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高強破天荒地趕在魯智深和林沖之前起床,跑到演武場一看,那幾個老軍卻比他更早,已經把場子打掃的乾乾淨淨,軍器也擦得雪亮。
見衙內一早到來,兩位魔鬼教師卻並未出現,老軍們個個喜笑顏開,每日如此辛勞,終於逮到機會表現給衙內看了!一個個都圍上來,這個說場地是我整理的,那個說刀槍是我擦的,還有一個捧出一疊棉布說給衙內擦汗用的。
實指望衙內開顏一笑,誇獎幾句,哪知高強皺起眉頭,背著手轉了幾圈卻不言語。眾老軍正在狐疑,忽見衙內拿起一塊棉布來,那捧出棉布的老軍頓時一喜,看來衙內比較欣賞我的貢獻,這下發達了!
不過接下來的進展卻令他大失所望:衙內拿著棉布,卻不擦臉,逕自向軍器架走去,用手在諸般兵器上來回摩挲,好像在檢查衛生一樣。
那擦拭軍器的老軍立刻挺胸凸肚,心說我把架子上所有軍器都擦了好幾遍,就連狼牙棒都能照出人影來,這下衙內還不滿意?卻見高衙內將兵器都摩挲一遍後,眉頭皺得更緊了,只是一言不發,累得那老軍心中惴惴,不知哪裡不合衙內心意。
忽聽場外一陣宏笑,正是魯智深的大嗓門:「好徒兒,只是一天沒練功,今天就到得比洒家還早,孺子可教啊,霍哈哈哈~~」
這笑聲一傳來,只見衙內雙眉一軒,就手提起一桿槍來,用棉布在上面用力擦拭起來,邊擦邊笑應道:「師父,徒兒正是一天不練,渾身難受,正在擦拭軍器呢!」
眾老軍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衙內起這麼早也是要找個表現的機會呢!
魯智深與林沖邁步進來,見高強提著桿槍正擦得起勁,都是大為高興,心想這徒兒雖說過往行為不檢,名聲有虧,不過倒是有心向武,尊師重道,嗯,還是可以改造的嗎。
兩位師父一高興,指點起工夫來自然格外的賣力。不過這老師一上心,眼中的高強就開始走樣,一些原先眼開眼閉的小動作都成了光棍眼裡的沙子,恨鐵不成鋼的心理也開始抬頭,高強今日所受的折磨抵得上數日的總和,卻又是始料不及的事了。
好容易熬過了一上午,高強只覺得渾身酸痛,幾百根骨頭好似搭不到一起了,每走一步都大為吃力。好在這些日子以來身體上鍛煉頗多,十八歲的年紀精力也比較充沛,勉強撐到了自己住的小院裡,便一頭栽在床榻上沉沉睡去了。
這一睡卻直到日影西垂,紅霞漫天方醒。甫一睜眼,就見小環拿了把扇子在自己枕邊輕搖,一臉的關切之色。
高強微微一笑,剛要坐起身來,肌肉一動便是一陣酸痛,不由「哎呀」一聲。小環忙伸手將他身子托住,驚道:「衙內,可是哪裡不舒服?」
高強略略活動了幾下,感覺除了肌肉酸脹之外,倒沒有什麼拉傷扭傷,看來林沖和魯智深雖然督率甚嚴,倒還頗有分寸,不是一味蠻幹的。便笑道:「衙內我沒事,你不必擔心,快去放一盆熱水,我要洗洗身上的汗垢和灰塵。還有,幫我叫晚飯上來。」說話時腹中如想斯應,一陣雷鳴,卻是五臟廟在提抗議了。
小環抿著嘴道:「妾身知道了,這就去準備香湯沐浴。只是有一件事,前廳有位姓徐的爺們,說是來請衙內去家中吃酒,只是見衙內勞累過度,睡得正香,故此不敢打攪,從午後直候到這時候了。」
「哦?」高強略一尋思,便想起來一個人:「多半是他了,嘿嘿,看來陸謙的效率頗高啊。」便問道:「林教頭和魯大師可還在麼?」
小環應道:「魯大師午後便到林教頭家中喝酒去了,與這位爺們卻是前後腳之差。」
高強心中暗喜,既然別無旁人,徐寧那副號稱「賽唐猊」的雁翎甲看來必定可以拿出來一觀了。其實高強倒不是起心要霸佔這副甲,他來自現代,對這些寶刀寶甲是興趣缺缺,頂多是有些好奇,不然也不會動不動就把腰間那口寶刀解下來給人看了。
既然有好東西可看,高強自然是精神大振,便讓小環出去請徐寧暫坐片刻,自己要沐浴更衣,同去他家吃酒。
小環答應了自去,不一會就來回稟說香湯已然備好,請衙內沐浴。原來她知道高強醒來必要沐浴,是以早將一盆熱水燒好,這當兒不過是去熱上一熱而已。
洗漱既罷,又換了一身新衣服,高強精神一振,容光煥發,出來時正見徐寧坐在前廳,忙笑著上前道:「徐教頭,高強只因早間勞動過甚,一覺睡到這時才醒,不知教頭大駕光臨,久候在此,實在是罪過非小。」
