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侯的故事 第八卷 天王 第一章 黑白
    寺院倚山傍谷矗立在山腳下,從遠處山林中傳來陣陣松濤聲。江水從門前繞過,水勢傾斜隨流而下。古樹參天江水翻滾的岸邊,這所古寺緊閉著大門,空空蕩蕩沒有一點生氣,顯得清幽孤寂與世隔絕。

    在翠柏參天,古松挺拔的環境裡,只有寥寥幾人賞游其中。花開又花落,院中的僧人從不過問。倒是那清澈的流水,同那碧綠的池塘競相媲美。爛陀寺清幽雅靜,在這與世無爭的環境裡的僧人也過著不過問凡俗的清靜日子。

    軒轅天之痕一步步穿行於蔓蘿之間,來到了幽寂的小徑上。

    莫瓊瑤始終閒淡雅致的跟在身後,一路茶花爛漫,一路綠意盎然,寂寥無聲,寧靜怡人。

    月光下,軒轅天之痕的背影傲岸如天神,偶爾卻流露出匪夷所思的寂寞孤單。

    莫瓊瑤看得有點感動,秀眸露出迷醉的神色。不過,這一點她通常都掩飾得很好,永遠不要忘記家族復興的重任,兒時的訓戒,時至今日絲毫沒有減輕,反倒更加堅不可摧,這恐怕是最擔心女兒叛逆性格的高唐王,從未想到過的事情。

    不知不覺間,軒轅天之痕悄無聲息地停下身來,他默默地瞅著一朵美得炫目的夜叉。驀然,一陣微風吹拂而過,晶瑩剔透的花瓣開始迅速隕落,一瓣接著一瓣,軒轅天之痕看得出神,仿佛那就是人生的全部。

    莫瓊瑤心中默默歎息著,她是多麼喜歡那朵花啊!從小到大最喜歡美麗事物的她,不能忍受任何東西的不完美。傷感也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情緒,可惜她永遠不能表露到表面上。

    軒轅天之痕沒有回頭,卻好像洞徹了一切,他淡淡道:“你的心有點亂!”

    莫瓊瑤淡然道:“是的,師父!”

    軒轅天之痕伸手接過一瓣落花,凝望著花瓣每一絲紋理,柔聲道:“做大事者必須擅決斷,展鐵腕,六親不認,雞犬不留。你能做到嗎?”他這番話說的是那麼溫柔祥和,絲毫不能勾起人們對權力斗爭的殘酷聯想,卻擁有一股不能質疑的強橫氣勢,讓人不能不信也不敢不信。

    莫瓊瑤咬緊銀牙,冷冷地道:“能!”

    軒轅天之痕淡淡一笑,道:“這世間沒有一件事情是用嘴說就可以做到的。譬如十年前,高唐三十六郡諸侯在你父高唐王駕崩後紛紛稱霸一方,那群百無一用的清流文官嘴上說得天花亂墜,實際卻於事無補,諸侯們依舊視你這正統王室繼承人如無物,就是現在你者亦寥寥無幾。你可知道我為什麼還要助你一統高唐嗎?”

    莫瓊瑤媚眸中掠過一絲殺機,輕輕搖頭道:“瓊瑤不知,請師父指點!”

    軒轅天之痕好整以暇地道:“理由唯有五個字,因為你夠狠!當年我本准備趁亂奪取高唐全境,做為日後進攻深藍的踏板。但是當我看到你就改變了主意,征服高唐也在剎那間失去了任何意義。還記得嗎?當年你成為家族繼承人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殺光參予叛亂的一切黨羽,並且株連九族鄰裡連坐。其後十年間再無一人膽敢違抗你的命令,而你才不過八歲。”

    莫瓊瑤默然不語,眼神中絲毫沒有愧疚不安之色,坦然地道:“我從未後悔過下那個命令。今生不論何時何地,再遇上那種事情,我只會更快捷更果斷地下令。若非如此,十年前我就早死在黃泉下,根本沒資格在這兒和師父賞花聊天。”

    軒轅天之痕微笑道:“人隨著成長,總會多一些煩惱。我問你,是要你記住優點,永不或忘。瑪雅星已進入前所未有的混沌,要在這紛紛擾擾的亂世中生存,唯一法則就是狠。要狠到不可思議,讓所有人都難以置信,你才能幸運的活下來,而不是被敵人生吞活剝。高唐的希望就在你身上,切記!切記!”

