間恢復了一片寧靜祥和。

    「只是,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很難挽回了吧?」我輕輕歎息著,目光逗留在眼前景致上。

    這是一座紅欄綠柱、長廊曲回的園林。

    亭台樓閣、假山流水不一而足,閣前的噴泉晝夜不息地噴放著水的花朵,潺潺的水聲在幽靜之中更顯得動聽,簷下火紅的赤龍菊和精靈桃排列在灑過清水的花園裡,微風把陣陣清香吹散在空中。

    我暗暗感慨萬千,僅僅是這座四季如春的花園,就不知道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能一直保持現在的景致。而與此同時,愷撒帝國乃至風雲帝國,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忍饑挨餓,承受著刺骨嚴寒,隨時可能凍斃街頭。

    一陣輕盈明快的腳步聲淡淡傳入耳鼓,我腦海裡迅速浮現出德布靈的鮮明形象。

    「咦,還有一個人……」我直到那個人欺近五丈之內,才愕然發覺對方的蹤跡。之前他如融化在透明空氣裡,根本就不存在似的,這份駭人聽聞的天道修為,不禁讓我大吃一驚。

    「哈哈哈哈……有勞帕赫薩大人親自探望,勝藍盛感惶恐不已,請恕小人失迎之罪!」我霍然轉身恭恭敬敬地施禮,順便打量著那名威震天下的「白虎」帕赫薩。

    眼前是一名年紀與我相若的青年,身軀雄偉挺拔,僅僅略低我半個頭。

    他穿著樸實無華的棉制長袍,唯一的裝飾是高高豎起的古典脖領,微微遮掩著那張一副古井不波的臉容,即使被我嚇了一跳,訝異表情在那雙深沉冷靜的虎眸裡,也僅僅是一閃而逝。

    若有若無的蛾眉,刀削筆挺的尖鼻,冷酷無情的薄唇,比常人雄闊近半的胸臆,還有粗壯強橫的四肢,處處顯示出一種飽含爆炸力的潛在威懾。無疑,他是一名能夠直接威脅到處於鼎盛時期的我的超級勁敵。

    在我打量他的同時,他也上下仔細審視著我。那目光猶如一隻張牙舞爪的老虎,小心翼翼觀察著同樣充滿危險和威脅的同類。

    我和他就那麼劍拔弩張地靜靜對峙了良久,直到德布靈都覺著太尷尬,機靈地打圓場。

    他輕輕咳嗽一聲,打破臥室內沉寂的氣氛,微笑道:「呵呵,讓我來正式介紹一下,這位是『海闊天空』黃金龍騎士團團長帕赫薩伯爵……這位是碧勝藍先生。」

    帕赫薩哈哈大笑道:「幸會幸會!這幾天,阿德不斷在我面前誇獎你,我一直以為言過其實,想不到今日一見,才曉得他實在是太謙虛了。碧兄比阿德描述的至少還要厲害十倍。歡迎碧兄光臨寒舍!」遂一邊說著一邊伸出右手握向我的右手。

    我陪著笑臉道:「大人太客氣了,勝藍豈敢蒙您厚愛!」言罷硬著頭皮伸出右手與他相握。

    「喀嚓!」雙手接觸的剎那,我和帕赫薩腳下的地板紛紛支離破碎,狂暴勁氣颶風過境似的掃過半座臥室,搞得大部分傢俱全部損毀。

    「佩服!」我藉著後退一步緩解了那股迅猛無儔的衝勢,嘴角卻不禁噙著一縷妖艷鮮血,

    「承讓!」帕赫薩則只是上身劇烈搖晃了幾下,那雙深沉冷靜的虎眸爆閃出兩道狂熱精芒。

    德布靈苦著臉道:「大家都是自家人,不必搞得這麼驚天動地吧?」

    我淡淡擦拭著嘴角鮮血,剛剛想要說點什麼,驀然狂嘔一聲,噴出一道粗大血箭,老半天都溺水般拚命喘息著。

    德布靈大吃一驚趕忙扶住我,臉容變色地盯著帕赫薩,疾言厲色道:「你……」

    帕赫薩一臉歉意道:「不好意思,剛剛碧兄反擊勁道太強勁,我被迫動用了『白虎』的力量才能抵禦。不過吐完這口血,潛勁都釋放出來就沒有大礙了。」

    德布靈嘴唇微動,卻又欲言又止,只是扶住我坐到椅子上,關切地問道:「老碧,你沒事吧?」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故作悠然自得道:「我想伯爵大人只是隨便伸量伸量小弟的功夫,絕對沒有惡意的。否則我現在就根本不能站在這裡說話了。『白虎』就是『白虎』,果然名不虛傳。」

