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侯的故事 第十一卷 手足 第五章 破壁
    這番話出口,有一種說不出的強橫自信,偏偏沒有任何人膽敢懷疑其內容的可靠性。尤其是當我這行軍布陣的行家裡手,看到“鋼鐵巨人”騎士團布置的臨時營寨的時候,更加確定他所言非虛

    營寨位於地勢陡峭的丘陵頂端,數百座帳幕呈一圈圈錯落有致的圓筒狀分布,每個帳幕間間隔超逾兩丈,其間可供燃燒的草料樹木都已被砍伐精光,露出光禿禿漆黑凍土。

    外圈是兩道又寬又深的圓環狀壕溝,溝中蓄滿了引來的橫江水,偷偷掩飾了枝枝杈杈鋒利尖銳的木樁鹿仗等可怕陷阱,正對著營門只留下一道狹窄得僅容一輛駟馬車通過的堅實地面。

    壕溝內側十五丈,是兩圈堅實可靠的木制柵欄,欄欄之間通過簡易踏板構成了一座座專供射手使用的箭塔。塔上數以十計的神射手循環往復地走動著,手裡牢牢攥著一柄柄鮮明珵亮的強弓硬弩。塔下是一支支小隊規模的巡邏兵,每隔一段時間必然出現一次,既前一隊剛剛消失,後一隊恰好出現,前後時間剛好吻合,沒有絲毫破綻。

    最令我感到驚異的是,營門兩側深二十丈處就是兩座龐大馬廄,近千匹彪悍戰駒井然有序地吃著草料,馬夫人數高達五十人之多,臨近每匹戰駒莫不安置著一具堅韌耐磨的皮囊,裡面整整齊齊擺放著一套鐵制鎖子馬甲。如果敵人貿然進攻營門,兩軍交戰正酣的當兒,這一千精銳鐵騎陡然殺出,恐怕敵人連逃命的時間都欠奉。

    我倏地收回那縷精神能,嘴裡呢喃道:“段璧啊段璧,你千想萬想怎麼也想不到,你的布置統統都被我看個通透吧?它日兩軍對陣,恐怕你至死都不明白為何慘敗呢!如果可以到愷撒其他軍團參觀參觀的話,那就更好了。”

    我打著如意算盤,驀然瞥見侍衛長烏貢饒有興致地瞅著我,眼神充滿了好奇。

    他見我發現了偷窺,亦絲毫不露緊張神色,平平淡淡道:“烏某見碧兄龍驤虎步、膀闊腰圓,身材雄壯得即使在近衛軍中,也萬難找到一名比擬者,故小弟方才看得有些失態還請見諒。”

    我微笑道:“烏兄太客氣了,小弟除了長一副嚇唬人的身材外,其他都一無是處,哪裡敢和名震天下‘鋼鐵巨人’騎士團諸位大哥比較,真是慚愧啊慚愧!”

    烏貢那對犀利鷹眸裡露出孤傲神色,嘴裡卻連連謙遜道:“哪裡哪裡,剛剛聽雲小姐直誇碧兄謀略過人,堪稱算無疑策,而且刀法、箭法更是出神入化,一路上屢屢挫敗黑族鐵騎,連‘死靈血刃’黑摩蘇都命喪汝手,嘿嘿,那才是真正的英雄豪傑啊!”

    我心中暗罵雲采菱大嘴巴,亦猛然領悟到了烏貢的真實目的。他無疑是奉主子段璧之命,來試探試探我這“情敵”,究竟有何驚人藝業,能讓小師妹時時刻刻贊不絕口。

    想通此節,我情知事無善了,遂坦然面對道:“那都是僥幸所致,真正動手的是雲小姐、燕公子、還有依依姑娘,小弟不過湊巧揀了個便宜罷了。說出來真是貽笑大方!”

