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辰站在御書房中,望著那龍案後的朱祁鈺,怎麼也沒辦法將眼前這個威儀凜然,氣宇軒昂的錦袍男子,跟從前那個謹小慎微,懦弱清瘦的王朱祁鈺聯繫在一起。
才不過半年多的時間不見,他比從前長大了許多,外表像是一下子從個少年變成了大人,原本怯懦的神色被冷傲自負所取代。只是那性子,還像是個孩子一般,尤其在望向她的時候,更是多了幾分志滿意得的傲氣,故意地對她展示自己今日的威嚴和地位,見她全然無動於衷,這才放下架子衝著她輕笑著說道:「朕就知道,你不會那麼輕易就會發瘋,只不過之前礙於母后的面子,才沒去追查,讓你在塞外受了這麼長時間的苦,現在總算回來,朕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
凌若辰望著他輕哼了一聲,嘲諷地說道:「多謝皇上掛心了。我從未覺得在那裡是吃苦,反倒是回了這裡,想不到皇上會如此厚愛,請我家人進宮守候,還搬動了楊老將軍帶我回來,還真是費心費力啊!」
朱祁鈺走下龍椅,慢慢地走到她的身邊,大半年不見,她瘦了許多,眉目間越發顯得鋒利英朗,那種與生俱來的傲氣和自信,讓她完全不同於後宮那些只知道獻媚討好的女人,從知道她離開的那一天開始,他就想立刻讓人將她抓回來,可是金英再三提醒他,如今皇位剛剛坐穩,若是出了什麼醜聞,再加上太皇太后尚在,真的鬧將起來,只怕後果不堪設想。電腦站
嘗過皇權滋味的人,是怎麼也捨不得再放棄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他不再像從前一樣可以有勇氣拋開一切去爭取她。
更何況。現實也讓他看到,只有牢牢掌握著至高的權利,才能獲得想要的一切,才能隨心所欲地生活。
所以,他對外宣稱錢太后重病,關閉了咸寧宮,只留下幾個宮女看守著裡面那個瘋了的「錢太后」。平日裡照常向太皇太后問安,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直到太皇太后過世,他立刻就安排本以封侯回京的楊洪重返宣府,為得就是尋訪凌若辰地下落。果不其然。楊洪終於將她帶了回來。
「若辰!」
他站定在她的身前,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深深望著她說道:「你我相識本在皇兄之前,為何會搞到今天這般地步?難道你就一點也念我們往日的舊情嗎?」他言語款款,甚至放棄了朕的自稱如此溫柔地向她傾訴,試圖抹去讓她不快的經歷,忘掉那次導致兩人之間決裂的事情。
凌若辰依舊冷冷地望著他。輕哼道:「你若真的念著舊情,又怎麼會如此逼我迫我,讓我做這些我不願意地事情,甚至還拿我的家人來威脅我!」
「朕什麼時候讓人威脅過你了?」
朱祁鈺一臉的無辜,驚詫地說道:「就算別人不知道,朕難道還不知道你的來歷嗎?就算是那錢貴一家,也是朕當初讓他們代朕照顧你的,他們又如何能算你地家人。朕又怎麼會拿他們來威脅你?你這是聽誰說的?朕一定要好好懲處這搬弄是非造謠生事的人!」
凌若辰直視著他,見他面不改色,絲毫沒有一點心虛的模樣,真真是無奈了,她剛一回宮。就去問錢貴一家的下落,卻沒一個人能明確地答覆她。可若是真的讓她說出楊洪來,想起那個身經百戰的老將蒼老地容顏和無奈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軟,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那我義父一家人現在在哪裡?」
朱祁鈺輕笑一聲,說道:「他們自然是在自己的家裡啊!朕不會騙你的,等你先回宮安頓好了,回頭再宣召他們進宮來見你,你自己問個清楚,如何?」
凌若辰這才鬆了口氣,知道這件事情根本無從追究,自己也不可能再離開這個皇宮,只得輕歎一聲,意興闌珊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辭了!」
「等等,你要去哪?」
朱祁鈺一聽她要走,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拉住她,卻被她輕輕閃過,冷然一笑,嘲諷地說道:「我還能去哪裡?皇上不是都替我安排好了嗎?只是不知道,咸寧宮的那些人,現在還認不認得我這個瘋子了!」
朱祁鈺有些尷尬地望著她,雖然經過北京保衛戰一役之後,朝中的文武百官已經對他完全臣服,民間的百姓們也都是一片歌功頌德之聲,讓他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感,尤其是後宮地妃嬪宮女們,爭奇鬥艷,使勁辦法,也不過是想博得他的一夕恩寵,可偏偏這個對他不加顏色,甚至有些憎惡他的女子,卻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讓他在她的面前,完全提不起皇帝地威嚴,也根本無法用皇帝的權利來壓制她,得到她。
這,或許就是他此生最大地挫敗。
「若——」
凌若辰毫不客氣地背轉過身去,對他挽留的手根本視若不見,經過了上一次的事情,她已經徹底對他死心,再見之後,這個人,真的是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她永遠忘不了,那個對著朱祁鎮開槍的人,忘不了那天晚上鋪天蓋地的炮火,忘不了那時他瘋狂的眼神。
她現在什麼都沒有,沒有太皇太后可以倚*,沒有人可以傾訴。僅剩下的,就是這點尊嚴,若不能徹底打消了他的念頭,剩下那麼長等那人回來的時間裡,若是再被他找到機會用強,她又該如何是好?
早早就要讓他明白,什麼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朱祁鈺看著她的背影,握緊了拳頭,咬著牙,強忍著心底的怒火和衝動。
他已不再是原來那個生活在兄長羽翼下的少年,他已經是一國之君,天下所有的東西都為他所有,而他要的,不止是這個人,還有她的心。
既然連老天爺都眷顧於他,讓他能夠從朱祁鎮那裡得到他的江山,也一定會有一天,可以重新從他那裡,搶回原本屬於他的那份感情。
「凌若辰,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地回到朕的身邊。而那個人,你永遠也不要想等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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