徐寧昨晚聽了內弟湯隆的轉述,驚得是輾轉反側,一夜都沒睡好覺←知道早間高強要隨魯智深和林沖習武,便等到午後才來,誰知高強今天練武格外賣力,回來便一覺沉睡不起←坐在前廳等候,想到欺瞞了頂頭上司的衙內,還不知面臨什麼後果,心中忐忑不安,一壺茶喝了又衝、沖了又喝,早已與白開水無異,卻硬是不敢去上個茅廁。
直到高強房裡的小妾出來告知衙內已經起了,沐浴之後便出來見他,徐寧心中才放了點心,想來衙內肯應邀去自己家吃酒,最多是把家傳的那副寶甲獻出了事,還不致有什麼小鞋穿。只不過衙內既然就要出來,這茅廁就更不敢去了,忍的好不辛苦。
此刻見到高強出來,徐寧連忙站起,雖然小腹一陣脹痛,卻發揚軍中將士的吃苦耐勞精神,強壓陣陣酸意,堆起一副笑容道:「衙內練功辛苦,徐寧甚是敬服,特在家中備了水酒一席,還望衙內賞光。」
高強自然也是滿面笑容:「徐教頭真是太客氣了,小生能有幸與徐教頭對酌,趁便請益幾路槍法,真是好大的福氣。」
徐寧見衙內言笑甚歡,心中稍慰,忙要在前引路,高強卻定要把臂同行,推讓一番,終於還是並肩而出殿帥府。
到了徐寧家中,湯隆出來迎接,三人一同進了堂屋。高強見早已擺下一桌酒席,卻只三副杯筷,便笑道:「徐教頭,湯老哥,咱們只喝幾杯酒,說些閒話,哪裡要這許多酒菜?」
他是對著屋裡說話,徐湯二人站在他身後,卻不聽回話。高強心中詫異,回頭看時,卻見徐寧和湯隆都跪在地下,口稱「衙內恕罪!」
高強心裡明鏡似的,知道是自己讓陸謙點破了徐寧藏甲之事,卻假意驚道:「徐教頭、湯老哥,這是何意?快快請起,但有所求,小生自當盡力。」一面上前攙扶。
徐寧卻不起來,只道:「衙內若不恕罪,徐寧長跪不起。」
這中間苦就苦在高強並未自己開口,而徐寧卻又不好出言挑破,如果說自己是有意欺騙衙內、藏寶自珍,那衙內倘若翻臉,豈不是一點退路都沒有?
總算他一夜沒睡,倒也想了一套說辭:「那日衙內要看徐寧家中的軟甲,徐寧心中惶愧,想那甲早被賊人盜去,令得衙內失望。昨日敝舅家忽然記起,原來當年敝岳造甲時卻是同時造了兩件,一件隨拙荊陪嫁到此,另一件卻藏在城外老宅處。徐寧這才憶起,今日一早便去將那副甲取來,便請衙內過目賞玩。」說著就見湯隆捧出一個匣子來。
高強心中暗笑,湯隆祖居延安府,何時在汴京城外有什麼老宅了?這番話中漏洞百出,倘若上了公堂,必定是要被戳穿的。不過花花轎子人抬人,這些都是場面上的話,只要大家面上過得去,誰吃飽了沒事幹去戳穿他?
忙作喜上眉梢狀:「果有此事?好好,當日小生無緣得見寶甲,甚引為憾,不想竟有此機緣,得能一觀寶甲,心願足矣!」這是在告訴徐寧,你既然識相,我也不叫你難做,大家糊塗過去,這甲給我看過就算完事,衙內我也不來貪圖你的東西。
徐寧又驚又喜,喜者衙內寬宏大度,這一關輕鬆過去,而且他孤身前來,以後自己這丟甲的幌子但打無妨,等於毫髮無傷:驚者衙內近來對武藝頗感興趣,已經有了一把寶刀,難丙看了寶甲不見獵心喜,自己究竟要如何把握分寸,決定是否將寶甲雙手奉上,倒是件難解的迷題。
湯隆走上來將匣子遞給徐寧,後者接過打開,取出一團銀亮物事,拎在手中一抖,只見一片銀光撒下,眼前出現背心一副。
高強目為之眩,輕輕接過來,只覺拎在手中甚是輕巧,大約只有兩三公斤重,看結構當是用鋼環串聯而成,但其間又夾著一種不明物事,一時不得要領。
湯隆見衙內拿著甲翻來覆去地看,眼中儘是迷惑,顯然不明所以,忙上前解說。原來當年湯隆的父親在延安府監造軍器,有年附近山中獵戶捉了一頭異獸,頭尖身大,食量甚宏,週身刀槍難傷,卻是給套索活捉,浸在水中淹死的。湯隆父親聞聽這件事,便去將屍體買了來,以利刃從頸下割開,剝下皮來。再用百煉精鋼反覆淬火,打造細小鐵環相互串聯,將那一塊皮襯在內裡,便成了這副甲,至於這甲的名字,只因有人說那怪獸是山海經中的奇獸唐猊,便得了這個「賽唐猊」的名字。
高強一邊聽湯隆解說,一邊把手中的甲翻來覆去看,心想這玩意不知跟防彈衣比如何?
(第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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