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內新傳 第十三部 第五十七章
    沖之所以能成為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其槍法實為軍昔唐末五代混戰不休,以大梁為中心的中原地區民風尚武,槍法逐漸轉向大槍,並取代馬槊而成為最為人熟習的武藝,故此有宋一代,軍中槍法極為盛行,凡有名大將都有槍法傳世,如楊家槍,呼家槍,高家槍,以及後來最為出名的岳家槍,其發端多半都和這一地區的武風沿革有關。

    林沖是在王進被高俅逼走之後,由軍中推選出來的教頭,且甚得高的信重,其槍法武藝端的了得,經他一手帶出來的戰將不計其數←到了常勝軍之後,便一門心思撲在這教導營上,所部都是各軍使臣精選出來,教習武藝和行營佈陣之法,且要他們粗通文墨,成為新一代的武臣苗子。故而經過數年練兵,教導營中使臣個個文武兼修,眼睛都長到額角上去,雖未經實戰,老子天下第一的派頭卻已經有了。

    可今日這進軍燕雲的第一戰,首功卻已然被軍中一向不大招人待見的神兵給搶了去,眾使臣們哪個心裡不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只見林沖大槍一抖,胯下大黑馬不待催迫,昂首一聲暴嘯,四蹄騰空踹進敵陣,林沖那柄大槍抖開無數槍花,上護其人,下護其馬,本已亂作一團的遼兵如同波開浪裂,頃刻倒下七八騎,被林沖直殺入陣中去。

    「保持隊形,保持隊形!」自營長呼延通以下,各級都頭、押隊、承局、十將等使臣各各大聲嘶吼。竭力在高速的衝鋒中控制著坐騎,五百騎俱是全裝甲騎,人馬地具裝加起來足有百十斤重,也就是這些精選的戰馬方能承受。饒是如此,這般逆著強風衝擊,想要提起速度來亦是大為不易,因此保持陣形就顯得猶為必要。

    林沖當先破陣,這五百騎的衝擊對於正因為神兵的出色表現而亂作一團的奚軍來說。不啻是當頭一棒。原本以輕騎為主的奚軍要和重裝的甲騎正面衝突的話。先天上就處於下風。如今陣形不整,士無鬥心,更是叫人無心戀戰,是以林沖一軍所到之處,奚軍只辦得哭爹喊娘,退避不迭,人仰馬翻更不在話下。眾宋軍使臣們幾乎不需擺動大槍,只是鐵蹄踐踏就足以殺敵無數了。

    蕭干立於中軍,望見對手發動地這一計反擊竟是如此犀利,一時臉都有些白了。「這一戰豈可敗釁?我本已將自己地前程都押在這一仗上,倘若今日一敗,不但自家敗散,軍卒逃遁,並那大宋高強。恨我背信敗盟。勢必要得我而後甘心,這天下雖大,哪裡還有我地容身之處?」

    他驀地從鞍橋上抽出弓來。一箭將一名退避過來的奚軍射下馬來,厲聲道:「我軍順風,敢退者斬!眾親軍,隨我來!」說罷,催馬馳下高坡,逕直迎著突陣而來的宋軍鐵騎衝了上去※謂將為兵之膽,蕭干又素來能得眾心,他這一下情急拚命,竟鎮住了周圍不少奚軍,更有其親軍數百人簇擁著蕭干向前衝鋒,聲勢亦是甚盛,已有不少亂跑亂竄的奚軍漸漸止下腳步,不由自主地跟了上來。

    「加速!加速!」林沖迎風縱聲狂吼,雖在狂風之中,他這吼聲亦是如同巨雷一般清晰可聞,眾使臣頂著大風沖了這一陣,馬力已是稍顯疲憊,但聽得主將一聲吼時,登即又戰意昂奮,俱都大吼相應,用力踢打著坐騎的肚皮,整個騎陣就在林沖的一喝之下,立時又提起速來,以全速對著蕭干的中軍衝刺!

