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毫無顧忌地打破微妙氣氛道:「小姐,你剛才不是已經查閱過任務欄了嗎?我需要的是那份護送伊什古曼商隊去帝都的任務,你剛剛告訴我還差兩份名額,我和我的老大,恰恰可以彌補這個臨時空缺,現在你見到老大的本來面目了,是否趕緊和我們簽訂一份協議才是最要緊的事啊?」
靚女聽罷秀眸射出兩道咄咄逼人的寒光,冷冷淡淡地掃了安德魯一眼,讓後者嚇出一身冷汗,正當他以為煮熟的鴨子飛掉時,靚女突然鮮花盛放般嫣然一笑道:「您好,我是得土安城傭兵分會三級接待員布蘭薩,能為您這麼英俊神武的先生服務,我感到非常榮幸。您可以添一份履歷表,然後就可以和傭兵分會簽署一份短期服務協議了。」
她這番話當然不是對安德魯說的,對布蘭薩來說,他完全等同面前透明無痕的空氣。
我暗呼不妙,想不到愷撒帝國的女孩子這麼豪放,若她非要我出賣色相才肯簽署協議,那就非常糟糕了。不過大不了也就是犧牲一次而已,好像還是可以忍受的。
我一邊筆走龍蛇書寫著履歷,一邊小心翼翼應付著布蘭薩非常技巧的盤問。時間過得特別漫長,我像坐牢一樣忐忑不安地結束了「善意」詢問,看也不看就迅速簽署了那份協議,然後問明僱主所在地,領了可供辨認的兩面紅褐色腰牌,立即逃之夭夭。
布蘭薩直瞅著我的身影消失在厚重鐵門外面,這才爽然若失地收回幽怨無比的眼神,活像久居空閨的哀苦怨婦,讓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寒風肆無忌憚地吹拂著大地,天氣不知不覺間越來越冰冷徹骨,當我和安德魯拉開門扉走進「邁爾斯」酒吧的時候,喧囂熱鬧的酒吧驀然安靜了下來,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瞅向我和安德魯殘破衣著。這間高檔酒吧,通常都是衣著光鮮的紈褲子弟和腰纏萬貫的富商們談判交易的地方,一年到頭都極少有人走錯門。
短暫的靜默過後,機靈的夥計一個健步衝過來趕蒼蠅似的揮手道:「這裡不是你們來的地方,要喝酒的話去街角拐彎處的『肥狼』酒吧,那裡才是你們應該待的地方。快走快走,不要妨礙本店做生意!」
他一邊說著一邊推推搡搡,想將我和安德魯趕出大門。豈料這一推將餓得肝火正旺的安德魯惹毛了,他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裡,任憑夥計臉紅脖子粗地使勁推拉,偏偏就像蜻蜓撼柱一般根本不能移動分毫。
片刻後,夥計驀然發出聳人聽聞的尖叫聲,渾身抽搐痙攣著倒地不起。附近就座的客人們可以清清楚楚看見他那只骨骼怪異扭曲的右手裡虛握著一柄鋒利匕首。那本來是起威嚇作用的利器,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正散發出爍爍精光。
造成這一幕慘劇的安德魯好像剛剛昨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笑瞇瞇等待著事態的發展。
「他***,你們是來搗亂的是吧?來人啊,將這兩個混球給老子擒下,我要好好招待一下他們!」距離兩人不遠處的櫃檯裡傳來一聲斷喝。
「嗖嗖嗖!」話音未落,酒吧各個角落裡無聲無息竄出十數名彪型大漢,一聲不吭地圍向二人站立之處。他們個個穿著質地優良剪裁精緻的錦袍,袍袖間鼓鼓囊囊地不細看也知道藏匿著致命利器。
我見事情越鬧越大,念及此去帝都事關重要,不得不暫時忍氣吞聲道:「對不起,我想這是一場誤會,我們是來找人的。請問伊什古曼商隊德布靈先生在這兒吧?」
櫃檯裡那名雙眸凶光四射的錦袍中年人,疾言厲色地沉喝道:「誤會?將人的一條手臂臂骨斷成七截也是誤會嗎?不用說廢話,兄弟們將這兩位『貴客』請出去好好『招待招待』!」
