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目所及漫天都是火色的火焰,狂舞吞噬著一切。火焰燃燒的劈啪聲,聖堂倒塌的轟隆聲,還有那被燒之人的慘叫聲,於我全都聽不見,看不見。
我累了,我不想再撐下去了,讓這一切都結束,都消失吧,就當我從來都沒有來過這個世界,無可留戀。
「絕兒!」一個渾身浴血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不顧被我身上火焰燃燒的危險,兩手抓住我的手臂瘋狂搖晃著,「絕兒,你醒醒!靜下來,安靜下來,你不能衝開那封印,聽話!」
他發瘋似的狂喊著,手很快被點燃,火勢隨即蔓延他全身,肌膚燃燒著滋滋做響,巨大的焦味撲鼻而來。
可我都聞不到,看不到,亦聽不到,彷彿已經不在這個世上。
「絕兒!」他的聲音越來越悲慼,幾近絕望,好像嫌身上的火不夠大似的,手上猛一用力把我抱入懷中,他的身影瞬間被火吞併。縱使他身上的焦味越來越嚴重,無一不是被燒焦的傷口,卻仍舊盡力貼著近我的耳邊,企圖喚醒我最後一絲意志。
「絕兒!你醒醒,安靜下來,你可以做到的!」他聲聲如訴似泣,「你不能這樣走,忘了嗎?這封印是他用所有交換的!你要替他活下去!」
你要替他活下去!你要替他活下去!
這句話像是風似地刮進心底。如平靜湖中滴下的一滴清水,掀起了層層波紋。有什麼東西正呼之欲出。很重要,卻必痛徹心痱的某物。
一個聲音在耳邊迴響,輕柔似輕泉般流淌。
「乖!不哭!我不痛!真的!」
「不哭,你的笑容是我的一切啊!」
「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連我地份一起!我的……淚……兒!」
活下去,活下去!這三個字像是魔咒一般從心底暴發出來,所有遠去的理智全數回攏,身上那股蔓延全身的爆發力瞬間壓了回去,剛剛還燃燒不止的火燃。如出現時那般突然,瞬間消失無蹤,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只有滿目地殘跡控訴著剛剛的事實。
「你……終於……回來了!」絕美的笑顏綻開在我的臉側,下一刻已經沒有站立的力量,直向下倒去。
「哥!」我順勢接坐下。看著他重傷的身體,滿身地傷痕,被火焰燃得焦黑卻止不住血勢,不斷的湧出。衣服沒一塊是完整的,泛著焦黃。
那手……
我顫抖著伸向那雙已經辯認不出是木炭還是手臂的肢體,這……是我害的,心都哽咽了,像被人從那狠狠的劃了一刀。流血不止!
「哥……」我想叫他,卻發現已經發不出聲音。
「不哭!」他仍著揚著寵溺的笑容看著我:「你回來就好!我就知道……如果提他的話……」他頓了一下。一絲苦澀一閃而過「你定會回來!」他努力伸出手想撫上我地臉,卻在半途中掉下,我接住,貼近自己的臉邊:「絕兒!再叫我一聲哥,好不好?」他仍似哀求地啞聲道。
淚愈加的掉凶狠。愧疚啃噬著我的心。我幹了什麼?我竟傷了我唯一的親人,這世上唯一把我放在心上的人。
「哥!哥!哥……」我止不住眼淚。瘋狂地叫著他。整個聖堂都迴盪著。心痛無法抑制,他卻緩緩地拉開了嘴邊,一臉的滿足。
「赤眼……魔女!」眼際中,突然出現一具渾身焦黑軀體,唯一光亮地就是他裸露在外那半張還算完整的臉,瞪著幾乎突出來的雙眼,驚恐的盯著我:「你竟是……不可能……」,他一臉的不甘,轉頭看向不遠處,已經完全盛開的石蓮,眼中癡光一閃,匍匐著爬了過去。
聖喑其!即使他的樣子已經難以分辨,但那聲音卻仍是刺耳得緊,巨大的憤怒從心底湧出,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那股怒氣,這種人不值得我為他動氣。
扶起地下奄奄一息的哥,我唯一的親人,「哥!我們回家!」
他仍是淺淺的笑,一路緩行,來到密道口,回頭看一眼滿地殘破。聖喑其還在奮力的挪向那願石台!墨潛倒在地上,身下是被他護在懷裡的瑩霜,像是都已經暈迷了過去。遠處依依仍舊被綁在十字架上,右手血流不止。他離我較遠,所以並沒有被波及。
我把哥放在密道的一邊,輕靠在石壁上。「我去去就來!」
我不能扔下依依不管!