    兩陣剛剛近至五十步,對面地蕭干率先一箭射出,那一箭乘著風勢飛出老遠,正正射中林沖左臂上。老實說,順風放箭雖然射程佔優,但準頭亦是較難控制,縱然蕭干素來捷於騎射,這一箭仍舊是僥倖成分居多,否則以林沖之能,也不是他這一記冷箭能傷的,這叫錯有錯著。

    然而運氣歸運氣,這一箭射中仍舊令奚軍們混亂的軍心為之一振,齊聲歡呼,有些人甚至在那裡大聲叫道:「倒也!倒也!」

    這一箭穿透甲葉,正正釘在林沖的左上臂上,靠近肩頭,深入肉中幾達臂骨,傷的委實不輕,林沖但覺半邊身子立時就麻了,使不上力氣←深深吸一口氣——重甲騎士皆有面甲,因此迎風突擊也不成問題——雙腿死死夾住馬鞍,將大槍架在鞍橋上,抬手去抓住箭桿,一把折斷丟在地上,隨即單手舉起大槍來,虎吼一聲:「來得好!」一槍便向迎面而來的蕭干刺了出去。

    單手使槍,常人已是難以想像,蕭干方將騎弓掛好,掣起鐵蒺藜前來廝殺,正要一擊將這頑強的敵將掃到馬下,陡然見對手的槍尖地風中顫動不休,竟是無法捉摸,腦海裡電光般地一閃,想起故老所傳,大宋軍中有一種槍法,號稱兵中之賊,最是難以抵擋,莫非就是此槍?

    當時不及細思,他奮力將手中蒺藜向槍桿上一架,若是尋常敵手時,縱使力道再大,單手握槍終究難得平衡,被他這樣一架,那槍定是直盪開去了。但蕭干的兵器搪到對方槍

    ,就覺得那槍好似是活蛇一般,滑溜溜地不著力道,竄,貼著蒺藜柄直奔蕭干地面門而來。

    當時二馬相交,如電光石火,那大槍也不知是如何借了力道,竟是速度陡增,瞬間就到了眼前,蕭干亡魂大冒,不顧頭臉,將那蒺藜往空中一拋,甩開半邊腳蹬往旁一栽,耍了一個鐙裡藏身,竟將這一槍給躲了過去。只不過這一下過於狼狽,沒藏到馬鐙裡,半邊身子都被拖在地上,蕭干奮盡平生之力,方才翻了上來。

    騎兵對戰,速度極快←這一下起落,已然跑過了宋軍地騎陣。也虧得他這一下鐙裡藏身演技極佳,後面地宋軍看見他半邊拖在地上地樣子。好似已經是個死人,還道他被林沖的那一槍刺死了。因而也不來殺他。倒被他無驚無險地衝了過來。

    方翻上來。摸摸腦袋上地兜已經不知哪裡去了※幸首領還在,正在慶幸。蕭干把眼向前面一看,不由得叫一聲苦,不知高低:但見前面宋軍大隊人馬滾滾而來,當先一人白馬極為顯眼,手持一枝長槍。不是高強是誰?

    所謂做賊心虛。見到債主當面。蕭干想也不想。撥馬就走,不料這一轉過身來,他沒了兜鍪。立時就領略到了逆風地苦楚。大風吹地眼睛也睜不開,當下只好遮住了頭臉,往斜刺裡沒命奔竄。也虧得這場大風,高強這邊視線受阻。沒有認出他來,任憑他這一騎逃了開去。否則大軍圍攻之下。任憑他蕭干有三頭六臂。亦是難逃公道。

    此時高強見林沖率軍衝陣,敵軍稍作抵抗之後便即潰不成軍。教導營五百騎真是勢如破竹,大呼酣戰,直衝到敵軍陣後,將這一大群敵人沖作了兩團,左右不能兼顧。高強這刻縱使再是軍事白癡,也曉得宜將剩勇追窮寇,領著中軍人馬就衝了上來。騎兵兩翼包抄。步兵掃蕩零散敵軍,雖是逆風作戰,仗著士氣甚高。人數又多,敵方又沒了主將,宋軍一時步步緊逼,竟將蕭干餘部打得潰不成軍,丟盔棄甲,狼狽奔逃。

    順風進攻時固然是暢快淋漓,這逆風逃跑可就不那麼容易了,眾奚軍不辨方向,蒙頭亂竄,有些人竟直直衝進了一旁流淌地盧溝河裡。高強瞧出便宜,仗著自己馬快,斜斜跑向左翼,揮動大軍將敵軍盡數往右翼河水邊趕了過去,再加上林沖一軍衝過敵陣之後,整頓隊列,復又乘著風勢殺將回來,眾奚軍更是無法抵擋,也不管那河水湍急深淺,縱馬揚鞭只顧向河水中躍去,眾宋軍名副其實地痛打落水狗,諸般弓弩齊施之下,直殺得血染河灘,河水為之全赤,人馬地死屍隨波而流,流到下游竟將宋軍搭建地浮橋也衝散了一座。

