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眼前那溫和的臉孔帶著點不屬於他的蒼桑,絕色如玉的臉瘦了好多,不似以以往的紅潤,他攔腰抱著我,一步一步的正下著山,糾結的眉頭在看我睜開眼的那一剎那輕展。嘴角扯出一絲笑意。
「哥!」我叫出聲,呆呆的頓了一下,記憶開始回籠,滿屋的火焰,驚心的慘叫,那雙被燒焦也不放開的手和那從天而降的水,窒息的感覺。
「哥,你……」驚叫一聲,掙扎著下來,一把捲起他的袖口,原來白皙無暇的手臂上,此時卻佈滿傷痕,一塊一塊的白點,凹凸不平,幾乎找不著一絲完整的肌膚。淚無聲的滑落,滴入心底化做利刃,凌遲著心。「哥……哥……我……」彷彿有千言萬語,滿心的愧疚想向他傾吐,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只能呢喃叫著。
「我沒事!」他拉著嘴角笑得傻氣兮兮,拉過我的身子,扣進懷裡,輕拭著我眼角不斷湧出的淚「不哭,已經不痛了,我沒事,我們……都沒事!」
那溫和的語氣,沒有一絲一毫的埋怨,唯一的只有心憐。卻更加深我心底的愧疚,死死抱緊他的身子,向他懷裡埋,渲洩滿心的痛。他卻只是撫著我的髮絲,一遍又一遍,不輕一分亦不重一分。
「為什麼不罵我?」我抓著他的衣領,有絲惱羞成怒的瞪向他,拚命瞪大著眼睛,卻被眼中的淚模糊了視線,狠狠擦掉,卻又不斷的湧出來,乾脆不去管他,只是盯著「為什麼不罵我。哥,絕兒做錯了事,你罵我呀!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你罵我……」
他微微愣了一下,眉頭輕輕的皺起,低下頭吻上我的額頭,輕歎一聲:「傻瓜!」做勢生氣,卻任誰都看得出裝腔作勢!
再也忍不住……哇地一下,大哭出聲!把心裡所有的感動,愧疚,所有一切的一切全全哭出來。
「你才是傻瓜,你才是傻瓜。從小到大都是!你個傻
他仍是笨拙的幫我擦著眼淚,一遍又一遍,嘴角卻是含笑的,一臉的傻氣兮兮,邊點頭。順著我的意「你說是,我就是!」
於是淚掉得更凶,咆哮地愈加利害。
良久良久。哭累了,哭過了,哭得內心不那麼痛了,才停住,一抽一抽的拉下他的手。看了看四周的樹林,這才開始疑惑起來。
「這裡是哪?我們幹嘛在這!」我記得我們應該在聖堂才對呀,後來聖堂塌了,我落了水。已經進了密道的哥那邊應該沒事才對,我們被迫分開,後來……後來怎麼了,一片空白!為什麼此刻又會走在這林中,抬頭望了望那撐天地大樹。不知為什麼,很熟悉的感覺。好似天天都見著似的,心裡頓時有些空洞起來,而且越來越大。
他的臉色突的僵了僵,立馬又恢復了過來,拉起我地手道「我們這是回家!」
「回家!」對了,我在聖堂跟他說過,我要回家,當時……「娘……娘呢?」我這才發現,我懷裡空空的,我明明,明明從「願」的下面找到了,死死抱在手裡地!「不行,回家的話,我們不能扔下娘!」我瘋狂的找著
「娘沒事!」哥拉住我慌亂的身子,搖著我回神,看進我的眼裡,像是保證似的道「她已經回家了!」
「真的?」
他點頭,一臉的堅定,見我冷靜下來,才緩緩地道「那天你落水後……我在河邊找到你……你傷太重,所以……我把你安置在這裡養傷……並把娘帶回了爹爹們身邊,你一直昏迷,自然不知道!」
我昏迷了很久嗎?看了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敷衍我,只是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還有心裡空空的好似缺了一個大口子,仔細想,卻又還是一片空白。捂了捂心口處,熱熱的,不像以前那樣總是冰涼,好像此時才是一個完整體。