    烏貢見我始終不落口實,眸中露出一絲失望神色,遂勉強微笑道:“碧兄太客氣了,連日勞頓也請早點安歇吧!餐飯我會讓勤務兵直接送到你們的營帳之內的。”

    我連連點頭,露出感激莫名的表情道:“多謝烏兄了!噢,小弟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這個……小弟和安德魯經過連番苦戰衣服都有極大破損,不知可否暫時借用兩套穿戴呢?另外若有剩余戰刀等武器,也請暫時借用兩柄。呵呵,路上難免碰上一點麻煩,有把刀防身總是好的。”

    烏貢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隨口吩咐身邊勤務兵去軍需官處領物品後送來。

    一路說說笑笑,不知不覺步入預先准備好的行軍帳內,烏貢交待了兩句不要隨便亂跑後,就迅速消失在帳外了。一時間帳內只剩下我和安德魯。

    這座帳幕在我看來不過是普通士兵待遇,兩張厚厚毛氈制成的簡易行軍床,床面罩著兩塊潔白如雪的床單,床頭整整齊齊疊擺著觸手柔軟卻頗有重量的棉被和枕頭,床尾左側橫欄上掛著兩尊行軍水壺。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不過比起安德魯在巴爾卡堡的狗窩,這著實有天壤之別。他仍就是少年心性,興高采烈地在床上翻起了筋斗。半晌玩累了,仰天躺在床上四肢大張,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咧著嘴笑嘻嘻地道:“老大,我不是做夢吧?我們現在是置身於‘鋼鐵巨人’騎士團的營帳裡呀!”

    我沒好氣地道:“那又如何?”

    安德魯仍不知死活道:“啊,那就很不得了啊!你是外鄉人所以不知道‘鋼鐵巨人’騎士團的威風。在帝國數以百計的各大騎士團裡,它穩穩盤踞前十名位置,這些年一直奮勇抗擊野蠻粗獷的日耳曼人,塑造了不可戰勝的赫赫威名啊!別說是尊貴無比的騎士團長段璧大人,哪怕隨便抽出一名騎士老爺,在地方官吏面前也是高人一等的。嘿嘿,如果我也能夠成為一員,那就……”

    我啞然失笑道:“那我預祝你官運亨通了,安德魯騎士老爺!”

    安德魯洋洋得意地欣然應允著,驀然覺得不對勁,連忙一骨碌爬起身來,陪著諂媚笑臉道:“呵呵,老大我不是要單獨參加‘鋼鐵巨人’騎士團啊,沒有人您指點刀法,沒有您罩著小弟,嘿嘿,不客氣地說,我恐怕連一時半刻都混不下去的。一切都由您做主好了,小弟個人沒有任何意見的。”

    我似笑非笑地打量著這個貪婪小人,剛想教訓教訓他,厚實帳簾一掀,兩名勤務兵走了進來。他們放下手裡兩只堅韌厚實的行軍皮囊和兩套香氣誘人裝滿飯菜的食盒,恭恭敬敬地敬了個軍禮道:“這是烏貢大人吩咐屬下送來的裝備和食物,請二位查收。”

    我真摯地表示謝意,並送兩人走出門口,待回身入帳卻見安德魯早已對其中一個食盒發動了總攻。只見他刀叉齊飛,氣勢有如風卷殘雲,頃刻間那四菜一湯一斤米飯都已被掃蕩一空。片刻後,“呃!”他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抄起行軍水壺咕嘟咕嘟狂灌起水來。

    這時我才剛剛拿起刀叉,其速度之快可見一斑。

    我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暗想:“你小子真的和野豬有一拼啊!”不過想歸想,我倒未訴之於口,安德魯外表粗魯不文,飲食野惡形惡象,不過廚房裡施展的那十幾刀,加上那本博大精深的道宗秘典,卻處處體現出此人深不可測。

    我一邊細嚼慢咽地吃著飯,一邊前所未有地認真研究起安德魯來。

    此時,他正興致勃勃地翻看行軍皮囊。

    “喀嚓!”扭開閉鎖的黃銅暗鎖,掀開褡褳皮兒,安德魯立刻發出特有的驚歎:“天啊,烏貢大人還真是慷慨大方啊!”說著右手探入行囊一把拎出一件嶄新珵亮的鐵灰色箭袖勁裝,隨後拎出的是從內衣到靴襪莫不一應俱全的軍用裝備,而且大約打量就可看出,完全符合安德魯的體型大小,連肥瘦都考慮得滴水不漏。

