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了cd後又一直不在也沒法問。飯桌上少了那雙黑筷子有些食不下嚥。
晚上睡覺對著手機可就是鼓不起勇氣給他個信息。如果他很忙或者有什麼事情不方便說呢?畢竟是外交人員加上手機被改裝過好像個小監視器就算想說些慰問的話也不敢了。
總之是很想他對任務的事情也很費心。
再過兩天就是逾越節的長假了一直沒有見到B1uma心裡就著急起來越怕錯過機會就訂得越緊。甚至到了學校就坐在露台下面的那塊草坪課都沒上破了她曠課的紀錄。下午也守在餐吧裡服務員好奇的加過幾次茶只好多點些茶點矇混過去。
B1uma去哪了呢?好像故意作對似的越是等越不出現。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如果再不來怎麼辦?
放學的時候一直在想結識她的事。剛出校門就看到路邊Itzhak的摩托車。他坐在車上一副等人的樣子看著自己出來像是陌生人一樣並不打招呼戴上墨鏡動了車子揚長而去。
沿著每天必經的路往飯店的方向走回到飯店的時候現格外安靜一桌客人也沒有明放在樓口站著似乎等了她很久。
「去一下耶路撒冷找你。」說完馬上讓開了路。
滿心歡喜三步並作兩步往上樓跑他一定回來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隔了這麼多天終於能見面只剩下開心了。
剛上到一半Itzhak從樓梯中央下來臉上有剛剛平息的憤怒身後的samir面上也有擔憂。看了她一眼都沒說話錯開身下樓去了。
看了眼兩個人怪異的背影沒有多想直接往走廊盡頭的耶路撒冷跑。推開門張嘴就喊「參贊我回來了!」
空曠的回聲站定身子才現並沒有他慣常忙碌的桌邊卻站著牧和朝綱。
都是風塵僕僕的樣子尤其是朝綱身上的攝影背心還有塊很大的破損臉上也有隱隱的傷痕。
氣氛有點緊張昨天還是嬉笑怒罵的牧也不笑了一臉嚴肅甚至是在生氣。
「怎麼了?」有些不安也沒有坐就順著門邊站好手背在後面擔憂起來。
「今天上課去了嗎?」牧走到門邊關嚴了門甚至落了鎖「你今天上課了嗎?」
「我……去學校了……」本想撒謊可又想到Itzhak就在同一個班裡任何動靜他都很清楚索性說出了實情「我去學校了但是沒去上課一直在等B1uma。」
「在哪等?等了多久?等到了嗎?」朝綱畢竟老道些推著莊非坐下「讓不是說過不讓你去嗎!」
「我……沒等到我想盡快完成任務才去的萬一我沒去的時候她去了怎麼辦!」原來是這事上犯了規矩被他們抓到了可不都是為了工作嗎?
「你這麼做只能適得其反知道嗎!你以為B1uma會獨來獨往嗎?她身邊的保鏢會不會跟上你想過嗎!紀律和遵守命令是隨員最基本的準則!讓說了不許去就不許去!」牧暴躁的在屋裡走來走去「她沒有按時出現可能已經暴露了!」
「我什麼也沒做就是吃東西看書怎麼會……」心裡沒有底氣被他這麼一說更毛了回想著回來的一路不會被跟蹤啊。
「不管為了什麼以後不要去等讓回來了再商量聽見沒有!」朝綱想緩和下氣氛可牧的煩躁還是過不去只好安慰幾句「沒什麼大事B1uma身邊的人也應該不會現學生那麼多怎麼會就注意到她了呢況且不在一個系。也不用太擔憂牧算了。」
