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雙眼黝黑,大而有神,一張國字臉菱角分明的人赫然就是印尼軍方的第一高手沙而托。他一見到李凱與崔意唐回來,馬上站了起來,打量著兩人。
雖然在車上有了近一個小時的休息,外表的氣息早已平復,但是在沙而托這類行家眼裡,看出的東西自然很不一樣。粗粗打量了李凱一眼,再看崔意唐,沙而托的眼裡閃過一抹詫異。這也難怪,以李凱與崔意唐的身手,實在很難想像有什麼人能讓他們陷於苦戰以致現在這樣。
不過沙而托馬上鎮靜下來,看著李凱說道:「實在沒想到,兩位大師是不是剛剛與人經歷過一番苦戰,還是你們兩人在私底下切磋呢?」
李凱這次說得還是英語:「此事一言難盡,不知道沙中校突然找上李某所為何事呢?」
沙而托與李凱在說話,但是眼睛看得還是崔意唐:「我本來相與這個崔先生私下比試一二的,卻沒想到崔先生現在狀態很不理想,看來只能推遲幾天再來比試才行。」
原來孟然被崔意唐輕鬆打死後,撒富將軍不顧沙而托的請戰,認為這個崔天師實在是太過厲害,只怕年輕時的李凱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沒有批准沙而托的請戰。
撒富將軍這時也騎虎難下,根據之前的情報,李凱患有暗疾,身子慢慢虛弱,早已無法保持顛峰狀態的水平了。撒富才決定用最「光明正大」的方式來打擊程氏集團,沒想到突然半路殺出個崔天師,身手也是十分了得。
身居上位準備做大事的撒富自然不會為了面子,再派最得力的手下去擂台送死,所以沒有同意沙而托的主動請纓。沙而托仔細會想崔意唐與孟然在擂台的決戰,認為自己也不是沒有把握,就不顧撒富將軍的命令,決定私下找崔意唐比試一番,這就是他現在來到別墅見他們兩人的原因。
「哦,」聽到李凱翻譯說沙而托因為他狀態不好,決定推遲與自己的比賽,崔意唐也對沙而托大生好感,說道:「沙而托先生,我們與貴方的比武,其實一直是貴方的撒富將軍咄咄逼人,我們才被迫為之一戰,結果你也知道了。我們之間雖然沒有交手,但是想必你我都清楚彼此的實力,這私下的切磋還是能免則免吧。」
這是崔意唐的肺腑之言。
在當日的擂台上,崔意唐為了引沙而托入局,故意隱藏實力,好讓對方自動找上門來再打一場。現在沙而托終於來了,可是崔意唐的主意又變了。說來崔意唐也是性情中人,看到同為性情中人心胸廣闊的沙而托,馬上起了惺惺相惜之心,卻是又拒絕了他的挑戰。
江湖上的人和事,本來就是這麼難說的。可以為了一句話大砍大殺一場,也可以為了一句話來個化敵為友、肝膽相照。
沙而托聽到崔意唐這麼一說,露出沉思的表情,良久才說道:「崔先生,你我都是練武之人,我雖然不好嗜殺,但遇到你這樣的對手,如果就此錯過,只怕這一生就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沙而托這話說得誠懇之極,完全符合他私下來找兩人的態度。
這時李凱回到沙發上,看著沙而托,想了一會才說道:「沙而托中校,其實不必瞞你,崔先生在與孟然打擂台上,原本就是隱藏實力的,用意也是為了讓你上鉤,我也不知道剛才崔先生為什麼拒絕了你的比試,看來他也是覺得你這人本心不錯,武功也還不錯,才有了惜才之意。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沙而托露出驚奇的神色,這李凱在印尼軍方的名氣不是一般的大,而且說一不二,就算是敵對立場,話從他身邊說出來,也不會無端騙你。
