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內新傳 第十三部 第六十五章
    惟政和六年二月十八日,高強正在宛平城西盧溝河邊

    要問他在作什麼?高衙內正在作一件讓他自己都覺得極有歷史意義的大事——修盧溝橋!這橋的名字,對於當世每一個中國人來說都是刻骨銘心,七七事變不就叫盧溝橋事變麼,此地一聲槍響,揭開了八年抗戰的序幕,中國亦因此而走上了近代革命的最後一段旅程。你說,這修盧溝橋是不是具有重大歷史意義?

    不過呢,眼下他卻正為了一件事犯難,盧溝橋上到底要刻多少石獅子?對於建橋本身,常勝軍與燕京的官吏都沒有什麼意見,這盧溝河水深流急,兩岸每年都要修幾次浮橋為渡河之用,如今燕京歸宋,與南方的聯繫勢必更加緊密,眼前便有無數人馬軍需等要經過河兩岸,因此修一座永久性的橋樑,乃是勢在必行。

    左企弓等燕地官員顧慮燕京新附,民力不厚,初時是建議如大宋黎陽所建的三山浮橋一般,修一座永久浮橋,高強卻執意要建石橋,並且說出了一大堆道理,其實真實的理由只有一個:高衙內很想在自己手上建成那座記憶中的盧溝橋!在高強承諾了不會強行征發燕地人民服工役,而會採取支給錢糧招募工匠的辦法之後,眾人的意見也就趨向一致,造石橋!

    造石橋的技術,在當時業已不成為問題,大宋朝就有趙州橋這樣的全拱石橋,這盧溝河雖然較為寬闊。但多拱橋地技術難度其實是小於單拱,即便是燕京本地,亦可招募到足夠技術水平的工匠建造。方今隆冬季節,正好乘時施工,時機上也還使得。

    問題就在於,一切商議好之後,高強卻非要在橋上刻石獅子,而且要數不清的那麼多!這下不但是燕京新降的官吏們相顧苦笑。連常勝軍和參議司的諸人也都摸不著頭腦了。凡事必然有個說道。這橋上刻獅子,取個吉利也就罷了,數目麼盡可挑選,為何要數不清?

    實則是高強自己跑去現代的盧溝橋上數過,數來數去數不清,此時怨念發作,就想要給後人們也來一個數不清。可是這理由實在說不出口←對於堪輿風角等學問又不甚了了,說不出道道來,到最後只得咬牙堅持,定要刻數不清的獅子,眾人也只得依他。後來眾人議論一番,也就釋然,原本高強的奇思妙想就許多,倘若這座橋上地獅子當真數不清。未嘗不是為燕京添一座名勝。

    此橋地建設卻不是單獨地。而是整個燕京規劃中的一個組成部分。自收復燕京全土之後,高強便立即著手規劃燕京的建設問題,首要的當然是外圍五關的防禦。以及燕京周邊的軍事佈置。其中,居庸關的修建已經走到了前面,其餘五關之中,紫荊關從位置上來說屬於後方,可以不著急,榆關、松亭關和虎北口則皆有舊時城垣可循,只須依樣加固,量添若干守備即可。

    對於燕京周邊,高強首先是將宛平城定為燕京衛城,常勝軍大營即設於此城,行政上不屬於燕山府治下,而是升為宛平軍,直屬樞密院管轄。此處扼守南北通道,一旦盧溝橋建成之後,更是聯結南北地管道,只須有此城在手,就不愁燕京會飛上天去,亦有監視燕京這個新附大城的含義在內。

    除此之外,燕京的守備則留給將要成立的燕山府去操心,高強的常勝軍是野戰編製,可不能拿來浪費在地方守備上,這燕京素來號稱人馬勇勁,錢糧廣盛,若是連這點守備功夫都作不來,太也浪得虛名。

    當日定下了盧溝橋建設的大略,此事便交由燕京降順官吏與剛剛趕到燕京城中的石秀一同負責。高強正要回燕京,種師道關於土木之變的急報便到了,害得高強對著信報上地土木二字發了好一會愣。

    「這真是,方修盧溝橋,又聞土木堡,本衙內創造歷史地本事未免太大了些……好吧,現在還沒有土木堡,這地方只是叫土木而已。」收拾心神,高強頗覺有些無奈,原本他殫精竭慮,就是為了限制與遼國之間衝突的烈度,若是蕭乙薛果真能率軍退避三舍,將奉聖州等州郡相讓的話,燕雲十六州全土便盡數收復,與遼國之間大可在此基礎上重新商議盟約,然後就可以坐觀遼國和女真拚死廝殺,衙內退休享福地好日子大概也就不遠了。可如今……

    看看種師道的奏報,攔截人戶一萬八千戶,丁壯五萬人,馬三萬餘,牛羊不計其數……這當中有多少是蕭乙薛的舊部,今已無從查證,就算是契丹人自己來了,恐怕也是鬧不清楚。這攔截人戶也就罷了,那童貫將蕭乙薛的殘兵一舉殲滅,而且是在已經說好了讓道放人的情況下,這梁子可就結的大了。倒不光是殺了一萬多兵

    ,高強這邊和耶律大石、蕭干二將一戰,殺死的契丹這個數字只多不少。

    關鍵在於,放走蕭乙薛之兵,乃是一個姿態問題,高強要借此向遼國傳達的信息是,我這裡真的不想打下去,不如大家就此收手吧?可是被童貫這麼一打,遼國就算再是艱難,也不敢再相信大宋的和平願望了,天曉得你是不是有意欺詐!

