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會議明顯因為秦頤的介入,被推入了另一個高潮。我則曉得比別人更多一層秘密。連隱居深宮多年在「養神殿」參悟天道,不露塵世數百年的「劍神」關山月都親自出馬護駕,秦頤即將訴說的秘密,足堪值本年度最俱天價的情報。
秦頤點點頭,大善勿血從他座椅邊華麗奪目的七彩扁匣內取出一疊紙張,從容不迫道:「此番軍部年會意義非同小可,現在我謹代表帝國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宣讀詳細的作戰計劃。……」
我勉強收攝心神,肅容聽取大善勿血的報告內容,不過接下來的內容,可就讓人反胃了。我聽著聽著差點睡著了。閒來無事,我波瀾不驚地運用「天眼」掃視在場眾人反應,發現十大元帥大異其趣。
土司王#183;鐵在燒,卡爾#183;麥哲倫都是非軍伍出身,行軍打仗是外行中的外行,鴨子聽雷般有聽沒有懂只能看個熱鬧,不過表面倒是搖頭晃腦,裝作聽得津津有味。
大善勿血一直照本宣科地朗讀著,其抑揚頓挫的語調配合著鏗鏘獨特的金屬重音,讓聞者莫不熱血沸騰。
郝連鐵樹,隆美爾#183;沁,王翦,獨孤闊海都是一副老神在在,深不可測的表情。
秦漢偶爾喝點瓶內美酒,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又似乎聚精會神地聽著。
唯獨夏侯一貫微微蹙起英俊好看的劍眉,虎眸精芒爆射,好一會後才回復恬靜無波的神態。
我安安靜靜地聽著大善勿血如詩如歌的朗誦,直到他念完作戰計劃後,依然保持著古井不波面容。
秦頤淡淡示意大家隨便討論,順便提出置疑和合理建議,順手還由匣內拿出一張愷撒帝國軍事地圖以供參考。
就在大家紛紛矚目那張微微發黃,但保存非常完好嶄新如故的地圖時,我簡直目瞪口呆,難以置信眼前發生的事實。甚至大逆不道地偷眼觀看秦頤是否是開玩笑的。
我看不出任何嘻笑景象,他絕對是非常認真的。所有人都是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那幅古董級地圖。我再也笑不出來,臉色微微古怪,肚皮快要笑爆般看著那張「過期」地圖。
它的壽命起碼有兩百年歷史吧?看地圖那種精緻絕倫的畫藝和精確無匹的比例,都顯示作者乃深諳兵法,每處適宜何種佈置都分析得絲絲入扣,分毫不差。如果時間逆轉回到那個時代,憑借這張地圖,足以覆滅整座愷撒帝國,將他隨心所欲地徹底蹂躪在風雲鐵蹄之下。
不過如今早已人面桃花物是人非,雖山水依舊,亦滄海桑田諸多變化。問我為何知道那麼清楚?嘿嘿,皆因哥哥我連敗愷撒敵軍時,連續不斷地繳獲多張愷撒高層專用的軍事地圖,那可是最新版本啊。不過出於某種私人利益,我並未將它們上繳軍部公諸於眾,而是偷偷藏匿起來,留給自己觀賞。
看來帝國駐紮愷撒的情報官,也無緣觀看這張被列為帝國最高機密的「過期」地圖,否則定然失聲驚呼暈倒在地。
於是,當大家還興致勃勃地討論圍城打援,圍魏救趙的時候,我早就一邊偷偷計算帝國兵敗會給我帶來什麼好處。咦,我經過深思熟慮愕然發現,按照現在的態勢發展下去,不論帝國勝敗對我都毫無利益可言啊!這個「威武王」只是個空殼子,徒具盛名實則名下毫無實惠可賺。
之後的事情,走馬燈般朦朦朧朧,模模糊糊。我全然沒有在意那般混蛋在說什麼東東,只盼望討論快點結束。
出乎意料,會議結束得非常快捷。皆因秦頤那老傢伙身體狀態每況愈下,還沒怎樣就有些挺不住了,草草結束會議離開了白虎堂。失去首腦的十大元帥也紛紛失去了討論的性質,皆因沒有發出欣賞鼓勵的眼神注目的人了。
原本預料要開整整三天的軍部年會,竟如此無疾而終。
我本來預計出現的為利益吵得天翻地覆的場面,也被突如其來宛如從天而降的南征計劃擱淺了。十大元帥哪裡還有心思顧及明年的糧餉軍備的發放,隨隨便便就簽收了軍部定制的計劃,一個不字都沒有。