「讓走前特別囑咐過我以為她不敢呢所以沒過問不是今天Itzhak說也被她混過去了!真出事就晚了!」
「以後不許去了聽見沒!」牧衝過來又要狠批還是朝綱開門示意她先離開。
有些不甘心但是忍住委屈默默離開了房間。晚飯沒吃兩口一整夜都沒睡好只希望他能早點回來。
逾越節前最後一天的課下午是各系的活動比平時回來的早。上樓的時候匆匆和samir打過一個招呼再也沒有出來。
第二天早晨紅筷子的位子依然空著。
……「Zusa吃飯了快起來。」
叫了幾次沒有聲音samir只好又下樓了。
沒過一會兒樓梯上有聲音大家不約而同抬頭。
見她扶著樓梯一步步慢吞吞的往下挪步子很費勁的樣子。坐下沒有平日裡活潑不說話半趴在桌子上拿起筷子又掉了一根好半天撿不起來。吃飯時夾了一點菜放在碗裡而已。
「Zusa怎麼不說話不舒服嗎?」
低頭看著碗慢慢搖搖頭吃了沒幾口放下碗起身就離開了上樓一瘸一拐的。
「這孩子怎麼了?昨晚就沒下來吃東西。」明放看了眼剩在碗裡的飯又看了看牧「是不是昨晚訓得太凶了也不是太大的事情。」
悶著頭牧心裡似乎也有事情「先別管她讓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中午吧他沒說准。」天放離開桌子隨後samir和Itzhak也跟著開始張羅生意。
逾越節是設宴的大節日飯店訂了不少桌酒席比往日都要忙碌。
飯後牧和雅麗都出門了明放照老傳統掛出招牌寫著各種傳統吃食的名字。擺了一桌逾越節的傳統菜在飯店外。
嫩芫荽象徵希望;烤雞蛋表示祭品;硬雞蛋暗喻人生;鹹水象徵淚水;苦菜代表苦楚;沒有酵的囊餅是當年走向自由的唯一食物。年年如此有多些新的點綴和賣點。
近中午的時候訂了位子的猶太家庭6續來了小院裡人來人往的比往日都熱絡。牧和雅麗回來也穿上圍裙幫著阮家兄弟招呼客人。
席間照樣有人講逃離埃及的故事大家因為忙碌也就沒注意莊非。到了席撤走能閒下來吃飯已經是午後了。
幾個人坐在桌前吃著簡單的素菜聽Itzhak講《出埃及記》裡的故事。其實每年都聽上好多遍可每次又有不同尤其是Itzhak講。
讓進門的時候看著一樓角落一桌大家團坐一起和樂融融的樣子唯獨少了莊非本想問問又被天放他們拉住說起別的事情。
「父母身體怎麼樣謙還好嗎?」天放遞過碗筷讓接過去卻沒有吃飯的意思。
「挺好的他們在埃及再玩兒幾天。有我哥陪著所以我先回來了輪休的時候再去陪他們。」想著大哥和亦詩的事到現在還瞞著父母這次團圓也是搪塞過去畢竟不是長遠之計掩蓋的笑容裡更多是苦澀。
可他也難得的快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離婚那麼些年很少見他真的開心過。聽他講亦詩不由想起莊非背誦《金黃的耶路撒冷》的樣子還有抱著cd衝到懷裡的時刻有些孩子氣又有些害羞。那時的自己也是快樂的比四年來任何時候都快樂。
「莊非呢怎麼沒下來吃飯。」
「早上下來了一趟昨天犯錯我說了她一頓。」
「怎麼了?」
「她為了去跟人課也不上了背著我們天天往那家餐廳跑。我怕出危險你走的時候不是也囑咐……」
