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堵堵厚厚城牆的黑松林,遮蔽了凶狠而毫無人性的血肉搏殺。急行軍中,戰士們只能隱隱約約聽到,風雨中接連不斷傳來的短促慘叫,卻看不到一個人影。那聲聲嘎然而止的淒厲動靜,給聞者帶來無比震撼的感官刺激。
雨中的開闊地狼藉一片,到處是鐵蹄踐踏過的痕跡。
我穩穩壓住陣腳,瞅著大片雜亂無章的蹄痕,不禁皺起眉頭,暗暗心焦:“看來形勢極不樂觀啊,艨艟團隊似乎遇到了意料之外的變故了。嗯,得玩點絕活了,敵人真不簡單!”
我拿定主意,冷酷無情的龍眸淡淡巡視一圈師團長們,幽幽道:“我命令:全軍成天蠍陣,左右兩翼沿松林邊緣包抄敵人,沿途不要理會留戀,看到小股敵人給我就地殺絕,大股的也遠遠圈起來,暫時別動。注意隱蔽性,誰要貪功冒進,放走一個敵人,哥哥我要他人頭落地。一切都等我中軍抵達後,再發起總攻。明白沒有?”
四人聞言一律規規矩矩地施禮,凜然道:“謹遵主公號令,圍而後動。一概由主公大軍抵達後,再發起總攻。”
恭恭敬敬侍立在身畔的四名師團長,個個面容古井不波,仿佛戴著一張張鋼鐵鑄造的生硬面具。
我滿意之極地瞅瞅他們,腦海中光速掠過一遍四人的詳細資料:“嗯,都是鐵血衛出身,最好勇斗狠的冷血悍將,無任何違規記錄。”確認完畢後,我朗聲喝道:“好,去吧!”
四人再次齊刷刷地做了個漂亮軍禮,催馬像四支怒矢般激射入兩翼陣勢,片刻後,整個大軍像一只巨大無比的洪荒猛獸緩緩蠕動起來。
這一次,沒有任何號角聲,四萬鐵騎仿佛幽靈一般,悄無聲息地貼著黑松林,烏雲蔽日似的黑鴉鴉一片掩殺過去。
每匹飛雲獸都被強迫套上了威猛無匹的鋼鐵面罩,但那絕非只為貪圖好看,而是為防止流矢和禁止馬嘶做的工具。黝黑瓦藍的戟刃,綻放出一道道森寒殺機,每只胳膊都平端得穩如磐石,甚至提起肘部夾在腋下的方位,都分毫不差。
我不禁感到無比欣慰:“盡管剛被慕容狠狠痛扁了一頓親衛隊計劃,但這套昂貴無比的裝備加上地獄式訓練,造就出的這群精銳騎士,絕對可以問鼎深藍三甲。如可用新裝備換裝的話,那就……”
我嘴角逸出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仿佛眼前已將整座大陸踩在腳下一般。
“啟稟主公,兩只蠍鉗已抵達指定埋伏地點,接下來的行動,還請主公示下。”傳令兵急匆匆地催馬跑過來,打破了我美好遐想。
我微笑道:“這幾個兔崽子倒是手腳麻利!鳴沖鋒號,蠍尾出針。”
“嗚……”嘹亮雄渾的號角響徹雲霄,隸屬中軍的二萬鐵騎,早攢足了力氣,像一只只猛虎下山般凶狠無比地沖了出去。
我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飛雲獸王“幽靈”撒開歡兒歡蹦亂跳地跑著。一人一騎宛如一支犀利無匹蠍針鋒尖,挾帶誰與爭鋒的威勢,筆直沖向林後戰場。
風雨肆無忌憚地敲打在戰盔上,發出刀劍切割的銳利金風。