    莫瓊瑤感到一絲奇怪,油然道:“師父,您……”她不知道一貫鎮定自若不信鬼神的師父,怎麼陡然間恍如巫師般預測起未來來。

    軒轅天之痕波瀾不驚的臉容,倏地有了一絲表情,他仰望著西方最璀璨奪目的那顆紅星,幽幽涼涼道:“那顆霸王星沉寂了數萬年,終於再度緩緩蘇醒,剛剛我甚至感覺到了熾天之翼復活的力量。盡管它還稚嫩,但總有一天會帶給瑪雅翻天覆地的變化。首當其沖的就是……”他的語調漸漸呢喃無語。

    良久,軒轅天之痕才從深深夢魘中蘇醒,淡淡道:“那批魔礦送回來了嗎?”

    莫瓊瑤苦笑道:“被另一批實力強橫的人物半道劫走了,根據幸存者的描述,那伙人極象是帝國軍人,而且是南疆最精銳的新月魔騎士團成員。山千重翠九段和真主月宮七段都當場陣亡了。對手是兩名非常年輕的男子,一個銀發銀眸,一個黑發黑眸,都戴著詭異絕倫的面具。據說屍體一個被粉身碎骨,一個被吸成干屍。最糟糕的消息是福卡斯商會的一名資深檢驗員阿瓦爾還活著,可能已經透露了魔礦的珍貴情報。”

    軒轅天之痕聽完眉頭微皺,遂展顏一笑輕描淡寫道:“那是柳輕侯和他的助手吧!想不到他開始修煉七屏風魔功了,真是有趣。嗯,順便查查柳輕侯的陣營裡有沒有冷笑的傳人,他最近接觸的人非常重要。這件事情交給你處理吧!”

    莫瓊瑤恭恭敬敬道:“是,瓊瑤遵命!”

    軒轅天之痕幽寂深邃的龍眸裡,倏然爆射出不可思議的奇芒,淡淡補充道:“記住,不僅僅是調查那麼簡單,既然魔礦已經暴露,事情就得做得干脆一點。將所有知道這件事情的人統統干掉。盟裡的高手隨你調遣,你務必要達成任務。”

    莫瓊瑤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勉勉強強問道:“聽說哈裡發為干掉秦漢,不惜重金請到深藍第一刺客孤燈下,並且派遣大批高手潛入南疆准備制造極度混亂,我怕屆時會引起不必要的沖突。”

    軒轅天之痕搖搖頭道:“沒關系,局勢越亂對我們越有力。我和愷撒帝國准備交割的是整個南疆,柳輕侯和秦漢都死了,南疆立刻群龍無首,一群烏合之眾唯有任人宰割的份兒。這才是哈裡發和我聯手輕輕松松打下郝扎爾群島,卻對袍哥州一直按兵不動的原因。整個計劃我已經有詳細方案,你要做的僅僅是……”

    莫瓊瑤聽完,秀眸中一抹驚駭神色一閃而逝,腦海裡不由閃過一句高唐格言:“姜還是老的辣!天知道他怎能想出這種計謀。”

    驀然,軒轅天之痕掌中那瓣夜叉,一剎那被無數圓弧型犀利刀氣掠過,璀璨奪目的花瓣眨眼就粉身碎骨,消逝於空氣中。仿佛預示著所有與“海神”軒轅天之痕作對的敵人,一概都會象那瓣夜叉一樣脆弱無依,眨眼間就會煙消雲散。

    軒轅天之痕悠悠道:“今夜無雲,明天肯定是陽光明媚的好日子。瓊瑤,完成任務後,千萬記得帶點南疆特產的葡萄酒來,很久沒喝過了。”