「我知道了你們先吃我去看看。」牧還想說讓卻起身打斷了示意上樓「到時候再說吧逾越節大家也休息一下一會兒談。」
離開眾人的視線步子才大起來幾步上了三樓站在她門口。敲了好半天門才從裡面慢慢打開。
她穿著一身卡通睡衣抱著個靠墊歪歪的站在門邊臉色有些蒼白眼睛裡寫著疲憊。
看清眼前的人有一瞬的驚喜很快又懨懨的打起蔫兒。
「怎麼不下去吃飯?」跨進屋裡看她還靠在那兒大靠墊擋在胸口像是掩蓋什麼「你去三明治餐廳等她了對吧?」
一聽臉色就更不好了。一回來就要訓人渴望見他的熱情褪了好多低著頭也不認錯勉勉強強走回床邊。剛剛一坐下又覺得坐不住得躺著才行。
「違反紀律的事……」本想說下去看她慢慢躺到床上沒有絲毫避嫌或者羞澀。一眨不眨的望著他黑黑的眼珠裡慢慢凝結了水氣又不肯掉下來。
從來都是快樂活蹦亂跳的樣子突然為她的安靜蒼白不安起來關上門走到床邊撫摸著額上無精打采的小卷眼見著大滴大滴的淚珠滾下來。
「怎麼了?」
最自然不過把她抱起來貼近了面頰才覺得是熱的。探到頸後好像燒了。走了一個多星期以為一切都上了軌道沒想到她卻病了。
身子被抱著靠在他肩上聞到風風塵僕僕的味道心裡的難過都上來了。抱緊脖子好像有了依靠忍了一整天想起來還有些擔驚受怕的抖。
「是不是感冒了?我讓samir和雅麗過來。」
想看看她一扶胳膊就聽肩上唉的叫了一聲好像很疼得樣子。托著頭近看之下樣子更是可憐了。
「哪兒不舒服?」把她放到床上看她抱起靠墊嗚嗚哭了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哭得那麼大聲。
「牧的話別放在心裡他也是擔心你。」很溫柔的撫摸著白皙的額頭確實有點熱可能受涼了隻身在外生病肯定想家了。
「哪不舒服?」
從靠墊的縫隙裡露出半張臉也瞞了一天再瞞不下去了。
「參贊我犯錯了你別說我……」
「好我不說怎麼了?」總覺得她是孩子病了撒個嬌哄哄就好了。可下一刻她的舉動卻生生打破了這些年的理智冷靜。
咬緊牙拉著他的手猶豫了一下無奈的放在自己胸口一側。
心裡一驚指下卻柔軟真實帶著喘息的哭泣不斷從墊子後面傳出來。
「參贊我疼……得要……死了……」
果然孩子氣竟然說到死可認真想又覺得那話不像只是孩子氣。
「怎麼了?」想拿開手她卻抓著不放。
「這疼……疼得……要死了……啊……」
聽她這麼說才覺得不是在撒嬌某根弦繃了起來。
「參贊我要……死了吧?」終於放棄了靠墊環著自己的胸口努力喘氣每喘就疼喘得越快疼得越厲害本來還不這樣的一見他傾訴反而厲害了不知道怎麼回事。
「別胡說!」聽她哭著的呼吸隱隱有種卡啦卡啦細微的聲響低頭看見床邊的紙簍裡有很多用過的紙巾似乎想到了什麼寬容的微笑褪得一絲不剩。
「躺好了不許動!」扶著她的身子好不容易才躺平側身的瞬間似乎疼得特別厲害臉色變得雪白抓緊他的手臂糾結手指都是涼的。
「哪疼?」
她慌亂的揮手胸前起伏呼吸急促。「哪都疼這疼這兒也疼。」
辨別不出具體位置也顧不得什麼忌諱兩隻大手果斷地從衣擺下面探進去密密蓋在她胸側認真地觸摸起來。
柔軟的肌膚在掌下心無旁騖只是專心找出問題她會不會是?