    「死太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若非旁邊有諸多降人看著,高強真想破口大罵童貫一番,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了心火,只作若無其事狀,命人傳令給種師道,叫他將已佔的居庸關外州郡交卸給童貫西軍之後便即回師,而後自己率隊回了燕京城。

    進了憫忠寺的臨時官署,身邊沒了外人,高強立時摘下假面具,指著西面大聲喝罵,把童貫及其西軍罵了個狗血淋頭。罵到興起時,險些將歷史上童貫在宋金戰爭中的窩囊作為盡皆當作罪狀。幸好腦袋裡還有把門地。及時收住了。

    眾人見他火大,都不敢來勸,到底是耶律余睹故國關情,此事又危及宋遼邦交,由不得他不關心。當見高強收口不罵了,要緊上前道:「相公息怒,此事已然。發怒亦是於事無補。為今當務之急。須得遣使塞北〉明重修盟好之意……」

    「你說的倒容易。如今叫本相如何取信遼國?倘若貴主索要土木之變地主謀者,以告慰此役被殺地契丹將士,難道要本相與童貫自己捆了去臨潢府受死?」高強氣急敗壞。主因還是因為此事不易收拾,若是遼國因此而受了刺激,定要和大宋為敵到底,那麼大宋北疆勢必從此兵連禍結,就算是聯結女真人把遼國打平了。也不過是換過女真為患而已,說不定還要加上蒙古人——別看此前蒙古人不顯山露水,那是因為他和契丹同種,在契丹治下老實的很,歷史上一旦換了女真統治之後,這些漠北的民族一個個都不安分,逼得女真竟要築界壕以抵禦其侵襲,說是界壕。其實從今天的考古所得來看。和長城也差不多少了。

    想到有可能要同時與女真和蒙古敵對,外加西邊還有西夏未平,高強頭皮都炸了。這形勢之惡劣,比之大明朝滅亡的時候還要糟糕咧!當然塞外不曾一統,異族地實力也不會如此強盛,但是若是就這麼放任不管,以為收復燕雲就萬事大吉的話,幾十年後這惡夢般的局面便極有可能成真——沒記錯地話,鐵木真好像四十多年以後就要出生了吧?當然了,要是本衙內帶來地蝴蝶效應足以讓這廝生不出來,那亦是一場大功德,對於蒙古人不是啥好事,對於別地民族那可是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余睹見高強如此說,亦是為難,想想天祚地脾氣,說出這樣的話來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此事雖難,總好過任憑局勢惡化下去,大宋只有和女真聯手,打得遼國萬劫不復為止,他這個亡國之臣置於何地?思慮再三,總算被他想出一個補救的辦法:「相公不妨先遣還燕京一役所俘契丹宗室,如蕭德妃、大石林牙等人,並送與大遼錢糧若干,稍以為償,則足見誠意,萬事亦可徐徐商議。」

    高強想想也只有如此了,不過這批俘虜雖然是他抓地,他可沒權力擅自放了,總得經過朝廷允可,送糧亦最好是經由三省共議,否則要是落個資敵的罪名,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當下便即寫了札子,命人以金字牌六百里加急送往京中,隨即下令各軍與各有司皆安本位,加快燕地部署,大概此札子一上,他自己不久也要進京去了。

    到得三月中,種師道率軍回轉宛平城駐紮,從河間府到此間的各條通道亦已建立,以張叔夜為安撫使的燕山路安撫使司開始運作,朝廷並採納高強地奏議,以劉彥宗為知燕山府事,左企弓則招入朝中為官,其餘燕京降人大小授官有差,多半都是在燕山路安撫使司幹事,亦有調入內地為官者。常勝軍亦開始分拆,有願留下戍守燕地的予以甄別,補充進燕人兵員之後加以整訓,用為戍邊之軍,餘眾則陸續踏上歸程,將要回返大名府大營去——這並不全是因為顧念常勝軍的主要兵員家鄉在此,而是出自大宋「守內虛外,強幹弱枝」的一貫戰略。

    諸事粗定,漸漸上了軌道,高強便即率領本部牙兵,帶著一眾高級俘虜,並耶律余睹、蕭特末兩個羈留之人,大張旗鼓地回程汴京去了,同行者尚有被招入京城敘官的左企弓、李處溫等燕京降人,此外箱籠車輛亦有不少,乃是此役的戰利品和燕京土產若干。

