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內新傳 第十四部 第二十二章
    強很高興。

    高強高興的原因,並不是成功地擺弄了滿朝君臣一把。誠然,燕青獻上元圭這一手玩的漂亮之極,在現今朝野這種幾乎是人人都心懷鬼胎的情況下,根本就沒人敢挑頭來拆他的台,相反不約而同地把這件事給做大做好。用現在的話來說,這叫作借勢,就是憑著朝中大佬們你看著我,我盯著你的微妙局勢,燕青根本沒有倚仗任何人的引進和抬捧,就完成了這麼一件大事,而且效果絕佳,實在是令人叫絕。

    並且這元圭的份量也大大重於本朝的前幾件大喜事。改六璽為八寶,建造明堂,這幾件事雖然是大張旗鼓地熱鬧了一回,但是那都是本朝君相們自己給自己貼金,玩的是禮制。這元圭則不然,大禹遺寶啊,象徵著三代之治的至寶,拿今天的話來說,那就相當於剛解放那會兒高唱「共產主義實現了」,這麼高的調子!尤其是趁著燕雲收復,真正是九州混一,大禹元圭的出世,好似正是在讚揚大宋朝做到了九州混一,豈同等閒?

    於是乎全民出動,萬人空巷,汴梁城的熱鬧處堪比上元節,幾乎人人臉上都是興高采烈,各處宮觀更是香火鼎盛,繁華處更勝於當年真宗皇帝大搞天書封神。

    然而高強現今的高興,卻幾乎和這件大事完全沒有關係,很簡單,師師有身孕了!

    其實高強已經做過父親了,長子長恭政和元年出世°虛歲如今也有七歲了,只是當時高強自己都不曉得在金蓮肚子裡留下了血脈,兒子一歲多了才抱到手中,根本沒有體驗過從一開始就期待著孩子降生的喜悅和興奮。

    是以,高強從得悉師師有孕地那一刻開始,整個人便有些雲裡霧裡,每天從樞密院一出來就往家裡跑。一到家就圍著師師在那裡轉悠。眼睛也不看人。一個勁地盯著師師的肚子看——其實沒啥好看的。才兩個多月←純粹是瞎積極。

    倒也不怪他這麼緊張,實在高府上下也沒經歷過這樣的事。自打高憑著踢球發了跡,直封殿帥以來←老人家雖說也娶了妻納了妾。卻愣是就沒播下一粒種子,發出一棵芽來,膝下惟有高強這麼一個過繼的孩兒,也難怪高俅愛惜高強。等到金蓮抱著兒子長恭回府。老高樂的不行,隔三差五就叫人把孫子帶過太尉府去耍,可是饒是這般,他卻也沒有經歷過府裡有人有喜的事。

    自打高家發跡以來。師師居然是府裡第一個懷孕地女人!高家父子自然不待言,家中地女眷們更是忙翻了天,可歎兩代妻妾加起來十好幾個,竟然只有金蓮一個人有懷孕地經驗。眾女眷四下裡打聽有關婦人妊地注意事項時,也不免要怨恨一下自己地肚皮不爭氣了。

    高強自己倒沒這方面的自覺,反正子息絕少是穿越者的傳統。第一代穿越者如項少龍。乾脆就是絕育了才過去地←現在有了一個兒子,這眼看第二個又要出世了。比前輩強過太多了!當然,前世看過些諸如《妻妾成群》之類作品,高強也曉得眼下這內宅大約是要有些不安定地因素,一早就和家中妾侍們一一安撫過了,好在現今內宅中隱隱是金蓮為首,如今的金蓮可不是《金瓶梅》裡那樣,自己生不出來卻放狸貓去害人家孩兒的,仗著年紀長,又有子嗣,幾個妾侍都甚是敬她,因此高府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然而世事無完美,高強家裡也有點事叫他不放心地,那就是長子長恭漸漸長大,也到了該發蒙讀書的時候了。可是這幾年高強忙的厲害,家裡幾乎都沒空照顧,這小子基本上可以說是在內奼女眷的溺愛中長大,慣地不像樣子,真個是無法無天,連學也不好好上。高強這些日子在家看在眼裡,急在心上,說了幾句不聽,發脾氣就要打,可惱這小子居然會找援兵,一溜煙跑去找老太尉高俅訴苦,高俅尋著高強就教訓,說這孩子如此之好,你怎的捨得打他?

    高強在那裡懵,這小子哪裡好了,皮的要死還不聽話,要是小時候不立下規矩,長大了還得了?哪知高俅一句話,直接把他噎了一個跟頭:「我兒,你小時候還不就是這般?且由他去,待長大了自然成材。」高強一聽,險些背過氣去,似他這般長大了,倒真是成了衙內第二,不過不是本衙內,而是原先那個,字版首發花花太歲後繼有人吶!