    這些物品對尋常百姓來講,確實稀罕而且平生都難得一見,不過對我來說簡直不屑一顧。

    安德魯每拿起一件都大呼小叫一次,順便立即以閃電般速度換穿在身上,至於原來那套破破爛爛的布衣早就卷成一團塞到床下了。眨眼間,他已從頭到腳一身“鋼鐵巨人”騎士團特有的鐵灰色制式軍服。

    古人曰:“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此言一點不假。換上嶄新軍裝後的安德魯,差點讓我認不出來。

    他中等身材,個頭不及我肩膀高度,不過胸背雄厚、肩膊粗壯,原本被松松垮垮布衣遮掩的魔鬼身材立刻顯露無遺。別的不說,單單那具高六尺、闊五尺、厚四尺的彪悍熊軀,就叫人目瞪口呆。配合著黝黑珵亮的肌膚,原來的肉球狀物體,不知不覺竟蛻變成一具巨型鋼鐵方磚,一舉一動間充滿了爆炸性力量。

    油光珵亮的腦袋上,也長出一層密密麻麻、銳利如針的金黃短發,寬闊前凸的明黃額頭下,一雙潦草凌亂的粗大長眉,巧妙掩飾著那對日漸凌厲可怕的一對虎眸,碩大渾圓的鷹鉤鼻忽閃忽閃地大幅呼吸著空氣,唯有那張輕薄犀利的嘴唇,依舊帶著那抹一貫謙恭卑微的笑容,使人對他不由自主地產生幾分輕視之心,也奇跡般中和了那股與生俱來的超級霸氣。

    他興致勃勃地拿起行囊中最後一件物品,外表看那是一柄愷撒帝國制式軍刀。不過稍微仔細留意的話,就會發現一些與眾不同的地方。普通愷撒軍刀分量很輕,一般裝備給輕裝步兵,由於整座深藍大陸輕步兵的地位最低,所以戰刀也最粗制濫造。

    不過這柄刀絕對是精品,刀柄是鋸齒獠牙的黃金虎頭狀,吞口鑲嵌著精美考究御用花紋,刀鞘金燦燦光閃閃的,雕鏤暗刻著一只頂天立地的深藍鋼鐵巨人,那染色工藝極其精妙,迫使畫像栩栩如生,直欲破空而出一般,一看就知道是名匠設計。

    “鏘!”安德魯悍然拔出戰刀,苦嗜刀法如他,一朝寶刀在手哪裡還能按捺得住激動的心情。夕陽燃燒著暮靄,借著一縷縷璀璨奪目的陽光,那柄戰刀散發出一泓秋水般的清澈光輝。

    它長逾兩臂齊展,寬逾雙掌並排,背脊厚重沉凝,鋒刃如霜似雪,最可怕的是,刀鋒曲線並非是一條規規矩矩的圓弧狀,而詭異莫名地在刀尖、刀鍔、刀柄等多處收束彎曲,以達到施展最小力量,達到最大劈砍效果。

    我不禁脫口贊譽道:“好刀!”

    它比起鶴雙飛煉制的“冰螭”、“炎魃”、“天涯”等神兵利器來說,刀質仍有天壤之別,不過若大規模裝備給精銳鐵騎做沖鋒陷陣之用,卻足夠殺得敵人鬼哭狼嚎潰不成軍。看來“鋼鐵巨人”騎士團在愷撒享有無敵盛譽,此刀絕對功不可沒。

    安德魯愛不釋手地輕撫刀鋒,歡喜得嘴都合不上了。當初即使他看見雲采菱媚態橫生的傾城容貌,也沒有這麼癡癡呆呆過,這家伙倒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刀癡呢。

    我不慌不忙地吃完“大餐”,隨手收拾好餐具,也開始著手換裝了。

    與安德魯不同,他是破衣換新顏說不出的輕松愉快,我卻是第一次穿上敵國制式軍服,心中端地別扭之極。尤其是胸前那枚展翅欲飛的漆黑蒼鷹標志,我不知曾經在戰場上踩碎劈斷蹂躪了多少,今日反倒要穿上這玩意,命運的安排還真***奇妙。

    將戰刀插入長袍外置的武器皮槽,我已裝備停當,並刻意地將外沿寬廣的風帽壓低,使臉孔大半都置於陰影中,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清楚。

