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太后自輦車上迎下時,趙合德仔細打量她的臉色,這張白的沒有什麼血色的臉孔上並無惱怒或是異常神情,只是眼神中似有一絲慌亂緊張,握著她的手也微微顫動,步伐急促地走進內室。趙合德雖然有些不安,自然也沒有表露出半分來,親自奉茶上前,便垂頭站在一邊等待太后說話。
哪料太后也是久久不言語,只是拉過了她手在掌中細細撫摸,許久才歎道:「這樣好的妙人兒,確是天下少有呀。」趙合德斂眉垂目,輕聲道:「那是太后心慈,對臣妾另眼相看,在別人眼中,卻不知有多少人對臣妾心存嫉恨呢。」眼看太后這樣急匆匆地趕回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可其中必定有因,因而她便先順著太后的話說下這句來,為自己做一個後備,不論是什麼事,都可往這話上分說。
王太后點了點頭,歎道:「是呀,出眾的人總免不了要比平庸之輩多受些考驗和非議。」她搖頭歎息了片刻,卻又問起趙飛燕的往事來,趙飛燕小心翼翼,將以往說過的重訴一回,王太后神情專注的聽她說完,時不時點一點頭,又不時歎息「真是個苦命的孩子」云云。電腦站
趙合德說完後眼眶已紅,道:「以臣妾的身份能侍奉在陛下與太后身邊,已經是享到了天大的福氣,如今更有太后百般憐愛,臣妾便是作牛作馬也要報答太后的恩典。」王太后道:「你自小比別人受的苦多些,自然也就倍加珍惜眼前地一切,哀家都明白的。」說著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又道:「對了,我帶了御醫來,」說罷向後招手,一名白鬚御醫上前一步站到趙合德面前。
趙合德忙道:「沒想到太后還為臣妾姐姐的病這樣費心,臣妾實在是感激涕……」哪知那太后卻搖手道:「不。這御醫是哀家為你帶來的。」趙合德一愣,心念電轉間,臉色先自白了,眼見那御醫並非平時與自己相熟地邢太醫,心裡更是慌亂,正自思忖應對之策,卻見那御醫已經授命上前,拿出一隻錦緞軟墊放在她手臂下。
趙合德無法。只得依他所示將手放在墊上,御醫伸兩指在她腕上輕搭,沉吟許久,向太后看了一眼,垂首退到一旁王太后見了他的神情,卻不知為什麼有些黯然神傷,靜靜坐了一會起身表示要走。趙合德慌忙上前相扶,王太后也就持著她手一路走出,走到門口正要踏上車輦的那一刻,她忽然回頭。在趙合德手上輕拍數下,極輕地歎道:「可惜了,這麼好的人兒,唉!」說罷登上車輦。一行人漸漸遠去了。
趙合德卻尚自回味著她的話,心裡的不安越來越重,呆呆站了片刻,回頭道:「立即去少嬪館,」那心腹宮女問道:「去做什麼?娘娘是要拿什麼過來用麼?」趙合德嚥下一口氣,道:「去看看……」才說了這幾個字,便見宮牆那邊有兩個宮女匆忙奔來,走到近前看清正是少嬪館的宮女。當前的一個慌張失色,向趙合德磕頭道:「娘娘……方才有侍衛拿了太后地令牌,去到館裡拿了……」趙合德全身僵直,想也不想,一個耳光扇了過去,怒喝道:「我不是讓你們好好看管的麼?」
那宮女全身發抖哭道:「可那侍衛好像知道要找什麼。還帶了幾個藥醫似的人。將娘娘日間喝的茶色都倒出來一一聞過,取了香茶就自走了……」趙合德用盡全力一腳踢在她的身上。怒喝道:「你們這群飯桶……」
身旁宮女都嚇的全身發抖,跪了一地。這幾個都算得上是趙合德最貼身的人,也正因如此她們都清楚知道這香茶便是令主子不得不讓趙婕妤變瘋的根由,為了制止她將此茶向皇帝獻出,趙合德甚至不惜向親姐姐下毒,如今這茶卻讓太后的人拿去了,想到她的手段,又怎能不教她們膽戰心驚呢。
趙合德因要照顧瘋癲地趙飛燕,這些日子以來都是住在遠條館這邊,一來方便監督她的病症,二來也可借此機會做出讓人稱道她對手足無措的情深意重。那回容茶的壞處雖然她已心知膽明,可一來她本身已是不孕之身喝之無傷利害,二來這茶是真有保持體型地功效,因而她一直秘密放在身邊,稱之為養顏香茶。卻沒想到太后今日忽然下了這麼一著,不但親自帶御醫來給自己把脈同時又派人去自己宮館搜查,實在是有備而來……只可恨自己竟然疏忽至此……
不對!她忽然想到此事的不比尋常,王太后若是有疑第一次就會做出安排,她去而復反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卻立刻安排御醫跟隨,明顯是得了確鑿的消息,那麼這個消息從何而來?
趙合德臉色越來越陰沉,十指緊緊相扣,眼中的怒火更甚,在原地站了一會,再不看地上的宮女一眼,提步就走,幾個宮女猶豫著跟上前來,卻都被她怒目回頭的目光所阻,停下了腳步,眼看她獨自一人朝宮牆那邊漸漸走遠了。
趙合德很快就走到目的地,看面前館門敞開,她便舉步進入,一直走到中庭都未遇見一個宮女,她也並不停留,只是微微冷笑,一徑朝裡,再走了片刻,果然便見班兮垂頭站在庭院地小池塘邊,正對著池中出神,聽到腳步聲,她回過頭來見到是她,毫無驚訝神色,而是嫣然一笑,道:「你來啦!」
趙合德眼角抽搐,瞪著她半晌,也笑道:「是呀,看來你在等我,」班兮道:「煦儀館不比你那少嬪館,這裡鮮有客人,難得趙婕妤肯移步敝處,你說我在等你那就算是在等你好了。」趙合德冷笑一聲,站定看她卻不說話,二人相距不過數尺,但交換了幾個眼神之後,卻都是默然不語,明明離的很近,彼此眼中卻似都沒有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