「呼啦!」十數名彪型大漢齊刷刷訓練有素地逼上來,看那標準規範的動作即知這是一群職業打手。他們整齊劃一地將右手探入腰間,雙眸隱隱透出一貫心狠手辣的凶殘殺意。
我歎息一聲,和安德魯從容退出門扉,筆直走到街心靜靜等待著一場「實力懸殊」的戰鬥。
「蓬蓬蓬!」門扉被猛烈撞開,錦袍大漢們一窩蜂衝出酒吧正門,餓虎撲食一般包圍上來,一聲不吭拔刀就砍。酒吧門窗也被紛紛推開,一群無聊之極的貴族、富商和公子哥兒們探頭探腦,唯恐落後地瞅起熱鬧來。
不過戰鬥場面開始即是結束,毫無懸念地結束了,根本沒有驚險刺激、血肉橫飛的殺戮場面。
「噗通……」一連串電光石火的瞬間較量中,那群職業打手有如一朵盛開蓮花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身軀僵硬如石根本是紋絲不動,在每個人右臂關節處觸目驚心地都插著一柄血淋淋的鋒利砍刀。每柄刀都筆直貫穿了關節,窮凶極惡地深深沒入青石板街道,露在手臂外面的僅剩下一隻隻纏著天鵝絨布的猩紅色刀柄。
打手們沒有一人痛哼一聲,任由辟里啪啦的冷汗濕透重衫,可仍沒有任何人求救饒命。
戰場靜得墜針可聞,連一聲細微呼吸聲都欠奉,人人都是屏息以待,靜靜等著事態發展。似乎料想不到安德魯武功如此霸道,心腸亦如此狠辣,櫃檯內那名錦袍中年人瞠目結舌地站在門口,不知所措地瑟瑟顫抖著,雙腿早就軟得一塌糊塗,大冷天兒肥碩的腦門上點點滴滴竟佈滿一層又一層冷汗也不懂擦拭。
安德魯幽幽涼涼道:「老闆,你的『招待』我們已經享受過了,效果似乎不太理想啊!還有沒有更好的菜式啊,我可趕時間,我們老大也是很忙的喲!」
錦袍中年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個比哭還難堪的表情道:「你……你們……想怎麼樣?」
我照舊壓低狗皮帽子,靜靜等待安德魯隨心所欲的處理,這種「拋頭露面」的危險節目,當然都由這位新收的小弟一手自編自演。
只見安德魯他果然不負期望,慢條斯理地走到錦袍中年人身畔,輕描淡寫道:「老闆,你說這麼大場面鋪開了,現在應該怎麼收拾爛攤子呢?你是罪魁禍首,理所應當付出一點昂貴代價吧?當然我指的是比較地上躺著的各位仁兄仁弟們說的,他們是一隻右手,你嗎,就一隻右手加上一條左腿好了,這樣也搭配一點,不會導致將來走路時身體不平衡是不是?」
錦袍中年人聽罷嚇得魂飛魄散,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早就沒有當初喊打喊殺那股威風凜凜勁兒,若是沒有安德魯知機扶持,恐怕早就堆成一團爛泥了。
他哆哆嗦嗦細若蚊鳴道:「大……大爺……饒了我吧!我……我上有小,下有老……不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您不看我的面子,也看在我家裡人的面子上,就繞過小人這一遭吧!我殘廢了,他們就得活活餓死啊!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安德魯雲淡風輕地在錦袍中年人耳畔道:「嘿嘿,你說得倒是容易,可惜此事老子做不了主!看到沒,那得我老大親自點頭才能算數。不過你別想用人情求他老人家,我老大這輩子水裡來火裡去,刀山劍海視若等閒,提著腦袋混到今天,早就練就了一副六親不認的鐵石心腸,目前僅對一件東西感興趣!那就是黃金!嘿嘿,不用我指點你怎麼做了吧?」
錦袍中年人噤若寒蟬地連連點頭,恭恭敬敬請我和安德魯進入後堂,同時命令其他夥計及時救治傷員。圍觀的酒客們見熱鬧如此收場,瞬間恢復熙熙攘攘、熱鬧喧囂的場面,當然喝得酩酊大醉的時候,這件「轟轟烈烈」的戰鬥已經被渲染成另一種誇張十倍的版本。
