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月的航行,朱祁鈺率領的北洋艦隊終於到達了那霸港。這是明軍設置在琉球島上的唯一的軍港,也是唯一的軍事基地。當年,明帝國在幫助琉球國王平定了國內叛亂之後,琉球王國就按照與明帝國簽署的同盟條約,在承認了自己的附屬國地位之後,讓明軍在那霸建立軍港,並且駐紮部隊。當然,最初,琉球王國是希望明軍能夠幫他穩定國內的局勢,幫助他恢復統治。而現在,這座軍港成為了明軍平定日本叛亂,除朝鮮半島上的港口之外最重要的軍事基地。
「陛下!」趕到那霸來迎接朱祁鈺的是帝國外交部部長何山,原本應該是陳懋到這邊來向朱祁鈺匯報軍情的,不過,陳懋正在朝鮮組織入日作戰部隊,而何山正好在琉球進行訪問,要求琉球國王出兵鎮壓日本叛亂,所以就由他到港口來迎接了朱祁鈺。
「何大人,不用這麼多禮了,我們等下再談。」兩個多月,朱祁鈺一直有點煩躁不安,一直在擔心著日本發生的事情,不過,此時他顯得很平靜。
不多時,一行人就來到了明帝國設在琉球王國的使館。剛到達,朱祁鈺就看到琉球國王帶著一行官員趕了過來。
「何山,去擋住他們,就說朕身體不是很舒服,等明天再接見他們。」朱祁鈺哪有心情去應付琉球王國,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瞭解日本的情況。
何山哪能不明白朱祁鈺的意思,立即就帶著兩名手下迎著琉球國王走了過去。朱祁鈺則在一幫侍衛的護送下進了別館,不多時,何山也帶著外交部的官員跟了進來。
「琉球王國邀請陛下晚上去王宮赴宴。」
「好說,到時候再看吧。對了,琉球國王答應出兵日本了嗎?」朱祁鈺說著,就脫下了身上的軍裝,換上了一件便服。
何山點了點頭,說道:「琉球王國已經答應了我們的要求。雖然他們兵力不多,不過琉球國王答應派遣一支五千人的部隊前往日本,我們的平叛行動。另外……」
見到何山的神色有點尷尬,朱祁鈺微微皺了下眉毛,讓內侍都出去了,這才問道:「另外什麼?」
「琉球國王要求將日本屋久島以南的日本島嶼全都劃歸琉球王國。」
「他們還真知道趁火打劫!」朱祁鈺冷笑了一下,「沒問題,可以答應這個要求。今後以屋久島為界,以南的島嶼都歸琉球王國。對了,之前這些島嶼也屬於琉球王國的吧?」
何山點了點頭,把朱祁鈺不太瞭解的一段歷史講了出來。原來,最初,大隅諸島都屬於琉球王國,後來日寇佔領了這些島嶼,並且擊敗了琉球王國的軍隊。在琉球王國內亂的時候,日寇與琉球偽王簽訂了條約,吞併了大隅諸島。不過,琉球現在的國王一直沒有承認這一條約,明帝國也暗中琉球王國的領土要求。這次,日寇叛亂,琉球國王抓住了明軍平叛的機會。提出了收回這些領土的要求。聽完了何山的講述之後,朱祁鈺說道:「那麼,等我們平定了日本叛亂之後,就讓日本與琉球王國簽署條約,正式確定這些島嶼的歸屬權。不過,現在朕最需要的是知道日本的情況,這兩個多月,朕一直不太瞭解日本的情況,還望何大人給朕講解一下。」
「陛下客氣了,這是臣的職責。」何山略微遲疑了一下,開始向朱祁鈺講述日本發生叛亂的過程,以及叛亂之後,日本的局勢。
與之前朱祁鈺獲得的消息一樣,日本叛亂的根源很深。當初,明軍東征戰勝了日本之後,迫使日本簽署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條約,也就是《馬關條約》(這不是一份單一的條約,分成了很多份有詳細內容的條約,因此《馬關條約》是一個統稱)。從表面上看,明帝國戰勝了日本,並且將日本變成了帝國的附屬國,在日本扶持起了以天皇為核心的中央政權,而原本在日本擁有實際權利的西軍與東軍則隸屬於中央政權。不過,這只是一個鬆散的政治體制,日本並沒有因此而徹底的戰敗。可以說,《馬關條約》僅僅只是一次休戰性質的條約,日寇一直沒有放棄過要擺脫明帝國的統治,要戰勝明帝國的妄想。