我一邊感受著風馳電掣般的高速,一邊開啟“鎖魂”,精神能馬上像一張天羅地網,籠罩了方圓數十裡的每一寸土地。
“唏律律!”“幽靈”驀然倏地站定,唯有兩只後蹄著地,昂首發出驚天動地的狂嘶。一人一騎睥睨天下的君主一般高高站立在山崗上,俯瞰著崗下不遠處的戰場風雲。
崗下不遠處的平原,是一副不親眼目睹絕對難以置信的慘烈景象,居然有近一萬多名敵對的戰士,正在做著殊死搏斗。
戰場的局勢異常微妙,竟分成了三層密密麻麻的包圍圈作戰。
最內一層顯然是三千輕裝步兵,他們清一色頭戴皮盔、身著皮甲、手持狹長鋒利的長柄戰刀,正拼命抵抗著與之實力相差天壤之別的艨艟團隊。
中間一層就是艨艟團隊,他們個個都是全副重型裝備的鐵騎。本來依據他們的實力,要消滅內圈的敵人,簡直像大象踏死一只螞蟻般容易,偏偏外圍還有一層敵人,不斷干擾著他們的殲滅戰。
最外層的兵馬竟然都是清一色的戰士,個個體魄彪悍雄偉,渾身皮膚接近墨綠,身上僅僅只有要害處鑲嵌了幾塊碩大、笨重、粗糙的鋼板,手裡捻稻草般拎著一柄柄巨大無比的重型開山斧,揮舞得風,好像一點重量都沒有。那副情景讓人看了簡直做惡夢。
艨艟團隊的鐵騎,寸土不讓地用小股兵力狠狠遏制住內層高唐武士,卻要用絕大部分兵力,阻擋外層野蠻戰士的強力侵襲。
這場戰斗極其血腥,不斷有鐵騎被重型開山斧劈中,鮮血像泉水一般井噴,連人帶馬都轟然倒地。這副可怕的情景,不斷重復播映著,整整五千名精銳騎士,難承重負一般苦苦支撐著,竟拿那兩千多名野蠻戰士無可奈何,只能拼命的消耗時間和精力。明眼人簡直可以立刻預測出,這場戰爭勝利的天平絕對是傾斜向敵人一方的。
我波瀾不驚地瞅著這一切,心神倏地分離開來,竟絲毫憐憫悲憤的感覺都欠奉,整個人都冷酷無情到了極點。我唯一關心的只是,這場戰爭的最終結果必須是我方勝利。
我幽幽涼涼地自言自語道:“居然是愷撒帝國的王牌精銳部隊‘嗜血戰士團’,嘿嘿,哈#183;路西法啊哈#183;路西法,你的爪子伸得也太長了,這回我叫你們來得去不得。聽說舉國上下也就那麼幾個團隊,當成心肝寶貝似的,這次拿出來獻寶,我一口氣就吞掉它,不知夠不夠你犯心髒病的啊?”
驀然,我身後出現霹靂雷霆一般山搖地動的景象,無數鐵蹄隆隆作響,騎士們像潮水般滿山遍野洶湧而來。咋看雜亂無章,細看卻讓人大吃一驚。隊伍以五十人一隊、五百人一營、五千人一團,組成一個個小、中、大不等的秩序井然的鐵三角沖鋒陣型,不論遇到什麼地形都毫不含糊地變陣而過,頃刻間再次恢復原型,就像是鐵打鋼鑄的一個人似的,根本是摧不垮、砸不爛的架勢。
“嗚……”三聲號角長鳴,驚濤駭浪般的鐵騎,齊刷刷地在山崗方圓數裡原地嘎然而止。那副整齊有序,足以讓每一名敵人魂飛魄散。與此同時,東西北三個方向的地平線上,不約而同地出現黑鴉鴉一片沖鋒陣。
陡然,四面旗幟冉冉升起。迎風筆直展開的戰旗上,醒目無比地閃爍著一枚鮮紅如血的新月,那正是南疆永遠不落的鐵血新月戰旗。
我閉目內視,用精神能仔細觀察了一遍,見第四層包圍圈確無遺漏,這才高高擎起一柄混沌戟,口中龍吟虎嘯般狂喝一聲:“奧丁!”