    途中經過河間府,但見已有鐵軌馬車川流不息地北上,車上載著大半都是糧食,另有銅錢絹帛等,料

    了活躍燕地的經濟,便於此地盡快與大宋各地接軌。旅,有許貫忠在汴京調度博覽會地資源,高強自是放心,也不大去理。不過這一套對於左企弓等降人來說卻是新鮮之極,他們雖然是世代書香,終究局處燕地。又在契丹治下,其國中許多地區甚至還處於易貨交易的階段,對於商品流通地認識尚且比不上南方的士大夫,更遑論和高強這樣的超時代理念相比了。

    這一路行來,但凡見到些不明事物,譬如錢引,譬如應奉,譬如錢莊等等。左企弓等人照例都要問一問高強。而高強有意炫耀。亦不厭其煩地一一作答,而後在眾人驚訝兼讚歎的目光和話語中飄飄然好久,乃是旅途之中樂事之一。不過,最大的樂事還不在於此,而在一路上官民對於平燕功臣的吹捧和讚頌,這種全民馬屁的陣勢,可不是等閒人能享受的!

    於是且行且樂。高強只覺得身在雲端,深深體會到古人所說「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地寓意。只是到得大名府,此間乃是常勝軍久駐之地,留在當地地軍屬數萬人遮道迎迓,各個喊著自家行人地名字,感謝高強出兵順利,神速平定燕京。並不為別的。只為這麼一來士卒死傷便少,後方少擔些心事。

    這些人都是軍屬,當地官吏衙役也不好驅逐。外加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等到艱難行至翠雲樓下時,道路已經被擠的水洩不通,也不知誰叫喊一聲,都要高相公出來說話,當真是一呼百應,到後來儘是一片呼喊高強的聲音。

    眼見眾情難卻,高強只得由眾人簇擁著上了翠雲樓,站在三樓飛簷下向大眾揮手致意,只這麼一揮手間,大眾已是山呼海嘯地叫好,幾萬人仰著脖子往上看,那場面何其壯觀?

    這些人當中軍屬佔了多數,其擁戴之心出自赤誠,高強身在三樓高處,卻也看得分明,一時頗有些感動,正要說幾句話時,身後忽然有人悠悠道:「衙內,可知功高不賞,情深不壽?」高強聞言,大喜回頭,叫道:「貫忠,你怎的在此?」

    人叢一分,只見多時不見的許貫忠從翠雲樓後進走了出來,依舊是一襲青衫,雖然如今他手中握著半個中國地商事大權,渾身上下卻不聞一絲銅臭之氣。眾人亦多有識得許貫忠的,紛紛以禮廝見。

    許貫忠來到高強身邊,淡淡笑道:「小人本在京中預備迎候衙內回京,只是近來耳中頗有些事情煩心,又聽聞衙內一路緩行,小人等候不及,只得出來此間,道左相迎。豈料今日萬眾相擁,道路不行,差幸衙內上了翠雲樓,否則小人竟不得與衙內相見矣!」

    「京中有事?」再聯想到適才許貫忠出場所說的那兩句話,高強大腦中已經接近沸騰的血液迅速冷卻下來:難道說,已經有人造我的謠言了?

    二人相交日久,許多事亦不須明言,只這麼眼神無聲的交流之間,彼此皆已深知心事。高強向許貫忠微微點了點頭,便即回身,向樓下雙臂一振,示意大眾稍息,那聲浪方才漸漸平息←提起丹田之氣,一字一句都傳出老遠:「大宋子民聽真!此番收復燕雲,全賴祖宗威靈,朝廷運籌帷幄,州縣饋餉轉輸,將士陣前血戰,方有此大勝,本相不過躬逢其盛,何功之有?」說罷,亦不待樓下眾人回應,當即向西南方汴京所向,雙膝跪倒,高呼萬歲三聲。

    這時正所謂振臂一呼,萬夫皆應,樓下眾人見高強如此,亦皆隨同向南高呼萬歲三聲,而後方漸漸散去。

    高強擦了擦汗,命人就在這樓中招待隨行諸人,自己捉著許貫忠來到後進僻靜所在,劈面就問道:「京中究竟何事?」

    左右無人,許貫忠也不再賣關子,壓低了聲音道:「衙內,可知今上已於今春立太子?」

    這事乃是朝廷大事,高強雖然身在前敵,卻也得悉,趙是於是年春上元節前,昭告天下,立長子趙桓為太子,亦即歷史上的宋欽宗。當然這位太子現在的命運大約要好上許多,至少不大可能再被捉到北地去當三十幾年地俘虜了。

    見高強點頭,許貫忠復道:「太子得立次日,便有一名使者來到博覽會中,見到小人時,說道乃是奉了嘉王楷之命,待衙內得勝回京之後,想要向衙內學習理財之道。」

    「嘉王楷?」只聽見這個名字,高強心中登時一緊。怕什麼來什麼啊……自己無心政爭,對於這最為敏感地立儲一事,從來都是置身事外,不想你不去惹人,人要來惹你!第十三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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