東征結束之後,朱祁鈺只留下了三個軍,大概十萬軍隊駐守日本。其中,駐守京都,為日本天皇拱衛京城的是軍,而駐紮在關東平原,為日本王朱祁鎮守衛江戶的是第五軍。另外,第八軍負責守衛明帝國在日本的十多處據點與軍事基地。可以說,十萬兵力非常有限,而且兵力極為分散。僅以江戶為例,駐紮在此地的明軍總兵力不足兩萬人,其中只有一個步兵師是防禦主力。
三年多內,明帝國先後向日本出售了數以億計的軍火(全都是現金交易,這原本也是搾取日本財富的一種手段)。根據戰後統計,三年多時間內,僅軍火出口一項,明帝國就從日本獲得了至少兩億五千萬兩白銀。而這還沒有將那些以貨易貨的軍火買賣計算在其中。雖然,這兩億多兩白銀,以及用軍火換來的大量物資為帝國國內的工業發展提供了充足的動力,並且讓帝國的軍火工廠能夠持續運轉,提供了大量的就業機會,也為帝國國庫提供了大筆的收入。僅保守估計,三年多時間之內,帝國國庫收入中,就至少有兩千八百萬兩白銀與對日軍火貿易有關係,其中包括了進出口關稅,以及工廠的工業稅!不過,這也為日本的叛亂提供了物質基礎,或者說,是在變相地為日本叛亂份子提供武裝。
按照朱祁鈺制定的政策,出售給日本的軍火都是明軍淘汰下來的最差的那一部分。朱祁鈺不是不知道日本是個威脅,這個狼子野心不死的國家,只要還在喘氣,那對明帝國就是一個嚴重的威脅。不過,帝國發展確實需要資源,需要資金。不然,朱祁鈺也不會急於去征服南洋,控制南洋的市場與資源,更不會率艦隊殺入西洋,發動西征了。為了防止日本坐大,或者說,防止明軍先進的武器裝備落入到未來的敵人手裡,朱祁鈺早就制定了嚴格的軍火出口規定。而這其中,對日本的軍火出口管制是最為嚴格的。自京城保衛戰之後,明軍的裝備更新速度是非常快的,特別是隨著技術的進步。武器的改進速度也很快。短短數年時間之內,帝國陸軍就更換了三次裝備。顯然,那些被替換下來的老舊裝備不可能再提供給明軍使用,如果全都廢棄掉的話,那又太可惜了。處理這些武器裝備的最好辦法就是販賣到國外去,還可以為帝國創造巨額的貿易收入。而朱祁鈺也早就跟帝國軍火商人達成了協議,商人販賣的軍火收入的一半將用來補貼帝國軍隊換裝的花費。也就是說,明帝國其實是在利用出口軍火的收入來為自己的軍隊提供更好的武裝,換句話說,就是在用別人的錢武裝自己。
在對日軍火出口方面,朱祁鈺的要求是非常嚴格的。比如,出口到日本的火槍都是最老舊的火繩槍。後來,火繩槍賣完了,才將一批最老舊的燧發槍改裝了一番,降低了射程以及射速之後賣到了日本去。不過,三年多來,明帝國商人一直在大量向日本傾銷這些原本應該報廢的軍火,加上日本三足鼎力的局面,讓三方軍隊都急於擴大武裝規模,更需要大量的軍火。所以,三年多來,明帝國出售到日本的軍火超過了許多人的想像。
三年多時間裡,光是販賣到日本的火槍就超過了三十五萬支,這已經是明帝國軍隊數年內淘汰下來的火槍數量的一半!另外,還出售了近一千五百門鑄鐵炮到日本,雖然按照規定,明軍使用的炮彈沒有賣給日本,所以日本使用的火炮只能發射實心炮彈,不過,這些火炮的威力仍然不可小視。明帝國出售到日本的軍火中,至少有四成落入到了西軍的手裡。也就說,西軍用購買的火器,就足以武裝起至少十五萬的軍隊!