    這時,安德魯不知何時將目光從戰刀移開了,目瞪口呆地瞅著我發楞,嘴裡還呢喃道:“天啊,老大你穿起軍服來原來是這麼酷斃的!我敢打賭,只要您穿著這一身在街上逛一圈,包管那些貴婦名嬡們統統拜倒在您的鐵灰戰靴之下,懇求您賜予她們一夜溫柔的。這一點,我絕對敢用頸上人頭來打這個賭。”

    我不禁哭笑不得,又有些莫名歡暢,安德魯這小子拍馬屁的功夫堪稱爐火純青,明知道統統都是花言巧語,卻仍讓人喜上眉梢。

    我心懷大暢下,淡淡笑道:“油嘴滑舌的小子,不用再灌我迷湯了。因為我已經決定現在就幫你解除那見鬼的破禁制。你老爹要求你自強不息雖然沒錯,但是那只限於巴爾卡堡,如今既然出外闖蕩,就得有幾分保命逃跑的真本事才行。”

    安德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聞言颼地蹦起老高,興高采烈地喊道:“真的?”

    我眼神嚴厲地瞪了他一眼,刻意壓低聲音惡狠狠道:“你想讓全世界人都知道這件事情嗎?”

    安德魯無辜地眨眨眼睛,用右手熊掌牢牢捂住大嘴,悶聲不哼地瞅著我,一臉真誠懇求神色。

    我吩咐道:“過來盤膝左下,我要仔仔細細幫你看看禁制設置。”

    安德魯乖巧地背對我席地而坐,屁股下墊的正是行軍皮囊。

    “看來這小子倒是非常懂得珍惜得來不易的新衣服呢。”我一邊無聊地想著心事,一邊將一縷精神能探入他體內,直逼丹田重穴。

    剎那間,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內腑畫面展現在我腦海裡,一條條清清楚楚能量狀態信息映入腦域。“鎖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角度和威力,分析著安德魯全身每寸每分的構成元素。那種感覺無比動人,恍如掌握宇宙蒼生的神魔,足以駕馭世間一切規律和力量。

    漸漸地我欺近了那一層深藍色古怪力場,那赫然和燕憔悴曾經遺留給我的精神封印是一模一樣的意識流,渾然天成而流動不休,總給人一種深邃難測的感覺。

    它天衣無縫地牢牢包裹著安德魯苦苦修煉多年的爆元素,不論他如何掙扎,都難越雷池一步。

    我冷笑一聲,輕車熟路地召喚出魔靈鐲內的休憩的神獸,根本不用命令,小怪物早就嗅出可口佳餚的位置,化作一只擎天柱地的深紅能量巨獸,瘋狂興奮著撲了過去。

    接下來一幕頗富戲劇化,神獸三口兩口就將深藍力場吞噬殆盡,然後意猶未盡地打起剛剛被釋放出來的爆元素的主意來。那饞涎欲滴的模樣,恨不得馬上將安德魯生吞活剝似的。幸虧我手疾眼快,強行用光暗雙翼將它逼回魔靈鐲。

    “轟!”一聲精神劇震,魔靈鐲與安德魯的聯系通道被光暗雙翼惡狠狠切成兩段,神獸見去路被封,不滿之極地沖我咆哮了兩聲,灰溜溜地鉆回魔靈鐲睡覺去了,它也知道只能口頭表示表示抗議,萬一惹毛了我,會直接讓它形神俱滅,永遠成為腦域小宇宙空間的游離能量。

    處理完“內務”,再看脫離“牢籠”的安德魯正處在潛心運行爆元素的過程中。令人驚奇的是,他一開始選擇的不是普通修煉方式,而是最精妙的上乘心法“胎息”。

    這種先天境界必需封閉七竅、渾身毛孔,純粹以內呼吸替代外呼吸,功效是普通心法數十倍之上,而且最厲害的是,它是區別普通高手和超級高手的分水嶺,有些人一輩子辛辛苦苦修煉,也無法臻至此等境界,一般來說練成它,也就等於踏上了進軍無上武道的快速列車。