「其實今天你看到我們兩個都神情頹靡,那是因為我們兩個剛剛去到湯姆上校的營地,與他們打了兩場。其中我與湯姆上下的比試不了了之,因為他的臉被我打傷,於是和氣收場。而崔先生在此之前,與剛才美國國內派來的一個搏擊專家比試了一場,那搏擊專家我不能告訴你的身份,但是身手比起湯姆這個美軍搏擊冠軍毫不遜色,不過那個搏擊專家已經被崔先生打死了。所以你才看到我們現在是這等模樣。」
這話還是英語說的,崔意唐不知道李凱正在說著自己,可沙而托的吃驚絕對很難用言語來準確描述。湯姆這個美**方搏擊冠軍的實力他是知道的,也知道美軍為了刻意消除李凱在印尼部隊的搏擊影響,特意委派他過來傳授搏鬥技巧,沒想到這個李凱雖然有了暗疾,還是能與美軍的格鬥王牌打個不分勝負,而崔天師更厲害,把與湯姆實力差不多的一個搏鬥好手給活生生打死。不由十分驚奇的敵看著崔意唐。
「這個沙而托先生,今天你來找我們是用私人身份,我是看崔先生對你留情,才說了這些,這些話本來是不應該對你說的……」
沙而托站了起來,打斷李凱的話說:「李先生,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的好意我也會全部心領的。既然崔先生這麼厲害,又如此好心,在身手沒有很大的提高之前,我是不會再找他的。替我對崔先生說聲,謝謝,後會有期。」
說吧,沖崔意唐一點頭,走出了客廳。
崔意唐也站了起來,看重沙而托離開,才問李凱,剛才說了什麼,能讓這個沙而托馬上走了。李凱淡淡笑道:「我見你不想與他打鬥,就說他的身手遠不如你,如果不想死,還是少了這個心才行。」
崔意唐才明白這個沙而托是因為這個離開的,不過他正有此意,也不再多說什麼。開始與李凱說起之前在湯姆軍營地的打鬥來……
……
沙而托從李凱別墅走出來,上了自己的吉普車,很快就來到大路上。
此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多,由於天氣炎熱,很多人正在休息,路上行人與車輛都很稀少。正在這時,一輛不同牌子的吉普車刷地從他身邊穿過,本來這種超車也是很常見的事情,可是開車的司機在穿越沙而托時,正朝他忘了過來,然後揚長而去。
雖然兩年沒見,對方容貌有了很大的變化,可只看了一眼,沙而托就覺得這個司機很眼熟,他有五六成把握這個突然驚現的傢伙就是他的同僚,曾經與他並稱印尼軍中最有前途的搏擊高手沙福。
只是在兩年前突然失蹤的沙福,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而且好像不認識他似的。
來不及細想,沙而托一加油門,吉普車頓時速度增加了一半,發顛一般直朝前飛去。可是前面那疑似沙福的司機,也在這個時候把車速提到最快。兩人一前一後互相追趕起來。一直以極限速度狂奔了十多分鐘,沙而托覺得整個車子的馬達想要散了一般,可是他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把人追丟。不顧身下駕馳車輛的抗議,依舊把車速保持在極限速度。
在這等狂飆下,兩人很快遠離了李凱的別墅,朝一條偏僻的小路遁去。
十五分鐘後,沙而托覺得自己的吉普車就要報廢了,幸好前面那輛吉普車也停了下來。沙而托放慢了速度,來到一直追趕的吉普車附近,這才開門下車。
那個疑似沙福的司機也打開車門,看著穿著便服的沙而托,冷冷問道:「閣下是誰,為什麼緊追著我不放?」
沙而托見這個沙福相似不認識自己的,心中雖然很激動,但還是壓住心中的情緒,淡淡說道:「請問朋友尊姓大名,我有個失蹤的朋友與閣下長得十分相似,故才冒昧跟了上來。」
