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時的觀眾卻沒有崔意唐這個當事人清楚這場比賽的情況。或許在很多時候,我們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是絕對不錯的,但是在這種拳手博命的擂台上,多數觀眾只是看熱鬧的份。
所以見到崔意唐艱難地爬上擂台,而林遠化卻緩緩倒下去後,一時感覺十分意外,都屏住呼吸,靜待事情進一步的發展。
崔意唐走到伏倒在台上的林遠化面前,一直站著,動也不動。差不多過了兩分鐘,崔意唐在屏住呼吸的觀眾面前,突然狠狠朝林遠化踢出一腳。這一腳勢大力沉,最少有六七百斤,林遠化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這麼的被踢地飛行出三米多,跌下擂台,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台下的觀眾,也是見過這種場面的,雖然不願意相信,卻下意識感覺到,林遠化完了,他死了。
林遠化,廣明市黑拳界最出名的傳奇拳手之一,赫赫有名的廣明雙虎,為了廣明市的黑拳界不受到警方臥底的入侵,與崔意唐發生衝突後,訂下了此番擂台賽,卻就此死在了台上。他崛起於擂台,揚名於擂台,得利於擂台,殺人於擂台,也終究死於這個擂台。而諷刺的是,與他齊名的另外一虎張超大拳師,卻是早就把林遠化看作一個只知道追逐名利的小人,肯定會在病床上為林遠化的死高興得睡不著。
有的人死了,會被很多人懷念;有的人死了,卻是遭受眾人的唾棄。而這,死後還被人誤解,或許才是林遠化之死最悲哀的地方。
這一瞬間,觀眾都沉默下來。他們的沉默,是不相信林遠化這個百戰百勝的黑拳神話與崔意唐打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擂台後,就這麼突然地死翹翹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有人發出歡呼聲,這些發出歡呼的觀眾是因為買了崔意唐的冷,現在崔意唐果然爆冷成功了,所以在驚醒後馬上意識到,自己發財了。不過他們還沒得意多久,就被周圍輸的沒屁股沒褲子的眾人一頓海K。
其他廣明市黑拳界的老闆們,卻想得更多更遠,一直以來,廣明市是國內黑拳水平最高的地區之一。張超與林遠化這兩大無敵高手,穩穩站在眾拳手的最頂端,傲視群雄,接受禮拜。而在他們身下的一大批高手,奮起直追,才使得廣明黑拳界既能保持穩定,優秀的年輕人層出不窮,推的廣明市的黑拳水平不斷向前發展。現在張超打死日本高手谷吹水後也已身受重傷,骨頭碎裂,就算養好身體還能保持多少的水平沒人知道。而與他齊名的林遠化,卻又在今天被崔意唐這個來歷不明的年輕拳手給稀里糊塗地打死了。
沒有張超與崔意唐押陣的廣明黑拳界,只怕就像秦朝短暫的統一後又分崩離析,進入大內亂,這廣明說不定也要就此天下大亂了。
亂了,一切都亂了。
而這個打死林遠化的崔意唐,是不是能在這樣的混亂形勢裡面,青雲直上,一統廣明的黑拳界呢?我們這些人,是應該接受他,還是抵制他,又或者是一起滅了他?
每個黑拳界的老闆們,都陷入了沉思,也打著各自的小算盤。
打破這片沉寂是一個帶著眼鏡的西裝斯文男,他之前就坐在林遠化的團隊裡,一身西裝在那幾個拳師打扮的人中很顯眼。此時他站了起來,黑色的西裝配著因激動而蒼白的臉孔,更像一個與這種血腥場面格格不入的都市白領。這個眼鏡斯文男對著台上的崔意唐怒吼道:「姓崔的,你太無恥了,我叔叔都已經被你打死了,你還要再對他的屍體補上一腳,有你這麼打擂台的嗎?」
崔意唐看了這個斯文西裝男,露出疑惑的表情,那人又說道:「而且你完全不是憑真本事打死我叔叔的,肯定是找人下了藥,就像日本人對霍元甲一樣,所以才裝模作樣的踩了幾下地就把我叔叔給踩死了。要是這麼踩踩就能踩死人,那還需要比武幹嘛,都踩地去了。」
崔意唐依舊沉默,對這個西裝斯文男的質疑實在無法回答,難道要他跟這麼多人解釋,我就是利用心率共振踩死你叔叔這個大拳師的嗎?