本來正難受呢又被他的舉動嚇到。粗糙的手掌貼到肌膚上慢慢滑動在胸口最敏感的地方停下來。
被輕薄了嗚嗚的哭聲反而止了揉著眼睛擦眼淚。他怎麼這樣呢諸子百家都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睡衣下面什麼都沒有他的手還那麼急躁。
已經快要死了他還這麼欺負人參贊也不能這樣對待下屬!要是能活下來還怎麼見人她的清白啊。
這麼一想更是悲從中來手捂著臉眼淚又滾了下來。他根本不是友好的撫摸弄得她很疼比剛才更疼了。
沿著胸前的肋骨一點點摸索沒有放過任何細節每到一處輕輕按壓等著她的反應。可她只是哭嗚嗚的一會兒喊爸爸一會兒叫媽媽到後來哭得直打嗝呼吸反而更不舒暢了。
「別哭聽話……這疼嗎?」慢慢感應停在最可疑的地方。輕輕一按果然臉色大變啊的叫了一聲身子跟著猛的一震想抬起來又沒力氣倒在床上急促的喘氣。
還是那樣卡啦卡啦的噪音貼近聽得更真切。他也著急了手又滑到背上沒遇到什麼遮擋仔細按壓檢查起來。
她始終一動不動閉著眼睛只掉眼淚不出聲。怕她暈過去反覆叫她的名字好半天睜眼看了一下又自顧自的閉上哭了。
「坐起來能坐起來嗎莊非?」
搖搖頭已經沒有力氣了。抽著氣抓著他的手臂。別再折磨她了都這麼疼了也顧不得害羞想掙扎一下可眼前暈他的臉都模糊了。
從衣下探出手推開額上的小卷猶豫了一下還是官方招牌猛男四菜一躺上傳
堅決的解開了她胸前的衣服。
躺在床上正挫敗突然覺得胸口一涼大驚之下睜開眼睛。
他整個人幾乎趴在自己身上仔細……媽呀!睡衣呢!自己見過上萬次的胸口這麼青天白日被個男人直勾勾盯著摸著……馬上讓她死了吧不能活了活不了了!
和想像一樣碗口大的瘀痕清晰可見印在細膩的肌膚上已經隔夜了才會疼的這麼厲害。壓在柔軟的胸房上她疼得渾身哆嗦牙齒打架。
下一刻攏上衣襟連扣子都系從床邊猛地起身。脫了大衣蓋在她身上又找來外衣墊到身下小心的橫抱起來。
「扣子……扣子……」
兩隻手笨拙的要系他看不過去接過去幫她。可越系越會無意擦過敏感的肌膚。
終於弄好了軟軟的躺在床上睜開眼想問問如何處置自己卻被他的臉色嚇住。
那麼緊張的樣子是出什麼大事了吧。不敢動也不敢問因為特別疼特別丟臉只能抓著身上蓋的衣服。
臨死了晚節又沒保住不知道該顧著疼還是剛剛的輕薄!
好在是他也不知他要做什麼打算反正摸也讓摸了看也讓看了。橫豎快死了就死在他懷裡吧爸爸媽媽都不在荀子墨子……姐姐見不到你們了!
越想越悲觀嚇唬的自己臉色越來越差哽咽著鼓足勇氣問了句「參贊我要……死了吧?」
「不許胡說!」好像和誰生了天大的氣臉色沉重。
拉著自己的衣襟被迫與他對視耳邊爆開從未有過的低吼「老實躺著不許動受傷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被他一凶心裡更委屈。他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對病人連基本的憐憫溫柔都不給!
「不會死不許說死聽見沒有!」
「我……要是死了……」
「你敢死!別胡思亂想!」耳邊又是命令比什麼時候都霸道「不許說死!」
「我要……」
眼淚還沒掉下來他一臉怒氣的俯身嘴唇就被堵上。
疼有什麼闖到嘴裡剝奪了所有的清醒。睜大眼睛想看清只有他模糊的輪廓。胸口還疼得那麼厲害參贊又來體罰隨員這世界沒有公道天理!
聖經裡說逾越節前夕上帝越過以色列家庭把埃及人家頭生的孩子和牲畜全殺死了。她承認自己是家裡的頭生孩子可不是埃及人的啊更不是小牲畜上帝別殺她!
身子越來越輕被他高高抱了起來唇上依然糾纏連疼也是奢侈的。很溫暖的在移動聽到不一樣的聲音。
「不會死!」
他這麼說可耶穌照樣來了天暗下來好像一塊很黑很大的幕布蒙在眼睛前。
唉鐵定完了要升天了!