    “是!”莫瓊瑤恭恭敬敬答應著,心髒卻情不自禁的戰栗著,她無限敬畏地瞅了一眼軒轅天之痕的偉岸背影,才默默退去。

    軒轅天之痕依舊沒有轉身,仿佛根本不知道莫瓊瑤已經離去,也不了解剛剛短暫的談話會改變多少人的性命,他還是他,像是一名脫離世俗的隱士,在浩瀚無垠的星空下,寂寥孤單地負手賞月。

    就當我渾身充滿強大無匹的自信,准備挑戰軒轅天之痕的瞬間,體內再生劇變。

    “轟!”光翼驟然收斂,一道道璀璨奪目的光羽,萬流歸宗似的湧入體內,倏地凝聚成一股光明能量。眨眼間,千百道光能匯聚成不可思議的巨流,好像一只沉睡萬年的熾天使悄悄蘇醒,震顫著燦爛輝煌的光翼,挑釁似的瞅著不斷潰敗的暗黑真氣。

    另一邊意識到前所未有危機的黑暗能量,空前團結起來,象一頭頭凶猛絕倫的洪荒巨獸,紛紛沖向腦海內精神中樞。“嗚……”一聲聲淒厲無匹的鬼哭神號中,它們倏地壯大成一只頂天立地的墮落天使,同樣呼呼震顫著陰暗詭異的十二只黑暗光翼。

    一黑一白兩道席卷一切的浩瀚氣流,遮蓋天地般壯觀雄偉,他們毫不避讓地凝視著對方,卻涇渭分明地隔著一條淡淡的銀河。我知道那就是“九幽搜神變天擊地大法”之最高境界“鎖魂”。它凝聚了一切精神力,塑造出一道奇異無匹的隔斷,保護著我脆弱的身體,以免被毀天滅地的黑白能量抹煞。

    這種詭異絕倫的平衡狀態裡,我目瞪口呆地親眼目睹一幅奇景。一名呼呼震顫著燦爛輝煌的十二只光翼的熾天使,和一名同樣呼呼震顫著陰暗詭異的十二只暗翼的墮落天使,還有一條淡淡的銀河,構成了一個獨立世界,反反覆覆圍繞著腦海循環旋轉不停,就像白晝與黑夜的交替般自然流暢。

    在這地老天荒般劇變中,一切心法像潺潺小溪緩緩流過銀河,所有雜質都被剎那間吸噬同化,黑白被天道自然地一遍遍去蕪存菁,一遍遍提煉升華,直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它們每轉一圈體積就縮小一倍,形象就逼真一倍,兩“人”栩栩如生地隔河相望,驀然間,恍如一黑一白兩個光點倏地消逝在浩瀚無垠的銀河裡。

    那一剎象永恆般久遠,又像瞬間般容易流逝,當我“醒”來時,眼中的世界與昨夜已又是截然不同。

    扶疏的樹影中透射出星星點點的金色陽光,與清晨陣陣涼風相伴,肆無忌憚地闖入寧靜的臥室,向人們預示著另一個白晝的降臨。我直到此刻才駭然發覺,自己竟然雕塑般紋絲不動,在窗前靜謐無匹的佇立了整夜。

    朝陽初升,被薄薄的窗簾輕輕遮住的陽光發出柔和的銀白色,懶洋洋地照射在她熟睡的臉上。

    我驟覺眼前一亮,呆瞪著她鬼斧神工般完美側面輪廓,嗅著她秀發身體散發出來的天然芳香,情不自禁被她那種虛無縹緲,驚心動魄的美麗所震撼。

    驀然,恍如心靈感應,她緊閉的眼簾忽然慢慢張開,露出一對璀璨奪目、熠熠生輝、謎一般神秘美麗的眸子。

    “啊!”我全身劇震,竟說不出話來,心底同時湧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激動。

    那對眸子絕對配得上絕世容顏,且有畫龍點睛的妙用,仿佛一直沉睡的九天仙女倏然復活,從畫裡步下凡塵。她簡直是造物主的恩賜,倏忽間,傾國傾城的美麗突然臻至另一種級數。

    歐鷺忘機幽幽地瞥了我一眼,驀然謎一般神秘美麗的秀眸也射出無比震驚的神色。她一眨不眨地盯著我良久,像首次認識我般驚訝道:“天啊,你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人家差點都認不出你了。”