見崔意唐沉默著不說話,斯文男更加氣勢大漲:「姓崔的,你暗害我叔叔,今天我一定要替我叔叔報仇。」說著就往擂台上的崔意唐跑了過來。
崔意唐這才淡淡問道:「想報仇,沒問題,可你是誰呢?」
西裝男此時已經跑到擂台下方,也踩著文人留下的那個軟梯,上了擂台,看著崔意唐,怒火萬丈地說道:「我叫林覺閔,死後別記錯我的名字。」說完林覺閔就朝崔意唐踢出一腳。
林覺閔穿著雪亮的黑尖腳皮鞋,加上西裝褲子很緊身,無力把動作做得很大,不過這個皮鞋可不比崔意唐此刻穿得運動鞋,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被皮鞋輕輕一踢也會很痛很難受的。但此刻林覺閔面對的崔意唐不是普通人。
崔意唐一見林覺閔腰部扭動,就知道他要踢腿,以及怎麼出腿,馬上一個小蹬腿,提前踩在林覺閔準備發力的小腿骨上。林覺閔還沒來得及發力,小腿就被重重踩了下去。崔意唐並沒有半點留情,這一踩下來,林覺閔只覺得被巨石狠狠一砸,疼痛難忍,怕是傷了骨頭。
林覺閔雖然在林遠化的建議下早從事行政管理,但骨子裡的血性尚在,此時完全不顧小腿骨的疼痛,狠狠一拳自下而上地打向崔意唐的下巴。崔意唐順手一搭,就抓住了林覺閔的拳頭,然後屈膝頂在林覺閔的小腹部。林覺閔只覺得小腹的腸子全斷了似的,眼前一黑,就要暈了過去。可是來不及昏迷,又挨了崔意唐一記側踢,摔在了擂台上,再也爬不起來。
崔意唐這才看著林覺閔說道:「你現在已經試出我的武功深淺了,那種信口雌黃的話以後還是少說。至於我與你叔叔之間的擂台比試,卻是他率先挑釁提起來的,我只是被動地打了這一場。而你叔叔的死,更加怪不得旁人,如果每個被打死在擂台上拳手的親戚朋友都要喊冤,你叔叔早就被人喊暈了。他站在這擂台,就要預計到終有被人打死的一天。」
說到這裡,崔意唐看了看林覺閔一眼,歎了一口氣:「你這樣的身手,上了擂台,就是徒然送命而已,我也不計較你的突然發難了,叫人把你叔叔的屍體領了回去吧,我雖然不恥他的為人,可是終究是一代拳術大師,死者為大,好好安葬為上。」
沒想到聽到這話,林覺閔勃然大怒,站了起來指著崔意唐罵道:「姓崔的,你不光行事卑鄙,也虛偽之極,我叔叔是何等人物,由得你來說三道四,還這樣的誹謗他,我與你拼了。」說到這裡,林覺閔又朝崔意唐衝了過來,崔意唐側身一閃,一腳別住他,肩膀一抗,又把林覺閔打倒在台上。可是林覺閔在地上動了動,發現沒有收到大傷害,又站了起來,朝崔意唐猛攻過來。崔意唐無奈下,又躲過了林覺閔兩下攻擊,卻是對他說道:「姓林的,你可別再得寸進尺了。」林覺閔全然不顧,如瘋狗一般的拳打腳踢。崔意唐猛地一個直跳,一腳就把這個已經瘋了的林覺閔踢下台去。
林覺閔人在半空就吐出一口鮮血,卻是在強力喊道:「替我與叔叔報仇,殺了這個……」
可惜的是這句話,還沒說完,林覺閔已經跌落在地上,雙眼瞳孔渙散,卻是出氣多入氣少。
此時的崔意唐,站在台上,有點無奈,有點苦笑,他雖然不想打死這個林覺閔,可是林覺閔這麼瘋狗一般的大鬧,卻由不得他留手了。這種生死擂台上,打死人是常事,而且拳手死了後各自身後勢力火拚的情況也不少見,但是像崔意唐這麼輕鬆地又打死一個人的情況,卻是少見。
台下的觀眾一下子都愣住了。而林覺閔剛才衝出的那群人中,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也全部朝崔意唐衝了過來。七個人先後來到台上,崔意唐卻是沒有看他們。
崔意唐看得是這次比賽的裁判。
由於林遠化這樣的大師級別人物上台打拳,這次的裁判規格也很高。此刻他正在台下,是一個光頭的中年人,這個裁判曾經也是一個很有名的拳手,只是年紀大了,退出拳台,但功夫並沒有如何拉下,關鍵是他有不少弟子現在在廣明的黑拳界打出一定的名聲,算是一大派系。這個裁判今年其實已經六十三歲了,名叫郭開恭。
郭開恭見到崔意唐的注視,馬上對台下那七人那個為首的壯漢喊道:「林小天,你眼中還有沒有一點我郭開恭呢,還有沒有一點我們的規矩呢,你把這裡當作什麼了?你家的菜市場,你們林遠化的自留地嗎?上了這個擂台,就要遵守這裡的規矩,你要與我們所有人為敵嗎?」
那個林小天見郭開恭這麼一說,馬上停頓下來,委屈地說道:「郭老爺子,你也知道,林覺閔他根本早就不是拳手了,是我們健身廳的總經理,卻就這樣被這個崔意唐打死在這裡,這口氣我們怎麼能嚥得下去。」這個林小天也知道崔意唐打死林遠化的仇更大,不過林遠化是在擂台上光明正大的比試被人家打死的,雖然過程有點詭異,可是他們看不透其中的名堂,也只好忍了吃了這個啞巴虧。
另外一個年輕一點的高個子這時對郭開恭說道:「郭老爺子,現在我們是替林覺閔報仇,可不是替我們師傅林遠化報仇,不算這擂台上的事情,難道你以為我們師傅這麼去了,就可以為所欲為的欺侮我們了,真要這樣,可要問我們上百弟子答不答應才行。」
聽到這話,郭開恭那保養得很好的臉蛋開始露出譏諷的紅色,竟自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