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謝老三在工廠食堂吃完晚飯,王學龍和謝延峰穿著短衣短褲一人拿了一把大蒲扇在遠離車間的草坪邊乘涼,一邊談論著業務上的一些事。
「謝總,我們現在得到的定單很多,都忙不過來了,是不是考慮今後推辭掉一些呢?到時候怕誤了別人的工不好。」王學龍聽到謝延峰說今天下午又接到一批定單。
「王大哥,我倒是覺得我們應該把車間搞大一些,再買一批設備,招一批人進來,擴大生產。現在不抓住這個機會,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謝延峰猛地扇了幾下風,把盤旋在頭頂的蚊子趕跑了,意氣風發地說道。
「我昨天算了一下,如果擴大規模的話,風險很大,我覺得還是謹慎些為好。」
「風險大?現在不有訂單嗎?至少今年下半年到明年上半年的訂單沒有問題!完成訂單不就有利潤嗎?」
「你聽我算一下。我們現在一個月有十五萬左右的純利潤,也就是說按目前這個樣子一年大約一百八十萬的利潤。基本可以還清部隊借款和銀行貸款。」
「就是呀,擴建一個車間召一些工人要不了多少錢,大約一百萬吧,這還包括噴塗車間的擴大。銀行貸款我們可以邊還邊貸。哈哈,你不至於像以前的老闆一樣把錢存起來吧?」謝延峰笑了一下。
王學龍看了一眼謝延峰,搖了一下頭,說「那倒沒有那麼想過。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們按現在的規模,我們馬上就要買一部新的卡車來運輸,還要招四個裝卸工和兩個司機,這樣才能應付。相對於現在來說這些人都不能帶來利潤而是純粹地抽走我們的利潤。目前送貨目的地就在我們附近,加上施工單位住在我們旁邊,你跟他們關係好,他們上班時能順便幫我們運一些,因此目前我們一部舊卡車還能勉強應付。而今後呢?隨著路往前面建,送貨地點離我們越來越遠,我們總不好意思再要他們專門來幫我們運這些東西吧?這樣一來這部舊車肯定不夠用了。」
看到謝延峰沉思著點了兩下頭,又說道「如果還擴大規模,不講招收工人和管理人員,只講運輸,我們勢必在買一部新車的基礎上再添更多的車和人,也就是至少要有二台甚至三台新的卡車和相應的一幫人。你也知道我們這些產品都是利潤低的勞動密集型產品,這些人和車的費用,比如工資、出差補助、保險、汽油、維修,它們至少要佔我們利潤的百分之二十到三十,而且路越遠,費用越高。我算了一下,如果擴大規模的話,按我們目前的利潤率,且訂單滿足的話,我們到後年七八月才能收回投資成本。那樣一來我們就很難按時歸還部隊的借款和銀行的貸款了。」
「後年就能收回投資成本,那效益不也是很好嗎?」謝延峰奇怪地問道,「能在二、三年內收回投資的企業不多。」
「表面看來我們到後年底就可以收回投資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今後我們再做的話就是賺的了,你是這樣想的吧?」王學龍故意停頓了一下,看謝延峰不解地望著他,王學龍才不急不忙地說,「但後年以後呢?後年以後我們湛江附近就沒有什麼高速公路要建設了,那麼怎麼辦,甚至明年年底就沒有多少量了。那我們就只能到其他地方去找市場,去廣東中部和東部,去雲南省的東南部,去海南省找訂單。到那個時候,我們按現在的價格就沒有利潤了,保本都不現實,因為距離太遠,運費花不來。而別人當地的運費遠小於我們,如果我們提高產品價格的話,我們的產品就競爭不過別人的。我們現在就是靠運費少和稅收低來與別人抗衡的,那些生產護欄的廠家買我們的比他們用自己生產的還划得來,所以別人願意跟我們合作。一旦他們自己的運費降低了,只要能保本甚至稍微虧一點,他們都會願意使用自己的產品而不是用我們的。是不是這個理?」