    我苦笑道:“你又何嘗不是?”說著故作鎮定地緩緩走向床榻,目標自然是地毯上散落四處的衣物。

    歐鷺忘機肆無忌憚地欣賞著我赤裸裸的精壯胴體,一對秀眸湧現出無限迷醉的神色,溺愛之極地上下打量著。那種千嬌百媚的美姿,令人平添無限愛憐。

    我陡然湧起一種幸福的感覺,好像被小嬌妻頑皮地調戲著,故意盡露俊偉雄軀的所有優點,從容走至床邊

    忽然,兩只透明如水的美麗柔荑輕輕摟住了我的脖子,一抹慵懶的聲音,在耳邊低低嬌喘道:“輕侯,人家愛死你了。”說著柔軟豐潤的嘴唇,溫柔地印在我的臉上。

    “轟!”情欲排山倒海般湧來,我猝不及防整個人就被驚濤駭浪吞噬,那是一種魂飛魄散的快感。歐鷺忘機宛如感同身受,美麗無暇的胴體舒服得痙攣起來。我們毫無間隙地緊緊擁抱在一起抵死纏綿。每一次肌膚接觸都象靈魂爆炸般暢快,每一個瘋狂熱吻都象浴火重生般新奇,每一瞬間感官都被無限強化了,快感像是一波連著一波的巨浪,不厭其煩地吞噬著我們,遂又送上一輪又一輪峰巔。

    良久良久……

    歐鷺忘機仿佛失去了所有氣力,懶洋洋地伏在我胸口,唯有纖柔的玉指輕輕滑過我每寸肌膚,畫出一幅幅頑皮有趣的圖案。她含情脈脈的望著我,那雙謎一般神秘美麗的星眸,正閃動著令人難以置信的夢幻色彩,可以讓任何男人迷戀瘋狂。

    我一邊盡情享受與柔軟嫩滑的胴體最親密接觸,一邊也深情凝望著她。

    此時無聲勝有聲,目光交流著彼此無限愛憐,根本不用說話,已經表達出千言萬語。

    “啊!”一聲驚呼中,歐鷺忘機驀然閉上那對勾魂奪魄的嫵媚明眸,玉頰霞燒嫣紅一片。她害羞地輕柔捶打著我的胸口,嬌嗔不依道:“你怎麼可以想那種亂七八糟的事情。”

    我連叫冤枉,急忙狡辯道:“啊,大小姐,我想什麼了啊?”

    歐鷺忘機睜開媚眸,幽幽白了我一眼,格格嬌笑道:“你這個厚臉皮的混蛋,讓人家女孩子怎麼說出口啊!反正就是你不應該胡思亂想就是。”說著白璧無瑕的柔荑狠狠擰了一下我最脆弱的部位。

    “哎喲!”我失聲誇張地痛叫道:“好痛啊!”

    “活該!”歐鷺忘機嘴上雖那麼說,柔荑卻溫柔無比地愛撫剛剛擰過的部位。

    我舒服得差點呻吟出聲,閉眼默默享受著。

    忽然,她軟綿綿地靠近我,輕輕咬了一下我的耳朵,蚊鳴般低低聲音道:“你真的想要人家吻你的……”

    我故作不知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問道:“什麼?”

    她“嚶嚀!”一聲埋頭在我胸前,再也不肯抬起頭來。

    我狐疑地問道:“你剛剛真的看到我腦海裡想什麼?”

    她不可察覺的輕點一下粉頸,不依地扭動著優美動人的嬌軀,吃吃笑道:“你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一樣,我一下子就讀懂了它的意思。噢,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壞蛋,專門想著讓女孩子做那種事情。”

    “我的娘啊!”我暗暗松了一口氣,原來僅僅是用眼神表達意思,而不是我顧慮之極的精神互動滲透。這倒是個意外發現,我隱隱猜測那和昨晚鎖魂吞噬同化掉所有雜質有關,想不到陡然間精神力就臻至另一種不可思議的境界了。

