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的使者是先沿陸路到達了獅城,然後再搭船渡海的。一路上,信使換了十多人,跑死了數十匹快馬,僅用十五日就從京城到達了獅城。隨後,搭乘一艘速度最快的戰艦,航行了十日之後到達了科蘭巴。也只有最緊急的信件才會採用這種方式傳遞,這至少要比直接在大沽港上船趕到科蘭巴節約兩個月的時間。
朱祁鈺迅速地看完了這封並不長,聊聊百多字的信件,然後就交給了柴匯。同時,朱祁鈺整張臉都變白了,神色也變得異常的嚴酷。
「金英,立即去通知各軍將領,三日之內返回科蘭巴,另外,讓侍衛隊做好出發的準備。」
柴匯也很快就看完了信,他長出了一口氣,彷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樣,又瀏覽了一遍,這才把信收了起來。「陛下,這……這……」
朱祁鈺招了下手,讓侍衛將那名信使帶了出去,這才說道:「這是于謙的親筆信,而且在他發信的時候,已經延遲了十多日,也就是說,事情是在一個半月前發生的,現在不是該我們悲傷的時候。」
「陛下準備回國?」柴匯也冷靜了下來,確實,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朱祁鈺慢慢地點了下頭。「西征打到這一步,朕在這邊也沒有多少事可做了。柴匯,你留下來負責外交與政治方面的工作,軍隊方面朕也會做出安排。如果後方不穩定的話,我們的西征沒有多少意義。這次,朕回去,必然會徹底消滅後患。」
柴匯沒有開口,朱祁鈺已經下了決心,而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皇帝的決定。
三日後,十多名將領先後返回了科蘭巴。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在看到侍衛團的官兵都在收行李之後,這些將軍們也意識到發生了一些嚴重的事情。不然,皇帝不會在西征打了近兩年,局面已經打開了的情況之下準備回國。
「小李,發生了什麼事情?」陳豫把一名侍衛團地軍官叫了過來,這名軍官原本是陳豫的手下,後來被選進了侍衛團的。
那軍官猶豫了一下,把陳豫向旁邊拉了幾步,這才說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不過皇上在三日前收到了一封於大人送來的十萬火急的信件,然後就招你們回來,另外讓我們收行李了,肯定是國內發生了大事。」
陳豫點了點頭,讓那名軍官走開了,這才向朱祁鈺的別宮走去。
「陳豫,你打聽到了什麼情況?」衛平也在活動,他也有手下被選進了侍衛團。
陳豫搖了搖頭。「具體的沒有探聽清楚,不過肯定是很嚴重的事情。」
「聽說皇上這幾日都在書房內,連飯量都少了很多。」經過大門的時候,衛平降低了聲音,「如果沒有嚴重的事情發生,於大人是不會發來十萬火急的信件地,皇上也不會將我們都招回來。我還聽到了一點消息。應該不是國內發生了叛亂這樣的事情,好像是東面某個地方。」
「東面某個地方?」陳豫一愣,拉住了衛平,「日本?」
衛平沒有開口,他只是微微地點了下頭,就朝書房走去。
不多時,十多名將領都來到了朱祁鈺的書房裡。陳豫也注意到了,皇帝的神色很不好,甚至連鬍子都沒有刮,看樣子。這三天,皇帝沒有安穩過,眼圈都是黑的,眼睛裡充滿了血絲。其他的將領也都注意到了,心裡更是焦慮。一向舉重若輕,從不會被困難擊倒的皇帝有這樣的表情,就足以證明所出現的問題的嚴重性了。
「各位,坐吧!」朱祁鈺的聲音嘶啞了很多,「於大人送來了一封加急信件,相信你們在進入書房之前也已經探聽到了一點消息,至於信件的內容是什麼,朕不想說,你們還是自己看吧!」
那封信件很快就在將軍們中間傳遞開了。當陳豫看完了裡面的內容時,整個人都僵住了,接著他彷彿猛然清醒了過來一樣,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此時,兩行淚水已經順著他的面頰滾落了下來,只見他咬緊了牙關,拳頭也捏得緊緊的,嘴裡模糊地發出了一些聲音。
衛平的表現更為衝動,他差點就要哭出聲來了,如果不是侍衛制止,恐怕他早就衝了出去。
「叛亂,嚴重的叛亂!」顧成林打破了沉默,「陛下,日寇賊心不死,竟然敢發動叛亂,末將請求率艦隊返回日本,必然將日本徹底變成地獄,絕不留一個活口!」
「陛下……」陳豫與衛平兩人同時站了出來,「末將願意率軍前往平叛!」
「你們都冷靜一點!」三日下來,朱祁鈺已經冷靜了很多,也前後思考了各方面的問題,「日寇叛亂確實很嚴重,鄧茂遇刺,衛廣重傷,現在只有胡沱率領的第八軍堅守在江戶,其它各地都淪陷了。恐怕,現在江戶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急沒有任何用處,現在我們必須要冷靜下來。陳懋已經調第四軍,以及第六軍趕往了日本,應該已經穩定住了局面。」
陳豫終於忍不住痛哭了起來。他與邸茂雖然一直在競爭帝國騎兵將軍的位置,不過他們兩人更是朋友。在東征時,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相互,戰勝了無數的敵人。現在,鄧茂遇刺,屍骨未寒,他不悲痛才是怪事。當然,陳豫已經早把超越邸茂的想法拋到了腦後,他唯一想到的只是復仇!