想歎氣唇上變的柔軟不離不棄。抓著衣服的手一鬆在永垂青史的初吻裡莊非閉上了眼睛。
……出埃及的故事剛講完就聽見樓梯上有腳步聲。
「牧開車Itzhak帶著samir跟我們走!其他人留下!」
大家還圍在桌邊見讓抱著莊非下來都有些摸不到頭腦。
「Zusa怎麼了?」本想上前在他的眼神下samir停住了他很生氣隱忍但一觸即的樣子。
Zusa身上蓋著他的大衣露出睡衣的領口。
Itzhak看了眼莊非推開面前的食盤摘了基帕大步拉著samir上樓準備。
「這是怎麼了?」天放有些擔憂讓很少這麼緊張雖然佈置工作很鎮定但他的聲音變了和以往的從容不一樣。
明放已經走過去開門街上人很多一年裡的大節日隨處都在慶祝。「你帶她去哪兒?」
「肋骨恐怕折了得馬上去醫院。」並不過多解釋馬上往門外走。牧跟在身邊幫忙開了車門。
「天放你和雅麗去學校周圍走走打聽一下出過什麼事。別一起去學校側門的咖啡館老闆也許知道。」
「好快走吧。」走近了才看出他懷裡的孩子臉色並不好早晨懨懨的下來飯沒吃幾口沒想到真的病了一屋子人竟然都沒注意。
很少見讓這麼陰沉的臉色牧很快動了車子後視鏡裡他一直低頭盯著懷裡的莊非。看來事情比想像的複雜不光是她的傷還有他們兩個的關係。
一言不的把油門踩到底直奔幾個街區外的醫院。
「不去區醫院去哈達薩。」
沒說話卻減下度。
那不是尋常的醫院希伯萊大學的哈達薩坐落在城郊算得上世界級的好醫院是以方最高領導人的指定醫院她斷了肋骨用去那麼好的醫院嗎?
「讓還是去……」
「哈達薩!我說去哪就去哪兒!你們六個大活人竟然沒注意到她受傷從昨天到現在我如果不回來呢!」一向親和這時卻拿出了領導的威嚴「她就是犯了錯也是沒經驗可你們幾個都是老人了應該告訴她怎麼做。既然前天批了一頓昨天就該跟著去學校!」
「我……」沒法辯解只好任他說猛的調轉車頭向西區的方向加開。「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找她談完並不放心可朝綱一再囑咐不要跟太緊容易暴露。現在倒好沒看緊讓她受了傷。
「回去再談專心開車應該沒什麼大事。」緩了緩口氣不想再指責誰。是自己疏忽了那麼危險的環境放她一個人去自己卻和家人在埃及休假。
知道她和B1uma見過之後就該早些未雨綢繆她的個性根本忍不住。昨天到底什麼事是nahum的手下?
看她在懷裡躺著皺著眉頭也不忍弄醒她問天大的事等確定了傷勢再說。把大衣掖了掖不讓睡衣露出來。在衣服裡碰到腕上的手鏈脆脆的響了一下。
心裡有個鈴也響了別人都聽不到。明知道不應該手還是滑到大衣下扶穩了她受傷的肋下。
到了醫院直接出示外交護照很快照上了片子。牧去等結果的時候護士推著她從透視室裡出來主治醫也在友好的寒暄了兩句。
「她也是使館的人嗎?來耶路撒冷公幹?」
「沒我太太帶她來舊城看看逾越節的習俗想今天趕回特拉維夫呢。」
「別擔心不太嚴重片子出來我再看看。」
醫生離開護士推著她到了急診病區拉上隔間的簾子私密性很好。沒一會兒她就醒了躺在那沒睜眼先拍拍臉摸摸胳膊檢視一下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一把擒住要往胸口亂摸的手剛放下點的心又提起來這次卻是生氣。
「不許亂摸給我老老實實躺著別動!」
原來真的活著聽見他的聲音了。眼睛瞇開一條縫能看見一團駝色手指微微彎曲摸到他掌心的紋路。啊太好了!哎喲疼又來了!
聽話的不動了躺在那等著。手一直放在他掌心裡聽到有人掀簾子進來一言一語的和他小聲說話。
「第二根……不是粉碎性……外力……」
「包紮……沒希望了……」
「……」
嗯?沒希望了她沒希望了?!