謝延峰又點了點頭。王學龍就繼續說道「真到那時候我們的車間和設備就閒置了,也就是說我們辛苦兩年僅僅賺了一點用過的設備而已,這還是比較理想的情況。但你應該明白我們得了這些設備卻影響了我們的信譽,不是部隊欠款沒還就是銀行的貸款沒有還,或者都欠一個大尾巴。」
謝延峰一聽就懂了,說道「還是你精明,我沒有算時效性的帳和距離的帳。可看到這麼多訂單不要也怪可惜的。況且別人也是照顧我們才給我們的,要是我們不接,別人也有意見。他們會說需要我們幫忙的時候,我們就不理睬人家。」
王學龍正在沉思的時候,二個高大的漢子從廠門口的方向過來,逕直走到王學龍和謝延峰面前,其中一個人開口問道「你們兩個是這個廠子的老闆吧?」
「是呀,你們是?」謝延峰一看兩人來者不善,就走上前去答話。
「你們不要管我們是誰,今天我們老闆要我們來給你們兩位捎一個話,你們要吃肉,可以,但也要給別人喝一口湯。」一個黑臉漢子指著謝延峰的臉說道。另一個人則把玩著自己手裡的一把小刀。
「朋友,你這樣也過分了點吧?」謝延峰用扇子撥開黑臉漢子指著自己的手,低聲但也嚴厲地說道,「你什麼意思?你今天得說清楚。」
「哼!你不要以為你們有部隊做靠山,就牛皮哄哄的,我們這幫兄弟既然來了就做好了一切打算。說清楚?你們他媽的把價格壓那麼低,我們老闆怎麼活?高速公路是你們家建的,這一塊就只能你們活得滋潤?我們這幾個兄弟今天要為我們老闆討一個公道。」黑臉漢子舉著大拇指了指身後,王學龍和謝延峰掃了廠門口一眼,只見那裡幾個流里流氣的年輕人或站或倚或蹲,守門的老頭也被他們逼在門柱旁。
「首先,你們把我們的曹大叔放了,然後給我滾回去。那老子就忍了這口氣,當著什麼也沒有發生。否則,老子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麼不自量力的人。看來今天老子不教訓教訓你,你還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黑臉漢子朝謝延峰吐了一口唾沫後,就朝謝延峰撲了過去。
另一個玩刀的一邊朝廠門口喊兄弟們動手,一邊舞著刀撲向王學龍。
謝延峰把扇子朝撲過來的漢子一扔,飛轉身子一個掃腿,伴隨那黑臉漢子哎喲一聲,人立即滾倒在水泥路旁的草坪裡。但他很快爬了起來,同時順手從才載下不久的小樹旁邊抓起一塊紅磚握在右手裡,滿眼凶光地盯著謝延峰慢慢過來的軀體。
這邊王學龍和那個傢伙已經打到了一塊,王學龍左胳膊和右邊肋骨間被刀刺傷正在流淌著鮮血。那個傢伙也是鼻血如自來水一樣淌著。但明顯可以看出那傢伙佔了上風,把刀狂舞著,一步步進逼慢慢後退的王學龍。
謝延峰猛跑一步,雙腿朝黑臉漢子的頭部連環踢了過去,黑臉漢子朝旁邊一躲,避過了謝延峰的致命一擊,正在慶幸的時候,右肩卻挨上了重重的一腳,只聽見卡嚓一聲,接著一陣巨痛從肩上襲來。黑臉旱漢子一個趔趄,咚咚咚接連後退了好幾步,人還沒有立穩,謝延峰就撲了上來,朝著他的胸口和頭部猛地就是幾拳,然後揮起右手掌,向他的肩上一砍,又聽「卡嚓」一聲,黑臉漢子終於緩緩倒了下去,臉因痛苦而扭曲著。
謝延峰也不管他是死是活,飛快地跑到與王學龍對打的漢子後面,對著他的右背就是一飛腿,那漢子立即飛了起來,仆倒在道路左邊的草叢裡,一動也不動了。
