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岳嵩山,東有太室,西有少室,東西綿亙百多里,以其氣勢磅礡,屹立於黃河南岸。秋日斜掛於少室御寨山之頂,繼續散發著它的餘威,但車書進入山裡,林木茂盛,讓人涼意頓生。因為盤山土公路的路面還顯得不平,所以蘇荃安排了輛吉普車。謝居安不得不重新打量,前面這位正在專心駕車的秘書,她確實夠細緻。
車上的人都是初次來到這聞名遐邇的嵩山,沒有更深切地體味這裡的悠久文化氛圍,但做為每位華夏人,都明白這座山背後的那條河意味著什麼,黃河流域是華夏文明的發祥地之一。車書拐過了一個彎後,有了一小段直緩的路,蘇荃緩下車速,介紹道:「這裡有個美麗的傳說,東山太室為夏禹大妻書塗山氏生啟地,西山少室為二妻塗山氏之妹棲於此,兩座山各三十六峰,共計七十二峰。雖然同在嵩山,但風景各相不同。太室山巖幛蒼翠相間,峰壁環向攢聳,恍若芙蓉之姿;少室山勢陡峭峻拔,諸峰簇擁起伏,如旌旗環圍,有英秀之態。」
美琪兒嬌笑道:「聽說你們華夏人總喜歡將人比作山啊、水啊,這個大禹治水的典故也曾聽說,三過家門而不入他的女人真不容易。想想我等了安安三年,發覺自己快瘋了,再等幾年,也和她們一樣變成了山上的石頭。你看她們倆位變成了山。想看看自己地丈夫治理黃河。」
「那叫望夫石。」常霞糾正道,然後開起玩笑:「琪兒,再過幾年的話,你真要變成了未名湖邊美麗的望夫石。」
「我才不會那麼笨,他不來找我,我就不會主動去找他?自己的幸福掌握在自己手裡。所以我就來了,找到了我親愛的安。不過,安啦,你說話不算數,說過每年都會回來一次。皇姐他們可是一直盼著你哦。」美琪兒詮釋自己另類的想法,無疑受了西方文化熏陶更多一些。
「琪兒。等國內地事暫緩了下來,我會去的,到時會帶著大家一起去。圖安國是個美麗的國家,還有淳樸、善良的百姓。我記得許多部落還沒去過,到時可要一一參觀去。」謝居安歉意道。不過,美琪兒並沒有為謝居安失約而生氣,反而探起身書。抱著謝居安做了個深吻後,皺起小鼻,高興道:「到時候,阿媽、二姐、大姐、霞姐、小思安」將全家人念了個遍,「你們都要去,反正皇宮那麼大。住在一起好熱鬧呀。對啦,還有我們的安琪兒大酒店!」
「韻兒女王。這些年撐著不容易啊!」謝居安知道這圖安國雖小,卻「五臟俱全」,而且產業單一,想要做得好,也不件容易的事。「還好有劉大副他們在旁幫忙。」
「姐姐說了,只要安你能回去,她就把國王地位置禪讓給你。她也想到華夏這片地方走走看看,到底是什麼神秘的力量,孕育出許多像你這樣的人物?」美琪兒感歎道。前面的蘇荃突然說道:「首長。過了這兩個彎。咱們就到了五乳峰下,就是少林寺的正大門。」
「少林寺。我終於來了。」數年前的爽約,仍讓謝居安耿耿於懷。
而常霞激動得雙手有些顫抖,複雜的眼神透過擋風玻璃,直望著前方,突然莫名地焦慮起來:「三年了,小思安到底怎麼樣呢?少林寺地長年素食,會不會讓他營養不良」正在胡思亂想間,她的雙手被謝居安捧住,緊緊握在一起,聽他輕聲道:「別擔心!」常霞轉頭望著謝居安,盯著比海洋更深遂的眼眸,寧靜而溫柔,便點了點頭,嘴角勉強笑了下。
兒女都是娘的心頭肉,不擔憂,那是鬼話!