衛平更是悲痛不已,雖然他的自制能力要比陳豫強,不過衛廣是他的親弟弟。早在朝鮮抗日戰爭中,衛廣就丟了一條胳膊。現在,衛廣生死未卜,衛平哪能坐得住,他恨不得馬上就率軍殺到日本,為衛廣復仇。
其他的明軍將領也都是悲痛莫名,鎮守日本的軍,第五軍,第八軍都是帝國精銳。叛亂之中,三軍共十萬餘將士死傷慘重,僅鎮守京都的軍就傷亡大半,而第五軍差點全軍覆沒,只有第八軍在江戶穩住了陣地,擋住了日寇的瘋狂進攻。而西征打了兩年,明軍傷亡都沒有這麼慘重!
朱祁鈺早就悲痛過了。鄧茂是他最器重的年輕將領之一。當初朱祁鈺留鄧茂鎮守京都,就是看重了那茂有智有勇。能夠獨鎮一方,而讓朱祁鈺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害了鄧茂。衛廣是朱祁鈺重視的另外一個將領,當初衛廣失去了胳膊之後,差點就自暴自棄了,朱祁鈺親自到醫院去看望他,使他振作了起來。也正是如此,衛廣在東征中表現非常突出,大有超越鄧茂與陳豫的勢頭。結果,衛廣也差點死在了日寇的刺客手裡。朱祁鈺感到很後悔,後悔自己當初沒有能夠狠下心滅了日本,留下後患,讓這麼多優秀的帝國軍又死得不明不白了。他後悔自己太過於仁慈,沒有能夠斬草除根。
悲痛與後悔之後。朱祁鈺強迫自己平靜了下來。叛亂的事實無法改變,犧牲的鄧茂也無法死而復生,衛廣更不可能奇跡般地好過來。那麼,該做的事情就不是悲傷,而是組織力量前去復仇,去徹底地剷除禍根。
「陛下,現在結束西征,回師日本不算太晚,如果後方……」
朱祁鈺抬了下手,打斷了胡志的話,說道:「西征不能結束。我們花了數年的時間,才到了現在這一步,如果結束西征的話,那麼犧牲的將士,還有數以億計的戰爭支出就白費了。西征繼續進行,不過,日本的叛亂也要平息。」
將領們都安靜了下來,陳豫咬了咬牙,擦掉了眼淚,站起來說道:「陛下,末將請命率軍前往日本平亂。」
「末將也是!」衛平也跟著站了起來。
朱祁鈺壓了壓手,說道:「你們兩個都先坐下,朕已經有安排了。」
陳豫與衛平相互看了一眼,這才有點不甘心地坐了下來。
「這次朕率第二軍回日本,配合陳懋調動的軍隊平定日本叛亂。第三軍留下來鎮守錫蘭王國,以及果阿要塞。」朱祁鈺看了衛平一眼,「衛平,朕明白你的想法,不過現在衛廣只是重傷,朕保證,會安排最好的醫生去幫助他。半年之後,朕再安排部隊前來調換第三軍,你有意見嗎?」
衛平並不是衝動之人,見朱祁鈺早就有了計劃,他有點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西征關係到了帝國的未來,第三軍久經考驗,相信衛將軍不會讓朕失望的。」朱祁鈺又看了一眼衛廣,目光才轉移到了顧成林的身上,「顧成林,朕回去平叛之後,由你擔任西征總司令,負責西征的各項戰爭事宜,其他方面,由柴匯負責,你要密切配合柴大人的行動,明白嗎?」
「陛下放心!」顧成林遲疑了一下,沒有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袁晨皓,你率北洋艦隊跟隨朕一起回日本平叛。」朱祁鈺猶豫了一下,說道,「本來,朕答應過你,西征結束之後,就放你回白古王國,不過,現在局勢緊張,帝國需要優秀的海軍將領。當然,朕不強迫你,現在你已經是白古親王了,如果你決定留下來的話……」