「根據我們現在獲得的消息,西軍叛亂的根源是鄧茂將日本皇太子遇害的矛頭對準了織田信長,而日本天皇又準備拿織田信長開刀,要為皇太子報仇,所以織田信長不得不反。」何山長出了口氣,說道,「現在,日本天皇的五個兒子中,只有小皇子倖免,其他四個兒子都死了。」
「那麼,織田信長有取代天皇的意圖嗎?」朱祁鈺微微地皺了下眉毛,這也許是眾多壞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了。現在只有靜御前產下的皇子具有繼承權,也就是說,天皇一完蛋,那麼日本的皇位就要落入這個朱祁鈺的私生子手裡了。當然,日本天皇的小皇子是朱祁鈺的私生子的這件事情,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
「這個暫時還不可能,日本天皇在日本國民的心裡還是有一定地位的,他們的天皇制度與我們不一樣。日本的將軍幕府更換了好幾次,而且也爆發過天皇與幕府將軍之間的數次戰爭,不過,天皇的地位並不是其他人可以取代的。」何山長出了口氣,「不過,聽聞織田信長已經找到了一個替代品,準備另立天皇。」
「另立天皇?」朱祁鈺一愣,「難道天皇還有其他的子嗣?」
「陛下,臣並不是這個意思。天皇現在就一個兒子了。而且,這幾年,天皇家族的年輕男性,不是意外死亡,就是被送到了帝國去學習。現在我們的情報機構還沒有搞清楚織田信長到底怎麼搞什麼名堂出來,不過必然不是好事。」
朱祁鈺冷笑了一下。「不管他搞什麼,他代替不了天皇。那麼,要想讓他的叛亂有正當的理由,他就必須要扶持一個新的天皇出來。反正,這不是我們現在應該操心的,日本的戰局怎麼樣了?」
「江戶,馬關,長崎三地還在我們的控制之中。不過局勢不容樂觀。」何山苦笑了一下,又說道,「原本,陳懋元帥的調集的三個軍應該在上個月就進入日本,不過遭到了颱風,現在部隊被困在了釜山等幾處朝鮮港口,最快也要等到下月颱風季節過去之後才能到達日本。而我們之前部署在日本的鎮守部隊傷亡非常慘重,軍幾乎全軍覆沒,殘餘的幾千軍隊一都在馬關,如果不是有兩萬多朝鮮軍隊協助的話,恐怕馬關早就淪陷了。另外,第八軍主力都集中在江戶,再加上部分第五軍的兵團,江戶大概有三萬守軍。不過,眼前西軍主力正在猛攻江戶。如果援軍不能及時到達的話,江戶城堅持不了多久。長崎的局勢也不容樂觀。現在西軍主力沒有進入九州島,不過九州島上至少有十五萬的叛眾,而負責守衛長崎的只有第八軍的一個步兵團,以及東海艦隊司令吳歷宏組織起來地一批水兵,兵力不足一萬人。就算加上當地僑民以及商人組織起來的自衛軍隊,兵力也只有兩萬人左右。恐怕也難以長久堅持下去。」
「也就是說,這三處地方都很危險。」朱祁鈺咬了咬牙,問道,「查清楚了鄧茂與衛廣遇刺的事情了嗎?」
「這個……」何山略微遲疑了一下,這才說道,「陛下,行刺衛廣將軍的是一名日本的武士,現在我們唯一知道的就是,這名武士是織田信長手下最厲害的四名武士之一。而刺殺鄧茂將軍的是一個女人。而且不是日本人,她是……」
「她是什麼?」朱祁鈺皺了下眉毛。