“奧丁!奧丁!奧丁!”三聲山崩海嘯一般的回應,瞬間響徹大地。同時,四萬鐵騎向戰場中心狂湧而去。那股洶湧澎湃的氣勢,使捨生忘死交戰的三方,都陡然一頓,遂發生了數個匪夷所思的變化。
首先是中層艨艟團隊,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的發生。號角一響,整支隊伍驀然高度內縮扭曲,瞬間搖身一變就聚集成一團巨大的刺蝟陣,別人還來不及反應,又倏地分裂成近一百個鐵三角沖鋒陣,像一百柄鋒利無比的匕首四面出擊,惡狠狠從八方刺入嗜血戰士團陣營裡,攪起陣陣血雨腥風。
我依照老規矩一馬當先沖在第一位,剛想給艨艟叫好,卻驀然發現第二個匪夷所思的變化。
一直無精打采的高唐武士,驀然像吃了興奮劑精神抖擻起來,陣型變魔術一般從鐵桶陣轉化為偃月陣,犀利無匹地切入了艨艟變陣的空隙,筆直沖向距離我最遙遠的東北方向的南天門山脈。
我不由大吃一驚,暗暗驚異於高唐指揮官的敏銳直覺。
東北方由於地處山脈丘陵,非常不適合騎兵沖鋒,最多布置區區三千鐵騎做密集防守,整個戰役都不參加沖鋒,這也是此番戰略部署中,最最薄弱的環節。她能一瞬間洞徹全局,選擇唯一可供逃竄的活路,不論兵法、膽略都是常人難以企及萬一的。
我一邊贊賞一邊冷笑道:“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依然冷靜自若地判斷出我軍兵力最薄弱地帶作為突破口,絕對是萬中無一的帥才。可是三千輕裝步兵對三千全副重型裝備的騎士,你有命逃出生天嗎?”
這句話像泡沫一般瞬間被殺戮的海洋淹沒,迎接我的是一場久違的民族戰爭。
“幽靈”碩壯無匹的鐵蹄一撐,就鬼魅般竄射出十余丈,它根本不用催促鞭笞,三步兩步就一頭扎入“嗜血戰士團”的陣營裡。
“嗷……”嗜血如狂的愷撒王牌戰士們,像聞到血腥味兒的鯊魚般一股腦兒圍上來。首當其沖的我,竟同時遭受八柄重型開山斧的偷襲。八柄大斧編制出一道道死亡羅網,冷酷無情地從四面八方劈砍而至。
我嘴角逸出一絲冷笑,一直穩如磐石般平端的混沌戟倏地有了動作。配合著超越同類戰馬數十倍恐怖速度,我的混沌戟,驟然彈跳起來,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道妙到毫巔的神秘軌跡,疾光電影一般出入於敵人胸腹體腔。
八戟仿佛一戟似的揮灑自如,剎那間,八名虎背熊腰的巨漢,陀螺般旋轉不休打橫飛跌出去。八柄重型開山斧,連我和“幽靈”的一根汗毛也沒碰到,倒是他們每轉一圈都得付出鮮血井噴的代價。
後面的敵人怎都想不到,實力強橫的嗜血戰士一個回合就折損了八位,一慌神兒的剎那,我已連人帶馬像閃電般嵌入缺口,混沌戟倏然化身無數,像一道燦爛輝煌的光明天幕,籠罩了方圓三丈的每寸土地。
“嘶……”一連串詭異絕倫的聲響過後,惡夢般駭人聽聞的情景出現了。
圈內的嗜血戰士再無一人生還,連人帶斧齊刷刷地被斬成數截,切口整整齊齊平滑如鏡,像是用尺子量好後,才用剪子裁出的一般。
眾寇目瞪口呆之際,我早已催促“幽靈”遠遠遁入另一處,制造起同樣淒慘的殺戮。混沌戟無往而不利地出沒於敵人身體,神出鬼沒地超度著一個又一個膽敢冒犯天威的笨蛋。
“幽靈”的速度越來越快,我殺的人也越來越多,所過之處血流飄杵、屍積成山,沒有任何一名嗜血戰士是我一合之將。我雖被暫時圍困,受到千夫所指,可是一種孤獨寂寞的感覺,卻油然湧上心頭,連痛快淋漓的殺戮,都霍然失去了剛剛震撼人心的刺激感覺。
我情不自禁地埋怨道:“難道連一名值得一戰的高手都沒有嗎?……垃圾!”