    總而言之,這孩子在家裡是養不好的。恰好這段時間高強總和師師在一起,就想到師師這個名字地由來,乃是她小時候體弱,她父親怕女兒長不大,就捨在廟裡,師師原本啼哭甚急,卻被一個老和尚摸了兩下頭,登時不哭了,其父以為與佛有緣,故而叫做師師。

    當時汴梁城中原有這等風氣,將孩兒捨在寺廟中,過活一段時日,乃是為孩兒積福之

    :爹高到城外軍營中去視察,將長恭帶到東京大相國寺,交給魯智深管教,想這位大和尚天然佛性,一身正氣威嚴,任你再頑劣地孩子,到了這位佛爺面前也得學好了。——哪怕是只學會了好勇鬥狠,只須心地正派,也算是個爺們不是?

    魯智深開初自然是不願,高強在那裡苦苦哀求,好話說盡,總算是求得大和尚點頭,許長恭在廟裡一年時日,只不許高府中有人來探望,便是送衣送飯也是不許,高強自然滿口答應。回到家裡也不告訴眾人,只說是派人帶出京去,尋高人拜師學藝去了,惟獨怕金蓮思念兒子過甚傷了身子,才對她說了實情。金蓮亦曉得高強苦心′然心中不捨,也只得苦苦隱忍,實在熬不住了,便拿望遠鏡隔老遠向那菜園裡瞄上幾眼。

    這日,高強方下了朝來。正要返家去看師師,有太尉府裡干辦來報〉道老太尉有事,請相公過府。高強心道定然又是來向自己要孫子的′說老爹對自己著實不錯,這件事萬萬不能順著他,只看當初那位衙內地行徑。就可知高會教出什麼樣地孩子來了。

    一路走。一路打定了主意,待進得太尉府,剛走到高俅書房門外,就聽見裡面談笑風生。好似是高在和人說話。高強在門外報了姓名。方進門去,見客座上坐著一位老者,身穿儒衫,樣貌有些面熟。再一想。才想了起來。趕緊上去拜見:「劉大資政,一向可好?貴體無恙否?」

    原來這人乃是劉正夫,當日高強還沒入朝時,他便已經官居執政′說談不上有多少才能,聲名卻還不差,只是後來身體欠佳。只得致仕回杭州去養病了。杭州也算是高強地根本重地。自然曉得劉正夫地情形。此老雖然身體有病,卻還想著要復出做官。在杭州都不忘了拍趙的馬屁,在鳳凰山下建了一座大大地樓閣,供奉起趙賜予他地御書來,為此強奪民產甚多,風評一時大壞。

    雖然心裡不大看重此老,眼下高強卻得對他恭恭敬敬。為何?這劉正夫便是李清照地舅舅,李清照父母俱亡,娘舅為大,兩家這就要攀親,高強怎好給他臉色看。

    劉正夫卻是臉色甚好,也不知是杭州水土養人病體見好,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總之是紅光滿面,坦然受了高強一禮,撚鬚笑道:「賢侄少年早達,出將入相,實為本朝年輕才俊中的翹楚,不幸出妻亦是情非得已,今番與我家甥女卻是良配,老夫故而親自從杭州趕來,為你二人主婚。」

    高家父子自然連聲感激,只是高強一面客套,心裡就犯嘀咕,按說這種婚姻大事,論地是排行輩分,縱然在座之中數他現在官最大,可是也輪不到他插嘴,老爹把他找來,總不會是和劉正夫談彩禮的吧?必是這老兒自己想要弄什麼花樣。

    果然高俅便道:「我兒,見今當朝何相公病重,梁相公雖說是政事淹通,所在有能聲,惜乎士林中終是欠了人望。不知你意下如何?」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是夠直白了,若非當著劉正夫的面,高俅大概就直接說,何不把咱家這位親家娘舅扶上相位,好替咱們高家遮擋風雨?高強心中一動,論理說,按資歷和聲望,劉正夫雖然及不上蔡京,但在趙心裡也是掛地上號地,特別他是趙一手提拔上來的人,可以算是親信了,擔任左相也可謂是得人。須知趙登基十有六年,其中蔡京為相八年,而後梁士傑又作六年右相,蔡氏在文官集團中潛力驚人,趙對此的牽制手段,就是任用他自己的老師何執中為左相,從旁制衡蔡黨獨大。現今何執中不行了,若是由劉正夫來作左相,好似也能符合趙心中對於左相人選地期望。

    只是想起歷史上劉正夫地陽壽,好似就是在這一年到頭,雖說穿越者會帶來蝴蝶效應,不過高強可不敢斷定自己就能蝴蝶到劉正夫的陽壽上,他又不是孫悟空!「現今朝堂上大家都是你盯著我,我盯著你,倘若推出劉老來,好歹也是一把助力,只盼望他身體硬朗一些,才五十多歲的人呢……有了,何不遣安道全為他把把脈。」

    心中有了計較,高強便向劉正夫道:「劉公當年乃是天子親擢,若非身體欠佳,只怕早幾年便已拜相矣,今番痊可入京,正是國家之福,官家之幸也!卻不知劉公定於何日入闕面聖?」這話亦是說的隱晦,然而先已表明了自家樂於劉正夫地態度,也要看劉正夫在官家心中份量如何,說到底這宰相人選,還是要趙拍板才算數。