    我貪婪無比愛撫她曲線完美的腰臀,正打算繼續……驀然,一縷清朗雋永的聲音穿透層層回廊牆壁,幽幽地出現在耳邊,道:“屬下有要事啟稟。”不用辨認,這段時間唯有兩個人膽敢破壞我的好事,一個是麒麟,另一個就是孔龍,而這聲音顯然沒有麒麟那磅礡無匹的霸氣,看來只能是後者。

    “好,在客廳等我!”我用一模一樣的千裡傳音回復著,眼前清清楚楚看到孔龍臉上露出一絲曖昧微笑。

    這時,歐鷺忘機剛剛慵懶地坐起,薄被輕輕滑落,緩緩露出無限優美的峰巒。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驕傲挺拔的酥胸,挺直盈盈一握的細腰,忍不住垂涎三尺,怎麼看都看不夠。

    她頑皮的皺了皺巧俏的秀挺小鼻子,媚態橫生地幽幽白了我一眼,道:“人家也要起床了,輕侯可否回避一下呢?”

    我被那記勾魂奪魄的媚眼,弄得魂飛天外,忙道:“沒問題,沒問題。這間臥室歸你,我換個地方穿衣服。”說著狼狽萬分的抱著衣服竄入外屋的浴室,再看下去,我恐怕永遠都迷戀在醉生夢死中不能自拔了。

    每座城市都有一種最古老的行業存在,青樓。

    碎星淵當然不能免俗,因駐扎重兵,要塞內青樓更是鱗次櫛比,被光棍官兵們捧得益加發揚光大。每月五日官府發放餉銀的日子,恰恰是青樓生意最好的時候,姑娘們也就愈發疲憊不堪,笑得最甜的自然是龜公、老鴇和青樓幕後老板。

    不過人分三六九等,青樓也分低中高檔,這一點在碎星淵西城五號街區體現得最明顯。這條被稱作“五五巷”的地段,是青樓、賭場等特種行業法定經營地點,下至50銅幣一宿的廉價流鶯,上至10000金幣一夜的昂貴紅牌,你想要任何女人,任何服務都可用錢來買到。

    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在一片讓人心猿意馬的鶯鶯燕燕聲中,無數恩客被迎來送往,也伴隨著無數金錢無數青春悄然流逝。不過對過慣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生活的人們來說,生活愜意而瀟灑,渾然不覺頹廢與荒誕。

    每當白晝來臨的時候,五五巷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整條街道布滿大陸各地客商,每一處都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商品,叫買的叫賣的,生意紅紅火火興興隆隆,只要你有錢,依舊可買到任何東西。那種說不出的繁華熱鬧,絲毫不亞於晚上。

    五五巷就像是一位勾魂奪魄的巫女,在黑夜、白晝施展無窮魅力,吸引著四面八方來客,誘惑他們掏盡錢包。唯有在晝夜交替的清晨,整條街道才恢復本來面目,如一名沉睡中的少女,寂寥而安詳,神秘而靜謐。

    這一刻,正是五五巷“睡”得最熟的時候,整條街道上除了一條餓得發昏的野狗發出嗚嗚哀嚎,數名宿醉未歸的酒鬼潦倒在陰溝旁打呼嚕,以及遠遠傳來悠悠揚揚的報時大鍾偶爾轟鳴一聲外,靜悄悄看不見半條鬼影。

    天空灰蒙蒙的,陰沉得像是一張晚娘面孔,從北邊刮過來一陣陣刺骨寒風,肆無忌憚地侵略著每一寸土地,吹得屋簷下懸掛的串串風鈴,發出驚心動魄的響聲。

    “吱呀!”五五巷最繁華的“天方夜譚”酒吧後門忽然開啟,伸出一只毛茸茸大腦袋向四周看了看。“嗚∼”正趕上鋒利如刀的風哨子凌厲呼嘯著掠過,那人被寒風迎面灌了滿嘴,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寒戰,頭也倏地縮回門內。

    “阿嚏!”他涕泗橫流地向身後埋怨道:“老茅,你有沒有搞錯啊?我睡得好好的,你非得發神經,趁著這鬼天氣回府嗎?”