我滿腹牢騷地繼續悶頭向東北方疾沖而去,精神能無孔不入地監視著整座戰場。
四面八方的新月騎士們,正像張開鋸齒獠牙的洪荒猛獸,一口一口吞噬著敵人隊伍。
高唐武士們已經不止一次被湧來的鐵騎攔截住,可每一次都被首領用壁虎斷尾的方式,狡猾無比地逃脫。它的人馬經歷六次攔截,高唐武士迅速從兩千人被消滅至四百人,可東北方的缺口也越來越明顯,按照現有的方向筆直突圍的話,負責守備的騎士團,很可能難以及時截住他們。那些該死的山路丘陵,對重型裝備的騎士來說,簡直是一場災難,想比烏龜移動快點都難如登天。
艨艟團隊正和其他四名師團長和作,裡應外合地絞殺著橫行霸道的嗜血戰士。
戰役憑空陷入了一陣短暫的膠著狀態。
強橫的“嗜血戰士團”,雖然人數占據絕對劣勢,可是作風強悍之極,愣是迅速攥成一只鐵拳,橫沖直撞地四處廝殺,不斷試圖沖破封鎖,逃向西北方的大沙漠。
親衛隊雖人數占據絕對優勢,可單兵作戰能力,卻稍遜神力驚人的野蠻人種,在敵人飄忽不定的轉移和屢屢得手的疑兵之計策下,不斷兜著***,每次都是相差那麼一線,始終無法圈定對手。不過眼看著包圍圈越來越小,嗜血戰士團的活動區域也已經越來越小了。
我見大局漸定,再無心思和嗜血戰士們糾纏不清,催馬筆直插向東北方。那一柄柄重型開山斧,紛紛中看不中用地劈中掠過後產生的殘像上,徒然激起陣陣塵爆和地上一個個駭人大坑。
我不禁咋舌道:“好家伙,若一不小心挨一下,可絕對不好受。嗯,我個人倒無所謂,可‘幽靈’總會馬有失蹄,得保護一下這個寶貝。”
我皺著眉頭,愈發速度驚人地狂策“幽靈”。它四只鐵蹄上下翻飛,撒開歡兒跑了起來。
沿途的嗜血戰士,或是根本看不清人馬殘像,來不及出手;或是看清了,卻顧忌我掌中這柄鬼神難測的混沌戟,一時間前方半個鬼影皆無,夾道歡送般只顧遠遠躲在兩旁偷襲。偶爾也有不怕死也不要命的蠢貨,倒霉地占據前路,都被我示威般一戟挑飛半空,瞬間碎屍萬段,使殘肢斷體散落一地。
眼看著嗜血戰士的身影,被漸漸拋在腦後,我也如入無人之境似的從隊頭殺到了隊尾。
我不費吹灰之力就殺出了重圍,情不自禁戲謔地叫囂道:“一堆垃圾!”說完我開始將“鎖魂”聚焦在東北方,重新注意起高唐殘寇蹤跡,結果就在這時候,劇變陡生。
“嗤!”一抹天真無邪的刀光,神跡般乍閃乍滅;同時一縷平淡無奇的男聲,從容不迫地反問道:“哦,是嗎?”