    劉正夫亦是官場老骨頭,自然聞絃歌而知雅意,便即應道:「中使已至舍下,須後日面聖,官家且有御筆撫慰,甚言欣悅之意。

    頗有得色。

    高強與老爹相視一眼,便齊齊道聲恭喜:「既是天顏甚和,想必入相有望矣。這廂先行賀喜劉公。」劉正夫自然要謙遜幾句。其實何執中雖然病重,可人還活著,大家現在就在這裡談論相位誰屬,老左相聽到了估計要氣得吐血。

    劉正夫沉吟片刻,話鋒一轉,卻向高強道:「賢契領兵平燕,成不世之功。且又是沖齡,今日朝野人人矚目,豈不聞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高強心說你倒是鼻子靈光。不愧是老官僚,便苦笑道:「小侄雖然不學,卻也懂得這等道理。本當功成身退。無奈尚有大事未了。方今正與契丹議盟,不瞞劉公。日前業已商定盟約。兩國重修舊好,現今契丹被女真侵攻困窘,我大宋亦當施以援手。恐怕北邊自此多事。而現今樞府之制大異於常。皆是小侄一手所經營,若是驟然易主。恐怕未易便得諳熟,若是誤了國家大事,則高強一身雖定,心卻何安?」

    高俅聞言。自不免埋怨幾句,所謂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你收復燕雲已經立下大功。莫非偌大中國竟無一個能人?說歸說←也知道高強的意思。要緊配合:「劉公。此子頑劣。只是不知進退。老夫說來慚愧。竟是勸他不得,劉公高才。不免要教訓他幾句。」

    劉正夫忙謙謝了。笑道:「賢契首建平燕之策,卒成大功,本朝雖多碩儒大德,卻有幾人能夠?賢契既然這般說,必是有不得已處。如今老夫卻有一計,庶幾可以稍解賢契之憂。」

    高強大喜,忙即問計,劉正夫悠然一笑,手捻鬍鬚,擺足了高人地架子,方道:「便是適才賢契所言,樞府法度業已與往常大異,不可如前一般視同執政班。老夫之計,便是出於此,待後日面聖之時,可見機對官家言,稱說祖宗以樞府本兵,與都堂相對,然而後世宰相漸漸權重,侵奪樞府事權,以至於樞相備位而已,皆同執政一般轉遷。而今燕雲雖得,北地未安,樞府不可一日不得其人主持,且不可令宰相復得以凌轢之。賢契以為此對如何?」

    高強還沒反應過來,高俅已是拊掌大笑:「畢竟劉公老成之人,果然計出非常!我兒,你不解得其中妙處麼?官家如今心中所念者,乃是朝中大權不可掌於一人之手,劉公此計,重開東西兩府對立之局面,宰相只可專領文官,不可兼制樞府,於是兩府分權,官家便可升降其間,無不如意。」

    高強還是沒明白過來,加強樞密院地職權一直是他致力地目標,這是自然而然地事,你這個部門倘若要發揮最大的效能,就必須要別的部門配合你,伴隨著就是權力重心的偏移。而他現今之所以遭人忌者,亦是因為手中權柄太重,威望又盛。若是如劉正夫這般說法,提請趙將樞密院一發升作與宰相地都堂並列地步,豈不是使他更加招風?

    高俅一臉恨鐵不成鋼:「劣兒,終是不思,俗語雲不進則退,反之亦然,你既然不願退,那麼索性便向前進,兩府分立之後,宰相事權被分,自然要竭力制衡於你樞府,於是便不容你一府獨大。官家既可樂見其成,不但不會來忌憚你權勢太重,復要設法回護於你,否則相府事權如此之重,你樞府終是受制於人,哪裡能夠和他相並?」

    高強這才恍然大悟,暗叫妙哉!原本大宋朝兩府並立,對持事權,甚至於建國之初,樞密院地事權比相府要更大一些;然而承平日久,相權日益膨脹,而樞密院則成為以文抑武的直接戰場,漸漸就成了文官系統的一個部分,自然就日漸屈居於宰相之下,位與執政相等。

    然而現今劉正夫這麼一手,請求趙將樞密院地地位再度提升,便使得原本只有一個權力中心地大宋官僚系統一分為二,如此一來,臣僚間勢必要發生分裂,經過一番爭奪之後,始能確定權力地平衡。而對於高強本人來說,在這一過程中,他的個人威望勢必會成為一個重重地砝碼,在層出不窮地官場鬥爭中被漸漸消耗,直至混同於尋常官僚。

    而這種趨勢,卻又是高強所樂見地,他並不是官迷,也不是財迷,只是想要在自己手中把國家外部安全搞定,便好回家抱孩子,當然,還要好好管管不成器地兒子。倘若事情果真如劉正夫建議地這般發展,那麼文官集團的注意力勢必會被這種對立局面所吸引,而趙為了保持這種權力的平衡,甚至會極力設法保全他地位置,因為環顧當朝,除了他高強之外,誰能對抗以宰相為首地強大官僚隊伍?

    他站起身來,向劉正夫深施一禮:「劉公老成,小侄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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