    德布靈鬆了一口氣,歎息道:「你們倆真是……讓我怎麼說呢!」

    帕赫薩淡淡道:「請莫怪小弟出手過重。對一名單槍匹馬挫敗『暴雪』白銀騎士團,再獨力抗擊風師兩大愛徒聯手攻襲的超級高手,我帕赫薩真的充滿了發自內心的崇高敬意。作為一名視榮譽為生命的騎士,全力以赴是對另一名騎士至高尊敬。我想碧兄,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心情。」

    我苦笑點頭道:「話是沒錯,不過我希望這種敬意最好是溫和一點的,譬如男子間握手,就不如換個千嬌百媚的小娘子來划算。起碼軟玉溫香,勝過嘔血十升對不對?」

    「哈哈哈哈……」德布靈忍俊不住道:「說的好,刀光劍影哪裡及得上兒女情長,就讓小弟做東,請二位同我去好好瀟灑一番,見識見識東海佳麗是何等的溫柔動人如何?」

    「不行!」帕赫薩斷然回絕,可我和德布靈愕然望向他的時候,卻看見一張陽光燦爛的笑臉,

    他雲淡風輕道:「嘿嘿,你們莫要忘了這裡是誰管轄的一畝三分地。誰敢說比我帕赫薩更懂得布迪氆城的***行情呢?若你們不要我幫忙,我擔保阿德帶著你,肯定連美女的裙子都摸不到,就被掃地出門。」

    屋內傳來一陣哄堂大笑,德布靈眉飛色舞道:「莫非你知曉什麼超級美女存在?」

    我助興地追問道:「呵呵,莫要賣關子啦,我可是很久沒碰過女人的,就是母豬也有興趣的。」

    帕赫薩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樣瞅著我倆,嘴角浮現出一抹詭異絕倫的微笑,道:「暫時保密吧!不過我擔保你們看見她的時候,一定會連口水都流出來的。只是究竟有沒有緣分,能不能一親芳澤,那就不是任何人能夠控制的事情了。要她願意才行!」

    德布靈和我面面相覷,遂同時嚷嚷著湧向帕赫薩,叫道:「那我們還等什麼?」

    沐浴更衣後,我穿上一襲嶄新精緻長袍,精神飽滿地出現在兩人面前。他倆都驀然呼吸一窒,面容僵硬了一下,甚至有點不敢相信地瞅著我的英俊臉容。

    德布靈苦笑道:「未想到老碧大病出愈,氣質反倒多出一股沉凝大氣來。我想違背良心說你很醜,可惜怎都騙不過自己。看來今晚我有難了,花魁可能要無條件讓給你。」

    帕赫薩笑嘻嘻地拍著德布靈的肩膀,安慰道:「若是普通女子也許必被阿碧迷得神魂顛倒,可惜這位傾國尤物絕對與眾不同,人品武功才華學識任何一方面都馬虎不得,她短暫逗留布迪氆城期間,都不知道有多少風流才俊剎羽而歸,所以我並不對阿碧特別有信心,倒是認為我們三人機會一定均等。」

    我哈哈大笑道:「老帕的話不禁強烈勾起我的興趣,真的很想立即見見這位能讓你讚不絕口的女人。」

    德布靈連忙起哄道:「是啊是啊,千萬不要耽誤了約會美女的時間啊!」

    帕赫薩沒好氣地白了兩人一眼,道:「一會兒千萬不要出醜啊!呵呵,否則屆時別說我裝作不認識你們倆。嘿嘿,還是美女最重要。」

    「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我和德布靈異口同聲地怒斥著帕赫薩,遂整座屋宇內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這一刻,我心裡分外思念一個女人。