“鏘!”刀戟相交,千百股說不出道不明的詭異真氣,一瞬間沿著戟桿狂湧向我右臂。我哪敢大意,十倍加乘的光明真氣,剎那間傾盡全力頂了上去。
“轟!”僅僅稍差一線,一聲劇烈爆炸聲中,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混沌戟,就剎那間粉身碎骨灰飛煙滅。而我則連人帶馬齊齊陷地三尺,全身盔甲都爆發出難聽的吱呀聲,漸漸顯露出龜裂痕跡。
這時候,我仍一動不敢動,聚精會神地觀測著周圍任何一絲可疑的動靜,左手潛龍匕早就握在掌中,默默潛運畢生功力,靜靜等待著第二次石破天驚似的攻擊。
可那名刀客早就了無無痕地渺然歸去,一點反應也沒有。
回想起剛剛驚險無比的一幕,我情不自禁地全身汗毛倒豎,冷汗濕透重衫。
我迄今都不敢相信,世間竟有那麼快的刀光。
若非我老早就開啟了“鎖魂”,在他殺氣爆發的剎那,突然驚覺倏地進入“回歸”境界,後果真的不堪設想。即使是緩慢一萬倍的速率裡,他那一刀仍然快得不可思議,我甚至看不清那只手的清晰模樣,只見一團幻影撲面而來。幸虧混沌戟在“回歸”境界裡,總比那柄神跡般的刀快了一點點,堪堪架住了它,終於以粉身碎骨的代價,挽救了我的性命。
“唏律律!”“幽靈”心有余悸地低低咆哮了一聲,我安慰地拍拍它雄壯的脖頸以示安撫。這次被偷襲它承受了極強壓力,不過我的光明真氣,在下意識裡同時灌輸進了它的體內,一瞬間它已和我連成一體,都是如鋼似鐵一般堅硬,倒也未受任何實質性傷害,就是被嚇得魂飛魄散而已。
我驚魂初定,耳畔再次傳來那縷平淡無奇的男聲,仍舊從容不迫地歎息道:“好快的戟!”
我絞盡腦汁地遵循聲浪來勢,去偵測敵人位置,可“鎖魂”偏偏失靈了一般,什麼都偵測不出來。那人就像是一縷幽魂,根本不存在於人世間一般。
我知道他一定就在我附近不遠處,於是淡淡道:“柳某的戟只是獻丑罷了,倒是閣下的刀法才真正快捷,讓我差點黯然銷魂。”說完就豎起耳朵,將“鎖魂”升級到最高境界,靜靜偵聽敵人的回話。
片刻後,傳來了一縷不置可否的輕笑,那人輕描淡寫道:“好一個差點黯然銷魂,你感到非常榮幸嗎?”
他幽幽訴說著,我卻無心細聽,全神貫注地偵測著他的方位。他開口說出第一個字的剎那,“鎖魂”就立刻捕捉到了數以千計的地址。我差點氣得罵娘,這混蛋狡猾之極,竟懂得利用千奇百怪的真氣,制造出無數幻影般的假相,而自己卻躲在一旁看熱鬧。我敢打賭那數千個方位裡沒有任何一個真實存在。
忙了半天,結果卻是我依然無法偵測到他的方位,這不禁讓我感到無比沮喪,遂淡淡道:“嗯,為什麼?”
那人冷冷地自嘲道:“因為從來沒有人可以躲過我致命一刀,你是第一個。”
我聽著他狂妄無比的言論,卻又忍不住深信不疑。
一個原因是那一刀確實無與倫比,換個人想要躲避簡直比登天還難。
另一個原因是他說話的時候,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強大自信。仿佛沒人躲過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我不禁想起了關山月和慕容炯炯的說話神情,他們兩個說到劍法和制造的時候,豈不也是同樣的狂妄自負,偏偏又給人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認為他們狂傲都是應該的,因為他們有足夠狂傲的本錢。
一瞬間,我驚駭欲絕地想起了這個人的身份,不禁脫口驚呼道:“你是孤燈下?”
那人仿佛微微一愣,遂恢復平靜道:“是。”
我心中頓時泛起滔天巨浪,有一種人生如戲的荒謬感,不禁自我解嘲道:“嘿,怪不得。我竟然架住了深藍第一殺手的致命一刀,真是應該好好慶賀一番。可是你不是要殺我嗎,怎麼和我談天說地起來,這不是頂尖殺手的一貫風格吧?”
孤燈下幽幽涼涼苦笑道:“嗯,我接的生意裡,本來你在目標中排名第二,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
我饒有興致地問道:“為什麼?”
孤燈下自負之極地道:“殺手有殺手的規矩,不同的殺手有不同的規矩。我的規矩就是,躲過第一刀的目標,就從此排除在我的目標之外。”
我冷笑道:“可是我聽說現在很多殺手都不管這一套,只要給錢多少刀都砍,殺死了再說,畢竟賺錢才是硬道理。唉,人總得活啊!”