    借著牆壁上微弱燈光,映照出一張宿醉未醒,仍瞇縫著睡眼的臉容。那張臉紅撲撲的,臉頰額頭都烙著袍袖墊壓的痕跡,想必是昨晚整夜都是和衣而眠,剛剛被人從床上拽起。

    他穿著一身皺皺巴巴的高唐長袍,一看就是那種5個銅幣一尺的廉價布料制成的,身材像是一只狗熊般碩壯,臉上看濃眉大眼鼻直口方,倒頗有幾分威武架勢,只是長期謙卑慣了,一時改不掉三分逢人就討好的小人物神情,正是新近被任命魔鏡委員會礦石部部長的阿瓦爾。

    他滿腹牢騷地埋怨著背後的茅三重,暗歎此人什麼都好就是太頑固。他本來很氣憤茅三重一有機會總是耍弄他,不過昨天抵達碎星淵,柳輕侯兌現承諾,先發放給他2000金幣的餉銀後,他第一個邀請的就是茅三重。到達人生地不熟的碎星淵,結交強橫彪悍的朋友,以便求得照顧,是高唐人天經地義的生存法則。

    茅三重淡淡瞅著這位新“結交”的朋友,一句話都沒有說,下巴輕輕努了努,方向仍然指著大門。

    阿瓦爾抗議的呼聲立刻煙消雲散,在他眼中,溫和可親的茅三重,剎那間渾身彌漫著一股觸目驚心的殺機,盡管那種感覺一閃而逝,卻深深印在他腦海裡。

    “啊!”他駭了一跳,情不自禁在肚子裡暗暗嘟囔著:“你***,喝酒最凶的是你,調戲姑娘最歡的是你,結帳時消失去方便的也是你,現在命令老子頂風冒雪趕路的還是你。你到底想干什麼啊?真是看不透的怪人,有床不睡,有美人不抱,非得日出前趕回府去。”

    不過想歸想,茅三重的命令還得照單全收,阿瓦爾咬咬牙硬著頭皮狠狠開啟後門,迅速闖入寒風中。一剎那,一直站在***映照不及陰影裡的茅三重,像一條陰魂不散的鬼影般緊緊靠上阿瓦爾身後一步距離,那是鐵血衛魔鬼訓練營裡,哥舒嫩殘親自指點的最佳安全距離。

    他耳邊仿佛仍能回響孔龍大人慎重囑托:“保護這名高唐人,直到制造出第一批優質魔鏡。這關系到整座南疆軍區的武器裝備更新換代問題,你要明白,其份量絲毫不亞於保護主公。”言罷就將一名尊貴無比的黃金騎士,委派到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高唐人阿瓦爾身邊,這恐怕不止在南疆,甚至在風雲帝國都是前所未有的禮遇。

    茅三重全神貫注地盯著方圓十丈內的蛛絲馬跡,卻老是有點心神不寧,仿佛總有人若有若無的影響著他的氣場,使他無法保持一貫冷靜深沉的氣勢。他開始有點懷疑,選擇黎明時分是否決策正確。本來是為避免經過白晝熱鬧繁華的五五巷,因為人越多,刺客就越好偽裝,就越易偷襲成功,而保鏢也就越難防備。現在恰恰被人利用這種心理,若敵人是同等級數的高手,需要的豈不正是放手一搏天時地利。

    想到這兒,他無聲無息地牽動了一下嘴角,僵硬無比地微笑了一下,暗道:“那種級數的高手,誰會來對付他呀,我是否有點疑神疑鬼。呵,回府得找個兄弟換換班,讓別人也受受這份洋罪,看到哥哥我接受任務的時候,你們個個都在旁邊笑來著,現在應該是你們付出‘出賣’兄弟的代價的時光了。”

    五五巷距城南總督府不遠也不近,也就是隔著三條青石路,八九條街道的樣子。拐出狹窄偏僻的小巷,走上寬敞通達的青石路,遠遠地就看見一座馬車,孤零零的等在巷口。

    天已蒙蒙亮,卻還是看不到一絲溫暖的陽光,觸目一片片景物皆屬青白色,寧靜祥和的等待曙光降臨。清晨的碎星淵,開始悄然的起霧了,霧靄中遠遠傳來小販叫賣煎餅油條的清脆喊聲,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阿瓦爾走了幾步,臉色突然有點蒼白,昨夜狂灌一氣的酒水,現在報復一般在肚裡洶湧澎湃,酸酸苦苦的胃液一陣陣翻到嘴裡。“哇!”他又向前走了一步,終於按捺不住倚牆狂嘔起來。