「她是石亨的女兒,叫石瑾兒,當年石亨叛亂,陛下滅石亨九族的時候。石瑾兒並不在京城,逃過了這一劫難,雖然後來我們曾經派人尋找過她的下落,可是一直沒有消息,沒有想到,她竟然逃到了日本,並且一直潛伏在日本。這次,她就是偽裝成了歌舞伎,混入了日本皇宮,趁鄧茂前去接日本天皇離開京都的時候刺殺了鄧茂。」
「她為什麼要刺殺鄧茂?」
何山苦笑了一下,說道:「當年陛下回京平叛,鄧茂是主力,而且正是他突破了石亨在永安的包圍圈,奪取了居庸關,陛下才能率軍進入京城,也許,她僅僅是為石亨復仇吧。」
朱祁鈺沉默了一陣,冷笑著搖了搖頭。「不大可能,如果她要復仇,就應該直接來找朕的麻煩,而不是去行刺鄧茂。現在她身份已經暴露了,要想行刺朕,就更加困難。也許,這背後有更大的秘密。」
「陛下……」
朱祁鈺打斷了何山的話,說道:「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平定日本叛亂最為重要,日本天皇現在在哪?」
「已經被送到了漢城,由我們的人看管著。」
「你立即派人去漢城,讓天皇準備返回日本。這次平叛,我們也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自然少不了天皇的!」
「可是……」
朱祁鈺橫了一眼這個有點囉嗦的外交部長,說道:「何大人,你應該很清楚一點,日本叛亂,這其實是日本的內戰。雖然,按照我們與日本簽訂的條約,九州島已是帝國的領土,不過,現在叛軍並沒有正式登陸九州島,所以,我們最多就只能率軍掃蕩九州島,並且奪回其它淪陷的據點與軍事基地,而沒有任何理由去進攻西軍。所以,我們必須要得到天皇的,只要天皇請求我們出兵平定叛亂,那我們就可以在日本全面作戰了。」
何山微微地點了點頭,說道:「那臣立即派人趕往漢城,讓陳懋元帥安排天皇返回日本。」
「還有,現在我們有多少軍隊在朝鮮?」
「三個軍,大概十萬人馬。」
「不行,這太少了。」
「陛下,如果是平叛的話,十萬兵馬應該足夠了,如果派遣更多的部隊,就只能從國內調動,而現在我們……」
「別說了,朕有自己的想法,平叛只是我們打出來的旗號,至於真正的目的,何大人也不是笨蛋,難道我們這次還要留下禍根,給日寇再次發動叛亂的機會嗎?」朱祁鈺瞪了何山一眼,「立即聯繫於大人,讓他再組織五個軍的兵力調往朝鮮。除了西北戰場上的投入之外,可以徵調其它地方的所有軍隊。既然要打,那我們這次就要打得徹底一點,不能再給日寇任何發動叛亂的機會。」
何山沒有敢再開口了,朱祁鈺的意思很明白。這次日寇叛亂,徹底地打亂了皇帝西征的計劃,顯然,對這個好戰,且從不會手軟的皇帝來說,日本叛亂是無法容忍的。上一次東征,因為帝國軍隊傷亡慘重,且國力難以支撐起更大規模的戰爭行動,朱祁鈺不得不半路結束了東征,以政治手段解決了日本問題。而現在已經證明,任何妥協性的辦法都不可能徹底解決日本問題,只有徹底地擊敗日本,消滅日本,才能夠消除這個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