    「無憂,不知道你現在正忙什麼?儘管相隔萬里,可我仍很想你,很想很想……」

    當我跨出車廂的瞬間,立即被眼前景致所吸引。

    這裡松柏繁茂,綠蔭如蓋,使長亭裡充滿松籽柏實的特有清香。亭子座落在半山腰,抬頭可見氤氳之中的遠山,低眉能俯視山下的河谷大路。亭後有路直通一道斷崖,斷崖處又有石橋相連。從草亭尖頂往上看,山峰絕處,露出古剎的寶塔和殿堂。

    德布靈一臉不可思議地瞪著帕赫薩,道:「老帕,你不是想帶我們去尼姑庵吧?」

    帕赫薩悠然自得道:「嘿嘿,布迪氆城多的是煙花柳巷,數不清紅燈萬盞。不過那些儘是庸脂俗粉,絕對俗不可耐。我帶你們來看她,中間不知托了多大人情,不要不識好歹。」

    我忍笑道:「不要爭了,時間尚早,最多到前面打個轉,我們再去溫柔鄉嗎!」

    德布靈聞言眉飛色舞,帕赫薩卻一臉不屑一顧道:「若你們看過她之後,還有心情去見別的女人,那麼一切開銷皆由小弟負責好了。」

    三人說說笑笑,一路盤山登鋒,目標直指那座禪院。

    隨著越行越近,禪院輪廓也漸漸雄偉起來。

    四四方方的朱紅院牆、鱗次櫛比的重重簷頂,處處洋溢著昔日風光一時的鼎盛輝煌,奇怪的是現在香火特別黯淡,看不見一名燒香拜佛的信徒。

    聆聽著悠揚鐘聲、陣陣梵唱,凜冽山風都變得一片寧靜肅穆。

    我幽幽歎息一聲道:「果然是遠離塵囂、與世隔絕的好地方。或許唯有此地,才配得上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可惜就是有點太寂寞了。」

    德布靈無知無覺道:「嘿嘿,我倒覺得禪院經營甚不得法,一副坐吃山空的架勢。如果我來經營的話,自然……」

    帕赫薩白了他一眼,低聲喝道:「阿德住嘴,有人來了。你若想見到真正美女,就莫要再唧唧歪歪的。」話音才落,禪院寺門打開,踱出一胖一瘦兩名穿著木棉袈裟的和尚。

    他們相貌普普通通,卻雙眸淒厲如電,太陽穴更高高鼓起如鴿蛋,唯臉上一片寧靜平和。更引人注意的是,他們步履雖急,可總給人閒庭信步的沉穩安詳,點塵不驚纖沙不擾。

    胖和尚悠悠合什道:「歡迎三位施主光臨敝寺,不知有何貴幹呢?」

    帕赫薩淡淡道:「我受朋友所托,特來求見聖女芳駕。這是信物,請代為稟呈。」言罷從袖中變魔術般亮出一枚蒼翠欲滴小如意。

    胖和尚臉上掠過一絲訝異,遂恭恭敬敬道:「原來是貴賓駕到,請隨小僧前往『雨浥殿』。」

    帕赫薩波瀾不驚道:「那就有勞大師帶路了。」

    胖和尚連道:「不敢!不敢!榮幸之至。」

    我和德布靈面面相覷,滿腹疑竇地跟在帕赫薩身後,走向座落在後山的一座孤零零殿宇。

    這一刻,我對這位諱莫如深、架子出奇大的美女亦充滿了好奇。

    「是她?世界還真是小啊!」當我邁步走入雨浥殿的剎那,看到了一尊熟悉無比的優雅身影。這一刻,我頭皮發麻,心中寧願從未踏入過這座倒霉的禪院。

    蘇小橋飄飄欲仙地翩然坐於蒲團,一對洞徹世情的秀眸正有意無意地打量著我。

    她的目光平平淡淡地掠過我的臉容,卻並沒做任何滯留,但是我知道憑借她禪宗聖女的精神修為,我的黑暗能量根本無法瞞過他。

    一瞬間,我從天堂墜入地獄,更不知道即將等待我的是什麼悲慘結局。

    帕赫薩和德布靈帶著我繞了半圈,魚貫坐上三個空蒲團。

    蒲團是呈圓弧型排列的,數量約有三十餘個,每座蒲團都端坐著一名男子,莫不是氣宇軒昂、雄姿挺拔。每人面前都擺放著一張鵝黃色原木茶几,几上放著一壺一杯,清幽茶香裊裊升入鼻端,給人一種特別溫馨的家居感覺。