    “喂,趕車的伙計!”茅三重高聲喊叫著車夫,可是或許距離有點遠,或許對方睡得太死,那名倚靠在車轅上的車夫對他的召喚,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仍舊頭上扣著風帽睡得正酣。茅三重苦笑搖頭,只好等阿瓦爾吐完在一起走過去。

    “嗚哇!”阿瓦爾吐個底兒掉,半天才直起腰來,用袍袖滿不在乎地抹抹嘴巴上的污漬,滿臉蒼白虛弱的神色,罵罵咧咧道:“靠,想不到南疆車夫都這麼大架子,在我們普裡斯郡,車夫聽到有人叫車,會像狗聽到主人的召喚一般飛跑過來。因為叫車的都是貴族老爺,稍有怠慢,人家只要動動嘴到郡裡投訴,郡衛和憲兵們就會給他們狠狠一頓生活。唉,哪象這裡如此無法無天。”

    他搖頭感歎著,似乎世風日下,已經到達不可救藥的程度,言詞間充斥著貶低南疆抬高故鄉的意思。

    茅三重輕描淡寫的微笑著不置可否,高唐人的自高自大早已貫徹到日常生活的一言一行,若要一一發現再一一糾正,就不用做其他事情了。

    於是,他淡淡的點到即止道:“南疆和普裡斯郡畢竟是不同的地方。”潛台詞卻是:“他***熊,你以為帝國人都和你們高唐豬一樣奴隸命啊!”當然這句話是憋在心裡,無法宣之於口的,否則就破壞民族感情了。

    阿瓦爾頭搖得和波浪鼓似的,他意氣風發地道:“不對,不對,對賤民怎能心慈手軟,他們會翻上天的。看我教訓教訓這個不分尊卑的家伙,貴族老爺來了還敢酣然大睡,簡直不可饒恕啊。”說著他晃晃悠悠走向那輛馬車,一邊走著還將兩只袖子全都擼起來挽到肘部,一副痛扁一頓才肯罷休的模樣。

    茅三重苦笑搖頭:“想不到阿瓦爾這麼沒有酒品,酒都醒了還鬧這麼一出?”

    他哪裡知道,高唐三十六郡諸侯相互連年征戰不休,郡與郡一年都罕有幾日和平時光,故民間尚武之風鋪天蓋地,幾乎人人好武,人人以強悍為榮。如此強者為尊的民風下,喝酒打架簡直是家常便飯般必不可少的娛樂活動,昨晚文鄒鄒干喝了一晚,睡眠也不充足的情況下,現在阿瓦爾是渾身癢癢,非得找人動手不可,偏偏知道自己再乘十倍也不夠茅三重一根手指,唯有找別人發洩不滿,這車夫是剛巧碰到槍口上了。

    他惡狠狠地沖馬車叫嚷道:“喂,趕車的,還不給貴族老爺把車門開開,莫非要老子給你松松筋骨不成嗎?”

    茅三重聽得直皺眉頭,他見過的“貴族老爺”可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豪門閥主,從未見識過說粗口的市井貴族。不過既然是郡,想必只有腦滿腸肥的鄉紳惡霸,這麼說倒也般配。

    他笑瞇瞇地跟在阿瓦爾身後,准備看看好戲。要知道從數次大戰之後,碎星淵全民皆兵,凡是男人基本上都通曉幾手騎士基本技能,其中練至正規騎士級數,卻甘願趕馬車的市井豪傑大有人在。

    他等著看阿瓦爾出丑。

    一陣陣節奏分明的呼嚕聲嘎然而止,那頂破舊不堪的風帽卻依然蓋在臉上,車夫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地穩穩坐在車轅上,似乎根本沒將阿瓦爾放在眼裡。