我收拾妥當了後勤保障計劃,心中更加有底了。嘿嘿,老子控制著你們的命脈,手裡握著深藍大陸最大宗的軍火,當然更不稀罕明年九牛一毛般的補給。
「我倒要看看你們在南征勝利後,如何著手收編哥哥我麾下的南疆軍區?嘿嘿,屆時哥哥不給你們一個天大『驚喜』,我就不叫柳輕侯。」不過說歸說,真的面對三百萬大軍的時刻,絕非眼前說說般輕鬆愉快。我感到肩上的擔子,驀然重逾萬均幾乎壓得我脊樑斷折。政治鬥爭竟是如此陰險,若我反應慢一點點,都差點死到臨頭都不清楚身陷何地。
當我漫步走出白虎堂的一刻,彷彿由裡到外煥然一新變成另一個人。
帝都競技場,我坐在東首專門為王公貴族準備的看台裡。全身都深深陷入柔軟溫暖的座椅內,面容則隱藏在冬日慘白陽光照不見的森寒陰影裡,場內的比賽我是一點想要觀賞的感覺也欠奉,只顧在暗黑光影裡,默默地用手指愛撫著名震天下的「獠牙」劍柄,苦思心事。
旁人看起來,我神色平靜,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不過當那名宮廷內侍,左顧右盼終於發現我的存在,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的時候,我卻沒來由地緊張不安起來。
我始終不太通曉內侍的服飾官階,尤其對這種自願獻身自宮的男人更加不屑一顧。但是眼前這個內侍絕對值得一看,因為他太普通了。普通到沒有任何特點,誰都記不住的程度。這種人似乎太適合做殺手,而且還是頂尖殺手。一名頂尖殺手必須忍辱負重,心中不存一絲得失牽掛才行。那樣殺人才不會猶豫不決,出刀才迅疾絕倫。皆因他們把殺人視為修行,同樣在殺戮中參悟天道。
內侍越走越近,我越來越安寧靜止,彷彿陷入沉思裡去了。奇怪的是無名殺手,渾身上下沒攜帶一絲一毫殺意,否則絕對瞞不過我水銀瀉地般無孔不入的精神勘探。他竟然不是來殺我的,更未攜帶致命如割草般的喂毒短刀。
「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奴才隸屬西宮侍侯監,特奉陛下口旨,接您到西宮一會。」內侍尖細嗓音不卑不亢地說道。
我雄軀微震,想不通秦頤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還找我幹什麼。略微沉吟,遂道:「嗯,好的。頭前帶路。」
我幾乎百分百肯定這是一場騙局,說不定就是秦五安排的圈套,不過依照秦頤的性格,說不定也會搞出這種花樣。所以我只好信步跟隨內侍去看個究竟。
右手輕輕握上獠牙劍柄,我記起了年前還是一名長弓手的時候,遭遇「末日戰狼」黃金騎士團一個小隊的慘烈戰役,其團長段羽迄今讓我記憶猶新。此刻,我心中恰好是當時那種山雨欲來,危機四伏的感受。
我孤身一人,對手卻都隱藏在暗處,隨時傾巢而出將我粉身碎骨。
瞬間,我亦想起另一件妙事。與段羽決戰時的整個過程,最使我感動的就是最後那拋開一切,充滿信心,一往無前的全力一刀。
忽然間,我亦感到生機勃勃,充滿信心。
我淡淡的提高嗓音道:「我們不是要步行去吧?」
望著我灼灼的目光,內侍苦笑道:「豈敢,豈敢。馬車就在場外等候呢,奴才頭前帶路,請殿下跟來就好。」
一路平安無事,馬車順順當當地進入皇城。
我更加篤信是個騙局,若非秦五刻意安排,一輛沒有任何特殊標誌的馬車,如何能在皇宮大內行走自如。那名內侍坐在駕者的位置,專心致志地駕馭著神駿非凡的良種名駒。
他輕車熟路地前往西宮,和守城的御林軍,皇家騎士團都熟稔之極,就知道他是貨真價實內廷侍者,偏偏違背內侍不得習武的祖訓,擁有不可估量的高明武功。
馬車這時經過一道石橋,轉入通往西宮的小徑。
我心如止水,沒有半點波動的情緒地望著車窗外飛馳的景致,眼前已隸屬後宮禁地範疇,戒備森嚴的哨崗,巡邏隊都設在外圍內皇城宮牆處,在此時刻,皇宮有種說不出的幽深可怕。