「哥!我是不是……忘了什麼?」為什麼會如此的空虛,如此地難受?是難受嗎?那像心被刀割著的感覺。
身側地手一顫,哥的臉有些蒼白,頓了一會才拉起我的手,「你……說什麼傻話呢?不是想見娘嗎?咱們……快點回去吧!」他有點急切的說完,轉身拉起我就走,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沒有正視我的眼睛。
我應了一聲,也覺得他說的有理,明明之前的事都記得的,怎會忘記,看來我真是病糊塗了,於是跟上他的腳步。剛一邁開,匡噹一聲,有什麼東西從腰間滑落,低頭一看,一根白色笛子滾落在地上,通體純白。
腳下頓生根,盯著那抹耀眼的白色,未語淚已決堤。
「絕兒?」哥疑惑的回過頭來,一見那白笛,臉上血氣盡褪,腳步有些不穩啷嗆著退了兩步,呆了一會,立即又走了過來,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慌亂,上前拉住我的手,急呼著「絕兒,我們回家,你說過我們要回家的!」
我仍盯著那地上之物,一眨不眨,耳邊響的不是哥那幾近絕望的呼喊,而是心一絲絲開裂的聲音。直到碎成粉末。
「哥……你說……你從來沒有騙過我!」
「……」他的手僵了,慢慢的從我手上滑落。
抓緊心口,死死的咬著唇壓著那股痛,轉身放瘋似的往身後狂奔。耳邊響的,眼裡看的,全是這三年的點點滴滴。
他怎麼可如此對我,怎麼可以封住我的記憶,把我扔給我哥,怎麼可以答應娶我後,又拋棄我。為什麼?為什麼,到底為什麼?他明明笑得那麼燦爛,笑得那麼的滿足,笑得彷彿擁有了全世界。
我拚命往回跑,無數的樹枝雜草荊棘,劃破衣衫,鮮血直流,我卻早已感覺不到痛,心裡只有……快點快點,我要見到他。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現前出現了那棟簡陋,卻曾經讓我覺得溫暖無比的茅屋。那屋前盛開的滿樹梨花,那樹下閉著眼睛面色如玉坐著的傾國佳人,那輕飛舞於空中,不粘半點塵土的白色衣衫。實事真相,如雷般直直擊中我。腦中轟隆作響,卻仍是清晰的迴響著他曾說過的,宛若春風般的話語。
「淚兒!你叫淚兒!」
「小沒良心的,我這麼費心救你,你反倒把我忘了!」
「若以後你再想拔那花,記得帶把鋤子!」
「你怎可隨便拿刀來玩!」
「爹娘為證,我今日與淚兒結為夫妻,永世不棄,生死相依!」
一步一步走向樹下那個宛如嫡仙般的身影,他仍是閉著眼,嘴角習慣性的韻著笑容,亦如往常。安詳得像是已經墜入甜美的夢鄉。微風捲起無數花瓣在他身側輕揚起舞,好似在傷送什麼,或是哀掉著什麼。
每走一步,都是像踩在心尖上,一步心便缺了一塊,蹲下身持起他身側的手,冰涼如我此時的心境。
「我嫁給你好不好?」我用自己都聽不清的語調,看著他的側臉。我也不知我為什麼要問這話,只是……想問……想否認!
可是此時,他卻沒有笑得比月華溫柔,比鑽石璀璨的說——好!
「我嫁給你好不好?」我再次重複的問著,他只是……只是沒有聽到而已!
「我嫁給你……」胸腹頓時湧上一股腥甜,張口噴出,頓時他白色的衣衫上染上了點點殷紅,眼際漸漸被黑暗吞沒,意識也慢慢遠離,我卻停不下嘴邊的話語「好……不好?」
「我嫁給……你,好……不好?」
「我嫁……嫁給……你!」
「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