    我饒有興致地研究著安德魯,心神卻不知不覺飛到了遙遠南疆,魔靈新式裝備已經開始投入實戰,我不世霸業亦跨出決定性的一大步,偏偏自己流落異鄉,尚不知如何返回故鄉戰友中間,一股悲愴思緒填滿胸臆,恨不得仰天長嘯一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千頭萬緒不斷騷擾著我,使人不能入睡,不知不覺間我聽到了嘹亮的掌燈號角,白晝竟然在胡思亂想中白白渡過了。

    “老大!”一聲精神抖擻的呼喝,將我最後一點朦朧意識驅除出腦海,愕然發現眼前如浴火重生的安德魯。

    他還是白晝那身打扮穿戴,只是眉宇間凶戾之氣盡去,換成一副英華內斂的深不可測境界,那對凌厲可怕的虎眸,也如兩顆夜明珠散發出晶瑩剔透的圓潤光彩,渾身磅礡雄壯的超級霸氣,更是轉變為綿裡藏針的大巧若拙。

    我由衷贊歎道:“安德魯,恭喜你武功突飛猛進啊!現在起碼晉級為龍戰士階層了。”

    安德魯欣喜若狂道:“多謝老大成全啊,不然我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突破封印呢。”

    我搖頭苦笑道:“你也莫要謝我,借助外力消除封印,對你來說並非完全都是好事。我想當初封印你的老爹,是想你在晉級混沌戰士之後,擁有足夠強橫的力量,再自行突破禁制的。現在我幫你一個忙,也不知是不是害你。要知道封印中爆元素時時刻刻受到約束、壓迫、蹂躪,增長速度反倒會遠遠超越無束縛狀態,達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安德魯聽得連連擺手道:“老大,話不是這麼說地,要知道在這兵荒馬亂得年代,我始終保持菜鳥水准,且要長期生活在貧民窟忍受貧窮之苦不說,萬一碰上戰禍,恐怕連小命都無法保全。嘿嘿,慢點就慢點,我還是擁有足夠自保得力量,再求上進吧!”

    我淡淡點頭,忽見他眼珠滴溜溜亂轉,突然涎著臉道:“再說老大您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胸中所學窮安德魯畢生努力也無法窺得全豹,呵呵,只要施捨給小弟那麼一點點神功秘笈之類,我即使不被封印,進步仍然是萬種矚目得。您說是不是啊?”

    我聽得苦笑不得,忍不住笑罵道:“你小子天生改不掉愛占便宜得小毛病,明明抱著金磚卻到處去乞討銅板。哼,你只要吃透法典,我擔保你打遍愷撒無敵手。切記貪多嚼不爛,武功修行一道,不是以多取勝,而是以精取勝。同樣一刀劈出,如果你比對手快十倍,快百倍,快千倍,那麼對方會千百種花俏又有何用呢?不過是死時,擺出千百種形態各異的樣子,惹人恥笑罷了。”

    安德魯聽得雄軀劇震,露出前所未有得認真思索表情,遂一揖到地恭恭敬敬道:“老大,安德魯知道錯了,今後必定一心一意修煉法典記載武功,未修煉至登峰造極的巔峰境界,絕不半途而廢改換門庭。”

    我微笑不語,隔著帳門傳來一陣急匆匆腳步聲,清晰無比傳入耳鼓,竟是筆直沖著這座營帳而來。安德魯僅差半剎後才聽到,他一臉興奮地瞅著我,一對炯炯有神的虎眸裡充滿了突增奇功的狂喜和感激之情。

    帳簾一挑,步入一名身材彪悍的勤務兵,他恭恭敬敬地施過軍禮後,報告道:“兩位尊貴的客人好,伯爵大人請二位共赴晚宴,現在就隨小人前行可以嗎?”

    安德魯頗有深意地瞅了我一眼,明顯是一切以我馬首是瞻的態度,於是我也不客氣,從容不迫地點頭道:“那就有勞兄台頭前帶路了!”