「蓬!」當後堂鐵門被關閉的瞬間,我清清楚楚感覺到兩道有如實質的目光芒刺在背,那是人群中一名富賈打扮的三十歲左右男人,匆匆一瞥間我只留意到他有一雙特別犀利敏銳的眼神,渾身透著一股子精明幹練,且皮膚白皙緊繃、輪廓線條硬朗的臉容上時刻保持著一抹自然從容的微笑,頗有一種予人好感的親切魅力。
我心中一動,卻壓制滿腹疑竇尾隨著安德魯和錦袍中年人步入後堂深處。
經過短暫停留,安德魯已完美無缺地結束生平首次敲詐計劃,和我渾身上下煥然一新地步出後堂,逕直走向後門溜走。
在我倆身後不遠處的酒吧老闆,眼睜睜地瞅著兩人溜走,眼神裡射出怨毒無比表情,偏偏卻又不敢立即做出報警等措施。
因為老謀深算的安德魯,剛剛不小心「洩漏」出我倆是「鋼鐵巨人」騎士團近衛一團密探的事實,並且巧妙地以「鋼鐵巨人」極品軍刀為證,迫使他不敢不也不能不相信。
一直以來,涉及帝國軍官的案件都由各級憲兵隊負責,而類似於「鋼鐵巨人」騎士團這種超級團隊,身份卻又凌駕於一般憲兵隊,它內部獨立設置著一支憲兵隊管轄紀律,只要沒有傷及性命,或者姦淫婦女,憲兵隊例來都是隨隨便便敷衍判決了事的,有的甚至根本沒有外界通報,判不判都不知道,所以酒店老闆也只好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了。
安德魯哈哈大笑道:「想不到這一千枚金幣這麼好賺,只要我們再做上兩票,嘿嘿,不但去帝都不愁沒錢,連這輩子的花費都統統有著落了。」
我冷冷淡淡地釘著安德魯,看得他心裡發毛,狂笑立即嘎然而止,只會結結巴巴地道:「老大,我……我有什麼說錯了嗎?」
我幽幽涼涼道:「你以為我們是打劫的土匪,還是敲悶棍的棒老二?得了那麼點錢就沾沾自喜,簡直不知所謂。我看你乾脆不用跟我混了,你去做強盜好了。我看你敲詐勒索殺人放火樣樣精通,在這一行當鐵定一炮而紅,不是嗎?」
這番話說得安德魯面紅耳赤,頭低得和脖子一般齊,驀地恭恭敬敬地道:「老大,我知道錯了。您教訓的對,我是個目光短淺的笨蛋,請老大一定不要趕我走,我一定會改正的。」
「呼!」我長長吐出一口悶氣,卻餘怒未消地問道:「哼,你知道你錯了?那說說到底哪兒錯了?說不明白的話,你還是回巴爾卡堡去吧!」
安德魯嚇得噗通一聲跪倒,連連磕頭道:「老大,我……您……我……您……」說了半天卻結結巴巴搞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後好說歹說無賴地捅出一句道:「小弟資質愚魯,老大就教教小弟最後一次,我一定記得牢牢地以後絕不再犯。」
我也不扶他,負手仰天沉喝道:「看到了嗎?這是個瘋狂的世界,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誰的拳頭夠硬,誰就可以大聲說話,誰說的話就是真理。沒有絕對強大的力量,你就是狗屎,你說的話就是放狗屁。就拿你剛剛的話來說,我氣的不是你搶錢搶衣服,而是氣你太沒志氣。一個人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手段就是手段,始終不是目的。所以我說,你若要當強盜立刻給我遠遠地滾開,我要的是天下疆土、天下人的財富,區區一點薄利就能滿足你,你就根本不配跟著我混!明白了嗎?」
安德魯聽罷如被電擊雷劈了似的,目瞪口呆地跪在那裡紋絲不動,他腦海裡反覆翻騰著兩個詞彙:「……天下疆土……天下人的財富……」叨咕半晌,他倏地恭恭敬敬、誠心實意地向我邦邦邦磕了三個響頭,口中連聲道:「多謝老大教誨,安德魯明白了,安德魯明白了……」
街道上兩側遠遠地圍觀著幾個行人,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那名雄軀有如半截城牆垛子的錦袍大漢,突然跪下又是磕頭,又是哭泣,又是懇求,又是狂喜的,差點以為是精神病,幸虧看一跪一站兩人都是雄軀健美無比的巨人,也只敢遠遠旁觀,卻不敢生事。