馬車毫不停留直接順著宮城馬道一直筆直地開到盡頭,才拐進側面的另一條幽靜如墳墓的小道,兩面儘是高不可攀,雄偉壯觀的宮牆,綿延不絕,一望無垠似乎直到天邊。那狹窄得僅容一輛馬車通過的小道,著實給人憋屈壓迫的感覺,彷彿走不到盡頭般遙遠孤寂,唯有清脆悅耳的馬蹄聲伴隨耳畔。
不知穿越了多少宮殿樓閣映照下的陰影,走過這條漫長憂鬱的長廊後,終於來到了目的地-西宮院落組群的其中一座宮院裡。
守門的是足足一支小隊的皇家騎士團衛兵,沒有跟隨秦頤的那一批大劍師那麼精銳傑出,卻也是一群難得的第一流高手。顯示出陛下對西宮妃子的特別寵愛。
我油然想起不知誰說過,老狐狸最心愛的妃子不是年老色衰的正宮皇后,而是嫵媚動人回眸傾城的西宮懿貴妃。想必這個內侍在西宮非常有地位,所有衛兵見到他都要畢恭畢敬施禮,反倒對我愛答不理的。
他率先進入宮內,過了片刻才帶我入宮。殿裡空無一人,我迅疾絕倫地用「天眼」審視週遭百丈,除了一些宮娥內侍外,沒有任何礙眼人物存在。防禦力量也就是門口那些皇家騎士團的衛士。他們未淨身是不敢隨便闖入內宮的。秦頤雖然頗為信賴皇家騎士團,但是還沒有達到把老婆也搭進去的慷慨程度。這或許是老男人的一貫心理吧!
我耐心地等待著皇帝陛下的接見。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失去信心,卻沒有本事走出戒備森嚴的內皇城。來是容易之極,可是走卻不容易。我驀然發現那個內侍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彷彿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若說他的消失換來500名刀斧手從殿內殺出,我反倒不害怕,別說是500就是再多10倍,我也等閒視之從容突圍離去。天色越來越黑,到了晚上我就是挑戰關山月也不在話下。
怕就怕這種難言的寂靜,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壓抑得我快要窒息了。情景異常古怪,既沒有人來倒茶,也沒有人來問候。彷彿根本就當我不存在一樣。我還發現所有宮娥內侍都遠遠地避開了主殿範疇,連走路都是繞行的,甚至悄無聲息地躲在我視線之外。我終於按捺不住壓抑的心情,緩步走到殿門口,透透新鮮空氣。
大雪不知不覺停止,天空罕見地放出雪後初晴的陽光,反常地映著原本灰濛濛的天空,渲染出幾片彩色雲朵。已是黃昏時分,我長長噓了一口氣,邁步走出正殿,準備不管三七二十一,衝出西宮再說。
剛剛做此打算,卻迎面看到一頂宮廷專用的豪華軟轎,慢條斯理地悠悠出現在宮門處。我還來不及欣賞抬轎的美麗宮娥,婀娜多姿的窈窕體態,就驚心動魄地聽到守門的皇家騎士們,整齊劃一,清晰無比,畢恭畢敬地躬身施禮道:「屬下參見西宮貴妃娘娘大駕,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瞬間,我驀然明白了秦五或者秦明月的毒辣計謀。他是想借用秦頤召見的名義,把我引誘到西宮懿貴妃的寢居,屆時只要懿貴妃回宮稍微喊叫一聲,那我就什麼都說不清楚,情等被捉拿問斬。盛怒下的秦頤,為了男人的尊嚴,帝王的名譽,是根本不會珍惜我這個棄卒的。
嘿嘿,真是最廉價也是最實用的毒辣計策。
我心念電轉,最後徘徊在就那麼落荒而逃,直接逃回南疆備戰,準備迎接300萬大軍的清剿;還是就那麼既來之,則安之伺機說服懿貴妃找機會脫離險境。
我一生經歷過數十慘烈戰役,每次都化險為夷死中求生,卻首次遇到如此詭異絕倫的計謀,內心不禁深深戰慄,脊背瞬間被冷汗濕透。不過一貫強硬如我,也瞬間狠下心腸。
「不論如何,死活我都要賭這一鋪。人生不過一場豪賭,我才不要不明不白地逃避現實。暴風雨,你來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