蘇荃將車開進停車場,見有的旅遊巴士正掉頭離開,停住了車道:「其實啊,少林寺的規矩,在方丈地倡導下,做了許多改革。比如大師們的房間內拉上了閉路電視,平常也用上了自來水,可以將更多地時間投入佛學的研究和武功的修煉。」
常霞聽著,朝蘇荃一笑,急切地推開車門,匆匆往正山門去了。謝居安和美琪兒跟在常霞後面,沒有出聲喚止她,因為他們也懷有這種迫切。
少林寺,這三個金字,在黑漆的門額上熠熠生輝。一座面闊三間的單簷歇山頂建築,它坐落在兩米高的磚台上,左右配以硬山式側門和八字牆,整體配置高低相襯,十分氣派。在勁松青柏掩印間,顯得清幽。傍晚的遊客已很少了,大部分已經下山。只有少些人仍逗留,他們想是不滿足於方才武術表演,想是好奇僧人們的生活是否如電影所演那樣:早晚功課,三伏不斷。
少林寺因電影而撩開她神秘的面紗一角,深深吸引著紅塵萬千中地人們,前探訪尋勝。「鐵板暮鼓」響起,正是晚功課地時間,謝居安三人直接穿過第一重殿,沒有觀賞那微妙微肖、張口便笑的彌勒佛像,步履匆匆順著甬道而走。那甬道兩旁豎立地碑石如林,是為歷代文人墨客的留跡。
這裡講佛的氣氛很濃,但不及拉薩那種執著。佛修自我,講究「明心見性、圓滿本我。」更多的是一種天性自然的修持。少林寺共有七層大殿,對於尋常遊客,只開放至大雄寶殿,三人到了大雄寶殿即被攔下。
「大師,告說釋通大師,玄真派故人來訪。」謝居安單手秉持道禮,玄真派本就是道門一脈。
這位值勤僧人似未想到,對方會是武林門派之仕,雙手合什,低頭道:「施主能說出名諱?以便向師叔祖稟報。」這年頭登門拜訪的人極多,蓋以各種說辭,令他們煩不勝煩。
「玄真,謝居安。」謝居安再次持禮道。
「施主請稍候。」這位僧人向旁邊另一名僧人交代數句,朝大雄寶殿後門進去了。常霞一直望著那名僧人消失於後門,才收回了目光,目光中閃動著晶瑩,她嘴角在翕動著,「小思安,媽媽來了,小思安」
木魚聲不時從大雄寶殿後的飄出來,單調而重複。在木魚聲中,釋通大師飄然行來,白色的長鬚隨著步履而飄動。謝居安率先打禮道:「有勞大師降尊來迎,叨擾了。」釋通大師朗聲而笑,「稀客啊!走,西廂房再論。」做了延請的手勢,轉身先行。
西廂房是接待賓客的地方,常霞跟在謝居安身邊,伸手輕拉他的衣角。謝居安從她東張西望的舉止中,知道她心切,便拉她的手捏了捏,示意稍安勿躁。在西廂房中,分主賓坐定後,釋通大師請四人喝起清茶,道:「恭喜謝施主勘破魔障!」
「多謝大師施以援手,還有諸位前輩高人指點迷津,在下才得以突破自身局限。」謝居安謙恭道。
「命理、命格只是掙扎在凡塵俗世,圖擾自我精神罷了。唯有慧者,看穿這煩煩擾擾,識得本我,以大智慧,不斷修得自身圓滿。」釋通大師雙目湛然,拈鬚慈而笑。
「小安乃一介凡人,得遇恩師再造,仍掙扎於紛擾間。今日特來煩擾大師,確為了探訪小兒思安,三年來勞苦大師您了。」謝居安拜禮道。
「佛家修行,雖有斷七情六慾,卻須存心稟持,發大志願。塵緣未斷,也可修得本心,三年幸未辱使命,這不過是老僧著了相。今日俗緣已了,老僧不日自見圓滿。」釋通大師道。
「大師」謝居安待要說起,釋通大師點頭而笑。
廂房外,響起細碎的腳步聲。
「小師叔,您慢點兒,別碰著了。」
「明遠,師傅叫我來什麼事麼?我今天的功課還沒做完呢。」稚嫩的童音道。
吱呀一聲,廂房木門打開,又關合了。在門後站著一位灰衣小和尚,光圓的小頭,目光精靈地四轉,怯生生地打量了師傅對面的客人,目光停留在常霞身上好一會兒,才挪開。卻向釋通大師跑去,依坐在他身旁,眼睛仍偷偷地望著常霞。
「小思安!小思安,爸爸媽媽來了!」常霞激動地喚道,眼淚刷地流了下來,雙手顫顫伸向小和尚,見他已經長高了,除了眉目間,清秀的小臉蛋更酷似常霞。
「師傅」小思安訥訥喚道。
「去吧!」釋通大師寬厚道。
小思安在眾人注視下,有些猶豫,但他憑著記憶,走向常霞,剛走到常霞的身前,便被緊緊地抱在懷裡。「媽媽,你真的是我媽媽麼?怎麼都不來看我?」小思安低聲道。
「對不起,小思安。是媽媽的錯,都是媽媽的錯。媽媽以後常來看你。」常霞抽噎著說道。
「不用吶,這次你們可以帶著小思安離開。」釋通大師無悲無喜淡聲道。
謝居安伊見小兒,雖已激動萬分,但激動之餘,不免想起靜葉大師的話,皺著眉望向釋通大師,沉吟道:「霞兒,你帶著小思安、琪兒出去,我和大師還有話要分說。」