剛剛的希望瞬間破滅下面的話都沒聽只是瞇開眼看了看那團駝色好像永別似的又不捨的閉上。眼睛裡又有水了針扎上的時候從臉頰邊偷偷滑落被人輕緩的拭去。沒過一會兒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因為打過針她一直睡著。samir在身邊照料他親自開車。Itzhak把前一天的事情說清楚先一步回學校瞭解情況去了牧留在醫院結尾。
開回市區各家各戶門框上灑染的羊血才覺得真的是節日到了。滿街都是兜售傳統囊餅的商販快開到飯店的時候讓samir下車買了幾頂黑色的基帕。回頭看她躺在那兒睡得很香。
安排好後面的工作抱著她直接上樓不許別人打擾。輕輕放在床上小心的在胸前覆上厚毯才蓋上被子。
落日西沉坐到床邊自然而然拉起被外的小手緊緊握住。
把一頂小巧的基帕別在她頭頂露出幾個可愛的卷稚氣討喜雖然面色蒼白卻也動人心弦。
仔細端詳每個輪廓摸起另一頂小帽子放在自己頭上。
逾越節來了上帝要殺埃及人的孩子和牲畜。他給她帶了基帕表明身份自己也是。他們都是上帝的孩子都很安全。
「世上有上帝的話會保佑我們沒有的話我保護你……」
簡單吃了幾口晚飯準備上樓被牧叫住。「讓出來一下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站在樓前各自點上一支煙。看著一幻一滅的小紅點牧靠在牆上心裡擱著的話直接擺到檯面上。
「那個莊非……你準備怎麼辦?」
「我有分寸不用擔心。」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但目前實在不是談話的時機samir在樓上看著她回來已經睡了很久一直沒有醒過讓人提著心。
「不覺得太近了嗎?」
也許越了下上級分寸可還是忍不住提醒「別忘了四年前的事。」
慢慢熄滅煙蒂在腳下化為烏有。「方舟只是使館的翻譯她的事該去問朝綱。」挺拔的影子投在地上從身邊經過很平靜的交代瑣事一樣「莊非的事我會處理誰也不要插手。」
那是命令牧知道看他上樓的背影身形矯健好像回到四年前在加沙野戰的歲月。他確實不一樣了如同所有人想的那樣。莊非絕對不只是他要用得一步棋。
深深吸口煙背後有腳步聲是阮家兄弟。
「有什麼消息?」
「說不准但不像nahum動手也許只是意外得等她醒了問清楚。」
吐了個眼圈帶著無奈的嘲諷「誰問?怎麼問?能問嗎?」看了眼上樓的方向牧不再做聲。
三個人圍在光圈周圍聽著門外街道上的喧嘩都給不出答案。
samir聽到門上的聲音知道是他回來了輕輕起身。
「怎麼樣?」
「燒起來了沒醒。」
他低下頭沒說話錯身進到屋裡。「去忙吧我看著。」
話是這麼說關上門走到床邊心情卻比剛才沉重。
幾撥去打聽消息的人都是無果而終朝綱要從郊外往城裡趕被他制止了。傷了一個最好不要影響全局工作。
可看她此時的樣子也開始懷疑下午醫生的話。
回到飯店雖然一直睡可體溫卻越來越高臉頰上異常的紅頭上也不汗。骨折不該燒除非還有別的傷。
想掀開被子再檢查檢查又覺得自己多慮了在醫院前前後後查得很仔細並沒有大問題也許燒很快會退下去。
坐到床邊的椅子上看著病中的臉親切又有些楚楚可憐。不是翻完稿子在飛機上那種放心的安眠和每次膩在身上都不一樣。
好像累了也疼了。扮成大人模樣學做大人的事情可受傷褪去外衣才是本來的她稚氣裡一點傻傻的嬌弱。
黑色的小基帕就放在枕邊本想拿起來手卻擦過燙燙的臉頰再收不回來。指尖點著熱的嘴唇沿著唇線慢慢描繪著本該微笑的輪廓。
病中的她看起來更小了。
溫暖的呼吸碰在手背上蓋在額頭試了試溫度確實不低頸後也是一片熱燙。伸進被中找到她的手貼在自己的手心裡比孩子的大不了多少。那條帶鈴鐺的手鏈似乎知道主人生病了靜靜躺著不再叮噹作響。
屋裡這麼靜靜的能聽見心跳還有隱藏的混亂思緒。
初次面試毫無經驗回答問題總是先膽怯又每每帶著獨到的見解用一知半解的古文宣告自己沒有男友。特拉維夫的拂曉一起上車奔赴戰場睡在懷裡喊著孔融。苦難路的旅館裡不顧危險奔向自己下一刻拿著十個字的檢查站在辦公桌前吐著舌頭對他耍賴。
好像很多她同時出現在眼前有嬉笑有調皮有幹練也有脆弱。明知道那是孩子的眼淚卻來自一個女人。再多條款爛熟於胸這時候也早拋開了外交官的身份。
離開椅子坐到床邊仔仔細細端詳著怕錯過了什麼。時間走的很慢慶幸這樣獨處的空間又無時無刻的擔心她。
不是她的上司家人也不需要是朋友只想待在床邊作她醒來第一個看到的人。
她怎麼還不醒呢?