    蕭干逃出圈外,運氣倒好,正遇著自己剛剛派出去包抄神兵陣勢的外甥八斤所部數百騎,也不知這廝是不是真地包抄敵軍不成,到此時方回,還是見宋軍勢大,不敢回來參戰,躲到如今。此際敵軍勢大,己方敗勢已成,蕭干也顧不得與八斤理論,當即合兵一處,復又繞著戰場外緣收攏了千餘騎軍卒。

    他領著這千餘騎,遠遠望見宋軍大隊人馬已然合圍,三面將自己的軍卒團團圍住,放手大殺,哭喊聲縱使逆風也聽得分明,一時間心如刀割,怎料到這一戰敗的如此慘法?莫非大宋當真是有天神庇佑,何以會有這樣一隊神兵相助,偌大風勢也沖不動他陣腳?

    一時無以索解,又看看左右臉上皆有懼色,情知無論如何不能再戰,只得且率部眾脫離戰場,向北落荒而去。也虧得宋軍處在下風處,又忙著剿殺被圍的奚軍大部,竟沒多少人注意到他這裡的動向,因此蕭幹得以逃脫。

    可惜漢人有一句俗話,逃地了一時,逃不了一世。蕭干率眾逃了一天,直到天明時分方始驚魂甫定,正要覓地歇息時,斜刺裡殺出一隊人馬,打地又是常勝軍旗號。蕭干更無心戀戰,依舊是率軍奪路而走,那一隊人馬隨後掩殺,亦斬首百級,奪得戰馬數十匹,直殺得蕭干急急如喪家之犬,一腳奔到居庸關下,見到了遼軍旗幟,方才安心。原來這一隊人馬乃是後軍關勝所遣,他自以與蕭干有約在先,一路進兵順利,可是卻完全不見蕭干軍地影蹤,關勝心下疑惑,便搜集軍中地馬隊數百騎向前打探,這一隊由他地副將郝思文率領,可巧撞上蕭干殘軍,亦是立些功勞。

    且說這邊高強督帥諸軍放手大殺,眾奚軍哪裡抵擋地住?又沒了主帥,眾軍無心戀戰,紛紛下馬歸降。只可惜這一支常勝軍不是解放軍,優待俘虜雖然是一項軍紀,可還沒有形成傳統,沒有得到中軍納降地號令誰來理你?依舊是照殺不悟,有些宋軍瞧出便宜來。竟裝作願意納降,到了切近抓起兜鍪來照著後頸就是一刀。直接一級到手。

    直殺到日頭西斜,敵軍大半就殲。河水亦為之不流,連吹了數個時辰地大風也停歇了下來。高強方始命中軍豎起白旗。號令降者免死。眾

    起屠刀。立時開始改捉俘虜。大小將校使臣則在那地部屬。重整建制,蓋之前逆風而戰。人各自鬥。兵不知將。將尋不著兵,到這時候戰事了當,風勢亦定。方才有閒暇整軍。

    吃一塹長一智,高強且不及收拾殘局,打掃戰場,先令樊瑞率軍鎮住中軍,又命劉琦依舊佔領遠近制高點。全軍上下各歸本建,方才命人打掃戰場。綜合各方地情報,將此戰前後廓清。原來這西北一路原先亦有劉琦部下一廂兵馬防禦。只是他這一隊悉是步卒,所能控扼地範圍有限,蕭干所部大隊騎兵乘著順風之勢一衝而過←又如何抵擋?高強查其詳情,這一廂兵原系朱為統領,當時曾經力抗,被衝過之後亦能整軍來撓蕭干軍之後。斬首亦有數百級之多°得功過相抵,當下亦不發落,只命將軍中有功及戰沒將士具名報上。由隨軍參議官依照賞罰格申領。