孤燈下默然半晌,才緩緩歎息道:“唉,每個行業都有一些垃圾,殺手也不能免俗。我見到這種人的時候,都是很痛心的。因為殺人根本是一種藝術,他們卻將它當成賺錢工具,那簡直是殺手最大的悲哀。不過垃圾就是垃圾,怎都不能成為真正的殺手。”
我微笑道:“你為什麼和我說這麼多?戰場似乎不是聊天的地方,你這名殺手好像也有點太不稱職了吧。嗯,簡直羅嗦得像是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婆。”
孤燈下也微笑道:“幸好只是對你一個人羅嗦而已,僅僅破例一次就不要緊。要知道你是我數百年來第一個失手的目標,我對你很有興趣,真的很想和你聊聊天!”
我不禁皺起眉頭,苦笑道:“前輩,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等著去做,改天再聊行不行啊?”
孤燈下幽怨地歎了一口氣,道:“那好吧,我有時間去找你。不過臨別我有個忠告,你要追殺的人,是個老怪物最鍾愛的徒弟,憑你現在的實力,想要戰勝他的靠山,恐怕力有未逮。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好,或者你出錢,我來干掉她。”
我眉開眼笑道:“那感情好,我真的不想得罪軒轅天之痕,你動手我最開心了。嗯,你殺一個人,哦不,做掉一個目標通常要多少錢?”
孤燈下輕描淡寫道:“唉,現在生意難做,你又破了我的慣例,算是一名特殊客戶。這樣吧,給你五折優惠再抹去零頭,殺她就給一千萬金幣吧!嗯,我一貫都是先收錢後辦事的,這回鑒於情況特殊,屬於臨時接受訂單,你可以事後再付款。夠慷慨吧,呵呵,我是絕對講信譽的殺手!做吧,你可是大大的賺到啦!”
我聽得下巴差點耷拉到地上,連忙擺手道:“不做!五折還一千萬金幣,你怎麼不去搶?”
孤燈下委屈萬分地道:“那你說給多少錢?我可是實話實說,一點都沒有宰你啊!”
我嘿嘿賊笑道:“一千金幣一個的話,我可以考慮。”
孤燈下這回半天沒有一點動靜,良久良久才悠悠轉醒似的,模模糊糊只說了三個字就消失不見了。
“靠,你狠!”
我仔細確認沒有任何敵人潛伏的反饋信息後,這才緩緩松了一口氣,暗付道:“他***熊,終於送走這位‘瘟神’了。”
極目遠眺,漫天朦朦朧朧的水影裡,高唐武士狼狽逃竄的身影若隱若現,赫然已經開始攀爬山地。
早就原地待命多時的三千重裝騎士隨機應變,及時改怒濤陣為鋒矢陣,但山地丘陵對飛雲獸來說也難釋重負,匆匆啟動只能堪堪掃到敵人的右翼邊沿。被狙的高唐武士,馬上悍不畏死地反撲過來。那副拼命三郎的架勢,擺明是要護衛主子生離死地,甚至不惜付出生命代價。
我冷靜自若地瞅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體內的光明真氣神鬼莫測地循環往復,舒緩溫柔地注入“幽靈”雄壯身軀。同時,“鎖魂”精確無匹地鎖定了敵酋位置,我甚至清晰無比地看見了情報中提到的兩名巨人、一名老僧、還有那名美麗無比的女子。瞬息間,“幽靈”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狂嘶,筆直俯沖向匪首的必經丘陵。