    我強力壓制著忐忑不安心情,硬著頭皮坐下,卻怎都欠缺愉快心情品茶聊天。

    蘇小橋並未因三人加入而稍假辭色,她正和一位瘦高硬朗的男子談得正歡。

    蘇小橋悠悠道:「夜兄對時勢有何高見呢?」

    夜青槐從容不迫道:「青槐以為當今大陸連年征戰、民不聊生,歸根結底是一個利字。若利益分配得當,世間又何來那許多紛紛擾擾。若人人生活富足,人人安居樂業,你不比我多一個金幣,我不比你多一塊磚頭,自然一切爭鬥消逝無形嘍。」

    蘇小橋饒有興致地瞅瞅他,只是默然不語,卻聽斜刺裡一個激昂嗓音道:「此言差矣,謝某抱持截然相反意見。我認為大陸久違和平,非是利益不夠平均,而是恰恰由於太平均導致。試想若風雲愷撒兩大帝國非是勢均力敵,那麼戰爭天平必定傾斜一方,只要一方得勝統一大陸,請問誰能與其抗衡?即使有不自量力者,也必被消滅殆盡,於是和平自然持久了。」

    我暗暗偷瞧了一眼發話的人,見他雄軀凜凜、雙眸如鷹,正是一名典型好勇鬥狠之輩。難怪發言如此激進,不過說的話卻深獲我心。

    夜青槐悻悻地不及反駁,又有一個嘶啞憔悴的聲音反駁道:「謝老弟說話似有幾分道理,可是詳細追究起來,又覺欠妥。試問哪朝哪代強盛過龍皇朝,可是最終它仍未能給大陸帶來任何和平。三千年浮華背後,掩藏著多少生靈塗炭,多少無家可歸。誰能保證下一個大陸帝國一定可以給天下百姓帶來安寧呢?」

    人群安靜下來,蘇小橋幽幽道:「梅先生憂國憂民,實在讓小女子敬佩,卻不知您有何使大陸和平昌盛的良策呢?」

    梅先生長長歎息道:「梅某早就脫離紅塵俗事,再不想討論虛妄和平。若一日不能回歸小國寡民,老死不相往來的遠古生活,這紛爭片刻也不會停滯的。」言罷悄無聲息,竟再不肯說話了。

    「咳!」角落裡驀然傳來一聲輕咳,一個熟悉的聲音侃侃而談道:「回歸是萬萬不可能的,那是一種悲觀消極態度,逃避現實而已。試問在座願意住華廈豪屋,還是草廬茅室呢?樵夫喜歡鋒利鐵斧,還是愚鈍石斧?我承認進步帶來了更加劇烈的競爭與壓力,但人們同樣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歡愉!」

    眾人目光齊齊聚焦他身上,我愕然發現那人竟是德布靈,他臉上散發神采奕奕,充斥著一股無往不利的信心。

    德布靈繼續說道:「既然如此,唯有勇敢面對現實困難,想辦法加以解決。我認為統一勢在必行,不論誰統一誰,都將促進整座大陸的經濟文化交流,提高百姓生活質量,讓社會穩定、繁榮、昌盛。戰爭或許會帶來短暫痛楚,卻可長治久安,避免百姓陷入水深火熱的境地。」

    蘇小橋淺笑道:「這位兄台是武力統一的嘍?」

    德布靈受寵若驚道:「在下德布靈#183;卡瓦,確是武力統一深藍的。」

    夜青槐哂道:「德兄說得不費吹灰之力,可統一大陸豈是一件容易之事?它欠缺天時地利人和,任何條件都必不可得。當年龍皇朝能結束黑暗戰國時代,時值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所有聲音一致要求和平統一。人心之齊,縱觀歷史也無出其右,故能一舉收拾山河,覆滅國家千百。可現如今風雲、愷撒兩大帝國除邊境干戈不斷外,還與四夷六族糾纏不清。根本沒有和平契機出現,屆時誰也不服誰,打來打去苦的只是百姓,還不如每個國家每個民族正視公平兩字真意……」

    場內一片默然,夜青槐的解決方法雖然消極,但分析時勢卻頭頭是道、一絲不差,辯得別人啞口無言。只是我想來想去,卻又覺得他說的特別牽強,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我正琢磨著夜青槐的話,陡然間感覺一縷明亮清澈的目光落到臉上,赫然來自我又愛又怕的蘇小橋。