    勤務兵連稱不敢出帳領路走向中軍帥帳。

    一路上,我愈發感覺到“鋼鐵巨人”騎士團戒備森嚴,夜晚警惕程度,更遠遠超逾白晝。

    ***管制造成營寨內部一片漆黑,和黑夜徹底融為一體,除了巡邏隊外,看不到任何走動人影,也不知潛伏了多少固定哨和暗哨,而且統統是暗中悄無聲息地移動著,交插而過的剎那更不知用什麼神秘方式交換信息,確保不會誤傷,不過我敢肯定那不是口令密碼之類淺薄手段。

    兩層原木柵欄內側又增添了三層木蒺藜。木蒺藜是削尖的兩排木樁交插捆綁,呈斜斜的十字形狀豎立在地上。黑燈瞎火的情況下,若鐵騎瘋狂沖入,頃刻間必備刺得腸穿肚爛而死。而三層木蒺藜後,是一排排躲在陰暗角落的刺龍槍手。長達兩丈的專用拒馬刺龍槍,絕對是騎兵的噩夢。

    我不敢多看,收回精神能一心一意地跟著勤務兵前行,身邊的安德魯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不過微微顫抖的指尖和稍稍急促的脈搏,都清晰反映出他也發現了“鋼鐵巨人”騎士團防御的可怕之處。

    好不容易挨到中軍帥帳,勤務兵挑開門簾伺候我們進去。

    “哈哈哈……”一陣歡暢大笑惹得我一進門目光就被他吸引了。

    段璧端坐主位,他滿面紅光,蒼翠欲滴的雙眸露出祖母綠般的璀璨光芒,正笑盈盈地打量著我。只是那深藏其中如針尖般犀利可怕的眼光,讓我心底升起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意。

    倒是坐在段璧左下首位的雲采菱、燕丹、依依都神色如常,只是瞅我和安德魯的眼神充滿了驚詫和艷羨,估計是沒想到換裝後,兩人這麼神威凜凜,狀如天神。奇怪的是,沒有發現雲朝暮,這位忠心耿耿的老僕,大概還是陪伴在雲俊豪身畔吧?

    我甚至明顯感覺到段璧右下首那群近衛團高級軍官,眼裡紛紛射出充滿戰意的挑釁眼神。

    段璧淡淡揮手,充滿主人慷慨大度的風范道:“快請入座!這接風酒宴可就差二位兄台了!”

    我和安德魯連忙道謝,中規中矩地坐到了燕丹下首,因為隔著一個人我揣摩不到雲采菱的暗示,不禁有點著急,眼前明擺著宴無好宴、會無好會,肯定段璧想搞鬼,就是不知道具體目標是什麼罷了。

    伴隨著大伙說說笑笑,美酒佳餚以一盤盤一道道流水般送上餐桌。不一會兒面前的小餐桌上就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珍饈美味,都是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走獸飛禽海鮮,極盡富貴榮華之能事。

    由於每人都獨立擁有一座餐桌,故菜餚美酒都是針對每人單獨一份兒。安德魯何曾遭受過這等厚待,尤其胖者嗜好美食,這下差點連口水都滴到了桌面上。

    我又好氣又好笑,裝出一份別說你認識我的架勢,細細品味著段璧說出的每一個字隱藏深意。

    酒菜准備停當,段璧豁然舉起酒杯朗聲道:“這第一杯就我敬給雲師妹、燕師弟,歡迎他們光臨‘鋼鐵巨人’騎士團隸屬第一近衛團營寨。順便還要承諾一件事,不論日後黑族興旺或者衰敗,我段璧定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名曾經入侵東海,迫害雲家的無恥強盜,定要讓他們獲得淒慘無比的下場。”

    言罷將掌中美酒一飲而盡,一眾近衛團高級軍官似乎對他這種筵席間談吐殺戮之事早就司空見慣,一點不以為忤地齊聲迎合著也是一飲而盡。

    雲采菱不讓須眉地豪飲一杯後,玉頰飛起兩朵艷麗嫣紅,緊接著也舉起一杯美酒道:“小妹也祝願二師兄率領英勇無敵的‘鋼鐵巨人’騎士團諸位勇士,能夠在北疆戰場上旗開得勝馬到成功,一舉擊敗風雲南征敵寇,獲得蓋世無雙的顯赫戰功。先干為敬!”

    段璧和諸幕僚不禁對雲采菱齊齊刮目相看,世家子弟就是世家子弟,真是口齒伶俐才思敏捷,這套再標准不過的外交辭令,在她無比動人的仙音娓娓道來,居然另有一種使人失魂落魄的超人魅力。

    段璧哈哈大笑道:“呈小師妹吉言了,可惜你不是男人,否則段某必將你拉到我‘鋼鐵巨人’騎士團來,這職位嗎,就龍驤營營長好了。”

    那群高階軍官紛紛迎合著,做出一種惋惜之極的表情,連聲道:“可惜可惜!”