我平平淡淡道:「還不起來,難道你想我們成為全得土安城的焦點人物嗎?」
安德魯恭恭敬敬道:「是!」說著倏地站起,將腰板挺得筆直,矗立在原地有如一座「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雄偉壯觀城闕,充斥著一股說不出的威風煞氣,就連那對精芒暴射的虎眸,也愈發神光熠熠、璀璨生輝,簡直令人不敢直視。
「坦波夫」酒店那間臨街的正中大廳,掛了一塊兒古色古香的金字象牙牌匾,上寫一串龍飛鳳舞的愷撒古文。大門兩側,掛著一副木刻雕像,是兩尊精緻典雅的男女。裡面的桌椅,漆得烏黑晶亮。牆上掛了二十多幅人物風景油畫,每一幅都功力精湛,筆力雄渾,不論是少女、豐收、還是幽靜森林、洞天湖泊,莫不惟妙惟肖意境悠遠,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正中最大的一幅,是一位賢者教授數十名弟子的圖畫。
我和安德魯在侍者引領下,在一副臨窗座位坐下。
侍者恭恭敬敬送上兩杯熱茶,遂遞過兩份精美絕倫的菜譜。由於我認識的愷撒文字非常有限,遂點菜重任都落到了安德魯肩上。
看著他連續翻動華麗頁面,故作鎮定地輕聲誦讀菜名,心底不由湧起一股促狹的快樂。讓一名從小在巴爾卡堡貧民窟出生成長的少年,在得土安城五顆星級豪華酒店點及那些這輩子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珍饈佳餚,實在是一件賞心悅目的樂事,當然當事人的想法不會和我相同。
我不動聲色地摘下本來遮掩大半張面孔的精緻風帽,若無其事地飲著熱茶,欣賞著餐廳內其他客人和景物。
早就過了中午就餐時間,整座大廳客人稀稀拉拉的,連半成都坐不夠,吧檯附近坐著數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麗姑娘,悠然自得地品味著琥珀美酒,不過看那游弋不定的眼神就知道,尋找有錢的獵物比喝酒消遣的意味濃厚得多。
驀然,安德魯似乎找到了解決之道,耳畔傳來他略帶得意的聲音:「我要……」除了這兩個字外說得很響亮之外,後面的話一概在侍者耳邊低聲細語。頃刻間侍者倏地一驚,驀地又狂喜,再不動聲色地下去傳菜了。
我微微一笑,耳畔清清楚楚聽到了一枚金幣掉入侍者口袋的聲響。安德魯裝作若無其事地喝著熱茶,他漫不經心地道:「這家店的菜餚應該會很和我們倆胃口的。」
我淡淡點頭道:「味道應該不錯,因為價錢貴了一個金幣。你做得很好,繼續努力。」
安德魯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髮,憨笑道:「還是瞞不過老大的耳朵。」
我剛剛想要說點什麼,忽然又住嘴,嚥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語,因為我看到一個人正筆直朝著我們這一桌走來。他步履沉穩踏實,儀表整潔得體,風度無可挑剔,臉上還無時無刻都帶著一縷溫暖如春風的和煦微笑,正是那名「邁爾斯」酒吧偷窺我的富賈。
他自然從容地做自我介紹道:「我是伊什古曼商隊的現任領隊德布靈#183;卡瓦,很高興認識二位先生,若告訴我的人沒有說錯,你們應該是在找我,是嗎?」
我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安德魯,他知機地道:「德布靈先生請坐,剛剛是我們在找你,您並沒有弄錯對象。」