地獄之火果然很熱千錘百煉的遊魂死鬼帶著她飄蕩從門口直奔地獄低層。熱啊熔岩灼燒熱死人了胸口壓得喘不過氣死亡之門越來越近了。
從一場噩夢中嚇醒心浮氣短。費力的睜開眼有些模糊好不容易看清竟然並非猙獰。
自己的房間孔融還是帥。就坐在旁邊很近很近的地方溫柔的看著自己他從來都愛凶人這麼溫存還把大手放在額頭上輕輕撫摸。
唉一定是自己快不行了。回想著醫院裡聽來的話突然很難過連藏都藏不住。
「醒了想喝水嗎?」本來看她睜眼很高興下一刻卻因脆弱的表情整個人都僵住了。
淚珠有了自主意識一顆顆急跟著往外滾身上麻麻的動不了勉強從被裡伸出手找著要他的胳膊抱。
看他跪下身貼在旁邊吸了吸鼻子哽咽著開口。
「參贊我……我還有好多事沒做還有……好多書沒有看辜負了……大使……如果以後……」想到沒有以後了又馬上改口「你……一定把我送回家……爸爸媽媽每年看我的時候我想要……」以後再見不到爸爸媽媽了那些小奢望永遠不能實現再也說不下去抱著他的胳膊嚶嚶的哭了這次連嗚嗚的力氣都沒有。
抽噎著看著溫柔的孔融悲傷比什麼時候都深刻「你沒給……梨呢……我害怕……」死字說不出口舉起唯一能活動的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別死……嗚……我不死……」
冷硬了再多年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看著遍佈淚痕的小臉帶著訣別的依戀不覺心裡酸痛貼在她唇邊笨拙的哄了一句「我不讓你死!」
「我要……死了……怎麼辦……」她哭得太傷心一咳嗽帶著胸口起伏不定聲音變得格外沙啞呼嚕呼嚕的像只害了氣喘的小貓。
推開一點被角摟著燙的身子抱進懷裡。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拍拍後背托著左搖右擺的腦袋想辦法先止住那些哭。
話也說不清一哭只會讓他跟著著急。
「不會死的只是肋骨受傷了別害怕休息幾天就不疼了真的!就是傷了肋骨一定不會死!」
腦子燒得七葷八素聽了也不明白。只是悲從中來滿心酸楚。
「醫生……說……我都……沒……希望了……」手蓋著眼睛一邊揉一邊哽咽吭吭卡卡咳嗽又是震得胸口疼咿咿呀呀的呻吟把他嚇得不輕只好抱著坐起來慢慢順著背試著讓呼吸平穩下來。
下午醫生囑咐不宜劇烈運動要臥床休息當天回特拉維夫沒希望了。不知道她怎麼就聽成自己要不行了。哎真是沒料到會燒還燒暈了。
試了半天還是咳趕緊拉過被子搭在身上像抱孩子似的把她從床上抱起來。「聽錯了沒事兒不咳了睡醒就不疼了。」
不敢碰了傷的地方只好讓她半坐在手臂上換了姿勢不舒服扭動了幾下靠對了地方才像回到睡袋裡的小考拉變得很老實咳收斂了很多哭也不稀里嘩啦了。
「就是肋骨裂了就一小塊沒全折……」覺得自己解釋得有點血腥趕緊打住「不會死的這點傷不礙事的!」
摟著他的脖子整個身子都依靠著自己不敢使力氣也沒力氣。想著醫生的話眼淚蹭得到處都是。什麼閃耀的外交新星明日的傑出女性都不當了只想回到家裡躺在自己的床上抱著小說好好睡一覺。
可胸前真疼再也不能回家了荀子墨子媽媽爸爸!