「原來這樣,」那人看著沙福,說道,「不過閣下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也不是你的朋友。」
「既然這樣,那為什麼你看到我就要狂跑呢?」沙而托馬上追問道。
「笑話,」那人有點惱火地說道,「你突然被人追趕,能不跑嗎?朋友,我們這裡的治安並不是很好,你不是不知道吧?」
「這個你說的算是實情,不過我現在懷疑你正在從事非法行動,我是印尼軍事委員會下設特別行動組副組長沙而托中校,請你回去與我走一趟。」沙而托向前走了一步,大聲說道。
「哦,難道什麼鳥行動組就這麼大權力,可以隨便抓人?」那人顯然並沒有被沙而托的身份嚇倒,反而也尖聲質疑起他來。
這下,沙而托更加覺得對方可疑了,這個人就算不是沙福,只怕也正在從事某些見不得光的活動,而且還絕對是個老手。不然一般的普通人早被自己的身份嚇得不輕了,那還敢這麼頂嘴的。而且沙而托之看了一眼,就從對方的肌肉與體格上,知道這是一個精練拳術的高手。
想到這裡,沙而托馬上靠近了過去,離這人只有一米早有的距離,冷聲說道:「先生,請你合作回去跟我走一趟,不然別怪我使用暴力把抓你回去。」
那人一聽,馬上不滿的說道:「沙而托中校是吧,你也太野蠻了,如果印尼軍隊都是你這樣的人,那這個世界還有王法嗎?」
不待沙而托回復,他就在話音剛落這個時候出拳。
兩人相距緊緊一米開外,那人一挺身衝了過去,一拳又快又狠地打向沙而托。沙而托早有準備,馬上用手一架就擋了回去,順勢一踩,攻入對方中路。可那人並不回退,用肘一壓,擋住沙而托的進攻。
只是轉瞬間,就你來我往地對接了十幾拳。
沙而托越打越吃驚,不知道怎麼這麼隨便跑出一個人就這麼能打,雖然被自己的暴拳攻得有點落入下風,可是他實在很難一下子就放倒對方。要知道他可是貨真價實的印尼少壯派中搏擊第一名,手下很少有十合之將的。這個世界是不是變天了,還是高手不值錢了,先是李凱說那個崔天師比自己牛皮得多,還能打死一個與美軍搏擊冠軍水平差不多的高手,而現在這個突然出現的酷似沙福的傢伙,也是身手硬得很。
沙而托一邊吃驚,但拳腳可是毫不放鬆,又交戰了十幾個回合,那人漸漸不支,落入了明顯的下風。沙而托有把握在十個回合內收拾對方。那人也知道打不過了,馬上衝沙而托喊道:「沙子,別打了,是我。」
沙而托一聽,馬上收住雙拳,看著對方,有的不信的問道:「你是沙福?」能叫出他小名「沙子」的人,就算不是沙福,也是熟人。
「對,我是沙福,兩年沒見,沒想到你的功夫這麼厲害了,這軍中第一搏擊高手的名號果然不是白來的,我都支撐不了二十個回合了。」這人終於承認自己就是沙福,而且很有感歎的說道,「以前我們兩個差距可是沒有這麼明顯的。」
「你真的是沙福?」沙而托顯得有點奇怪,「既然是這樣,為什麼……」
「還不是為了試下你的身手是不是名不副實,」沙福繼續感歎道,「我要是說破身份,就算你願意與我交手,也是會手下留情的,所以我只好裝作故意不認識你。」
「原來這樣,」沙而托哈哈一笑,打了沙福胸口一拳,說道,「你這小子還蠻狡猾的,只是我們都有兩年沒見了,也不知道你去了哪裡?想必在執行什麼秘密任務吧。我曾經問了好幾個人,都說不知道你去了哪裡。還有衛金那小子,是不是與你在一起,你們究竟這兩年來做了什麼?」
受了沙而托滿懷熱情的一拳,沙福卻是面色有點尷尬,沒有回答。
沙而托也不以為意,說道:「算了,你不說就算了,我也知道這是紀律,我不問了。」
「不過我們終於在這等情況下見面,也是運氣,不如去吃一頓飯聚聚吧。」沙而托又馬上衝沙福說道。