    這等赤裸裸的挑釁,惹得阿瓦爾氣極反笑,一拳凶猛絕倫地砸向車夫小腹。拳風呼呼作響,遵循一條筆直的軌跡旋風般直槌過去。

    茅三重再次眉頭一皺,不由暗暗責怪阿瓦爾下手不知輕重,若車夫挨上這一拳,恐怕半天都要爬不起來,那就得耽誤行程了。可惜由於阿瓦爾狗熊般雄軀,幾乎遮擋住了所有視角,他沒有看見風帽下陡然睜開的那雙眼睛,否則他肯定得埋怨阿瓦爾下手太輕了。

    天啊,那簡直不是一雙人類的眼睛,兩只眸子烈焰般火紅,爆裂出縷縷燦芒伸縮不定,無時無刻不透露出一種趕盡殺絕的強烈意願。剎那間,一股有如實質的殺氣驀然增強百倍,牢牢籠罩方圓三丈,像是一潭淤泥般使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不好,是高手!”茅三重暗叫不妙准備拔刀相向時,早已不及救援阿瓦爾。

    “嘶!”阿瓦爾雄厚寬闊的背脊驀然迸裂成兩半,伴隨著傷口井噴的鮮血,一道寬逾數尺的紫紅色彩虹倏地從他背脊竄出,行雲流水般直斬茅三重咽喉。這一剎,簡直比電光石火還短暫,根本無法形容變化發生的速度,虹光已匪夷所思地挪移至茅三重眉睫。

    “鏘!”茅三重險險架住那道紫紅色彩虹,鋒刃間迸起無數星火將他肌膚燒炙得生疼,可是他根本無暇搭理那等瑣屑小事,虹光仿佛意猶未盡地不斷前沖過來,那股滔天巨浪般的神力,不斷壓迫著他肘臂的承受力。

    “喀!喀!……”腳下厚逾半尺的青石寸寸皆裂,隨著他不斷被迫後移,龜裂得越來越多,破碎得越來越小,漸漸竟成粉末狀。

    “蓬!”一聲巨響中茅三重背脊惡狠狠撞上一堵院牆,牆磚仿佛爆炸般四分五裂,卸去凶猛無儔的刀勁,這才勉勉強強停止退勢。

    驀然間,他感覺全身壓力驟減,一陣天旋地轉的無力感湧上心頭,五髒六腑好像開鍋般沸騰,“哇!”狂嘔數口鮮血後,他才真正冷靜下來。

    定睛一看,自己距那座馬車已有三丈距離,青石磚路上,清晰無比地鐫刻著深深的碎裂烙印。那名“車夫”漫不經心地瞅著他,右手輕盈無比的握著一柄狹長戰刀,刀身清澈得像是一泓秋水,哪有一星半點紫紅色彩虹的影子。

    茅三重簡直難以相信眼前的事實,敵人剛才就是用那柄平平凡凡的狹長戰刀打敗了自己。

    最讓人驚駭欲絕的就是,敵人始終未曾移動過半步,完全是刀氣實質化,直接延伸到三丈距離遠。

    難怪那道紫紅色彩虹,越到後期越是雄渾得難以抵御,刀鋒自然比刀身力量強悍得多。這等神乎其神的刀技,讓茅三重有些瞠目結舌,心中拿不准二哥風蕭蕭究竟能夠完成這一刀。

    阿瓦爾的屍體從胸腹間被刀鋒斜斜一分為二,直到現在兩截身軀才淒慘無匹地萎然倒落塵埃。

    驀然,車內倏地探出一只手,閃電般的刀芒驟閃而逝,阿瓦爾的頭顱無聲無息的失蹤了。車廂距離阿瓦爾的屍體起碼間隔半丈,那人卻一伸手就摘走了阿瓦爾的首級,茅三重偏偏竟沒看清他的動作,眼前一花一切就結束了。

    茅三重暗暗叫苦,這名刀客迅捷絕倫的手法,和那道紫紅色彩虹的神勇平分秋色,今日遇到如此棘手的兩大高手。任是其中一人,自己都休想討得好去,何況兩人一照面就心狠手辣做掉阿瓦爾,擺明事情無法善了,也根本不在乎他南疆軍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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