坐在“幽靈”上,我立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高速,一股股強勁無匹的颶風瘋狂呼嘯而至,若非我如膠似漆地牢牢依附在它背上,僅僅是啟動時無與倫比的沖勁,就足夠將我甩上半空有余。
那種超越世間一切戰馬千百倍的速度,讓我激動、興奮還夾雜著一絲驚駭欲絕的恐懼感,意識變得朦朦朧朧的剎那,我恍然大悟到一件事情:“想不到經過真氣改造過的飛雲獸,竟可發揮出如此強橫的實力。如果……”
我想到做到,當即源源不絕地將光明真氣灌輸過去,剎那間“幽靈”的速度再次晉入另一種境界。風驟然猛烈了萬倍,我慌忙施展全力運行光明真氣,順勢將“鎖魂”升級至“回歸”境界。一切都慢了一萬倍,在一片靜謐無匹的世界裡,仿佛只有我一人孤獨地奔馳著,風也溫柔得像是初戀情人的玉手。
倏忽間,眼前不遠處就是那座制高點了。數百丈不可逾越的距離,“幽靈”竟可一閃而至。我來不及動念,唯有右掌服從多年養成的習慣,自然而然地搭上了馬鞍左側的裂陽刀刀柄。
“鏘!”龍吟不絕中,裂陽刀如燦爛輝煌的一輪金陽冉冉升起,璀璨無匹的刀光瞬間映照出一張張驚恐不安的臉龐。
“颼!”“幽靈”早已在我拔刀的剎那,閃電般切入了敵陣隊尾。
“嗤……”裂陽刀倏地化身無數,毫無阻礙地冒出敵人背脊。那虎入羊群的氣勢,著實讓高唐武士們瞠目結舌,恐懼本能迫使他們慌不擇路地逃向反方向,卻剛剛落入疾襲而來的重裝騎士包圍中。
重裝騎士的鋒矢陣首,拼殺最凶最狠的赫然是,日爾曼野蠻人中排行第一的混沌戰士湯姆。他那柄“阿修羅#183;霸邪天煌斧”,每一斧劈下至少將四名敵人橫掃成八截,任何戰刀皮甲都像紙糊般支離破碎,一瞬間方圓三丈連半個敵人都欠奉,竟統統被提前輪回轉世了。那種神勇無敵的風姿,讓我不禁為之心折,不得不慨歎蒼天有眼,竟令這等無敵猛將為我所用。
驟然,斜刺裡同時傳來連續不斷的慘叫,那聲威赫然不下於湯姆,我驚訝萬分地望去,見左後方不知何時冒出兩名鐵騎,在高唐武士群中翻起滔天血雨。
其中一名鐵騎揮舞著一柄圓月彎刀,每一刀揮出都變成一圈碩大無朋的金色月亮,倏地從環繞周身擴散出數丈遠,鋒芒所向敵人都陽春白雪般迅速消融,眨眼間就清理出一條血路,殺向敵酋。
另一名鐵騎卻沒帶任何兵器,全憑赤手空拳奮勇殺敵。但見他輕描淡寫地舉手投足間,高唐武士皆手舞足蹈地飛出數十丈,半空中連五髒六腑都咳出口外,更有甚者一聲不吭地頹然倒地,七孔流血而亡。仔細一看傷者胸腹間無不留有一枚清晰無比的金色拳印。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兩人赫然是剛剛還在絞殺“嗜血戰士團”的龍之息和艨艟,不禁暗付:“嘿,‘刀#183;斧#183;手’三巨頭都到齊了,我也不用再顧慮地方高手阻攔,這回倒要看看高唐人怎能逃過這次劫數!”
“奧丁!”我驟然狂喝一聲,催馬倏地穿過高唐武士群,直指莫瓊瑤立足的丘陵頂端。“幽靈”像一艘逆水行舟的戰艦,乘風破浪地奮勇前進,沿途膽敢阻撓的敵人,紛紛鮮血飛濺殘軀拋跌,眼見不活了。驀然間,眼前一空再無一名敵軍,唯有丘陵上那名高唐女子波瀾不驚地瞅著我,一對秀美無雙的明眸中,透射出兩道深入骨髓的恨意。
她櫻唇微動,一縷仙音般美妙無方的聲音冷冷地道:“閣下就是柳輕侯?”
我一邊傾聽著仙音,一邊漫不經心道:“正是區區,不知姑娘怎麼稱呼啊?”