沙福歎了一口氣,看著沙而托,顯得有點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吃飯?還是算了吧,我時間很趕,還有事情要去做。」
沙而托來到沙福的吉普車旁邊,踩了一下輪胎,又狠狠踢了一下,似乎想在發洩什麼。沙福看著他,正要說什麼。沙而托打斷他,低聲說道:「我知道,這是紀律,你既然要趕時間,那這頓酒下次再說吧。」
沙福也學著沙而托的樣子踢了自己的吉普車一下,然後問他說:「我說沙而托,你現在是全軍的楷模,怎麼會突然去李凱那華人狗那裡去了呢?你們不會是有什麼勾結吧。」
沙而托正要反駁,突然想起李凱對自己說的話,氣勢稍微變得不足,過了一會,還是反駁說,雖然沒再那麼理直氣壯了:「哪有,沙福,兩年不見,你的嘴還是這麼臭,我只是見孟然被那姓崔的華人打死想去找他報仇,結果撒富將軍不准,我便偷偷摸上門去。你看我今天是私下去的,連制服都沒有穿,手槍也沒有拿。」
「哦,那結果怎麼樣呢?你能安然無事的出來,難道那個姓崔的華人被你打死了,如果不是的話,你看上去沒有什麼損傷呀。」撒富一改之前的笑容,很嚴肅、很認真地問道。
「那也不是,這事一言難盡,我一下子解釋不清,等你下次有空,我們喝酒的時候再說這些吧,到時你也要把這些年來的經歷說給我聽,不然我就把你打趴在地上。」沙而托不理沙福的嚴肅,依舊開著玩笑說。
沙福看著笑嘻嘻的沙而托,突然有了一種刻骨的悲傷,只是這種悲傷瞬間就被他壓制住,對沙而托說道:「你不是問我這些年來去了哪裡,在執行什麼秘密任務嗎?」
「真的,你小子願意說了?」沙而托馬上來了興趣,大聲問道,又搗了沙福一拳。
「之前的我不能說,不過今天的任務我可以告訴你。」沙福看著沙而托期待的眼神,下意識退了一步,才油然道,「其實我今天的任務與你有關。」
「?」沙而托不明白這個沙福為什麼會邊說邊退,本來期待的心情突然有了一絲不安。
「我接到將軍閣下的命令,如果沙而托中校單獨約見李凱並安全從李凱處走出來,那麼見到你就格殺勿論。」
……
空氣頓時重若泰山。
驚訝中的沙而托這時第一個反應不是質問沙福,而是一跳,再滾到地上,連翻起來。
只是半個瞬息,沙而托就翻離了剛才位置三米多遠。而聲音極碎的槍聲馬上連綿而來,打破了沉重的空氣與山谷間的沉靜。
眼見沙而托疾若獵豹猛閃而過,沙福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眼神裡的憐憫之色更重了。
沙而托翻身閃躲,速度極快,那些射來的子彈一直沿著他翻動的後方尋蹤而上,可是偏偏速度都慢了一點,打不中他。
沙而托在閃躲中,發現對方埋伏了三名槍手,從三個位置火力糾纏著圍攻他。而唯一一方沒有埋伏者卻是懸崖。所以他實在是四處都被人圍住了。
不管他信不信沙福剛才說的話,但是對方既然準備對付他,自然對他研究個透,那些埋伏在暗處的槍手只怕也是百發百中的神槍手。
就在沙而托有翻滾幾米,離懸崖不到二十米的距離時,懸崖方向的草叢裡突然閃出一把黑色的阻擊步槍。槍聲一響,就打中了沙而托的右手手臂。這種阻擊步槍有效射程是三公里。現在沙而托離地這麼近,就是不厚的鋼板都會被打穿,別說什麼血肉之軀。
子彈射進沙而托的右手手臂後,毫不停留,又離體而出,射進地上,轉瞬間不見了蹤影。
而這時,沙福嘴裡的那句話也剛好說話:「這兩年來,我主要的任務就是為了殺死你,我的沙而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