德布靈頗有風度地道謝後,毫不客氣地坐到了我對面的位置,這眼睛特別犀利敏銳的傢伙,一眼就看出了誰是真正老闆。他淡淡道:「可以告訴我,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我仍舊一言不發,安德魯只好接茬道:「我們需要一份保鏢工作。今天上午在傭兵分會,通過布蘭薩小姐的介紹,我想您需要兩名傭兵來不足旅行中護衛者的空缺,所以冒昧拜訪過『邁爾斯』酒吧。」
德布靈優雅地皺皺眉頭,道:「哦,您二位也需要找工作?請恕我直言,可以在『坦波夫』酒店享用午餐的人,應該不會在乎每月三十金幣的保鏢工作吧?可以告訴我真正的原因嗎?伊什古曼商會麾下的所有商隊都有明文規定,不得僱傭來歷不明、或有疑點的傭兵,恕我不能答應你們。」
安德魯哈哈大笑道:「德布靈先生說話非常幽默。」
緊接著他刻意壓低聲音,俯身在德布靈耳邊輕輕地道:「其實我兄弟一共只剩下夠付這一餐帳的錢,所以迫不及待地想找一份工作。另外聽說帝都機會多多,憑著我兄弟的身手,應該會有點作為吧!這才是找一支去往帝都商隊的真正原因。至於保鏢工作可以認領薪金多少,我們並不太關心。」
德布靈被安德魯「親密」傾訴搞得頗不習慣,不過他在「邁爾斯」酒吧從頭看到尾,倒是對安德魯一番話沒有任何懷疑。畢竟兩名衣衫襤褸的「乞丐」,瞬間變成兩名衣著光鮮的「大爺」,他們的手段和武功都早早就見識過了,別人或許會害怕收服兩名狼心狗肺的盜匪,他卻只擔心收的人不夠本事,至於什麼出身從不考慮。
德布靈權衡片刻,露出一張坦誠真摯的笑容道:「二位要加盟這次旅行,德布靈代表伊什古曼商隊表示熱烈歡迎,而且到了帝都,小弟也可代為尋找適合二位兄台才能的工作。別的不敢說小弟在帝都人面還算廣博,應該機會也多一些吧!」
安德魯大喜道:「嘿,我果然沒有看錯,剛剛瞧見德布靈先生,就覺得遇上了貴人,此際想來我安德魯的眼光著實不錯呢。哦,看看我都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安德魯#183;歐奈,這位是我大哥,碧勝藍。」
德布靈低聲念誦了兩三遍,微笑道:「抱歉抱歉,小弟習慣記住別人的名字,以免過斷時間迅速忘懷,讓二位兄弟見笑了。」
我靜靜地陪坐,淡淡看著侍者上菜,再默默用刀叉切割新鮮烤肉,從頭至尾一言不發。
安德魯則一直陪著德布靈山南海北一通神侃,看著他從生疏到熟練,從言詞無味到妙語如珠,我知道我沒有看錯人,安德魯絕對是一名可造之材,雖然到現在還是不知道他父親是什麼人,起碼有一點是勿庸置疑的。他對安德魯從小進行過非常系統的貴族教育,不管這一點是無意還是有意,都對安德魯成為一名獨當一面的高級人才,打下了堅實基礎。
德布靈始終試圖勾引我說話,不過一直得到的回答,都是心不在焉的「嗯,啊,是,哦,嘿!」之類無意義的音節,搞得他要辛辛苦苦才能保持住彬彬有禮形象,以免氣炸心肺。
他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疑竇,單刀直入地問道:「看二位應該不是職業傭兵吧?」
安德魯微訝道:「德兄真是好眼光啊,不知從哪裡看出的破綻呢?」
德布靈淡淡道:「武器裝備!我押運貨物周遊了大半個帝國,連高唐、亞馬遜都去過數次,可是從未看到過任何一名傭兵使用軍刀的。而且你們欠缺傭兵們最常見最基本的裝備,譬如一匹體力強健適合長途旅行的駿馬,一個簡易的適合野外生存工具,還有一套適合近中遠三種距離交戰的組合武器。」
安德魯無可奈何地苦笑道:「想不到要做一名職業傭兵居然會如此複雜,我們真是破綻百出啊。嘿嘿,真是讓德兄見笑了。」
德布靈微微一笑道:「沒關係,這些都是小事。到營地後,裝備我可以一人送你們一套。屆時你告訴物需官,型號重量數量等相關條件就可以了。」
安德魯大喜道:「多謝多謝,小弟真是感激不盡。嘿,這一杯就算我敬德兄贈裝備之德,干!」