莫瓊瑤嘴角逸出一絲不屑冷笑,遂幽幽道:“想不到名震天下的南疆霸主,居然行徑宛如一名市井小混混,真叫本宮失望。”說著她不知作出什麼暗號,丘陵兩側倏地冒出那兩名巨人、一名老僧等三大高手。
那兩名巨人居高臨下向剛剛殺出重圍的湯姆和艨艟撲擊而去。巧合的是他們正好是一人手持巨斧,一人赤手空拳,好像天生就想和湯姆、艨艟配對廝殺一般。高手相搏一搭眼就知有沒有,那兩股浩瀚雄渾的氣勢,我看了都不禁微微變色,他們的強橫竟絲毫不亞於後兩者。
果然不出所料,斧斧相碰拳拳相撞,強烈無比的狂響猶如一個個春雷驚綻。他們將戰場帶入到一個如夢似幻的境界,好像時間倒退了數萬年,對戰雙方再都不是凡人,而是頂天立地的巨靈大神在做殊死搏斗一般。第一次交鋒,湯姆和艨艟就吃了個大虧,座下飛雲獸竟被反震巨力碾成血肉碎片,不過兩名巨人也並未討得好去,一斧一拳受到電殛般劇震,竟一時不能連續出擊。
我立刻看出敵方高手與麾下最神勇大將間的微弱差距,勝利是早晚的事情。混沌戰士和龍騎士的實力豈可輕侮,那可是僅次於武神和神聖龍騎士的高階級數。
刀斧手瞬間被攔截住兩位,唯有龍之息急速策馬趕來。
我默默計算著他接近的速率,靜靜等待著他與我並肩的瞬間,那一刻剛好是最佳的突襲時間。要知直至此刻,我一直都觀察兩人虛實,莫瓊瑤的實力最多也就是和龍之息持平,可我怎都看不破那名枯瘦老僧的虛實。所以必須用龍之息級數的高手拖住莫瓊瑤,這才能夠騰出手來全力送老禿驢歸西,使圍殲行動萬無一失。
於是,我開始施展緩兵之計,嘴裡淡淡道:“姑娘倒是法眼無差,我柳輕侯就是流氓混混出身,真讓您見笑了。不過,我看貴屬的武技平庸之極,恐怕難以堅持多長時間了。芳駕何不也早點出手,和他們作個伴兒,以避免黃泉路上碰到不開眼的色鬼糾纏。”
莫瓊瑤秀眸一瞪,完美無暇的玉頰嫣然掠過兩片緋紅雲朵,她不怒反笑道:“柳輕侯,希望你的功夫像是唇舌般犀利!”說著恍如一團幻影般倏地沖來。
她突擊中的倩影快得不可思議,無數尊殘像連接著數十丈空間,竟清晰無比地充滿丘陵至我站立的地點。這一式身法不禁讓人眼花繚亂,畢竟眼神注視物體總需要時間調節,若物體移動速度超越一定速率,被襲方卻仍只顧追逐殘像,則極容易為敵所趁,一擊斃殺。
可惜的是,我早就啟動了“回歸”境界嚴陣以待。她自以為快捷絕倫的動作,在我眼中卻慢悠悠得像是老太太打太極拳。
我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那曼妙無雙的驕人英姿,腦海中遂產生種種不良的旖旎場景,渾然沒將她的傾情演出放在眼裡。
我瞅著她一點一點高速接近,變幻出種種美麗無匹的運行軌跡,嘴裡卻仍然不肯放過她,悠悠調侃道:“我的功夫究竟如何,你到床上自然知曉。”話一出口,劍到人到。
“嗤!”一道粉紅色閃電出鞘後倏地化身無數,從四面八方疾刺而至。那漫天虛影如真似幻,加上殘像久久才肯消失,愈發使攻擊變得撲朔迷離,劍招簡直難以琢磨到極點。
我見獵心喜不禁精神大振,悍然拔出裂陽刀,刀刀針鋒相對地劈砍而去。
“回歸”境界中,莫瓊瑤的劍路詭異絕倫,尤其可怕的是,攜帶著一股經天緯地的無儔霸氣。這個發現讓我大吃一驚,盡管每一刀我都可准確無誤地劈中對方劍鋒最脆弱破綻,可她總是可以險死還生,憑借那股強橫無匹的霸氣再次發動逆襲。恍惚間,我仿佛在和一條逆世妄為、離經叛道的魔龍作戰,她則不斷歷劫重生一次次反撲,好像根本就是殺不死打不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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