「陛下,臣生為大明人,死為大明鬼,能跟隨陛下征戰,臣絕無半點怨言!」袁晨皓立即表態,他並不太在乎那個白古親王的身份。
朱祁鈺微微點了點頭。「那好,你立即率北洋艦隊出發,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日本,協助東洋艦隊作戰,在朕返回之前,一切聽從總參謀長陳懋的指揮!」
「是!」
朱祁鈺的目光又落到了蕭涯離的身上,過了一會,他開口說道:「蕭涯離將軍,朕一直低估了你的能力,之前,朕虧待了你,讓你失去了很多建功立業的機會……」
「陛下,為帝國征戰是臣的職責,臣並不在乎那些虛名!」如同以往一樣,蕭涯離的話說得很平靜。
朱祁鈺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朕現在封你為帝國海軍陸戰隊上將司令,西征大軍副司令,地面作戰方面由你負責,當然,你要與顧成林將軍密切配合!」
「末將尊旨!」
最後,朱祁鈺的目光落到了陳豫的身上。「陳豫,你立即去組織第二軍返回科蘭巴,船隊月底出發,別錯過了回去的機會!」陳豫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開口。
「好了,大家都去準備吧!」朱祁鈺站了起來,等到將領們都出去之後,他這才讓一直呆在後庭裡的柴匯走了進來。
「陛下,這次抽調第二竿回去平叛,那西征部隊就必然實力大減,恐怕……」柴匯在冷靜下來之後,考慮到的事情比朱祁鈺更多,「陛下,臣有話想說,不過……」
「柴匯,你有什麼就說吧,朕難道會怪罪你嗎?」
柴匯尷尬地笑了一下,這才說道:「臣認為,日寇不過一跳樑小丑而已。雖然這次日寇叛亂聲勢浩大,不過臣認為,其難以成大氣候,如果抽調主力去平叛,那就是殺雞用牛刀!」
「柴匯,你的意思是,我們不應該調動主力去平定叛亂?」朱祁鈺讓柴匯坐了下來,「之前,朕也這麼考慮過。不過,日本直接關係到了帝國的大後方。而且現在消息還沒有傳開,我們迅速抽調部隊去平定叛亂,才能夠收到最好的效果。當然,西征不能耽擱下來。顧成林,蕭涯離,還有衛平三人的能力是不用懷疑的,再加上有你在這邊看著,朕相信不會有大問題。唯一讓朕擔心的是,現在帝國三線作戰,這巨大的戰爭壓力,恐怕難以承受啊!」
柴匯擔心的也是這點,帝國可以承受兩線作戰的壓力,但是,同時打三場戰爭,帝國的實力就要受到考驗了。不說別的,僅僅是龐大的戰爭支出,這就難以讓帝國政府承擔。
「算了,想那麼多也沒有用。這次朕必然徹底剷除禍根,日寇自己找上門來送死,我們自然不能客氣!」朱祁鈺站了起來,「柴匯,西洋的事情,就拜託你了,朕全力平叛,等到擺平了日本之後,再率軍前來。希望到時候,我們能夠贏得最終的勝利!」
「陛下保重!」
朱祁鈺笑了起來,這是他三日裡次露出了笑容,同時也表明他恢復了信心。當了這幾年的皇帝,他遇到了很多的困難與挑戰,不過他從來沒事去過信心,這次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