德布靈笑瞇瞇一飲而盡,悠悠地掃視了一眼一直保持沉默是金的我,溫和道:「二位吃飽了的話,我們現在就去營地好嗎,原定下午出發,傍晚前趕到布迪氆城的。在那裡我們會送達最後一份貨物,然後直抵帝都。」
安德魯連忙招呼侍者準備結帳,卻見德布靈擺手道:「伊什古曼商會和『坦波夫』全國連鎖店都簽署有合作協議,這一餐就算小弟給二位接風吧!千萬要給個面子啊!」
他眼神裡帶著略微得色,畢竟能夠和五顆星級大酒店簽署帝國全境協議的商會,在愷撒也是屈指可數的,所以很期待兩人驚訝、羨慕、錯愕的表情,豈料安德魯#183;歐奈那半截城牆垛子,僅僅是一臉憨厚微笑,根本就沒聽懂。
而另一個人,我則根本沒聽到似的,爽然若失地瞅著窗外不知何時捲起的飛雪,安謐地祈禱著趕奔帝都笑花城一路太平。
天際灰濛濛、暗淡淡的,一場更大的暴風雪正在醞釀。
「希望不會在傍晚之前來臨吧!」我默默想著。
在遼闊的田野上,一列滿載著貨物的車隊,就像溫吞吞的老牛似地往前一步一步緩緩挪移著。咆哮的北風攜帶著大片大片的雪花紛飛而至,刮得人們面頰生疼且麻癢難當。風雪迷濛了大夥兒的眼睛,使天地都白茫茫一片失去了原有界限。
「碰!」車廂門被狂風肆無忌憚地狠狠關閉,發出一記劇烈聲響。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氣和淒厲北風席捲而入的雪花隨即掠過整座車廂,眨眼間化作一陣茫茫霧氣和遍地斑斑水痕。
塞爾肖抖了抖佈滿厚厚一層冰雪的風帽,連帶整件結實鹿皮外套也褪下,一屁股坐在靠椅上默默拂拭著衣帽上的雜物,片刻間地上已經淌滿半寸多深的雪水了。
他低聲咒罵道:「他***,老天也不知道發什麼瘋,都是晚冬季節了,居然也會有激烈洋流出現。我想這股冷空氣起碼要滯留三到五天時間,這下恐怕得耽誤總行程一個星期時間了。我還答應耶曼和她一起春遊呢,現在全泡湯了。」
塞爾肖嘟嘟囔囔著一雙精靈古怪的眼神,不經意瞅見車廂內多出兩張陌生面孔。他自來熟地搭茬問道:「你們是新來補缺兒的傭兵?」
依照慣例,我默默地沒發出一絲聲響,答話的是安德魯:「是,我們是得土安城傭兵分會介紹過來的。」他對答如流地應付著。
塞爾肖微笑道:「呵呵,你們好,我是塞爾肖#183;阿斯,本商隊的物需官。」他上下打量了我和安德魯一眼,毫不掩飾地道:「你們應該是暫時客串傭兵吧?沒有行囊、沒有馬匹、沒有作戰裝備,嘿嘿,你們倒很像是遊俠,卻一點都不像傭兵。」
安德魯哈哈笑道:「果然好眼力,我們是剛剛入伍的軍人,可惜很不幸幾乎馬上就失業了。你知道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很高興認識你,我叫安德魯#183;歐奈,這是我的老大碧勝藍。」
塞爾肖出奇地掌握談話分寸,並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只是淡淡「哦!」了一聲,悠悠道:「你們的目的地是帝都吧?經常有遊俠客串傭兵到帝都去尋找飛黃騰達的機會呢!我就遇見過好幾撥!嗯,我猜德布靈應該讓你們找我領裝備了吧?」
安德魯一愣,搔搔頭髮道:「嘿,你不說我還忘了,在酒店裡他是這麼說過的!麻煩你了。」
塞爾肖莞爾一笑道:「不客氣,這是我的本職工作。我日常就是要提供給商隊所有人一切必需用品。這是件繁瑣麻煩的活兒,不過下雨下雪的時候,只要檢查過倉庫車廂不漏,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躲起來喝老酒了。我喜歡南部產的葡萄酒,你們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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