王學龍總算鬆了口氣,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地喘著氣。這時候五個人朝這裡跑了過來,手裡舉著鐵棒和砍刀。也有八個人則朝車間裡跑了過去,手裡也都舉著刀棒什麼的。
謝延峰對王學龍喊道「跟上我!」說完就毫無懼色甚至是充滿興奮地迎著那群人衝了上去。那神情就像遇到獵物的雄獅。很快,赤手空拳的謝延峰與那幾名傢伙打鬥在一起。只聽見吼聲、喊聲、罵聲、凶器碰撞聲、痛苦的呻呤聲交織在一起。王學龍馬上跟在謝延峰背後,忍住痛,跟著謝延峰一起用拳頭用腳招呼那些歹徒,但畢竟受了傷,又本身沒有練過身子,所以當拳頭落在別人身上的時候,別人倒沒有看出什麼特別的反應,但自己的手卻巨痛無比,加上有時謝延峰也照顧不全,讓王學龍又挨了別人幾腳幾棒,人快崩潰了。
正在危急的時候,王學龍突然看到一個傢伙的一根鐵棒被謝延峰擊落在地上,滾到了自己的腳邊,王學龍馬上彎腰檢了起來,然後瘋狂地舞動著。這樣一來,王學龍基本上能自保了。
謝延峰一見,神情一振,大吼一聲「啊——」人往空中一躍,雙腿向兩邊掃去,立即聽到一連串的武器落地聲、骨折聲、哭叫聲
「哎喲,媽呀。」
「啊——,救命呀!」
謝延峰左右開弓,一邊高喊著「你們去死吧!」隨著更多的人倒下,那群傢伙慢慢地喪失了信心,他們驚懼地望著左衝右撞的謝延峰,一步步後退著。謝延峰對著一個大漢子邊喊邊衝了過去。那大漢子臉嚇得慘白,哆嗦著往後退,被腳下的一根樹枝絆了一下,人仰面倒了下來。他的背快要接近地面的時候,謝延峰的腿也踢到了。謝延峰的腳從大漢子的胸部劃到頸部再劃到他的鼻腔和額頭,血一下子從他的嘴裡、鼻子裡甚至額頭上湧了出來。一聲滲人的慘叫猛地暴發出來,長久地衝擊著眾人的耳鼓。其他四個沒有倒下的年輕人立即轉身就跑,也不管前面是草還是水。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運離那個魔頭。
謝延峰沒有去追殺這些嚇破了膽的傢伙,而是走到王學龍跟前問道「怎麼樣?還挺得住嗎?」
「咳,咳,你去救廠裡的工人。我沒,沒,沒事。」王學龍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謝延峰用右手在臉上抹了一下,臉上的血、汗和泥土塗得臉幾乎分不出嘴巴鼻子了。一副憤怒的表情換成了猙獰的面孔。轉身朝車間跑去。
此時車間裡亂成了一團糟,金屬件的撞擊聲、女職工的哭喊聲、歹徒的咆哮聲、機器的轟鳴聲交織在一起,許多職工從車間裡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向四處奔逃。看到渾身是血,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謝延峰衝過來的時候,都嚇呆。膽大的立在當地一動也不動了——木了,膽小的則癱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謝延峰沒有時間理會這些,飛快地朝車間裡奔過去。立即裡面傳來激烈的打鬥聲。王學龍總算緩過來一口氣,知道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強忍著全身的疼痛和疲勞,抓著鐵棒也進了車間。
但還沒有跑進去幾步,王學龍就遇到了被謝延峰趕出來的歹徒們,王學龍只好咬緊牙關死戰,但畢竟太累,被一個傢伙的一棒子砸到了頭上。
王學龍一下子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