    雲采菱本不擅飲酒,此際酒意上湧,聽得諸人貶低女孩能力,玉容勃然變色道:“誰說女子不如男,哼,你們誰敢和本小姐較量較量?”言罷纖纖柔荑緊緊握住“龍紋”寶刀,生出一股沛莫能御的氣勢,瞬息充斥整座中軍帳。

    刀氣凜冽,帥帳內喧嘩頓時鴉雀無聲,連氣溫都急劇下降到臨界點。那擺放四角的八座巨大火盆內,高盈數尺的火苗噗噗地驟被壓縮到不足數寸,色澤更從金黃變做淡藍,好像隨時都要熄滅的模樣。

    段璧頗感意外,有點手足無措地道:“嘿嘿,為兄剛剛不過是一句戲言,小師妹莫要認真才好。天下誰不知道風師門下無弱旅,個個都是出類拔萃的頂尖高手呢?這當然包括輕袖師妹和采菱師妹嗎?你說是不是?”

    雲采菱玉頰霞飛,一對媚態橫生的明眸勾魂奪魄地盯著段璧,溫溫柔柔地差點滴出水來。不過櫻唇輕啟,說出的言語卻半點也不讓步:“哦,那總要見過真章才曉得吧?空口無憑,趁著大家都高興,就請二師兄找位龍驤營營長和采菱過兩招,一來祝祝酒性,二來驗證驗證到底是不是女子武力不如男子吧!”

    段璧不禁面露難色半晌不語,倒是其右下首一名虎背熊腰的高級軍官早就按捺不住激憤,颼地站起身來朗聲道:“‘鋼鐵巨人’騎士團龍驤營營長哈舒裡,厚顏請雲小姐不吝賜教幾招刀法。”

    雲采菱聞言一對清澈如秋水的明眸露出三分狂熱神色,正要拔刀出場迎戰,驀然聽得帳幕一角,一把時而低沉、時而尖銳的嗓音道:“嘿嘿,要和雲小姐動手過招先過我安德魯這一關再說!”

    諸人包括我在內不禁齊齊目瞪口呆,眼神不約而同落在安德魯身上。

    只見他不慌不忙用潔白餐巾揩抹干淨雙手油膩,還從容不迫地飲下半杯美酒沖下食物,這才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閒庭信步地走入場中,恰好站到哈舒裡對面隱隱成對峙局面。

    搞不清對手虛實的哈舒裡,臉上不動聲色道:“本人添掌龍驤營以來,刀下從未會過無名之輩,汝莫要意氣用事,萬一我失手傷了你,可是非常不好交待的事情。”說著一臉傲然地橫刀而立,對安德魯根本不屑一顧。

    安德魯聞言仰天大笑,肩背戟張營造出一股卷天席地的強橫氣勢道:“哈哈,真是坐井觀天、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你還想和我家小姐挑戰?若你能夠躲過十刀,我安德魯就跪地磕三個響頭,今生為你做牛做馬服侍你好了。你贏了再吹牛好不好?”

    他遂轉頭對雲采菱道:“小人在巴爾卡堡時,迫於對家父立下的誓言,故守孝期間必須藏匿身懷武功的事實,現在守孝期滿、離開故鄉,誓言自然從此失效。安德魯在此請小姐原諒,順便答應讓小人與哈舒裡營長一決雌雄。”

    雲采菱芳心暗顫,心道:“事情已到這步田地,你再說這些也於事無補,倒是你剛剛的猖狂言辭激怒對方太甚,恐怕決斗非得濺血收場了。”

    她一邊想著一邊斟酌辭藻道:“嗯,決斗雙方是友非敵,刀劍無眼也要點到即止才好,千萬莫要傷了和氣!”

    安德魯尚未答話,一旁段璧奇峰突起地插嘴道:“嗯,正是正是,不過干巴巴的打斗豈能助興,咱們還是賭個引人盡力的彩頭好了!呵呵,誰若勝出,本爵就賞賜他一斤黃金如何?嘿嘿,速速開始比賽!大丈夫拔刀斗毆,哪來那麼多婆婆媽媽的規矩?”