聽著安慰聲音很低啞眨掉眼淚看到一片駝色的衣衫隨著緩慢的步履移動好像爸爸。老莊也是這樣胸口暖暖的聲音很深沉很小的時候關燈離開房間前總會背上一大段古文給她聽是爸爸嗎?
「沒事兒沒事兒。」額頭上蓋著冰涼的大手越聽越相信原來老莊來了。
天別降大任給她了承受不住要掛了!
未盡的事業中道崩猝的美好人生一聲長歎。不自覺開始喃喃的把不放心不甘心的死呀活呀的想起一件是一件交待給父親算作自己的身後事。
「別胡說……」
聲音不太一樣了老莊也變高了但親切的感覺還是一樣甚至更親了說了好多不是古文的話說到心裡不那麼難過了。
聽著聽著不覺摸摸爸爸的臉抬眼根本看不清模糊的輪廓眼皮很重又闔上了。下巴硬了鬍子很扎人可又涼又舒服只想靠著他。如果能不死這麼和爸爸在一起多好呢燒得燙的臉蹭到他耳邊所有的感慨都變成一聲軟軟的——爸爸。
身子一僵停在窗前。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外交會談或是槍林彈雨什麼話沒聽過阿語、希語、法語、英語唯獨這句漢語絕對震撼又酥又麻又無奈又心折。
也沒經驗初初體會到心疼只會貼在熱燙的額頭上邁開步子繼續一遍遍重複「睡吧醒了就好了聽話!」好像真的抱的只是個生病的小女孩。
爸爸心裡念著非非要走了親了親面頰唇嘟在他耳邊算作永遠的告別。
不久之後嗚咽和遺言都止住了。手垂在肩上額頭抵著頸窩幾個小卷在他懷裡搖啊搖擺呀擺。
他還一直在那不停的哄著搜刮腦子裡能想到的話繞著房間慢慢的轉圈。每一步都很小心臂上好像承載的是整個世界。
駐以都的全權代辦英明果決的外交精英這一刻竟沒察覺懷裡的人早已趴在那睡著了。
……這一夜餵水餵藥到最後再堅強的意志也快被她磨垮了。
從來沒有照顧過病人更沒照顧過她這樣的小女孩。真拿她沒辦法從不知道生病是這樣膩人的。
先開始抱著走走不動就坐著再後來累得也坐不住了索性靠在床上讓她枕著睡。手環著他不放皺著鼻子勉強吃過兩次藥閉上嘴很快又躲回懷裡連帶哎喲哎喲的喊疼。
她不是身經百戰的戰士更沒什麼鋼鐵般的意志還沒怎麼只是場小病她就被徹徹底底摧毀了。爸爸、墨子、荀子想到哪個叫哪個燒到最厲害說胡話竟然還叫過媽媽。
換了好幾個冰袋折騰了好幾個來回燒最終是退下去了。把她放回床上沒多久自己也累得趴在旁邊睡著了。一閉眼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覺得臉上一下很輕的觸碰睜開眼窗外透出濛濛亮。是她的手無意的掃過他面前睡得很香手腳全從被子裡伸出來。
貼貼額頭有些汗溫度很舒服微張的小嘴裡呼呼的還夾帶著含混不清的音節。
把手逮回被子裡掖得嚴嚴的剛要起身她又一動手臂搭過來好像知道他要走似的圈在他的脖子上。
一時動不了趴回她枕邊。靠的這麼近聽了好一會兒才算聽清。
「讓……非的……梨……」
……走出房間站在樓道裡有些疲憊。除了放心一直在捉摸那幾個字。
讓拿非的梨?
讓吃非的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