    她悠然自得道:「小橋看兄台眉宇挑動數次,想必另有高論,不知可否說來給大家聽聽呢?」

    我心中暗暗苦笑,道:「該死,你終究還是不肯放過我。」不過想歸想,我若不答立刻成為全場焦點,屆時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

    想到這兒,我輕輕咳嗽一聲,清清嗓子才道:「小弟認為關鍵不在統一與否,而是百姓生活安康。只要完成這一點,不管是一州一郡,還是一家一戶,那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我頓了頓,繼續說道:「戰爭消耗著巨額人力物力財力,故除非事關生死存亡,絕對不要動武的好。不過既然動了,就要速戰速決,萬萬不能拖得經年累月,因為最終受苦的還是百姓。所以,我不目前兩國戰爭,因為那就是一場虛耗物資的無用功,到頭來即使一方慘勝,也將導致大陸更加動盪。」

    眾人一片嘩然,數十雙目光死死地盯著我,一遍遍掃瞄不停。

    蘇小橋一雙秀眸射出訝異表情,幽幽問道:「那兄台有何治國救民的良策呢?」

    我索性豁出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道:「勝藍以為,與其做無謂戰爭,不如安心發展,等待一個統一契機。其實不管國家如何發展,深藍大陸終究是那麼點地方。只要你的國家日漸強盛,憑借實力自然可以得到越來越多的資源和從屬民族。屆時只要公平對待每個民族,人家自然服你,不會再出現糾紛和戰爭。哪怕昔日強敵,也會日漸沒落衰敗。當然一切都建立在強硬無比的武力和以德服人的威望上。」

    說完,我不顧眾人看怪物似的目光,倏地長身而起扭頭走向殿外,再不管背後任何人挽留。

    這一刻,我忽然弄懂了自己一貫模糊不清的理想,統一不統一深藍大陸無所謂,但是我必需給百姓,給我的兄弟、將士們一個交待。

    「果然高論!聽到輕侯一番說話,我差點忍不住軟下心腸,想有多遠就走多遠,再也不管塵世的是是非非。可惜……」一抹平平無奇的低沉悅耳嗓音,自我背後兩丈外幽幽響起。

    我嚇得全身酥軟,連根手指都動彈不得地聽著她說話。

    有生以來唯有這個人給我最恐怖壓力。因為我仗以縱橫天下、所向披靡的精神異能,在她身上根本沒有一點效用。甚至她欺近我兩丈範圍內說出那句話,我才愕然察覺她的存在。

    我小心翼翼地轉身,赫然再一次看到了「天尊」燕憔悴。

    她穿著一襲晶瑩如雪的白袍,赤足離地半寸佇立。朔風狠狠吹拂著及腰秀髮,那漆黑烏亮光澤形成一面詭麗魔鏡,深深吸引住我的眼神。最可怕的是,她臉上戴著一副半哭半笑的死神面具,質料居然是爛銀的。

    我倒吸一口涼氣道:「白銀騎士竟是你的部下?」

    燕憔悴不置可否地道:「很奇怪嗎?我竟也是他們中的一員。他們從未屬於過我個人,只屬於英明偉大的道宗。他們是為道宗信念犧牲的最崇高殉道者,他們想要阻止的是蔓延整座深藍大陸一場惡夢,結果卻被你破壞掉了。」

    「惡夢?」我一邊嘲笑著對方,一邊緩緩握緊了雙拳,沛莫能御的光暗之翼讓驛動的心漸漸平復下來。

    「屠殺數以百計的無辜商旅才是惡夢吧?一群雙手血淋淋的劊子手,居然堂而皇之說要阻止一場蔓延大陸的惡夢,尊敬的天尊閣下,您是在說笑吧?」

    我不遺餘力地譏諷著她,警戒狀態亦同時提高到臨界點。

    燕憔悴一雙星空般美麗秀眸裡綻放出一點惱怒,不過立刻就消逝得無影無蹤,最後只餘下一抹惋惜。

    她幽幽涼涼道:「輕侯,想不想聽我講一個古老的故事?」

    我不禁暗呼一聲:「我的娘啊!」

    ps:今天開始繼續解禁。前幾天網絡連接不正常,無法登陸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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