    帥帳驀然安靜下來,只剩下諸人粗重呼吸和火炭燃燒時發出的清脆氣爆。

    我偷眼打量哈舒裡,但見他身高七尺三寸,足足高出安德魯大半個頭去,胸腹背脊四肢肌肉鼓脹糾結,在鐵灰色帝國軍服內墳起一塊塊顯而易見的可怕造型。

    臉上看,除了額頭、眼睛、鼻子周圍光潔潤滑外,其他部位都布滿了青慘慘胡茬子,乍看毛茸茸如一只狗熊。那對利如刀鋒的鷹眸,此刻正虎視眈眈地瞪著安德魯,厚實多肉的黝黑嘴唇正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似欲待人而噬的猛獸。

    反觀安德魯一點緊張情緒都欠奉,雙腳不丁不八地卓立原地,右手穩如泰山地按住刀柄,雙眸有意無意地盯著對方破綻。

    誰也不著急動手,只是靜靜地對峙著,不過時間稍微一長,哈舒裡首先感到一股泰山壓頂似的壓迫,因為不論他如何運氣施勁,對面的死胖子總能未卜先知地在發招前盯緊那一招的破綻,遂一股大氣磅礡的刀勢就會牢牢鎖定那裡,讓他不敢蠢動。

    待他費盡心思轉移功力,變更進攻路線和攻擊心法後,對方卻不費吹灰之力地再次捏住了他的七寸。如此循環往復,哈舒裡連續變換了數十種已知絕招,連壓箱底的看家本領都預備好了,可是仍未能瞞過對面的死胖子。

    這時候,時間已過了一頓飯功夫,周圍眼力稍差的軍官紛紛不耐,暗地裡嘟嘟囔囔說起哈舒裡的壞話來,什麼虛有其表啦,什麼繡花枕頭啦,什麼銀樣臘槍頭啦,好聽的不好聽的起來。殊不知兩人一招沒出,卻比千刀萬剮的實戰更加凶險萬倍,動輒就是生死存亡的結局。

    哈舒裡越來越心浮氣燥,一股怒火猛烈地在胸臆燃燒起來,他搭在刀柄上的手越握越緊,掌背青筋盤虯根根蠕動不休,形象可怕到了極點,不過那性命攸關的一刀,始終不曾發出。漸漸地他終於按捺不住煩躁情緒的鼓蕩,真氣如驚濤駭浪激蕩翻湧著,若再不出手,恐怕就是走火入魔的悲慘下場,無可奈何下,他悍然拔刀……

    “鏘!”戰刀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耀出一道眼花繚亂的精芒,眼看就要出鞘卻驀地嘎然而止。不知何時,兩根穩如磐石手指已牢牢地鉗在刀身上,磅礡浩瀚的刀氣泥牛入海般盡數消失在那人雄偉傲岸的軀體裡。

    段璧沉聲道:“安兄刀法之高,段某真是生平首遇!古人曰:‘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上策。’想不到除兵法外,運用到武功上也是同樣精辟。來人啊,給我奉上一斤黃金,這一役,是安德魯兄弟大獲全勝。”

    安德魯淡淡笑道:“安德魯只是取巧獲勝而已,論起真實功夫,又豈是身經百戰的哈舒裡營長之敵呢?呵呵,這黃金真是受之有愧啊!請段團長酌情收回才好!”

    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給對方留足了面子,又狠狠誇耀了一頓,而且對如何獲勝,以及段璧得稱譽寸字未提,更不作答,充分表現出一名狡猾如狐得小人本質,讓人狗咬刺蝟、無從下嘴。

    段璧無暇跟他狡辯,輕輕哼了一聲,放開鉗住刀身的雙指,轉身返回座位去了。

    哈舒裡這才如夢初醒,但覺渾身衣料都被粘糊糊、濕漉漉的冷汗浸個通透,四肢象被抽盡力量的空空軀殼,微微一晃差點就那麼軟綿綿摔倒在地,幸虧知曉這一摔事小,性命前程也將統統搭配進去,這才勉勉強強用盡吃奶的力氣,站穩腳跟一步一步挪回本來位置。這幾步路程,也驀然間變得那麼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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