快步走了過去,繞過身後,果在他後面貼著符咒,一把撕下,他手腕上的血即刻緩了下來。解下他,往我哥的方向而去。
走至一半,腳下一緊,被人拉住,瑩霜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的,死抓著我的褲角不放,揚著兩隻驚慌的眼睛瞪著我,像是在看一個怪物,全身都在顫抖著:「你……你想對公子……怎樣!」
哼!我淒涼一笑,經過剛剛一場無端的大火,是人都會認為我是妖怪吧!除了……我回頭看向密道,頓時鬆了口聲,朗聲道「吃了他,你又能如何?」
瑩霜一愣,手瞬間就彈開了,臉上的驚恐更盛:「你……你……你果真是……」
「就當是吧!」不再理會她可笑的動作,轉身而去:「你若再待在這裡,興許我下個吃的就是你!」
她驚了驚,這才反應過來必須逃生,狼狽的爬起,連看都不看地下人一眼,快步跑向密道。
「你若是不帶上他!別想出這密道!」我高聲道,成功截住她紛亂的腳步。她回頭慌張的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才轉回去扶起地上已經暈過去的墨潛。
這也是兄妹!哼!
我把依依放下,轉身蹲在哥的旁邊,揚著暖色的笑,輕聲道:「哥!你再等我一下,我們得把娘帶回去,不然四位爹爹會羨慕的!」
他轉頭看了一見,就快要倒塌的聖堂,上方不斷有泥土和水落下來,眉頭皺了皺,有些擔
「我會回來的!」我一手抓著他,一手舉高:「我保證!」
他這才慢慢的點頭!
我轉身出去,剛好遇到過來的瑩霜,她驚駭看了我一眼,連忙閃到一旁,叩緊著頭快步走了進去。
原來當妖怪這個好處?沒有人敢對我大小聲了!呵!
聖堂中,上方的水流越來越大,聖喑其已經爬上了那個高台,一臉激動的,伸手探向那水中的石蓮。
利慾熏心之人!
我走了上去,脫下身上的外衣,盡全身的力氣推開那具石棺,果然裡面是一個白色的瓶子,我用衣服包裹住。輕撫兩下瓶身,緊緊的抱在懷裡,心裡頓時暖暖的,像是小時候被她抱著一樣。娘!女兒這就帶您回家!」
剛要離開,卻聽見聖喑其不可置信的狂喊「不可能!不可能!」只見他手裡拿著一個方形的盒子,應該是從那石中取出來的。但那盒子裡卻只是躺著一根枯草,並沒有所謂的願他瞪大著眼睛盯著,拿起其中那根枯草,手劇烈的顫動著:「蔓珠沙花!怎麼可能是蔓珠沙花?」
蔓珠沙花!彼岸花,暗示他永遠得不到所求嗎?
活該!轉身不再理會!剛要走下高台,他卻突然臉色一變,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把撲過來,我腳下不穩,往後倒了下去。他扣住我的手,眼裡燃著同歸與盡的決定。
他要幹什麼?
他雙眼充血,瞪著我狂笑著吼出聲「縱使是死,你也得給我陪葬!」他轉手往旁邊的石蓮一推,頓時一聲轟天巨響,整個聖堂塌陷下來。上方巨大的水流傾盆而下。
「不!」我最後看到的是哥那崩潰的表情。蒼白得無一絲血氣!
結界破裂,水!到處都是水,我不能呼吸,只能隨著水流而走。身邊的景物全都不見了,聖喑其那焦黑恐怖的樣子也不知衝到了何地,只有藍色的江水。口耳鼻無孔不入!
窒息的感覺壓著心臟就要裂開,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要好好活著,我還有哥,還有家,我可以回去!帶著……誰?的份一起活下去!
頭頂有微光,我抱緊手中的物體,拼盡最後的氣力,往上游!憑著心中活下去的意識,迎向那光亮,終於破水而出。
深吸一口永違的空氣,卻發現我仍沒有擺股死亡的威脅。這是急流,遠望過去,都是波浪洶湧的水面,我只能隨著水流向下去而去。
周圍全是水,連樹枝都觸及不到,一開始我還拚命划向岸邊,卻總是被急流一次又一次的衝回去。終於我已經沒有氣力了。大量的水灌入,意識一點一滴的消失。不知是漂了多久,終於被水沖上了岸。
趴在岸邊上!氣若游絲!江水還是不願放過我,一遍又一遍的沖刷著我的身體,偏生大雨傾盆,我快要死了吧?
眼睛一寸一寸的落下,絲縫眼裡卻突然出現了一雙潔白鞋底,緩緩向我靠近。儘管外頭暴雨淋淋,那鞋面上卻不染半點泥塵。
一聲柔聲的歎息飄過耳際,似悲似喜,仿若一股清泉,流過心口,滿是甘甜。
「唉!你終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