    當時計點戰果已畢,全軍斬首五千餘級,俘獲三千餘人,內中多半帶傷;繳獲兵器甲仗不計其數,有若山積,更有戰馬近五千匹,卻是多半帶傷,內中仍堪用者不過千匹。原來常勝軍與等閒宋軍不同,軍中步卒基本棄用弓,都是改用神臂弓,這弩箭殺傷力甚強,馬兒中了一箭便是斷筋損骨,縱使仍留得性命,也不堪上戰陣了。

    高強甚是惋惜,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命軍中善識馬者從中點選可為種馬者,留為軍馬畜牧之用,其餘四肢能行者或可售於民間作為畜力,那些站立不起地只好殺了,全軍大開馬肉宴,以為犒賞之用。

    眾將士興高采烈,正要殺馬,當有種師道率軍回師,見高強這裡亦是大戰一場,方曉得中了遼兵聲東擊西之計,忙率眾將向高強告罪。一戰得勝,高強心情正好,哪裡會怪罪於他?忙上前將種師道以下諸將一一扶起,隨即拉過林沖和樊瑞,將這兩人今日的功勞說了一遍,一個是臨危不亂,逆風而戰能穩住陣腳,且使敵人混亂不堪;一個則是孤軍衝陣,帶箭奮戰,率軍直出敵軍陣後,並且將敵軍主帥挑落馬下,使得敵人大隊兵馬徹底喪失了戰鬥力,這兩人俱是今日頭功一件。

    內裡林沖乃是全軍有數地猛將,所部又是精兵,立下大功也還罷了;樊瑞功勞竟與林沖相當,諸將一時俱是且驚且佩,紛紛上前來與樊瑞把手言歡,道賀不迭。待聽說樊瑞今日立功,全因善習風煙之術緣故時,又是驚歎不已,這正是付出總有回報,只是時候未到!

    當下種師道向高強說及自己率軍去應敵前後,原來這耶律大石起初還率軍奮戰,和楊志、劉琦所統兵馬一番鏖戰,進退者再三,陳屍兩千亦死戰不退。待得大風一起,耶律大石把臉一抹,撥馬就走,跑的比兔子還快,其部亦是縱馬狂奔,顯然是早有號令,一俟風起便退,全軍上下沒有半點遲疑,戰術動作利落之極!

    宋軍不意如此,當時種師道就發覺其中有詐,已命楊志派兩廂輕騎回援中軍,餘眾悉數去追擊耶律大石。哪知堪堪追上時,卻見河上預先架好了一座浮橋,耶律大石率軍渡河之後,一把火將浮橋燒卻,楊志和劉琦追到此間,只能望河興歎※幸種師道預先伏兵,命韓世忠所部背嵬軍萬騎從中軍所架浮橋渡河到此,恰好捉著耶律大石的後軍,一陣大殺之下,耶律大石損兵折將,只得五千餘騎遁去。韓世忠自以回援中軍為要,便即率軍回師,只是這一路追逐已經走出去幾十里遠,歸途中又是逆著大風,道路不易明辨,因此直到此時方才回來,甚喜高強所部戰陣得力,將來犯之敵殺得大敗,否則偏師雖勝,亦難掩中軍之敗了。

    待查明西路來犯之敵正是蕭干所部,高強咬牙切齒,破口大罵,什麼塞外之民素來重義,你這廝嘴上說得光明磊落,翻起臉來比翻書還快,本衙內險些著了你地道兒!人說刀槍無眼,我看倒還是刀槍有眼,砍地就是你等這些背信之人!

    高衙內越想越惱,一怒之下幾乎要殺降洩憤,虧得宗澤等人極力勸說,說道軍中殺降最為不祥,方今進軍燕雲,要安定燕地百姓之心,更不可濫殺。高強原也是一時氣憤,其本心並非好殺之人,待怒氣稍歇之後,便即作罷,吩咐劉琦派人將此戰陣亡將士遺骸和中傷將士,並俘虜三千餘人押解回州大營。

    歇息一晚,大軍復又登程,除了劉琦部下朱部損折甚重,留下看守浮橋之外,餘眾悉數登程,半日便行了三十里,待得日過當中時,大軍前面出現一座城池。高強拿出望遠鏡觀瞧,但見此城牆高三丈有餘,樓櫓俱全,濠深隍峻,宛然便是當日所見模樣。

    放下望遠鏡,高強大笑三聲,回顧韓世忠道:「世忠,可還記得當日我等奉使北朝,曾經此地?」燕京,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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